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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偏偏是个富二代

“侯大利,别走,谈谈案子。”老朴主动点将,叫住侯大利。

老朴和老姜非常熟悉,互相开玩笑,很快将谈话重点转向了案件。

他又问道:“听说侯大利有个绰号叫‘变态’?这个绰号很好,不变态者不能破大案。这两天又有什么新成果?”

老朴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是省厅留下来协助和指导江州市公安局侦办案件的,与一般省级机关下来的干部不同,不喜看文件,也不喜坐机关,在刑警支队要了一间办公室,与一线刑警混在一起。他坚决不住公安宾馆,在刑警老楼要了一个房间作为临时宿舍。

侯大利抓了抓头,道:“重案大队曾经对蒋昌盛和王涛的社会关系进行过反复排查,两者的社会关系完全不重合,而且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朱建伟的社会关系与前两者也没有任何重合。用简单的话来说,蒋昌盛是农民、王涛是银行职员、朱建伟是报社领导,三人八竿子都打不着。我在想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是什么动机让凶手将三人联系在一起的?”

朱林拿到报纸翻了头条,又直接翻到第四版,看完新闻,叹息一声,没有发表评论。

朱林道:“若是遇到神经病杀人,动机很难用正常思维寻找。”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正能量很难发新闻,负能量最能吸引眼球。第四版有一个交通肇事逃逸新闻,肇事逃逸之后,受害者躺在斑马线上,很多人和车走过,都没有人停下,若不是有警车经过,肯定会发生惨剧。”侯大利想起以前见义勇为后无人问津之事,很有感慨。

老朴道:“我们假定此案是系列杀人案。系列杀人案必然有动机,国外有部片子叫《七宗罪》,虽然涉及宗教,但是思路可以借鉴。这三个案子应该隐藏着某种内在联系,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割生殖器在国外有宗教因素,据我所知,山南省没有类似割生殖器的宗教问题。”

朱林随口道:“这些天又有什么怪事?”

四人是在办公室进行没有正式记录的闲聊,这种闲聊由于没有正式记录,闲聊者不必有太多顾忌,反而对整理思路、确定侦查方向很有帮助。

正在谈论,脚步声又响起,侯大利拿着《法制报》《山南晚报》等报纸进屋。刑警支队所在的居委会和街道每年都会摊派一些订报纸的业务,仅仅是支队办公室就有日报、晨报、法制报等多种报纸,朱支队不喜上网,每天靠报纸读新闻。朱林来到老刑警大楼,老刑警办公室就将几份报纸转到了这边。

“专案组将注意力集中到蒋昌盛案、王涛案和新发生的朱建伟案,总算有些进展。丁丽案完全没有推进,专案组不好向市委交代呀。下一步得让葛朗台和樊傻儿加大力度,深入调查。”

老姜再次感叹道:“执拗正是一个好刑警应该有的品质,可惜了这样一株好苗子,偏偏是富二代。”

丁丽案时间更久远,当时技术条件和意识都差,收集的证据粗糙,要想依据现有材料破案,难度极大。朱林接手105专案组以后,实质上将重点放在后面四个案子。

朱林道:“他之所以当刑警,是放不下杨帆的事。”

老姜道:“日常工作,我们没兴趣,老朱自己安排。言归正传,继续讨论朱建伟案。我再提一个问题,大利来回答。若是连环杀人案,为什么他突然收手后又重新出手?”

老姜道:“这个年轻人有好刑警的特质,可惜是富二代,估计会半途而废。”

这是侯大利曾经向老朴提出过的问题,老朴提出了“重新作案时,作案手法又回到最初状态”的观点。侯大利一直在思考这个观点,并进一步发挥,道:“既然他再次出手,那么极有可能会有新案发生。”

两人正聊着,有脚步声传来。朱林道:“侯大利的脚步声。”

老朴道:“重案大队在这一点上与专案组有相同判断,凶手极有可能还要作案。”

老姜挥了挥手,道:“这事不必过于在意。重案大队总体都是一群好汉,虽然有本位意识,最终还是明事理的。我当时还有些担心宫建民作为支队长会给技术室某些暗示,宫建民没有,做得很好,说明此人大是大非上还不糊涂。黄卫也不错,虽然犯了错,以后也能用。”

此刻,宫建民正在召集重案大队开会。大队长黄卫被调离,严重打击了重案大队的士气,宫建民觉得有必要重开一次战前动员会,将低落的士气调动起来。

朱林额头上全是皱纹,道:“黄卫调离,现在专案组与重案大队关系弄得僵了,以后相处起来更难。大家伙还给我这张老脸几分薄面,侯大利成为替罪羊。”

“我知道大家心里很憋屈,案子没有破,大队长被调走。出现这个结果首先责任在我,面对各方压力,我太急于破案,证明自己担任刑警支队长不是吃干饭的,对黄大队长施加了压力,在这一点,我是有私心的。”

“105专案组干得不错。老朱带队伍水平不差。”老姜又将一根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退休以后,他就被老妻严管,失去了抽烟的自由。如今回到专案组,可以随意抽烟,日子又爽快起来。

如何鼓动士气,宫建民想了很久,基层刑警没有太多升官机会,刑警支队也没有擅自发奖金的权力,调动刑警积极性最终还得从职业荣誉感着手。要调动荣誉感,自己作为刑警支队长就必须承担责任。

刑警老楼,老姜、朱林坐在小会议室,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在场刑警听到宫建民主动担责,表情凝重。

越野车缓缓离开小楼,侯大利从倒车镜里看到杨勇和秦玉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越野车拐弯,两人身影突然间消失不见,就如当年举家搬离江州一般。

宫建民又道:“除了私心以外,更多是公心,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还逝者一个公道,是给事主最好的安慰。破不了案,刑警就一钱不值。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对侯大利有怨气,我最初也是如此。后来仔细思考,我们的怨气没有理由,关局狠批刑警支队没错。你们想想,侯大利到张勇家提取证据,至少有两组刑警去过张勇家,你们没有发现沾有精液的餐巾纸,没有想到检查上网时间,这就是重大失误。若是没有专案组及时找到张勇不在场证据,我们就要办冤案。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得感谢专案组,感谢侯大利。侯大利确实是人才,而且还是我们刑警支队的人才。”

杨勇提着送给侯国龙夫妻的土特产来到车前,又让妻子给侯大利装水果在路上吃,等到妻子离开,道:“大利,谢谢你为小帆所做的一切。只要你有任何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要马上告诉我。若小帆真是被害,不为她报仇,我死不瞑目。”

李超是侯大利的师父,重案大队同事批评、嘲讽甚至责骂侯大利时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今天从宫建民嘴巴终于听到对侯大利的正面评价,暗自佩服支队长的胸襟和气度。

吃过黄焖鱼,秦玉单独送侯大利下楼。她站在车外,隔着车窗望着侯大利,抹着眼泪,道:“大利,小帆的事情给你杨叔打击很沉重,过了这许久,他晚上总会做噩梦,不时会喊叫小帆的名字。但是,生活还得继续,我们还得养育小帆的妹妹。如果有确凿证据,你才给杨叔讲。拿不定的证据,暂时别讲,否则杨叔会更加痛苦。”

“责怪105专案组是最没有志气的做法,给重案大队正名的唯一方式是破案。若是105专案组区区几个人在重案大队之前破了案,那我真想买块豆腐撞死。

这是属于他一人的案件,必须在不违法的情况下用合法且有力的措施将案侦工作推进。

“大家打起精神,把所有线索重新摸一遍,确保不出现类似张勇家的情况。

从杨帆遇难到如今八个年头,八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侯大利反复思考杨帆案件的进展,如今找到方向确实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甚至第一步都算不上。侯大利还是感觉振奋,以前的案侦工作完全陷入无边黑暗之中,连杨家父母都接受了警方观点,这一次王永强出现犹如在黑暗中开了一道口子,总算有了方向,就算是错误方向,也是方向,强于无路可走、无迹可寻。

“重案大队在破案的时候不能小家子气,资源共享,讨论案情时通知105专案组参加,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心胸和气度。”

他很感谢葛向东,若非他不务正业,自己或许很难关注默默无闻的王永强,或许不会想起查看杨帆的初中日记。

这次会议确实达到了宫建民想达到的效果,重案大队原本沉闷的气氛被打破,队员们重振精神,扎进案子之中。

在杨帆遇难之后,侯大利一直在黑暗中摸索,虽然还是没有证据能支持杨帆是遇害不是意外落水,但是黑暗的远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给了他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