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突然,路易莎·凯尔甘吼道,“她不值得这份爱!放开她!大卫,听见没有!”
她跳到牧师的怀里,揽住了他的脖子。
“别,诺拉……别这样!”
“哦,爸爸!我真伤心!太伤心了!”
“闭嘴,大卫!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只好自己来做这件事了。”
“别跟我说没什么,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拉!老天啊!平静下来吧!快平静下来!我再也不能让你这样伤害你自己了。”
“没什么,爸爸。”
“大卫,你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路易莎猛地一下推开她丈夫,大声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亲爱的?”
他退到了走廊里,无能为力。
她的房间门慢慢地打开了。她的父亲听见了哭声。
“过来这里,诺拉!”那个母亲声嘶力竭地吼叫,“过来这里!看看你应该怎么办吧!”
她逃到自己的房间里,瘫倒在床上,痛苦万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抛弃她?他为什么要让她相信他们两个相爱永远?她翻起了那份书稿,这本他之前从来就没有跟她讲过的书,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眼泪滴了下来,打湿了书页。这是他们之间的通信,所有的信都在这里了,其中最后一封终结全篇的信告诉她,他一直都在骗她,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她一起逃走。她感到头好痛,哭得稀里哗啦。怎么那么痛啊,她宁愿自己死掉算了。
房间门关了。凯尔甘牧师浑身都在颤抖,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隔着墙板听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十一点钟,她终于走出了家门。她看了看周围,一如往常一样。这一天,她容光焕发,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美极了。但见她快步冲向信箱,当看到有一封信和一个包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读起来,突然,她的身体晃了两晃,然后哭着跑回了家。他们不会一起离开这里了,哈里也不会在汽车旅馆里等她。他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只是要跟她说一声永别。
“妈妈,可怜可怜我!停下来!住手!”
把车停在街上,他静静地等待着天亮,等待着她走出家门。他只是想要确认是她而不是别人来打开信箱。他就这样等着,尽可能地隐藏着自己:不能让人看见他在这里,尤其是那个野蛮的查韦斯·道恩,否则这家伙就会要他好看。他这一辈子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暴力。
“来,拿好了!那些杀死自己母亲的女儿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在1975年8月30日凌晨,一辆汽车停靠在了特雷斯大道245号门前。卢塞·卡勒来这里是为了向诺拉道一声永别。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在跟诺拉谈恋爱,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心中的幻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跟诺拉相互写了所有这么多的信。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诺拉和哈里约定在这一天一起远走高飞。他自己也打算离开新罕布什尔州,有多远就走多远,反正离斯腾越远越好。他的思绪完全被搞紊乱了:这个帮助他重新找回人生意义的人竟然就是当初摧毁他人生希望的那个人。这真是一场噩梦啊。如今,对于他来说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给他的这一段爱情故事画上一个句号。因此,他必须把这最后一封信送给诺拉。早在三个星期之前,当他听到哈里和诺拉讨论决定在8月30日这一天远走高飞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好了这封信。然后,他就加快速度完成了他的小说,甚至还把书稿交给了哈里·戈贝尔:他想知道,这份书稿是不是值得拿去出版社投稿。可是,到了这一天的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值得去做了。他甚至都懒得去拿回自己的那份原稿。反正他这里还有一份打印本,装订得很漂亮,因为这是要送给诺拉的。8月30日星期六,这是他要去在凯尔甘家的邮箱里投入给诺拉的最后一封信的日子,这封信将会给他跟诺拉之间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而除了这封信,他还要留给诺拉一份书稿,这样她就能时常想起他来了。他应该给这本书起什么样的书名呢?对此,他还一点概念都没有。反正估计这本书的出版是没指望了,既然如此,还要什么书名呢?能够在这份书稿的封面上留言祝她一路顺风,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写下的那句话是:永别了,亲爱的诺拉。
牧师快步走到车库里,打开了他的电唱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梦想成为伟大作家的人,逐渐被自己的野心所吞噬。
一整天,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回荡在屋子内外。经过的路人纷纷向这间房子的窗户投去不满的目光。其中也有一些人相互交流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他们知道当凯尔甘家响起音乐的时候,屋子里在发生什么。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富二代,在他年轻的时候,有那么一点顽劣,摧毁了另一个年轻人的人生梦想,但结果自己却为此懊悔不已,饱受良心的折磨。
卢塞一动不动,一直坐在他的雪佛兰汽车驾驶舱里,这辆车就藏身在沿着人行道停满了的一溜儿汽车当中,而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幢房子。她为什么会哭呢?不喜欢他的那封信和他的书?难道她也不喜欢吗?为什么要哭成这个样子呢?他感到心里好痛好痛。他为她写了一本爱情小说,爱情不应该让人哭啊。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那些不愿意正视孩子们真实情况的父母。
他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下午六点钟。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等待下去,还是干脆直接去摁响她家的门铃。他想看看她,他想对她说,不要哭。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她出现在花园里——她是从窗户里爬出来的。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以便确定没有人看到,然后她就偷偷地闪到了人行道上。她斜挎着一个皮包,很快就撒开腿跑了起来。卢塞马上开动了车子。
很难说她的死仅仅是由于1975年8月30日发生的那些事。而更可能的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源自更早一些的年代。在20世纪60年代,有很多为人父母的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孩子其实已经有病了。大概是在1964年的某一个夜晚,有一个年轻人被一群醉醺醺的流氓痛殴并毁了容,而这群流氓当中的一个后来被悔恨所折磨,最终偷偷地接近并关注着他的受害者,希冀着能够努力完成自我救赎。还有1969年的那个夜晚,一位父亲决心把他女儿的秘密深埋于心底。又或者也有可能,一切其实源于1975年6月的一天下午,那一天,哈里·戈贝尔遇到了诺拉,他们坠入了爱河。
黑色的雪佛兰停到了她的旁边。
8月底的一天,一个15岁的小女孩在欧若拉被杀。她的名字叫诺拉·凯尔甘。你接下来听到的关于她的一切描述都说明,这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充满梦想的小姑娘。
“卢塞?”诺拉说。
1975年8月30日
“不要哭……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不要哭了。”
“跟我说一说,马库斯!你,告诉我。我希望听你来说!因为你总是字斟句酌,要选用最合适的语句!告诉我在1975年8月30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卢塞,我遇到了一些让我感到很悲伤的事……捎上我吧!捎上我吧!”
哈里濒于崩溃,他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你去哪儿?”
“卢塞知道你马上就要跟诺拉远走高飞,他听到你们两个在沙滩上这么说的。他知道诺拉马上就要离开他了,况且他其实在小说里也就是这么结束他的故事的:女主角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给她写了最后一封信,祝愿她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而这封信就被记录在他后来带给你的那份手稿里。卢塞什么都知道。然后,要离开的那天到来了,很可能是在8月29日到30日的那天晚上,他觉得要给这一切做个了断了:他想要像他在手稿里写的故事那样来结束他跟诺拉的故事。于是,他就把写给诺拉的最后一封信塞到了凯尔甘家的信箱里。或者其实应该说是最后一个包裹,因为里面不仅有一封告别信,还有他的那份书稿,为的是想要让她知道他有多么爱她。而且,由于他知道接下来再也看不到她了,于是就在书稿的封面上写下了:永别了,亲爱的诺拉。那一天晚上,他一定是像往常一样一直等到了天亮,以便确认是诺拉而不是其他人来打开信箱。可是,诺拉看到那封信和那份书稿,还以为是你给她写的信。她相信你不会再来了,于是就心绪失调了,像一个疯子一样。”
“世界尽头。”
“她的信箱里?”
还没有等卢塞回答,她就一下子跳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是卢塞把它塞到她的信箱里的。”我说。
“开吧,我勇敢的卢塞!我必须去一趟‘海滨汽车旅馆’。他不可能不爱我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像我们两个那样相爱。”
“没错。可是,她随身带着的那份书稿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卢塞遵命行事。可是无论他还是诺拉都没有注意到有一辆巡逻的警车来到了十字路口。查韦斯·道恩今天早上已经无数次从奎因家门前经过,他要等待珍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去她面前献上他为她采摘的野玫瑰。突然,他看到诺拉上了一辆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车,这不禁引起了他的怀疑。然后,他就认出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卢塞。他看着那辆雪佛兰渐渐远去,等了一会儿才开车跟了上去——不能跟丢了,但也不能靠得太近。他真的很想知道,卢塞在欧若拉待那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是来这里窥伺珍妮的吗?那为什么他现在又要带上诺拉呢?他是不是在谋划着干什么坏事?一边开着车,他一边拿起了车上配的步谈机,想要呼叫支援,万一一会儿逮捕卢塞的时候遇到反抗,他要确保有足够的人手抓住他。可是,他马上就改变了主意:还是没有必要劳烦同事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欧若拉是一个安静的城市,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这一份平静。为此,必须要给卢塞一个教训,一个他将来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教训。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踏足这里。而在查韦斯的心里,他还在问自己,珍妮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怪物。
“所以诺拉从来就没有在你这里偷走什么书稿,你这么说是为了确保没有人会怀疑你不是这本书的作者。”
“是你给我写的那些信?”当在车里听到卡勒的解释之后,诺拉问道。
“是的!是的!因为我整个人生就是一个谎言,马库斯!”
“是的……”
“害怕失去一切?你情愿被指控谋杀,也不要说出这份手写书稿的真相?”
她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很简单,”哈里对我说,“那是我曾经读过的写得最美的书。那个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这是写给诺拉的!书里并没有出现她的名字。这可真是一个非凡的爱情故事啊。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卡勒,也就再也没有机会把他的书稿还给他。因为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四个星期之后,我听说卢塞·卡勒在路上自杀了。而我知道,在我这里放着的这份手写的书稿无疑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于是,我就决定据为己有。是的,就是这个样子,我的职业生涯以及我余下的生命全都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谎言上面。我怎么想象得到,这本书竟然取得了如此非凡的成就呢?而这个成就接下来却如噩梦一般萦绕着我的一生!我整个人生!33年过去了,警察突然在我的花园里找到了诺拉的骸骨,还有那份打印的书稿。在我的花园里啊!那个时候,我简直太害怕失去一切了,于是就告诉大家,我写《罪恶之源》就是为了诺拉。”
“卢塞,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偷别人的信!你的行为很不好!”
“是查韦斯!”珍妮惊声道,“快走,卢塞,快走!我不想你遇到什么麻烦。”
他低下了头,感到很羞愧。
就当卢塞正要开口时,一辆警车停到了“克拉克之家”的对面。
“我很抱歉……我感到太孤独了……”
“和我说一些事情,什么?”
她把一只手友好地搭在了他强有力的肩膀上。
“那我得和你说一些事情……”
“好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卢塞!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哈里还在等着我!他等着我!我们将会一起离开这里!”
“相信?是的,当然。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个问题?”
就最后这一个念头已经足以让她容光焕发。
“你相信他吗?”
“你很幸运,诺拉。你们彼此相爱……也就是说,你们永远都不会孤独。”他们在第一大道上飞驰,穿过了与通往鹅弯的小路相交的路口。
“为什么你会和我说起他?”
“天哪,鹅弯!”诺拉喊了起来,一脸幸福,“这个房子是我在这里唯一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
“是的,请你告诉我你认为哈里是什么样的人。”
她大笑了起来。毫无缘由,卢塞也跟着笑了。他跟诺拉是马上要分开了,但以这样的方式分手,挺好的。突然,他们听到后面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的旁边,而就是在这个地方,查韦斯决定截下卡勒,修理他一顿。在树林里,没有人会看到他们的。
“哈里?”
“是查韦斯!”卢塞尖叫,“他如果追上我们,我们就完了。”
“是和哈里·戈贝尔有关的事情……”
恐惧感也立刻攥紧了诺拉的心。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卢塞,你走吧……”
“警察,不要!哦,卢塞,我求求你,想想办法。”
“但是我得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雪佛兰加快了速度,这辆车的马力很足。查韦斯咒骂着,通过高音喇叭命令卢塞停下来,把车靠到路肩上去。
“是的,你那天把我给吓坏了……”
“别停下来!”诺拉恳求他,“踩油门!加油!”
“你真的已经投诉我了?”
卢塞又加快了速度,雪佛兰稍微拉开了与查韦斯警车的距离。经过鹅弯以后,第一大道有连续好几个弯道,卢塞总是压到尽头才转弯,这样也就进一步甩开了查韦斯。他听到警笛声渐渐地远去。
这个身形硕大的男人看上去有些失落。
“他会呼叫警队支援的。”卢塞说。
“我已经投诉你了,卢塞。查韦斯说如果你再到城里来,我就应该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就会来把你带走的,你最好在他看到你之前赶快走。”
“他们如果追上我们,那我就永远别想跟哈里离开这里了!”
“不,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是躲到树林里去吧。树林那么茂盛,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从那里走,你也可以到‘海滨汽车旅馆’。如果我被他们抓到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不会告诉他们,你曾经跟我一起在这辆车上,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跟哈里一起远走高飞了。”
“你现在就得走了。”
“哦,卢塞……”
“我很抱歉。”
“答应我,留着我的这本书!答应我,为了怀念我,留着它。”
“我的手都被捏青了……”
“我发誓!”
“珍妮……我为那天早上对你所做的事情道歉,我不应该那样抓住你的手臂。”
说完这几句话,卢塞猛地转了一下方向盘,汽车穿过了树林边缘的几处矮树丛,最后在茂密的荆棘丛面前停了下来。他们急急忙忙地下了车。
“卢塞?你不应该来这儿的。”当他走到吧台前边的时候,她这样对他说。
“快跑!”卢塞对诺拉说,“快跑!”
他们认为只有他们在沙滩上,都没有察觉到卢塞·卡勒在礁石上方的树林里窥视着他们。他一直等到他们回到家里以后才从他的藏身处走出来,然后沿着鹅弯的那条小路一直跑到他那辆“野马”停靠的另一条林间小路旁。他开着车来到了欧若拉,然后把车停到了“克拉克之家”的前面。他走到了店里:他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珍妮,这件事必须得有人知道。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珍妮根本不想见到他。
他们穿过带刺的荆棘丛。诺拉的裙子被扯破了,而卢塞的脸也被擦伤了。
“我真想能飞起来,哈里!再过十天,十天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远走高飞了!我们将一起永远离开这座给人带来痛苦的城市!”
查韦斯咒骂着。他再也看不见那辆黑色的雪佛兰了。他继续踩着油门,并没有注意到被树丛遮盖的黑色车身。他顺着第一大道继续开了下去。
说完,他们一起去了沙滩。她想看看海鸥,张开了双臂,似乎长出了翅膀一般,然后绕着圈跑了起来。
他们在树林里跑着。诺拉在前,卢塞在后,身材魁梧的他在矮树丛之间穿行几乎毫不费劲。
“都挺好的,诺拉。”
“快跑,诺拉!不要停下来!”他在后面喊道。
他笑了。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其实已经接近了树林的边缘,来到了河溪湾路的边上。
“你确定没事吧,哈里?”
透过厨房的窗户,德波拉·库佩望着外面的树林。突然,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她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全力奔跑着,后面紧跟着一个男人。于是,她赶紧拿起了电话,摁下了警方的号码。
她脸上露出了几分不高兴的神色:
查韦斯听到监控中心在呼叫:有人在河溪湾路附近看到一个男子正在追逐一个小姑娘,于是他把车停到了路肩上。在跟监控中心确认收到上述信息之后,他马上掉转车头,向河溪湾路的方向驶去。警灯闪烁,警笛长鸣。在开了半里路之后,他的眼睛捕捉到了路边的一道闪光:风挡玻璃!就是那辆黑色的雪佛兰,藏身在树丛之中!他停下车,慢慢地靠近雪佛兰,手里拿着武器:车里没有人。他立即回到自己的车上,大力踩着油门,向德波拉·库佩家开去。
“真的没什么,我以后再给你看。”
他们在沙滩边上停了下来,暂时缓一口气。
“是你小说接下来的部分吗?给我看看吧!”
“你认为这样好吗?”诺拉问卢塞。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耳朵转了转,周围并没有什么杂音。
“是什么东西让你读得这么津津有味,连我在房里叫你的声音都没听到。”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一下。”他说,“树林里比较好躲藏。”
她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诺拉的心跳得很快。她想到了哈里,她想到了母亲。她有一点想念她的母亲了。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手中的稿纸,然后把它们放到了衣柜的抽屉里。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德波拉向道恩警官描述道,“她向着沙滩的方向跑去了。还有一个男的在后面追着她。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看起来很强壮。”
“对不起,诺拉,我在读稿子……我没听到你在叫我。”
“是他们了。”他说,“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哈里,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已经找了快十分钟了……”他听到她的声音后一下子跳了起来。
“当然可以。”
没有人回答,房子里好像空荡荡的。她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回应。她穿过餐厅和客厅,还是没有找到他。他不在书房里,也不在露台上。于是她顺着阶梯一直往下走到了沙滩,然后呼唤着哈里的名字。或许他是去游泳了?当他工作到很累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沙滩上也没人,这时她开始感到恐惧起来。他到底去哪儿了?她于是返回了哈里住的房子,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还是没人。她又在一楼的各个房间里找了一遍,然后上了楼。当她打开哈里卧房的门的时候,她看到他正在床上读着一摞文稿。
查韦斯打到了普拉特警长的家里。
“亲爱的哈里!”她喊道,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哈里她的到来。
“头儿,很抱歉,你在休假我还给你打电话,不过,我这有件奇怪的事情。我在欧若拉又碰到了卢塞·卡勒……”
卢塞心甘情愿地把书稿留下,然后就走了。可是,他并没有离开鹅弯,而是躲在附近的矮树丛里,就像往常一样,等着诺拉。没过多久,她就来了,因为想到马上就能跟哈里远走高飞而满心欢喜。她并没有留意到,有一个黑影蜷缩在浓密的树丛里,正在窥视着她。她从大门走了进去,并没有摁响门铃,最近每一天她都是这个样子。
“他还来啊?”
“当然。”
“是的。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他让诺拉·凯尔甘上了他的车子。我曾经想拦下他,但是他把我给甩掉了。现在他跟小诺拉逃到树林里去了。我认为,他可能会对她有所不轨,头儿,那片树林很大,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吗?”
“天哪。你打电话给我就对了!我马上就赶过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把这个留在我这里,我要花点时间读一读。读完之后,我会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
“我们将会去加拿大。我喜欢加拿大。我们要住在一间美丽的房子里,就在湖边上。到时候,我们肯定无比幸福。”
“我不知道,我就是这样写了。”
卢塞笑了。他坐在一个已经枯死的树桩上,听诺拉讲述着她的梦想。
“我的天哪,简直可以说……这……这个字写得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计划真好。”他说道。
“是的。”
“是的。现在几点了?”
“这是你的笔迹?”
“快到傍晚6点45了。”
他把那个信封递了过去。哈里从信封里取出了书稿,快速地翻阅了几页,这份手稿写得端正,堪称完美,令他大吃一惊。
“那么,我就要上路了。我们约好了傍晚七点在8号房见。现在,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来吧,别再害羞了。我敢肯定,你的笔迹一定是很清晰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树林里有了动静,接着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
“警察!”诺拉惊恐不已。
“不必了,还是拿给我看吧。”
普拉特警长和查韦斯在搜查森林。他们沿着森林的边缘,顺着沙滩往前走,在树丛之间穿行,手里拿着警棍。
“是的,不过这还是一份手写的样稿。”卢塞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有一份打印的,但我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搞错了信封。你想要我回去找一找,然后稍晚一点再过来一趟吗?”
“快跑,诺拉。”卢塞说,“快跑,我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如果你认为你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你把文稿带来了吗?”
“不!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是的,但我不知道我写得好不好。我想说的是,怎么才能判断一本书是不是值得出版呢?”
“快跑,该死的!快跑!你现在还有时间跑到汽车旅馆去。哈里正在那里!你们赶紧跑!有多快就跑多快。赶紧跑,而且你们一定要幸福。”
“真的吗?”
“卢塞,我……”
“我……我写了一本书,一本关于爱情的书。”
“天哪,诺拉。开心一点。请你像我希望你爱我那样爱我的那本书。”
“那么,卢塞?有什么事呢?”
她哭了。她跟他握了握手,然后就消失在树丛之中了。
两个男人走到了客厅里。卢塞有点坐立不安。他随身带来了一个很厚的信封,一直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前行。又走了几百米之后,他们看见前方有一个黑影。
“谢谢。”
“是卢塞!”查韦斯大声喊着,“是他!”
“意见?我听着呢。你要进来吗?”
他坐在树桩上,一动不动。查韦斯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我是以私人名义来看你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个小姑娘在哪里?”他摇晃着他吼道。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卢塞?”
“什么小姑娘?”卢塞问。
接下来是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
他在脑袋里盘算着,诺拉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汽车旅馆。
“早……早上好,哈里。”
“诺拉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查韦斯继续说。
打开自己家大门的时候,哈里难以掩饰心中的诧异。
卢塞没有回答。普拉特绕到后面,抓住了他的一条腿,然后用警棍狠狠地敲了下去,打碎了他的膝盖。
“卢塞?”
诺拉听见了一声号叫。她停下不再奔跑,全身都在颤抖。他们找到了卢塞,现在正在打他。她犹豫了几秒钟:应该返回去亮相给他们看。如果卢塞因为她而惹了麻烦,那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她正想转身走回到树桩那里去,突然,她感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转过身,被吓了一跳。
1975年8月20日
“妈妈?”她说。
“我太害怕了,马库斯!那个夏天,我写东西写得万分痛苦。我想,我是不是永远都写不出来了。我写了这本《欧若拉的海鸥》,但是我发现写得很糟糕。诺拉倒是说她很喜欢,但是这并不能让我感到安心。我是彻底陷入了疯狂的危机。她用打字机整理我的手稿,而我重新读过之后,总是忍不住要把她打印出来的书稿全部撕得粉碎。她恳求我住手,对我说:‘不要这样,你是那么出色。行行好,写完它吧。哈里,亲爱的,你要是不把它写完,我可真是受不了!’可是,我不相信她的话。我当时还以为,我永远也不能成为作家了。然后有一天,卢塞·卡勒来摁响了我家的门铃。他说不知道该找谁,于是就来找了我:他写了一本书,但他不是很确定是否值得把书稿寄给出版社的编辑。你知道的,马库斯,他认为我是来自纽约的大作家,他以为我能够帮到他。”
两个膝盖都被敲破了,卢塞滚到了地上,呻吟着。查韦斯和普拉特或者用脚踢,或者用警棍,一下一下地打着他。
“有一天,诺拉把一个信封塞到了你家大门里。那是1975年7月5日。这个信封当中装着一些海鸥的照片,还有一封用她最喜欢的信纸写的信,在信里,她对你谈到了洛克兰,她还对你说永远都不会忘记你。那个时候,其实你正在想方设法地避开她。结果,你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封信,因为卢塞一直在你的屋子旁边窥视,诺拉前脚刚走,他就去拿走了信封。于是,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跟诺拉通信。最开始,他是以你的口吻回复了诺拉写给你的那封信。她接着也回了信,还以为是写给了你,但其实卢塞从你的信箱里拿走了所有诺拉的信。然后,他继续给诺拉回信,而且一直扮演着你的角色。这也就是他要一直在你的屋子周围转悠的原因了。诺拉一直以为是在跟你通信,而实际上她跟卢塞·卡勒的通信最终成就了《罪恶之源》这本书。可是,哈里,天哪!你怎么可以……”
“你对诺拉干了什么?”查韦斯吼叫着,“你对她干了坏事?嗯?你是个精神错乱婊子养的,对不对?你就是不由自主地要对她干坏事!”
他哭了。而我则继续讲下去:
卢塞在雨点一般的击打中号叫,哀求着两个警察住手。
“别再说了,马库斯,马上闭嘴!”
“妈妈?”
“我说错了吗?你窃取了那本书!一个作家难道还有可能犯下比这更恶劣的罪行吗?《罪恶之源》,这就是你要将这本书命名为此原因吧!当初,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给一段这么美丽的爱情故事取一个这么阴暗的书名!原来,这个书名跟书里的故事无关,反而是跟你有关。况且,你一直是这么跟我说的:书并不是辞藻的堆砌,而是对人生的反映。这本书就是你一直以来犯下的罪恶之源,就是你对自己窃取他人成果的懊悔和自责!”
路易莎·凯尔甘对她的女儿温柔地笑着。
“闭嘴,马库斯!”
“亲爱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她。
“当我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我对他解释道,“我的脑袋里简直是一团乱麻。我又想到了你在健身房的储物柜里留给我的那本书——《欧若拉的海鸥》。我开始意识到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留意到的事实:在《罪恶之源》里并没有提到海鸥。我怎么能忽略这一点那么久呢,根本就没有海鸥!但是,你明明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你在书里写到了海鸥啊!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过来,你其实并没有写《罪恶之源》。在1975年那个夏天,你写的是《欧若拉的海鸥》。对,你写的就是这本书,而诺拉用打字机誊写的也是这个。当我请求加洛伍德把诺拉收到的信中的笔迹与在她尸骸旁边发现的书稿上留言的笔迹进行比对之后,我最终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他告诉我,那两个笔迹完全相符,于是我这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叫我烧毁那份手写的书稿,你可真是把我利用到了极致啊。那就不是你的笔迹……你并没有写出那本让你作为作家名满天下的书!那是卢塞写的,你窃取了他的成果!”
“我在逃跑。”
面对纽约的夜景,听完我讲述的故事之后,哈里默默地流着泪。
“为什么?”
我想了一想:在哈里离开欧若拉的那几天里,卡勒是完全可以偷到这些信的。不过,哈里为什么从来就没提过他的这些信被人偷走了呢?我问斯腾能不能带走那个鞋盒,他同意了。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想去找哈里,我是那么爱他。”
“我不知道。”斯腾对我说,“但他如果曾经偷偷潜入哈里的房子里的话,这倒是一点也不会让我感到吃惊。”
“你不能就这样抛下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会难过死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卢塞怎么能搞到这些东西呢?”我问道。
“妈妈……妈妈,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斯腾从墙上摘下了一幅画,露出后面的一个小保险箱,把它打开,然后拉开门,从里面取出一个装满了信的鞋盒。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了哈里和诺拉之间所有的通信内容,而正是这些信使得《罪恶之源》这本书有了创作的可能。在这些信里,我很快就找出了第一封,也就是《罪恶之源》开篇的那封信。这是诺拉在1975年7月5日写下的,信里充满了悲伤的情绪,因为哈里刚刚宣布要跟她分手,此外她还了解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在7月4日晚,哈里是跟珍妮·道恩待在一起的。于是,诺拉就在7月5日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哈里家的门口,信封里面装有这一封信,还有两张在洛克兰拍摄的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海边成群的海鸥,而另一张则是他们两个的合影,是他们一起野炊时候的场景。
“我原谅你了,亲爱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看一看。”
“好的。”
“我也一直留着。”
“你发誓?”
“那些信呢?”
“我向你发誓,妈妈。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就在我的车库里,用一块篷布盖着。我把它藏在车库里,藏了33年。”
“回到你父亲那里去。你父亲需要你。”
“那辆福特野马呢?”
“可是,哈里呢?我不想失去他。”
“当卢塞明白过来当初是我……他就收拾包袱,开着那辆黑色的雪佛兰走了。我马上就动身去追他,想去跟他解释一下,求得他的原谅。可是,哪里也找不到他。我找了一整个白天,还有大半个晚上,却徒劳无功。我真是恨死自己了。我一度还希望他能够自己回来,可是第二天快到黄昏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诺拉·凯尔甘失踪的消息,还说嫌疑犯开着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没必要再跟你详细复述了。总之,我当时就决定此后永不再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样,卢塞就不会被人怀疑了。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其实,归根结底,我以为自己跟卢塞一样难辞其咎。这就是为什么当你来到这里重新‘唤醒’旧日的‘幽灵’时,我反应那么强烈。不过,最终恰是因为你,我才知道卢塞并没有杀死诺拉。这就好像我自己也脱罪了一样,我也没有杀死那个姑娘。戈德曼先生,是你让我卸下包袱,如释重负。”
“你不会失去他的。他会一直等你。”
“8月29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真的吗?”
“你爱怎么说都行。”
“是的。他会等你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也就是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减轻你心中的愧疚?”
诺拉又听到了喊叫声。卢塞!她全速向树桩的方向跑去。她喊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地喊警察停下来。当她从树丛当中现身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卢塞瘫倒在地上,死了。在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普拉特警长和查韦斯警官,他们盯着卢塞的尸体看,惶恐不已。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是的!是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第二天,我们在一间豪华酒店的套房里醒来,宿醉之后头痛欲裂,难受死了。所有的报纸都在讲述我们前一天晚上的侵害行为,那个孩子一直昏迷不醒。警方到处在搜寻我们,还给我们安了这样一个名称:射门得分流氓团伙。于是,我们决定从此封口,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就让它烂在我们的肚子里。可是,我却一直饱受折磨,接下来的日日夜夜,好几个月的时间,我心里只想着这件事情,都快被折磨出病来了。我甚至还会跑到波特兰去,看一看这个被我们痛殴的孩子有什么进展。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决定去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让他能够走出这个噩梦。那一天,我假装要给我的车换轮胎,敲开他家的门,请他帮一帮忙,然后就顺便雇他成为我的司机。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在我家的观光露台里为他搞了一个画画的工作室,我给他钱花,我给他车开,可是所有这一切都不能稍微减轻我心中的罪恶感。我一直还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为他多做一点事情!当初,是我毁掉了他的绘画生涯,所以我现在就不惜任何代价资助他尽可能地开画展,我还任凭他经常用一整天的时间去画画。后来,他又跟我讲,他感到很孤独,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他说,他现在与女人在一起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人家画画。他很想给那些金发碧眼的姑娘画,因为这样能够让他回忆起当年受袭之前曾经拥有的那个未婚妻。于是,我就招来了许多许多金发碧眼的妓女,脱下衣服让他尽情地画。可是有一天,在欧若拉,他偶遇了诺拉,对人家一见钟情。他告诉我,这是他当年解除婚约之后第一次重新感受到爱情。接着呢,哈里来了,这是个天才作家,而且还是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卢塞是多么想他自己也像这个样子啊。结果,诺拉爱上了哈里。而卢塞也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把自己当成了哈里……至于我,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拿走了他的人生,我从他那里拿走了一切。而如今,我怎能阻止他去恋爱呢?”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诺拉吼着说。
他一下子爆发了:
“诺拉?”普拉特说,“可是……”
“你就是袭击卡勒的人?”
“你们杀了卢塞!”
“曾经……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期,我整天跟我那帮哈佛的同学混在一起,就好像是某种很愚蠢的‘兄弟连’。我们经常去缅因州度周末:两天都住在大酒店里,喝酒,吃龙虾。那个时候,我们很喜欢跟人吵架,很喜欢找一些可怜人的碴儿,然后把他们狠狠揍一顿。他们说,缅因州的人都是一些乡巴佬儿,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去那里找人痛扁。我们那群人当时都还不到30岁,都是有钱人的孩子,一个个自命不凡。我们有那么一点种族歧视,更多的是卑鄙无耻,而且还充满了暴力。那个时候,我们发明了一种游戏,叫‘射门得分’,也就是说要用力击打被我们选中的受害者的脑袋,就好像是在橄榄球比赛里大脚开球那样。1964年的一天,在波特兰附近,我们喝了很多酒,很亢奋。在路上,我们遇到了当地一个年轻的家伙。当时,是我在开车……我停了下来,向他们提议找点乐子……”
她冲向普拉特警长,后者一耳光把她扇了回去。马上,她的鼻子就淌出了血。她的身子因为恐惧而在颤抖。
“他听出了你的声音?”我重复了一遍,“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诺拉,我并不想伤害你。”普拉特结结巴巴地说。
讲到这里,斯腾哭了,他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
她向后倒退。
“他对我说:‘是你!’他号叫着说:‘是你!原来是你!’而我却像石化了一样。然后,他就趁机跑开,到他的房间里收拾了一些东西,接着上了那辆雪佛兰,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开车走了。他……他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们……你们杀了卢塞!”
“斯腾先生,他对你说了什么?”我问道,希望引领他回到故事当中来。
“等一等,诺拉!”
斯腾再也讲不下去了,这一段故事似乎令他倒了胃口。
她全速跑了起来。查韦斯试图抓住她的头发,但只抓下了几缕金黄色的发丝。
“我……我希望他不要再去那里,你懂的!我希望他对诺拉的这一份痴恋就此终止!可是他,完全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愿意听!他说,诺拉跟他之间的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还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结果,我们两个就吵了起来,而我还打了他。我就那样抓住他的衣领,对他吼叫,还打了他,就像对待一个乡巴佬儿那样。他倒在了地上,鼻子碰出了血。我惊呆了。而他却对我说……他对我说……”
“抓住她,该死的!”普拉特向查韦斯吼道,“抓住她!”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道。
她在树丛中穿行,树枝擦破了她的双颊,她冲过了森林边的最后一排树木。眼前是一幢房子。一幢房子!她冲向厨房的门,鼻子里还在淌着血,脸上也有血迹。十分惊恐的德波拉·库佩为她打开门,把她放了进来。
斯腾沉默不再说话,眼神空洞。
“帮一帮我。”诺拉呻吟着说,“赶紧找人帮忙。”
“他不但拒绝了,还要求我借一辆车给他开,因为按照他的说法,他之前开的那辆蓝色福特野马如今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当然,我拒绝了他的要求,这太过分了。就在那个时候,他对我喊了起来:‘你怎么就不明白,艾力!他们马上就要走了!十天之后,他们两个就会一起离开,他们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是在沙滩上决定的!他们想在30日那一天出发!30日,他们就会远走高飞,再也看不见了。我只是想跟诺拉说一声永别,这将是我跟她最后的一段日子。你现在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因为我已经知道马上就要失去她了。’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一直盯着他。可是,到了那该死的8月29日,那一天,我到处都找不到卢塞,他消失不见了。可是,他的蓝色福特野马仍然停在原来的位置上啊。最后,我的一个雇员忍不住交代了实情,他告诉我,卢塞开着我公司的一辆车,一辆黑色蒙特卡洛,走了。卢塞跟他们说,是我让他开那辆车的,而所有人都知道,我什么都能给他,所以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这简直要把我逼疯了。我马上去搜了他的房间。在那里,我找到了那幅让我忍不住想呕的诺拉画像。然后,在他的床底下藏着的一个盒子里面,我又找到了一些信……那些他从人家那里偷来的信……也就是哈里跟诺拉之间的通信,他显然是跑去从人家的邮箱里偷了过来。于是,我就在那里等着他,当他在那天夜幕降临之前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大吵了一架……”
德波拉又一次快步冲向电话,通知了警方。
“可是,他拒绝了。”我说。
诺拉感到有一只大手掩住了她的嘴。查韦斯用力把她夹着举了起来。她奋力反抗,但是他的力气太大了。他还没来得及退出屋子,德波拉·库佩就已经回到了客厅里面。她用力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是因为我对他欠下了债。我……我……你马上就会明白的。总之,卢塞对哈里和诺拉的爱情着了魔,可是渐渐地,事情开始恶化了。有一天,他回到家的时候,身上很脏而且还被人打伤,流了血。他告诉我,有一个欧若拉的警察发现他在那里闲逛,就把他痛殴了一顿,还有一个‘克拉克之家’的女服务员甚至向警方投诉了他。这件事眼看就要变成一场灾难。于是,我就对他说,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去欧若拉。我还告诉他,可以去休假,离开一段时间,回他在缅因州的家里去,或者是到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都行。而相关的费用,全部由我来支付……”
“你不必惊慌。”查韦斯结结巴巴地说,“我是警察,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那为什么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奇怪呢?你是一个有权势的人,怎能任由别人骑到自己的头上。可是,在这一方面……”
“救命!”诺拉拼命想挣脱,喊叫着,“他们杀了人!这些警察杀了一个人!树林里有一个死人!”
“你想问我们是不是同性恋人?不是。”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德波拉·库佩和查韦斯静静地盯着对方:她没敢冲向电话,而他也没敢逃走。然后,一声枪响在屋子里回荡,德波拉轰然倒在地上。普拉特警长用他的佩枪撂倒了她。
“对不起,打搅你一下,斯腾先生,可是有些东西我没搞懂:你为什么不干脆炒掉卢塞呢?我想说的是,这听起来有点傻,但大家有一种印象,当他自称可以为诺拉画像的时候,当他把你一个人撇下,为的只是在欧若拉待着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是你一直在听命于你的雇员啊。请原谅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
“你疯了!”查韦斯吼道,“完完全全地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干!”
“那么,我想你是低估了卢塞对这段感情痴迷的程度了。在1975年8月,他几乎天天都去鹅弯,藏在树林里,窥视哈里和诺拉。无论他们是在露台上,还是到沙滩去,他到处都跟着去。每一个地方!简直完完全全疯掉了,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事情!一切!而他回到这里,又总跟我讲这些东西。一天接着一天,他告诉我他们干了些什么,他们之间讲了些什么。他跟我讲述了那两个人所有的故事:他们是在沙滩上相识的,他们正在写一本书,他们一整个星期都待在一起。他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一切!渐渐地,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感受着自己的爱情。由于他那讨人嫌的外貌所限,他不可能亲身经历这样的爱情,于是他就通过‘代理’的方式,借由别人来感受这一切。他是如此痴迷,以至于整个白天都看不到他,结果我只能亲自开车外出赴约办事了!”
“我们没的选择,查韦斯。如果这个老女人告发我们的话,你知道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曾经在鹅弯偶遇正在窥伺诺拉的卢塞,你跟加洛伍德警长讲过这个。”
查韦斯颤抖起来。
“卢塞对诺拉很痴狂。他总是在欧若拉待很久,悄悄地看着她……”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年轻的警官问。
“斯腾先生,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不想让卢塞再死一次。”
惊恐万分的诺拉积聚了体内因绝望而生的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他们犹豫不决的一瞬间,从查韦斯的手里挣脱开来。普拉特警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蹿出厨房门,跑到屋子外面去了。她在台阶上失去平衡,摔倒了又马上站起来,可是,普拉特警长孔武有力的大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发出了一声号叫,抓住他伸到她面前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警长放开了她,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跑开,查韦斯的警棍已经敲到了她的天灵盖上。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而他则惊恐地向后倒退。到处都是鲜血,她死了。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警方讲过这个呢?”
查韦斯俯身看了一阵子尸体,强抑心中想呕吐的欲望。普拉特也在颤抖着。树林里,小鸟正在歌唱。
“我一度对此深信不疑。百分之百确信。”
“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警长?”查韦斯喃喃自语,惶恐不安。
“真的吗?”
“冷静,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
“说得好,戈德曼先生。我想要见你正是为了这个。我必须告诉你事实的真相。这样,你就会明白,尽管你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深信卢塞就是杀人嫌疑犯,但我并不会为此而指责你,因为我自己在33年的时间里,内心其实也一直确信就是卢塞杀死了诺拉·凯尔甘。”
“是的,警长。”
他笑了。
“我们必须处理卡勒和诺拉的尸体。这个,能送我们上电椅,你懂吧?”
“有可能。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但无论如何,正义必将得到伸张。我曾经为了捍卫戈贝尔的名义而战。将来,我也一样会为卡勒洗清罪名。”
“是的,警长。那库佩呢?”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你打算过再写一本更正版的书吗?”
“我们要让别人以为这是谋杀。有人入室抢劫造成恶果。你赶紧完完全全地按照我跟你说的去做。”
“我已经要求我的编辑把《哈里·戈贝尔事件》从书架上撤下来了。”
查韦斯当场哭了起来。
“你并没有搞砸。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正是你的执着,最终使得警方能够侦破这个案子。那个警长一直对你深信不疑……佩里·加洛伍德,这是他的名字,对吧?”
“是的,警长。只要有必要,我什么都可以做。”
“关于卡勒,我完完全全搞砸了。我很遗憾。”
“你跟我说过,你在第一大道旁边发现了卡勒的车?”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
“是的。钥匙还插在上面呢。”
“这真是卑鄙可耻啊……”
“太好了。我们把尸体放到那辆汽车里面去。然后,你去处理掉,好吗?”
“是的,先生。”
“好。”
“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报纸上写的关于查韦斯·道恩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你一走,我就呼叫支援,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了。赶紧行动,知道吗?当刑警队来的时候,你早就走得远远的了。到时候场面乱糟糟的,谁也不会留意到你不在这里。”
“你的电话令我感到有点吃惊,斯腾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会很喜欢我。”
“好的,警长……不过,我想老库佩刚才又一次打了报警电话。”
艾力雅哈·斯腾在他的书房里接见了我。
“该死的!那我们更得赶紧了!”
“感谢你能够来这里,戈德曼先生。”
他们把卢塞和诺拉的尸体一直拖到了雪佛兰汽车里。然后,普拉特穿过森林跑向了德波拉·库佩的屋子,跑回到了警车的旁边。他抓起了车上的步谈机,通知监控中心,说是他刚刚发现德波拉·库佩被人开枪打死。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五 新罕布什尔州康科德附近艾力雅哈·斯腾的私宅
查韦斯坐到了雪佛兰的方向盘前面,启动了车子。就在他蹿出树丛的时候,隶属治安官办公室的一辆巡逻车与他擦肩而过。这是德波拉·库佩第二次报警之后,监控中心呼叫过来的支援队伍。
“想到什么?你是指,《罪恶之源》并不是你写的这件事?就在查韦斯·道恩被逮捕之后没过多久。当时,各家报纸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开始重新发酵,过了没几天,我接到了艾力雅哈·斯腾的电话,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见一面。”
普拉特正在跟监控中心联系,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通过步谈机,他得知,原来是治安官办公室的警车在河溪湾路附近锁定了一辆可疑的黑色雪佛兰,如今正在第一大道上与对方展开追逐。于是,普拉特警长立即通知报案中心,他将赶去支援。他发动了车子,拉响了警笛,在林间小道上穿行。当他转上第一大道的时候,差一点就撞到了查韦斯的那辆雪佛兰。两人面面相觑,都很惊恐。
“你是怎么想到的呢,马库斯?”
在一场公路追逐战中,查韦斯把治安官办公室的警车猛地撞开,最终摆脱了对方。然后,他重新回到了第一大道上,起初是向南开去,然后转向了鹅弯。普拉特跟在他后面,假装好像还在追逐他。可是,通过车上的步谈机,他却给出了错误的方位,谎称是正在通向蒙特贝利的公路上面。他关掉警笛,猛地冲进了通往鹅弯的路,然后在那间屋子前面跟查韦斯又碰了头。两个人从各自的车里出来,都很惊慌,如履薄冰。
他凝视着外面的黑夜。
“你停到这里来,是不是疯了啊?”普拉特问。
“那样的话,你可能就永远也体会不了真爱的滋味。”我说。
“戈贝尔不在这里。”查韦斯回答,“我知道他离开这个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对珍妮·奎因说的,而珍妮又告诉了我。”
“纽约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方。”他喃喃自语地说,“我时常问我自己,如果1975年那个夏天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去欧若拉而是待在纽约的话,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要求在各条公路设置路障。我是被迫的。”
“我很抱歉,哈里。”
“该死的!该死的!”查韦斯呻吟着说,“我们无路可走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马上关了电视。哈里哭了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到了窗户边上。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整个城市都被光点亮着,看上去简直美极了。
普拉特看了看周围,发现车库是空的。
“把它关了,马库斯!”哈里号叫着说,“求求你,关了它!我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把车停到那里面去,锁上门,然后你赶紧沿着沙滩边回到河溪湾路去。到那里以后,你装装样子搜一搜库佩的屋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我们今天晚上再回来处理这两个人的尸体。你的车上还有外套吗?”“有。”
P.加洛伍德警长:道恩警长。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在1975年8月30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穿上外套。你现在全身都是血。”
查韦斯·道恩:当我听说奎因被逮捕之后,我就知道,这下完蛋了。必须采取行动,我对自己说,要想办法让他成为嫌疑犯,至少,暂时要这样。我知道,他很想保护他的女儿,他只要能拖上一两天,珍妮和我就能逃到一个没有签引渡条例的国家去。于是,我就开始去找,看有什么对罗伯特不利的证据。我在珍妮收藏的家庭相册里翻来翻去,想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张罗伯特和诺拉的合照,然后在照片后面写上一些对罗伯特不利的东西。可是,我没发现他跟诺拉的合影,却看到了一张他站在黑色蒙特卡洛汽车旁边的照片。多么棒的巧合啊!于是,我就用圆珠笔在照片背面写下了“1975年8月”这个日子,然后把这张照片带给了你。
一刻钟之后,普拉特在蒙特贝利附近遇到了前来支援的警方车队,而与此同时,已经穿上了外套的查韦斯连同从新罕布什尔州各地赶来的同事一起封锁了河溪湾路周边区域,在那里,德波拉·库佩的尸体刚被发现。
警方询问查韦斯·S.道恩笔录节选
当晚半夜时分,查韦斯和普拉特回到了鹅弯。他们在距离屋子20米的地方埋下了诺拉的尸骸。普拉特此前已经跟州警察局的罗迪克警长一起划定了搜索范围,他心里很清楚,鹅弯并不在上述区域之内,没有人会跑到这里来搜查。她依然斜挎着那个皮包,他们把包跟她一起埋于地下,甚至都没有看一看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他的女儿刚一走开,罗伯特就打开了那个袋子。他完全被袋子里的东西所震惊,还以为他的女儿就是杀人凶手,于是他决定等到天黑就把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扔到蒙特贝利湖里去。
当地上的坑被填平以后,查韦斯重新上了那辆黑色的雪佛兰,然后消失在第一大道上,而卢塞的尸骸还在这辆车的后备厢里。查韦斯一路开往马萨诸塞州,在这条路上,他必须经过两个由警察设下的路障哨所。
“千万别打开袋子看,爸爸,你只要把这个东西一劳永逸地处理掉就好了。”
“出示车辆证件。”每一次,警察看到这辆车的时候都会有些紧张。
“那好,亲爱的,我这就去办。安心吧,只要能保护到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干。”
而每一次,查韦斯都会向对方晃动他的警察徽章。
“嗯,我想是的。”
“我是欧诺拉警察局的,伙计们,我现在正在追踪我们的嫌疑人。”
“你碰到麻烦了?”
于是,那些警察就尊敬地向查韦斯致敬,并且祝他好运。
“别问了,也别打开看。这事很重要。你是唯一能帮到我的人。我想要你把这个东西扔掉,扔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再找到的地方。”
他一直开到了海岸边的一个小村庄。他很熟悉这个地方:萨加莫尔。他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这条路旁边就是落日湾的大峡谷,附近有一个荒废的停车场。白天,那里的风景无限好,他常常想,要是能把珍妮带到这里来闲逛一下,那该有多么罗曼蒂克啊。他停下了汽车,把卢塞移到了驾驶位上,在他的嘴里灌下了一些劣质的烈酒。然后,他把车挂上了空挡,并用力推了起来:汽车先是在斜草坡上缓慢地滑行,接着就滚下了岩石峭壁,在空中翻滚,发出了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
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数百米,有一辆车正停在路肩上等着他。他坐上了副驾驶位,汗流浃背,身上还沾着血。
她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了他。
“办好了。”他对坐在驾驶位上的普拉特说。
“别提什么问题。我想要你帮我处理这个东西。”
警长发动汽车。
“珍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提及这件事,查韦斯。将来如果有人发现这辆车的残骸,我们要想办法把案子给压下去。没有锁定的嫌疑犯,这就是让我们将来避免烦恼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你明白吗?”
“爸爸。”她喊道,“爸爸,我需要你的帮助。”
查韦斯点了点头。他把手伸到口袋里面摸了摸他在埋葬诺拉的时候从她的脖颈上偷偷摘下来的项链。那是一条漂亮的金项链,上面镌刻着诺拉的名字。
珍妮像龙卷风一样冲进了她父母的房子。她知道她的父亲这个时候一个人在家。在客厅里,她找到了他。
哈里坐在沙发上。
2008年11月9日
“他们就是这样子杀死诺拉、卢塞和德波拉·库佩的。”
查韦斯·道恩:我想,她这是对我没有信心了。过去的33年里,我没有办法让这条项链离开我的视线。她担心我最终还是不能克服这个心魔。一直以来,她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她的父亲。她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帮到她的人。更何况,他是那么不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个和蔼可亲的罗伯特·奎因。
“是的。他们后来也想办法让案件的调查误入歧途。哈里,你知道诺拉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嗯?而且你在那个时候还去找凯尔甘牧师谈了谈……”
P.加洛伍德警长:为什么要找她的父亲呢?
“我不知道烧房子的事。不过,当我去凯尔甘家想要解决他们虐待诺拉的问题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精神状况有点不太稳定。是,我曾经答应诺拉不去找她的父母,可是我不可能就这样坐视不理,你明白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凯尔甘爸爸妈妈早就已经只剩下牧师一个人了。他……他不愿意面对事实的真相。我必须带着诺拉远远地离开欧若拉,我要带她去治病。”
查韦斯·道恩:珍妮给我施加了压力。而我让步了。自从普拉特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睡过。她已是强弩之末。她跟我讲,不要把那两个东西藏在家里。否则,如果对普拉特之死的调查追踪到我们这里的话,我们就完蛋了。她最终说服了我。我打算把这两个东西扔到深海里去,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了。可是,珍妮很害怕,她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就提前采取了行动。为此,她求助于她的父亲去处理这件事情。
“那么,你想逃离欧若拉,就是为了带她去治病……”
P.加洛伍德警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你们最终还是想要处理这两个东西呢?而罗伯特·奎因又是如何拿到那把左轮手枪和金项链的呢?
“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理由。我们将会去找最好的医生,她一定会痊愈的!那是一个非凡的女孩,马库斯!她将会令我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而我,我将会驱走她头脑里痛苦的回忆!她激发我的灵感,她在引导着我!她引导了我一辈子!你知道的,嗯?你比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
查韦斯·道恩:就是我配发的警棍。这是我们当初跟普拉特讨论决定的。他说,隐藏犯罪凶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看见,都知道这些东西就在那里。实际上,我们后来奉命去寻找诺拉的时候,佩在腰间的左轮手枪和警棍,就是当初犯案的工具。
“是的,哈里。不过,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P.加洛伍德警长:这根警棍现在在哪里呢?
“我曾经想要跟你说的!如果当初你写书的草稿不是意外泄露的话,我可能早就告诉你了。但是在那之后,我认为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当时对你很生气。我想我是希望你的那本书以失败告终:因为我知道当大家知道你把诺拉母亲的事情写错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把你的书当一回事了。是的,就是这样:我希望你的第二本书以失败告终。总之,就像我那本书一样。”
查韦斯·道恩:是的。
我们两个静静地待了一阵子。
P.加洛伍德警长:同样的凶器?
“我很抱歉,马库斯。所有这一切,我都很抱歉。你肯定对我非常失望……”
查韦斯·道恩:是的。
“没有。”
P.加洛伍德警长:用警棍?就好像对诺拉那样!
“我知道你是的,因为你曾经在我身上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我的整个人生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的基础之上!”
查韦斯·道恩:他打算招供。自从你发现了他跟诺拉之间的那些事之后,他害怕极了。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想跟我见一面。于是,我们就在沙滩上碰了头。他对我讲,打算坦白一切,还说要跟检察官达成妥协。他建议我也像他那样去做,因为他认为不管怎样,真相最终会大白于天下。当天晚上,我去他所在的汽车旅馆找到了他。一开始,我尝试让他恢复理智。可是,他断然拒绝。他还向我展示了他藏在床头柜抽屉里的那把老式0.38口径左轮手枪,并且告诉我说,他第二天就会带着这把枪去找你。他打算什么都说出来,警长。于是,我就等到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用警棍敲死了他。然后,我拿上了那把左轮手枪,逃走了。
“一直以来,我尊敬的就是你本人,哈里。不管你是不是写了这本书,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是你的为人教会了我许多人生的道理。而这一点,没有谁可以否认。”
P.加洛伍德警长:那么,普拉特呢?
“不,马库斯。你以后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大骗子!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我要对你讲我们再也不可能做朋友了: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马库斯。你正在成为一个无与伦比的作家,而我,我以后什么都不是了。你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而我,我从来就不是。你为了你的书而奋斗,你为了找回写作的灵感而奋斗,你最终超越了人生的障碍!可是我,当我面临跟你现在一样的处境时,我却选择了欺骗。”
查韦斯·道恩:我没有办法把它处理掉。这条项链就是对我的惩罚。它时刻提醒我回忆过去。自从1975年8月30日以来,我每一天都会把自己关在某个角落,呆呆地看着这条项链,没有一天不是这样。况且,能把它藏到哪里去呢?如果被人找到了,那该有多危险啊?
“哈里,我……”
P.加洛伍德警长:我不能理解的是,你是一个警察,而你却一直留着这条金项链,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物证。
“这就是人生,马库斯。你知道我说得没错。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可能跟我面对面相处了。至于我,以后只要再看到你,就难免会在心中产生足以摧毁一切的妒忌,不能自抑,因为你恰是在我曾经倒下的地方取得了成功。”
查韦斯·道恩:我所干过的事情,警长,我自己都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已经有33年了。33年啊,一直困扰着我。
他把我拥到怀里。
警方询问查韦斯·S.道恩笔录节选
“哈里,”我喃喃自语,“我不能失去你。”
珍妮·道恩:是的。那是他的佩枪,很多年了……
“你很清楚,你一定应付得来的,马库斯。你已经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已经是一个特别棒的作家。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我就知道。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两个就要永远地分道扬镳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我从来就不曾有这样的运气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可是,我竟然还想要改变命运:为此不惜偷了一本书,还撒谎撒了30多年。然而,命运是不会被愚弄的,最终获胜的终归是它。”
P.加洛伍德警长:他有一把左轮手枪……
“哈里……”
珍妮·道恩:自从普拉特警长承认曾经迫使诺拉给她口交之后,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他当初是那么自信,而到了这个时候也几乎要崩溃了。他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供认出来。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要从他那里拿到那把左轮手枪。
“而你的命运,你,马库斯,一直就是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我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也一直都认为,我们此时此刻的这一幕迟早都会到来。”
P.加洛伍德警长:可是,他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你们接下来又干了些什么?
“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哈里。”
珍妮·道恩:我请求我的父亲不要插手这件事,因为我不想把他也给牵扯进来。
“马库斯,写完你的书吧。这本关于我的书,写完它吧!既然你现在知道所有的一切了,就把真相告诉全世界吧。真相能让我们两个都得到解脱。你写出关于《哈里·戈贝尔事件》的真相,就能把我从困扰了30多年的痛苦中解救出来。这就是我请求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P.加洛伍德警长:后来又怎么样了?
“可是,怎么办呢?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不可能将其一笔抹去。”
警方询问珍妮·E.道恩笔录节选
“是不行,可是你可以改变现在。这就是作家的力量。你还记得‘作家的天堂’吗?我想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转身就走,消失在树林之中,重新上了车。他必须想办法处理那个油桶。可是,由于过于惊慌,他已无力思考。最后,他快步冲到了沙滩边上,把油桶藏到了一个矮树丛里。
“哈里,是你让我成长的!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快跑!”他对她命令道,“在被别人抓到之前,赶紧跑!”
“这只是你的幻觉,我什么也没有做,马库斯。你是靠自己成长起来的。”“不!这不是真的!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我就是按照你的31条建议去做的!这样我才能写出我的第一本书!还有接下来这本!还有其他所有的书!你的31条建议,哈里?你还记得吗?”
他一手抓过了她的油桶。
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不会明白的,爸爸!你来这里干什么?走!赶紧走!”
“我当然还记得,马库斯。”
“珍妮!你疯了啊!”
1999年圣诞节,巴若斯
她加快速度划着了一根火柴,扔到了地上。那间屋子的门廊立刻被火苗吞噬。她没想到火焰那么强烈,不得不往后退了几米,一边用手遮盖保护着自己的脸庞。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父亲抓住了她的肩膀。
“圣诞快乐,马库斯!”
“珍妮!住手!”她的父亲对她喊叫着。
“一个礼物?谢谢,哈里。这是什么?”
她把车停在了横穿树林的路边,然后从车里蹦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汽油桶,还有一个油漆喷雾剂。她非常小心,戴上了在花园里劳动时的手套,以免留下任何指纹痕迹。他远远地跟着她,跟得有点辛苦。当他跨出树林边缘的时候,她早已在马库斯·戈德曼的那辆路虎车上用油漆留下了信息。此刻,她正在把汽油倾倒在哈里屋子门前的雨棚下面。
“打开看看。这是一个使用迷你卡带的录音机,好像是最新的科技成果。你这一辈子都在记录我说的每一句话,可是然后呢,你说不定就搞丢了你记下的笔记,那样我就得全部重复一遍了。所以啊,我就想,用这个东西,你就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录下来了。”
2008年7月10日 星期四
“很好。那么就来吧。”
罗伯特·奎因:为了我的女儿。自从诺拉的尸骸被发现之后,整个城市就动荡起来,而她似乎为此非常担心。我发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行为很怪异。有时候,她还会没有任何理由地离开“克拉克之家”。当报纸上刊登出戈德曼的调查笔记之后,那一整天,她都处于一种极度狂怒的状态之中,甚至让人感到有点害怕。当我从员工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蹑手蹑脚地穿过员工通道走出去,于是,我就决定跟上去看一看。
“什么?”
P.加洛伍德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告诉我你的第一条建议。我要精确地录下你所有的建议。”
警方询问罗伯特·奎因笔录节选
“那好吧,你想要听哪种建议?”
珍妮·道恩:就是在那个时候,查韦斯向我坦白了一切。他给我看了那条金项链,还对我说,他留着这个,就是为了永远都不要忘记他曾经干过的事情。于是,我就拿过了那条项链,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处理。我想要保护我的丈夫,我想要保护我们的婚姻。我一直都很孤独,警长,我没有小孩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的,就是查韦斯。我可不能冒任何失去他的风险……我一度很期盼调查能够很快结束,很期盼哈里成为罪人……可是,来了一个马库斯·戈德曼,他到处翻查我们的过去,而且深信哈里是无辜的。他是对的,可是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查下去。我不能让他找到事实真相。于是,我就给他留了那些威胁短信……于是,我就放火烧了哈里那辆该死的科尔维特轿车。可是,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这些警告!所以,我就决定去放火烧他的房子。
“我不知道……关于如何成为作家的建议,还有如何成为拳击手的建议,还有如何做人的建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韦斯?你们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关于诺拉·凯尔甘,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这些都要?好吧。你想要多少条?”
珍妮听到了有人移动的脚步声,于是躲到了客厅里。她看到普拉特警长走出了屋子。刚一听到他的汽车发动起来,她就快步冲进了厨房,并在那里找到了她呆若木鸡的丈夫。
“至少100条!”
“他不会被无罪释放的。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明白吗?”
“100条?我必须留点压箱底的东西,这样才能继续教你啊。”
“该死的,如果他被证明是无罪的呢?”
“你从来都不用担心没有东西教给我。你可是伟大的哈里·戈贝尔。”
“戈贝尔将会承担所有的一切!尸体是在他的屋子旁边找到的!所有人都会把矛头对准他!”
“我会给你31条建议。不过,我要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逐条告诉你,而不是一次性全部告诉你。”
“可是,你怎么就能够这么肯定?”
“为什么是31条?”
“保持冷静,查韦斯!”普拉特大声吼叫,“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等着瞧吧。”
“因为31岁,这个年纪很重要。十多岁的时候,你就是个孩子。20多岁,你算是成人了。到了30岁的时候就会决定你是否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而31岁就意味着你已经跨过了这道坎。你想象得到,当你31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2008年6月12日
“像你一样。”
珍妮·道恩(涕泗交流):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直到那一天,诺拉的骸骨在鹅弯被找到了。结果,整个城市都轰动起来。“克拉克之家”挤满了人:有顾客,还有记者,他们到处找人问问题,简直就像地狱一样。我感到有点不舒服,于是就比往常提前了一点回家,想好好休息一下。在我们家门口停着一辆我不认识的车。走进家门,我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很大声说话。我听出来了,那是普拉特警长的声音。他正在跟查韦斯争吵着什么。他们都没有听见我走了进来。
“来吧,别说这些蠢话了,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录呢。我将会按照降序来告诉你这些建议。第31条建议是关于写作的。那就来吧,第31条:第一章是至关重要的,马库斯,如果读者不喜欢它,就不会再读剩下的部分了。你准备怎样给你的小说开头呢?”
P.加洛伍德警长:道恩夫人。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哈里。你认为我有一天会成功吗?”
警方询问珍妮·E.道恩笔录节选
“怎样算成功?”
他安坐在沙发上。我把DVD放进碟机,摁下了播放键。很快,珍妮就出现在了屏幕上。那是在新罕布什尔州警察局总部的一个房间里,镜头聚焦在她的脸上,珍妮哭了。
“写一本书。”
“想啊,如果可以的话。”
“确信无疑。”
“我这里有警方盘问查韦斯和珍妮·道恩的录像带,你想不想看?”
他盯着我看,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
“你马上就31岁了,马库斯。看吧,你做到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神奇的男人了。当年你曾经被称作‘神奇小子’,诚然,这个称号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如今真正成为神奇的人,却是你一直以来努力跟自己进行不懈斗争的成果。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你怎么能走到那一步,哈里。”
他重新穿上外套,缠上了围巾。
“是的。”
“你去哪里,哈里?”
“所以,这也就是你在那家汽车旅馆的停车场上对我说那句话的意思了。你当时跟我说,我们之间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那是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发现所有的秘密。”
“我现在要走了。”
“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揭开我面具的人。”
“不要走!留下来!”
“我最终搞明白了。”
“我做不到……”
“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留下来,哈里!再待一会儿。”
“是的。”
“我做不到。”
“你说得对,马库斯。那么,你全都知道喽,嗯?”
“我不希望失去你!”
“真相并没有改变一个人甘于为别人做任何事的事实。这是由情感而引发的大悲剧。”
“再见,马库斯。我这辈子,能够跟你相交一场是最惬意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事实真相之后,也还是这样吗?”
“你要去哪里?”
“我也像爱父亲一样爱着你,哈里。”
“我要去找个地方等诺拉。”
“别这么说。我们之间远甚于朋友,马库斯,我其实就像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着你。”
他又一次拥抱了我。
“如果你舍我而去,那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我说。
“找到你的爱情吧,马库斯。爱情赋予生活意义。当一个人恋爱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强大!就会变得更加成熟!也就能看得更远了!”
我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安,把咖啡倒到了两个杯子里。
“哈里!别留下我一个人!”
“为了来跟你道声永别。”
“再见,马库斯。”
“那为什么要来呢?”
他走了,走的时候没有关门,而我也任由大门敞开了好一段时间。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导师和朋友哈里·戈贝尔。
“感谢你的热情接待,马库斯,不过,我不会在这儿待太久。”
2002年5月 大学拳击锦标赛决赛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笑容。
“马库斯,你准备好了吗?再过三分钟就要上拳击台了。”
“朋友之间,应该知道的。”
“我有点害怕,哈里。”
“你很了解我啊,马库斯。”
“肯定会的。这样更好:如果一个人不会害怕,他就赢不了比赛。别忘了,拳击就好像是在构建一本书……你想起来了吗?第一章、第二章……”
“是的。”
“是的。第一步,冲击。第二步,狠狠地打击……”
“你知道我会过来,嗯?”
“很好,冠军就是你的了。来吧,准备好了吗?哈,你已经进入了这场锦标赛的决赛,马库斯!决赛!要知道,不久以前,你还只能够跟沙袋较劲,而现在你已经进入了决赛!你听到广播里的话了吧:‘马库斯·戈德曼和他的教练哈里·戈贝尔,来自巴若斯大学。’说的就是我们啊!前进,冲啊!”
“客房一直为你准备着。有好几个星期了。”
“等一等,哈里……”
“这是我第一次到你家里来。”他说。
“什么?”
我走进厨房热咖啡。他等在客厅里,略显紧张不安,一直翻着在我的书架隔层上放置的相框。当我带着咖啡壶和杯子回到客厅的时候,他正在看着其中一张他跟我的合照,那是我在巴若斯大学领取毕业证的时候留下的回忆。
“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进来吧,哈里。”
“礼物?你确定现在是送礼物的好时候吗?”
“不应该再这样一个人待着了。”
“确定无疑。我希望能够在比赛之前送给你,就在我的袋子里,你去拿吧。我没办法亲手拿给你,你瞧,我戴着手套呢。”
“是的。”
“一张碟?”
“乐意之至。你是一个人吗?”
“是的,这是一个合集!里面收录了你教给我的最重要的31句话。关于拳击,关于人生,还有关于写作。”
“你想来一杯咖啡吗?”
“谢谢,马库斯。我非常感动。现在你准备好去打了吗?”
“我现在只是一个幽灵了。”
“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上去吧。”
犹豫了那么一秒钟之后,我回答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等一下,还有个问题要琢磨一下。”
“晚上好,马库斯。”
“马库斯!到时间了!”
那是在晚上九点钟。我在自己家,听着之前录下的卡带,就在这个时候,他摁响了门铃。我打开门,然后我们两个默默地相互凝视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是他打破了沉默:
“可是,这很重要!我听了很多遍录音,但你一直就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好吧,说说看。我听着呢。”
2008年12月18日 星期四 纽约 真相大白之后一个月
“哈里,怎么才能知道一本书要结束了呢?”
“一本书的最后一章,马库斯,从来都应该是整本书写得最棒的部分。”
“书就好像是人生,马库斯,从来就不会真正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