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蛇和一支小分队很快折回:“回少主,我方死亡了约莫三百人,其中两百七十多人死于尸体蔓延之毒,其余几十名死于鬼兵之手……”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委蛇,你马上派人清点一下,鱼凫国死伤了多少将士?”
虽然黑夜中无法判断东夷鬼兵的具体数量,可是,约莫最多一百来人。
小狼王无言以对。
第一次交手,对方不过折损十几人,可己方伤亡高达三百,而且,最大的伤亡并非是战斗中,而是等敌人变成了尸体,才杀掉了己方两百多人。
“毒兵是人!是人就总有办法!”
所有人,心有余悸。
小狼王固执:“毒兵也好,鬼兵也罢,都难以对付。”
如果说,之前对东夷鬼兵全是猜测,可现在,已经真的遍体生寒。
“这是毒兵,不是鬼兵!”
不是鬼,胜似鬼。
“我们怎能对付鬼兵?”
凫风初蕾“你们大家都看到了,东夷鬼兵并非鬼,而是善于用毒的高手!很可能,他们每一次攻城略地,都造成对方全军覆没,便是因为毒药蔓延的缘故。大家以后再和他们交手时,一定要佩戴手套,而且,无论他们掉下了什么东西,都切勿徒手触摸……”
凫风初蕾却抬起头,看了看群山的方向,又看了看河流对面,还是淡淡地:“他们终于坐不住了。这偷袭才是刚刚开始。”
手套,人手一副。
很显然,大家都是同样心理。
竟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四周,一片死寂。
而且,小狼王的狼少年都人手一份。
小狼王也面无人色,好一会儿,才哀叹:“天啦,说他们不是鬼,我都不信。这真是比鬼更可怕啊!”
再看鱼凫国的全体士兵,全是穿的高帮的上等小牛皮的靴子,一般的液体,绝对无法渗透。
委蛇却立即上前,庞大的蛇尾连续扫了几下,很快,便将满地的尸体和血水彻底覆盖在了泥土下面。
小狼王大奇:“鱼凫王竟然准备如此充分?”
饶是如此,众人也连连后退,尽量巨量那浅坑更远一点。
凫风初蕾想起九黎碉楼四周的红色毒花,还是面不改色:“三个月前,鱼凫国便开始赶制手套了。三苗最厉害的本领不是装神弄鬼,而是他们善于下毒!如果将毒气大规模用于战争,后果不堪设想!”
只见褐色的血水正四面蔓延到浅坑里,一遇上泥土,立即便干涸了。
小狼王但见她对三苗的情况几乎一清二楚,也不由暗赞,难怪敢如此高调,可见是不打无准备之仗。
众人死里逃生,一个个面无人色。
“今日,我们牺牲三百鱼凫将士,明日,我定让三千东夷联军付出代价!好了,今天你们什么都不管了,立即生火做饭,好好休息。”
凫风初蕾当机立断,金杖出手,划了一个圈子,地上,立即多了一个浅坑,正好将一堆尸体和血水阻隔在里面。
士兵们很不安,但鱼凫王有令,也只好答应。
如此互相践踏,真比伤在东夷鬼兵手下的人还多。
很快,河边便生起烟火,火头军的饭菜香味便迅速蔓延开去。
其他人见势不妙,四散乱逃。
这也是鱼凫国大军,第一次在营地上生火做饭,之前,基本上是依靠干粮度日。
血水迅速蔓延,很快,周围的一堆尸体全部变为了血水,纵然凫风初蕾厉声大喝,也来不及了,周围撤退不及的士兵顿时遭了秧,顷刻之间,便有好几十人被卷入血水之中。
而且,除了一队巡逻的士兵,其他人统统被下令睡大觉。
他听得喝止,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继续拿起铁钩,众人见他并无异状,都松一口气,可下一刻,他脸色大变,仰后就倒,很快,手上便渗出血迹,溅落到那鬼兵的尸体上,不一会儿,他和鬼兵尸体都化为了一滩黑色的血水。
小狼王奇道:“鱼凫王,你就不怕鬼兵们再来?”
士兵吓一跳,猛地缩回手,可是,已经迟了,只见旁边另一士兵已经触摸到了铁钩的手柄——那一尺多长的手柄银光闪闪,并无黑色,好像没有毒药。
她若无其事:“他们是鬼,鬼就只能半夜出动,大白天是不敢现身的。再说,他们这一趟没有讨得了好,就不敢轻易出动了。”
一名士兵蹲下去,刚伸出手,凫风初蕾厉声道:“住手!”
“可是……”
他们使用的兵器也很奇怪,是一种一尺多长的铁钩,钩上漆黑,显然涂抹了剧毒。
“别可是了,你要不要跟我走一遭?”
他们的身材也都很瘦小精悍,估计正因如此,才选了善走山路的矮马。
“去哪里?”
清点战场,居然只找到十几具尸体,他们清一色的黑衣劲装,赤裸上半身,身上全是彩色纹身。
“过河去寻点好吃的为将士们改善一下伙食。”
就连小狼王也目瞪口呆:“天啦,这些家伙果然是装神弄鬼!”
“你疯了?再遇到那些毒兵怎么办?”
原本吓呆了的鱼凫国将士忽然回过神来,齐声欢呼。
“你要不敢,就算了。”
她随手扯下一层银箔,朗声道:“你们看,这世界上可没有鬼,全是装神弄鬼而已!”
她转身就走,委蛇和大熊猫都跟在后面。
这种矮马,最善行走山路,虽和外界的高头大马不同,但是,却颇有耐力。
小狼王略一迟疑,还是悻悻地跟了上去。
凫风初蕾仔细一看,倒下的银角马至少有几十只,可是,这根本不是什么银角马,只是普通的矮马身上披了一层银箔而已,就连那闪闪发光的独角也是假的。
通往三苗的石桥约莫有三丈宽,一百多丈长。
可是,东夷鬼兵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只剩下满地银光闪闪的角马。
石桥,用了极其粗大的桥墩,两岸的柱子也非常结实,而桥面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巨石铺就,每一块的长宽大致相同,可见,不但一般的洪水,纵然是千军万马,也不见得能轻易将其摧毁。
彼时,晨曦初露,差点溃逃的鱼凫国军队总算稳住了阵势。
凫风初蕾,也从未打算要摧毁这座桥。
鬼兵阵营忽然发出一声哨声,只听得阴惨惨的一阵风声,四周忽然干净下来。
她只是随手摸了摸桥柱子,“小狼王,你知道这桥有多长时间了吗?”
金杖过处,银角马唯一幸免。
“看样子太古老了,至少上百年了吧?”
可是,哪里来得及?
“百年?”
其他鬼兵见势不妙,仓促逃跑。
凫风初蕾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下头:“这样的石头,世界上很难找到。我认为这座桥至少有上万年的历史了。”
黑暗中,凫风初蕾看不见人,金杖只一味攻击银角马,因为它们银光闪闪的独角正是最好的攻击目标。
小狼王吓一跳:“一万年?你开什么玩笑?一万年之前的人,哪有本事修建这么大的一座桥?”
就连狼少年们也被这黑暗中的双头蛇吓得一愣一愣的。
她反问:“难道你认为现代的人有本事修建这么一座大桥?”
鬼兵们骇然后退,如看到了真的鬼。
“这……”
而且,那巨大的蟒蛇不但有两个头,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简直比粼火更加明亮,更可怕的是,它一边疯狂进攻,一边哈哈大笑,大声叫骂:“你等跳梁小丑,居然敢在鱼凫王面前耍诈,看我委蛇今天不剥下你们的鬼皮才怪……”
小狼王骇然:“难道三苗一万年之前便聚居此地了?”
很显然,他们很害怕那几丈长的委蛇。
“一万年之前,这里不叫三苗,叫九黎,这里的大王是蚩尤!”
是人受了伤,疼得难以忍受的那种惨呼。
蚩尤!
接着,是惨呼声——千真万确是人的声音,而不是鬼叫。
传说中的一代战神。
只听得此起彼伏的惨叫,银角马便倒了一片。
小狼王半信半疑:“蚩尤不是被你的老祖先黄帝四分五裂了吗?据说,蚩尤战败后,被黄帝抓住,几乎大卸八块,尸体各自埋在不同的地方,好像是为了防止他复活继续作乱……”
闪烁的磷火忽然失去了踪影。
他讲到这里,忽然面色大变:“天啦,这个小土王该不会是蚩尤复活了吧?”
大熊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幽灵,也不知道害怕,只嗅着生人的气味,就往鬼兵阵营中冲去。
凫风初蕾居然没有回答。
蟒蛇本体显露,几丈长的蛇躯就往银角马最密集的地方扫去。
小狼王更是惴惴不安:“真是蚩尤复活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可立即不参战了,我躲得远远的,我不想和蚩尤为敌,我也不是对手……”
委蛇也厉声道:“你等跳梁小丑,速速受死吧。”
凫风初蕾淡淡地:“他们已经失去了重生的机会,没可能复生了。”
清朗的声音响彻夜空:“鱼凫王在此,你等还敢装神弄鬼?”
小狼王松一口气。
半空中,金杖划破一道金色的光芒。
大河对岸,原本是三苗昔日最繁华的地带之一,但是,自从被大禹王打击之后,东夷各族为了避难,继续向里面迁徙,以至于几十年下来,方圆百里之内,人烟稀少。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鱼凫王已经失去了踪影。
直到大费登基,因为其和东眷族的特殊关系,便对整个三苗地区实行优惠政策,渐渐地,被废弃的土地又开始活跃起来。
小狼王身边也飘来一点磷火,他吓得急忙后退,也慌了神:“天啦,真的是鬼兵……居然真的是鬼兵……”
早前凫风初蕾潜伏来这里时,还不时看到村民,可现在,四周再也没有半个人影。
一时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声势更加骇人。
也许是早已得到了风声,周围的村庄早已人去楼空,在鱼凫国大军赶到之前,已经彻底渺无人烟。
巨狼,仰天长啸。
二人往前走了二三十里,沿途没有看到任何人迹,甚至连牲畜都没有,可是,丰茂的土地上,却有大片大片尚未成熟的蔬菜瓜果。
早有准备的狼少年也冲出来。
凫风初蕾走到一片蔬菜地,只见蔬菜已经被拔掉了一大部分,而且专门挑选的好的大的,四周散落一地的叶子,很显然是太过匆忙,只顺手拔掉了一部分。
那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众人最疲倦,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听得这样的嘶吼、阴风,又见半空中到处绿光闪闪,与墓地中的鬼火一模一样,鱼凫国军队,几乎当即溃退。
而且,这些蔬菜并非一般的菜叶,而是大片大片的当地青瓜,完全可以当粮食用。
说也奇怪,伴随着喊声,便是阴惨惨的冷风,原本是五月天气,居然寒冷入骨,就像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之中。
小狼王也很肯定:“可能小土王没料到你这么快便直接屯兵三苗边境!你看这些尚未收获的蔬菜瓜果,他们定是匆忙逃走,根本来不及。我们甚至可以派人来收割,至少可以足够三千人马吃好几天了……”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嘶吼:“鬼兵来了……”
“没错。这是现成的粮食。”
有人大喊一声:“鬼兵来啦……”
他立即发出一声哨令,很快,两百狼少年便迅速赶到。
士兵们一看这情形,顿时胆寒心裂,加上东夷鬼兵出手如风,从山下猛冲,倒真的如猛虎下山,一阵乱砍乱杀,无数鱼凫国士兵便倒了下去。
这些人听得号令,立即下地,随即,便割倒了大片大片的蔬菜。
角马在夜色下银光闪闪,加上他们的鬼面,简直就像是牛头马面降临。
凫风初蕾看得分明,他们竟然随身拿出了一只只非常坚韧而宽大的袋子,十分麻利地将蔬菜等装好,很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跟传说中的东夷鬼兵装扮,一模一样。
小狼王看着她好奇的目光,不以为然:“我们白狼国以前一直游猎,粮草不足,有时候出去作战,粮草不够时,总是就地取材。当然,我们极少拔蔬菜,因为蔬菜不实用,一般主要是奔着牛羊去。可是,这一次不是持久作战吗?那有蔬菜也是好的……”
与其说是银角马,不如说是独角兽。
他见凫风初蕾一直盯着那些袋子,又长叹一声:“这些袋子本是我们特意制作用来装运黄金的,非常坚韧,只可惜……”
鬼面具也就罢了,可是,他们真的是骑的银角马——全是银色的,头上长有一只角的怪马。
金矿没了,袋子当然用不上了。
原本是瓮中捉鳖,凫风初蕾也没有低估东夷大军的战斗力,可亲眼目睹这支佩戴鬼面具,骑着银角马的鬼兵时,她也吃了一惊。
“凫风初蕾,能不能再夺回金矿,就指望你了。”
所幸凫风初蕾早有准备,就算不知道山中另有秘密通道,可也分析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得出结论,他们真要从三苗地区杀来,唯有从山上而来。
她微微一笑,“光指望我是不行的。三国联盟,就得三国齐心协力。毕竟,小土王可不是纸糊的。”
山上,有一条密道通往三苗之地。
然后,她也不继续往前,只看着士兵么迅速收割完蔬菜,其中几名士兵顺道进了路边的村庄逡巡,其中一人忽然大叫:“你们快看……”
他们居然是从山上而来,仿佛从天而降。
众人闻讯而去,只见一栋很大的木屋后面,居然有一个牛栏,栏中足足有十七八头牛。
一支神秘的东夷军队,既不是渡河而来,也不是从外界而来。
小狼王哈哈大笑:“肯定是那家人跑得快,来不及带走,就这么剩下了。”
战斗,是当夜打响的。
凫风初蕾环顾四周,果然,到处安安静静,但是仔细一听,隐隐地有鸡鸭狗叫。
小狼王目瞪口呆。
士兵们循声而去,居然沿途猎获了二三十只牛羊上百只鸡鸭,并找到了几百担黍米。
凫风初蕾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金色权杖,淡淡地:“那我就把他们全部杀掉,看小土王还能拿什么装神弄鬼!”
小狼王摸了摸那些晒干的黍米,喜出望外:“我还一直三苗是穷乡僻壤,不料,他们好像还挺富足似的。”
“如果他们这次出动的不是联军,而是鬼兵呢?”
三苗可不是穷乡僻壤,事实上他们的聚居地有很大一片肥沃的平原,里面的群山也绝非是穷山恶水,而是环绕了大片平地和湖水。
凫风初蕾耐着性子:“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三千大军!比他们人数还多!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加上你的几百狼少年。如此,我们的兵力几乎是三苗的两倍了,以多打少,又何必怕他们?”
“而且,三苗蛮夷,不该是游牧狩猎,不懂农耕吗?他们怎么还种植这么多庄稼蔬菜?蓄养大批家禽?”
“既然如此,你还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凫风初蕾叹道:“小狼王,亏你还以帝喾后裔自居。你难道不知道,蚩尤是炎帝最得力的下属?炎帝以什么出名你知道吗?”
“当然有!而且,我之前已经得到消息,整个三苗内部,现在估计有两千驻军。很可能自从小土王的老本营被偷袭后,他们便加强了戒备。”
“炎帝?他以什么出名?”
淑均一走,小狼王就急了,他找到凫风初蕾:“鱼凫王,你是不是太过自大了?你觉得偌大三苗,能没有防守之军?”
“炎帝便是中原人所尊称的神农,神农尝百草知道吧?可以说,全世界最初开始耕作,便是从炎帝一族开始的。蚩尤能不懂得耕作?九黎族不懂得耕作?而且,上古时候,四季如春,随便种植什么都有极大的收获,所以,人们才终日饱足,欢乐游戏,生活十分愉快……”
小狼王坐不住了,凫风初蕾却一点也不着急,甚至干脆让淑均将大夏的两千人马撤退到百里之外的平原之地,彻底拦截东夷联军进来之路。
这么一说,小狼王也察觉了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一带也是四季如春?你不觉得吗?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无论是大夏还是白狼国,都已经进入夏天了,可这里还是不冷不热。”
可是,东夷诸族居然没有传来任何音讯,就好像他们根本不知道来了这么一支大军似的。
“所以,小土王根本不会放弃这片土地!”
整个三苗通往外界的通道已经彻底被封锁。
她也随手抓起一把黍米:“我上一次从这里返回时,曾得到消息,东夷联军将从全世界各地抢劫的珍宝财富以及粮草,分批次走了一条密道运往九黎之地……”
大军驻扎已经好几日了。
“天,那岂不是巨大的财富?”
小狼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狼王双目放光:“要不,我们趁小土王不在,干脆去抢了就跑?”
她这才盯着他:“小狼王,你要是猴,就没有聪明人了。你正因为知道三国联军不可能长久陈兵三苗边境,才不肯派人来,可是,你又只想捡便宜又不愿意承担代价。你觉得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凫风初蕾苦笑:“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小土王会不重兵把守?”
小狼王气急败坏:“你和姒启早就商量好了,可为何把我当猴耍?”
“你不是说,他们的守兵最多几千人吗?而且,我们在这里七八天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动静,真要是很牛比,岂不是早就出来跟我们决战了?”
“小狼王,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坐壁旁观,最好让你的全部军队马上准备好,随时参加决战。你该知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凫风初蕾缓缓地:“如果驻守的几千人,全是真正的鬼兵,你有办法吗?”
小狼王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瞎耗着?”
这里,居然连决战地点都不是!
“要是你的狼少年大军,每天深入几十里抢劫牛羊,可能很快他们就不会跟我们耗着了。”
“当然不会!这里有我就足够了!鱼凫国的几万大军以及杜宇的奇兵,全部整装待发,可能会在大夏境内和小土王展开决战!”
她笑起来,随手一指前方:“这些年,三苗人口迅速增加,他们纵然逃走,也无非是隐入了深山老林,或者是往九黎广场而去。可是,对于长期定居的农耕族,他们绝对无法在仓促间带走所有的东西,所以,你如果愿意,每天深入几十里,每一次都会有所收获!”
小狼王死死盯着她:“这么说来,杜宇的所谓两千奇兵也不会来了?”
“每天深入几十里?东夷鬼兵出来怎么办?”
“真要有七万大军的粮草被送到三苗,那小土王可能高兴坏了,只怕我们还没到,他先派兵抢走了!怎么可能?你没见我们自己都只带了几天口粮吗?剩余的,都是一路上抢来的。”
“你不是一直在等他们出来吗?”
“你不是说鱼凫国早已做了准备吗?”
小狼王瞪大眼睛,不做声了。
“再说,七万大军,你算算粮草补给,这得出动多少人力物力?谁提供?”
小狼王早已发出讯号,又是三百狼少年赶来,众人非常轻松地就把粮食和牛羊带了回去。
也就是说,涂山侯人即将遭遇的,也许才是真正的生死决战。
到了军营,小狼王老远就哈哈大笑:“今天,大家可以吃牛肉了。”
可是,小土王,有这么不堪一击吗?
闻讯而来的火头军喜出望外,立即杀鸡宰牛,很快,香味便冲天而起,就连半条河都香起来。
否则,他别说来对付鱼凫国大军了,他甚至都回不了三苗。
委蛇却看着那一群被圈起来的山羊,面色很奇怪。
如此,必然先拿涂山侯人祭旗。
它想起了有熊氏山林中的那只可怜的小羊羔,不过,那里的全是温顺的绵羊,但这些山羊非常彪悍,都长了角,到处乱窜乱顶。
三国联军闹出这么大的声势,那就说明,小土王不在三苗,也在赶来三苗的路上。
小狼王逗它:“喂,老伙计,你是不是也想尝尝烤全羊的滋味?”
“他一来,只怕东夷联军便长驱直入,直捣阳城,或者径直奔着褒斜去了。涂山侯人,已经兵分两路,准备两路阻截东夷大军。小狼王,你该知道,他的境况,也许比这里更加危险。”
它摇摇头。
“为什么?”
凫风初蕾也想起有熊山林中的那只小羊羔,心里一紧,沉声道:“把这十几只山羊留到最后再吃吧。”
“你可以来,但涂山侯人不可以!”
“为什么?”
“可我亲自来了!”
她没有回答。
“你不也没派人来?”
因为和小土王的战争,她已经忙得没空去想有熊山林中那片可怕的草蛇荒地了。
小狼王不敢置信:“你们在玩儿我?说好的三国联军呢?”
可现在,看到这群山羊,顿觉后背一阵一阵发寒,也许,自己最大的敌人,并非小土王,而是那个一直暗中随手左右的神秘声音?
“他不来了!”
可直到现在,她连此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可是,涂山侯人呢?他就不来了?”
牛肉的浓郁香味,在浓汤里慢慢发散。
“就这么简单。”
加上炖好的青瓜蔬菜,以及添加进去的干米糕,又香又甜。
“就这么简单?”
小狼王连吃了两大碗还意犹未尽,大赞:“真没想到,还能在军营里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鱼凫王,你们的火头军真是太不错了……”
她转头,看着平静的河面,这才淡淡地:“那不是什么玩意,那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说穿了,这支鬼兵并不是鬼,而是拥有极度先进武器而已!”
凫风初蕾也端着碗,仔细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牛肉汤。
凫风初蕾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此时,刚过晌午,太阳也慢慢地有点偏西了。
待得陈年退下,四周无人,小狼王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道:“你一直说蚩尤的武器库,蚩尤的武器库里到底是什么玩意?”
士兵们吃饱喝足,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懒洋洋的,一个个昏昏欲睡。
装神弄鬼现了原形,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小土王也真能忍,我们烹羊宰牛,已经吃了整整三天了,他们居然毫无动静。鱼凫王,你不认为他们的老巢可能根本没有强大防守吗?也许,这正是我们突袭他的最好时机……”
厉鬼也害怕狠人。
西方的天空,慢慢地飘来一朵乌云。
“正是!我们最初和敌人交手时,敌人全部戴着鬼面具,和传说中的鬼兵一模一样,但是,他们骑的并非银角马,只是寻常战马,而且,他们的武器也都只是寻常的刀枪剑戟,当初我们也有点害怕,但启王子一马当先,劈天斧先斩杀了他们的领头大将,他们一下便崩溃了……”
凫风初蕾本是不经意地抬头,可是,却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左边那片茂盛的密林,面色大变了,厉声道:“敌人来了!”
凫风初蕾看着陈年:“你们这次交手,遇上的东夷联军就应该完全是正常人,所以,他们的战斗力便没有那么夸张,对吧?”
小狼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已经迅捷无比地窜上了大熊猫背,而那看似蠢笨不堪的胖家伙,竟然一溜烟窜出,行动比千里马还快速。
小狼王多次败在东夷鬼兵手上,对他们实在是未战先怯,可听凫风初蕾这么一分析,又半信半疑。
他不甘示弱,跃上狼背,巨大的白狼也猛地窜了出去。
凫风初蕾胸有成竹:“肯定是蚩尤的和武器库数量不足,不能装备太多军队,所以,东夷鬼兵只能是少部分。小土王想指望几百人一统天下,明显不可能。但要是让他的东夷联军成了大气候,那就真的天下无敌了。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彻底击溃他。”
凫风初蕾一边跑,一边呐喊:“快找地方躲起来,绝不要出面迎战……趴下,趴下,统统沿着山体趴下……”
“既然东夷鬼兵那么厉害,他们为什么不多弄点?”
鱼凫国的大军,驻扎在九黎河对岸,后面便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草地,而东西方向则是群山起伏。
她笑眯眯的:“看吧,联军遭遇的失败会越来越多。东夷鬼兵的神话,也会慢慢破灭。”
此时,空旷之地的上空,一团漆黑,
“没错!正因此,小土王才只能故弄玄虚。前期,他派了鬼兵四处骚扰,制造声势,造成天下无敌的假象。因为连续攻城略地,东夷联军便组建起来,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可是,由于鬼兵太少,无法应付动辄几万大军或者十万大军以上的决战,所以,就必须依靠联军。不过,这时候,全世界已经闻风丧胆,大家也分不清楚联军和鬼兵的区别,加上联军的数量也很庞大,所以,许多诸侯国也无法抵挡。可是,联军多了,必然良莠不齐,这不,一遇上涂山奉朝这种准备充分,经验十足的,他们便讨不了好去。到遇上启王子这样身经百战的,干脆就败了……”
一大团会飞的乌云,铺天盖地袭来。
“东夷鬼兵真的只有五百人?”
这样的场景,小狼王已经领教多次,立即就破口大骂:“大费这厮,居然又来了。”
“不!东夷联军是东夷联军,鬼兵是鬼兵!我怀疑,全部鬼兵的数量,顶多只有500到1000人。其他的全是联军,和我们正常人一样的军队,顶多彪悍一点,战斗力更强一点。”
正是大费的猛禽军团。
小狼王奇道:“不是传说中东夷鬼兵一日千里几千里吗?可这支东夷联军连续一个月都还在方圆千里范围内乱窜?”
只见那些长了几尺长利刃的黑色猛禽,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嗷叫,肆无忌惮地俯冲下来,奔逃的士兵们在它们眼里,简直就是美味可口的虫子似的。
“不,那支东夷联军只有一万人左右!随后,和涂山大将军交手的也是他们,可是,涂山大将军便稳住了阵势。他们发现不对劲,立即跑了。”
小狼王惨呼一声:“完了,完了……鱼凫王,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叫他们趴下?完了,他们得全被这些怪鸟干掉……”
“难道对方军力比他多太多?”
要是奔跑,还能有点机会,可这些士兵全部匍匐在地,岂不是坐以待毙?
那也是涂山侯人率领的大夏军队第一次正面和东夷联军交手,陈年说起当时情景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夏侯首领的战斗力在整个大夏也是排得上的,他说,他也遭遇的是正常联军,而不是传说中的骑着银角马的鬼,我们也不知他为何一败涂地?”
更可怕的是,他的几百狼少年,仓促之中也听从了凫风初蕾命令,统统趴在了地上。
“全是寻常人!”
小狼王大吼:“起来……快起来……你们这些软脚虾,快起来……”
“他们真的不是鬼?”
可是,他的吼声已经被猛禽的咆哮所遮掩,只能举起狼牙棒,兜头就向一只扑下来的怪鸟砸去。
陈年恭敬道:“算是惨胜吧。”
怪鸟惨呼一声,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飘下来,紧接着,哀嚎声便此起彼伏,竟然有上百只怪鸟坠落地上,诺大的空地上,顿时一片鸟尸。
他顾不得愤怒,只问:“你们真的和东夷联军交手并取得了胜利?”
小狼王以为自己的狼牙棒如此厉害,可一抬头便大叫一声:“妈呀……”
小狼王看了凫风初蕾一眼,但见她面带微笑,很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狼牙棒,根本没砸中怪鸟,倒下去的,是前后左右的怪鸟,而那只一直追逐他的黑鸟,已经将利爪伸向他的眼睛,下一刻,便要挖出他的眼珠子。
也就是说,涂山侯人一直在大夏境内,根本没有赶来的打算。
他本能就匍匐在地,可怪鸟不屈不挠,利刃径直刺向他背心,他连续几个翻滚,只听得一声惨叫,怪鸟已经从半空重重坠落地上,倒地身亡。
八百里之外!
小狼王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惊奇地瞪大眼睛,只见一迅猛的身影快如闪电,每每跳起来,便是几只快鸟坠落。
“启王子的大军在八百里之外驻扎下来了!”
他正要大叫鱼凫王你好厉害,可是,话未出口,便发现不对劲——来去如闪电的,并非鱼凫王,而是几只迅猛龙!
小狼王迫不及待迎上去:“启王子呢?”
竟然是迅猛龙。
甚至,这名使者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是,他是当初随着牟羽等在沙漠追随涂山侯人的十三幸存者之一,名叫陈年。
鱼凫王的登基大典上,他曾看见过这些迅猛龙。
等来等去,只等到涂山侯人派来的一名使者。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恐龙。
小狼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些迅猛龙奔跑跳跃,一纵老高,每每出手,就跟玩儿似的,一群群的怪鸟便掉下来,其中一只迅猛龙抓住了一只怪鸟,忽然大叫一声,便猛地把怪鸟扔到半空,这一下,其他怪鸟躲闪不及,顿时被砸下来好几只。
凫风初蕾还是笑眯眯的:“我早就说了,你要是害怕,你可以离开。”
其他迅猛龙见状,也有样学样,竟然轮番抓起怪鸟往空中砸,很快,地上便鸟尸遍地,其他怪鸟见势不妙,竟然再也不敢冲下来,而是越飞越高,在天空盘旋一阵,最后哀鸣着远去了。
小狼王不敢置信:“你说得不错!可是,待得他大军赶回,一怒之下,不把你斩为肉泥才怪……”
空地上,六只迅猛龙,就像六个调皮的小孩,还抓了怪鸟到处乱扔。
“小土王再是威风,可三苗真要彻底沦陷了,他必定很快赶回来。纵然是立威,他也不可能允许别人在他头上拔毛。”
小狼王目瞪口呆。
“这……”
他压根没想到,凫风初蕾居然带了这几个神物出来。
她真的闲闲的:“小狼王,你也经常不在白旗镇,可是,白旗镇沦陷了,你也很愤怒是不是?”
也难怪,她居然还只带三千人,就来单挑小鱼凫王。
“可你还屯军这里?你是闲疯了吗?”
委蛇一声大叫,那是警报解除的信号。
她老实点头:“没错,我亲自深入过三苗区域,里面除了商旅和百姓,什么都没有。而且,里面也不需要太多防备,因为不具备决战的条件,但凡大军深入,无法突破瘴气和毒气,一般的巫师足以应对。小土王根本无需防守……”
匍匐在地的士兵们,陆陆续续爬起来。
他问凫风初蕾:“你是不是觉得三苗里面并没有驻扎大军?”
小狼王环顾四周,不见凫风初蕾影子,正奇怪,却见前面的山坡上,也正是怪鸟前来的方向,鱼凫王随手拎着一只怪鸟似的,拎了一东西大步而来。
无论三苗联军是要从里面杀来,还是从外面杀来,都很难攻破己方的防线。
他大叫:“鱼凫王,你抓住了什么?”
他观察良久,终于明白为何凫风初蕾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了——这里背靠群山,面对河流,正是三苗出入的唯一通道,易守难攻。
凫风初蕾随手一抛,一个人便重重掉在地上,正好压着一只怪鸟的尸体,闷哼一声,差点晕过去。
难道凫风初蕾自以为五千人便足矣和小土王决战了?
小狼王定睛一看,竟然正是大费的四大将领之一:刑男!
鱼凫国和大夏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左右,距离当初的七万联军正好差了十几倍。
大费的四大将,除阳招在西北沙漠死去后,其他两人也在和涂山侯人的几年征战之中丧生,只剩下刑男和他一起逃到了三苗部族。
凫风初蕾镇定得很,小狼王却沉不住去了。
小狼王大喜,既然抓住了刑男,大费也就不远了。
三天过去,涂山侯人还是没来。
他急忙问:“大费呢?”
小狼王作声不得!
凫风初蕾摇摇头。
“夏后氏是夏后氏,启王子是启王子!”
大费这厮,真是狡猾得出奇,而且,特别慎重,每每察觉不妙,便脚底抹油,奔逃的速度,他如果谦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小狼王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又闭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就不信,东夷联军真的这么不堪一击。真要如此,夏后氏何至于早前全军覆没了?”
无论是西北大漠,还是钧台,甚至这一次,都是见不到他的面,他便逃之夭夭了。
凫风初蕾微微一笑,“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吧。毕竟,第一战,便击退了东夷联军。”
小狼王踢了刑男一脚:“大费呢?”
联军乃血肉之躯,正常作战,所以,在涂山侯人手下并未讨得好处。
刑男见了老敌人,三魂已经去了两魂,干脆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很显然,大夏调动军队,无可避免走漏风声,被小土王得知了意图,便一路拦截追杀,也不知是东夷鬼兵抽不开身还是其他原因,只能用东夷联军阻挡。
小狼王再重重踢了他一脚:“大费在哪里?”
“不然,我们怎能突出重围赶来和鱼凫王汇合?启王子因怕东夷鬼兵再来偷袭,所以留守中军,可能要迟一两天才能抵达。”
刑男吃疼不住,怒道:“大费王根本没来!”
小狼王不敢置信:“我去!你的意思是,你们打败了他们?”
“大费王?哈哈,他还有脸称大费王?”
“原来如此!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黑人,都以为是怪物。不过,他率领的联军,有黑人,也有白人,其中大部分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很厉害,但是绝非传说中随手一指,就倒下去一大片。相反,厮杀三天后,我们固然折损了三千多人,他们也至少死伤了七八千人……”
“他怎么就不是大费王了?姒启就算阴谋篡位了,他也是大费王!是大禹王钦点的继承人,大夏的万王之王。”
凫风初蕾哑然失笑,“那不是怪物,那是西方的黑色人种。我去天穆之野时,曾经路过一些黑人部族,他们全身都是黑的……”
小狼王冷笑:“算你忠心,这时候还替大费面上贴金。可是,大费分明是知道鱼凫王在此,吓破了胆,不敢现身才是吧?”
“他全身发黑,头脸黑得就像煤炭似的,只有牙齿雪白……”
大费,根本就没出动。
“怪物?”
前来的,只有刑男。
“没错!是小土王征服的西域各国的联军组合,为首的是一个怪物……”
凫风初蕾心平气和:“刑男,你也算是各为其主,本王暂时不杀你!可是,你得老实交代,大费究竟藏在哪里?他和小土王有什么勾结?”
“你们遭遇的是东夷联军?”
几次下来,刑男也早已吓破了胆,可还是色厉内荏:“鱼凫王,你再是厉害,你也不是白衣天尊的对手。若是识趣,不如早早回去,否则,你们鱼凫国难保不遭遇亡国灭种之大屠杀……”
可凫风初蕾却注意到,他说的是东夷联军,而非鬼兵。
小狼王举起手:“你这走狗,还想吓唬谁呢?”
这话好生无礼,可淑均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生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我们都不敢相信,只奋力死战,总算逃过一劫……”
凫风初蕾立即阻止了他,点点头,和颜悦色:“刑男,你说得对。如果我们败了,的确会遭到鬼兵的大屠杀。可是,你想过吗?如果我们败了,整个大夏也难以幸免。纵然你追随大费逃到了这里,可是,你的妻儿亲友呢?你确保他们不在被屠杀的行列之中?乱军之下,谁顾得上专门把你的妻儿老小挑选出来?”
小狼王急忙道:“你们才折损三千人马?不是吧?历来和东夷鬼兵交手的,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刑男立即闭了嘴,眼神十分奇怪。
启王子留后压阵,因怕鱼凫王着急,也怕他们再遭遇东夷联军的袭击,所以急派淑均率领先遣部队抵达。
钧台祈雨,谁也没料到老天爷真的会下雨,所以,仓促开战之前,都来不及转移家眷,战败后,一干人便随着大费逃亡,若是如此,大费最终能带出去的部署,也不过几百人而已。
淑均带来的消息,很令人不安:他们和鱼凫国大军不同,在半路上便遭遇了东夷联军的袭击,整整厮杀了三天三夜,各有胜负,出发时的五万大军,折损了三千多人。
到了三苗,这几百人便随他聚居一地,算是他的私人护卫,他也慢慢地有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王国。
凫风初蕾还是不动声色。
可是,这些人的妻儿老小,亲朋好友,却全部还在大夏境内。
淑均亲自率领了两千先锋队,小狼王一看到大夏的旗帜,立即松一口气,可是,一看只有两千人马,立即又黑了脸。
所幸的是,启王子延续大禹王的做派,祸不及家族,所以,除了大费的至亲,并未追究其他人等的家眷。
涂山侯人的先头部队,是第五天才赶来的。
现在,听得凫风初蕾这么一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可是,他毕竟没走,反而让几百狼少年就地安顿下来。
“这次偷袭我们,是小土王的命令,还是大费自作主张?”
就算是疯子,那也是天下最漂亮的疯子。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是天尊的命令。”
小狼王死死盯着她,半晌:“凫风初蕾,你就是个疯子!”。
凫风初蕾点点头,这就是了,大费远遁这里,毕竟是寄人篱下,而且尚无尺寸之功,这一次偷袭,可能便是他给小土王的投名状。
“如果他不露面,我就直接率兵过河,将他整个三苗夷为平地!”
刑男面有惧色:“这……大费王只是听令行事……他得知是鱼凫王,本也不愿前来的……可是,天尊……天尊……”
“可是,就算他不出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干什么呢?时间一长,粮草不继,到时候,人家来个以逸待劳,你想过后果吗?”
她又问:“你们见过小土王吗?”
“我不会全军覆没!”
刑男听得这话,面色忽然变得很奇怪,隐隐地,竟是无比畏惧。
“若是你在这里全军覆没,你想过鱼凫国的后果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就连大费王也没见过天尊……一般人,哪有资格见天尊呢?”
“既来之则安之。”
凫风初蕾听得他口口声声天尊,甚至说一般人哪有资格见天尊,不由得暗暗称奇,难道大费也是一般人?
他死死盯着她:“你真的自信能对付小土王?”
“大费王前来时,东眷族的首领已经死了……还是东眷首领的小儿子替我们引荐,否则,天尊根本不会让我们在此落脚……”
她摇头:“你要走你走。”
小狼王忽然道:“东眷首领的小儿子?难道这个小土王不就是东眷首领的儿子吗?”
到傍晚,小狼王再也沉不住气了,而且,他找到凫风初蕾,毫不客气:“要是涂山侯人不来,那我就要撤退了。鱼凫王,你走不走?”
刑男立即摇头:“东眷首领的小儿子哪有资格做天尊?他也只不过是天尊手下的一员小将而已……”
第二天,大夏军队依旧渺无音讯。
小狼王奇道:“不是小土王吗?东眷首领之前是老土王,他的儿子不做小土王?这个天尊是谁?”
涂山侯人当然不是言而无信之辈,可是,夏后氏的两万大军才刚刚全军覆没,涂山奉朝也已经和东夷联军交手,涂山侯人能顺利赶来吗?
“天尊就是天尊。”
凫风初蕾眺望钧台的方向,也隐隐担忧。
“这个天尊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以为然:“我好歹还亲自来了。可是,你最信任的启王子呢?他连面都不露。我猜,他自身难保,干脆龟缩钧台再也不敢外出了……”
刑男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天尊是整个三苗神一般的人物。”
凫风初蕾淡淡地:“如果你真的怕成这样,你可以先回去!”
他居然抬头看了看天空,强调:“天尊,只能来自天上……真的……他来自天上……”
半晌,不无担忧:“涂山侯人的大军呢?难道他也放你鸽子?他也不敢来了?鱼凫王,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点军队,小土王一时不察也就罢了,可等他回过神,定让你有去无回,你信不信?”
小土王,只是外界的以讹传讹。
小狼王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只因为以前东夷族的首领都是土王,所以,众人便顺理成章将新的继位者也称为小土王。
“怎么?就许小土王在我鱼凫国抢劫杀人,我们就不能抢他们了?实不相瞒,一路行来,我们已经抢劫过小土王的一个粮仓,抢得了几千担粮草。我比他稍好点,他抢光了还杀光,我只抢,没杀人!”
严格意义上说,东眷族首领的小儿子才是小土王,可是,他并未继位,更为成为整个三苗的首领。
“抢?”
而做了大首领的,另有其人。
她若无其事:“抢劫三苗呗。只要粮食不够了,就去抢。”
当地人,全部尊其为天尊。
“还有,凫风初蕾,你之前说的粮草大军呢?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三苗内部,要是大家称呼天尊为小土王,那是要遭到惩罚的。
很快,全天下便知道这个消息了。
凫风初蕾静静听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她一时又想不明白。
在半路上时,凫风初蕾便放出风声,即将三国联盟,大规模攻打三苗。
小狼王却以为刑男故意危言耸听,就道:“刑男,你若不从实招来,就把你砸为肉泥……”
他死死盯着那面高高飘扬的旗帜:“天底下,能在小土王面前这么嚣张的,除了你鱼凫王,可能也是没谁了……只不过,你们一路这么大的声势,难道就没有惊动小土王吗?或者说,小土王根本懒得搭理你们?”
凫风初蕾却摇头:“刑男,你走吧。”
区区三千人马,她居然敢陈兵三苗边境?这是活腻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意外。小狼王固然放下了狼牙棒,就连刑男自己也非常意外。他小心翼翼:“鱼凫王……你这是要放了小人?”
小狼王原本就心神不宁,一看这架势,就更是不安了,这个鱼凫王,分明就是虚张声势啊。
凫风初蕾点点头:“你回去告诉大费,他但凡还有一丝血性,就不要跪在那个天尊的脚下。毕竟,他曾经身为万王之王!如果他现在收手,本王还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他若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那也总比你只带了几百人好吧?”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在你们看来是天尊,但是,也许在本王眼里,他就是一个小土王,小土鳖!”
“三千?你就带五千人和小土王决战?你疯了?”
刑男站起来,犹豫不决,走了几步,又回头。
她摇头:“三千而已!”
只见依旧没有任何人阻拦自己,好像是真的要放自己走。
小狼王谈话之间,却一直盯着各大营帐,半晌,忽然道:“鱼凫王,你真的带了一万大军吗?”
可是,他却每走,目光落在满地的死鸟身上,竟然满是绝望和沮丧之情。
这样的人,谈何盟友?
很显然,这已经是大费唯一的本钱。
而且看样子,他什么都没带,分明就是一发现不对劲,立即就开溜。
逃到三苗之后,再无军队,唯一护身的便是这支猛禽大军。
凫风初蕾很吃惊,小狼王都被吓成这样了,还指望他怎么决战?
可是,一场厮杀后,所剩无几,也许,在天尊看来,大费王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
“我怕一来就送死,所以只挑选了几百精锐,至于其他人马,如果你鱼凫王能在七日之内不全军覆没,我才敢招来。否则,一个照面就歇菜了,我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了!”
他低下头,眼里竟然掉下泪来。
“你的一万大军呢?”
所有人都看着他。
小狼王狡黠一笑:“我其实昨天就到了,可是,不敢轻易露面。这不,直到观察你们站稳了脚跟,才赶来汇合。”
尤其是小狼王,曾经在阳城被大费抓住后,领略过四大将领的嚣张狂妄,也曾被他们肆意取笑侮辱,本是对其十分厌恶,可现在见他竟然掉下泪来,也不由得很是意外。
“小狼王,你不是说会比我们先到吗?为何现在才来?”
刑男忽然几步走过来,语气十分急促:“鱼凫王,你们还是回去吧……真的,你们不会是天尊的对手……回去还有一线生路,若是留在这里……”
最最重要的是,他只带了几百人马,而非他承诺的一万大军。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们得到消息,天尊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一回来……”
在这之前,他们是马裹蹄,狼衔棍,一众人马昼伏夜出,悄无声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且一路上从未生火造饭,全是吃的自带干粮炒米。
凫风初蕾情知他是一片好意,微微一笑:“本王驻扎这里,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刑男,你回去转告大费之后,若是大费执迷不悟,本王也欢迎你率领弟兄们前来投靠!本王承诺,获胜之后,便带你们回到大夏,也保证让启王子赦免你们,恢复你们在大夏的所有土地财产,并保证你们一家老小和族人的安全。”
他提着狼牙棒,全身劲装,老远看到鱼凫国刚刚飘扬的旗帜就停下来,然后,纵狼飞奔,几步跑到凫风初蕾面前,一跃而下。
刑男听得非常专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跪下去,对凫风初蕾行了一个大礼。
一狼当先的,正是小狼王。
然后,他站起来,大步就走。
直到黄昏,才听得狼嚎马叫。
他离去的方向,正是上山之路,也是上一次东夷联军偷袭的方向。那条山路,已经成了东夷族对外唯一的通道。
唯有鱼凫国的太阳神鸟金箔旗帜,一直在风中高高飘扬。
也正因此,凫风初蕾一直派人牢牢把守,所以,才逼得大费不得不出动猛禽军团。
一路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此际,众人看着满地的鸟尸,大的如鸵鸟一般大小,皮糙肉厚,最小者,也至少如天鹅一般,起码有十几斤。
但是,她必须先等待和大夏以及小狼王的军队汇合。
一大半人倒是欢欣鼓舞:“这么多鸟,又可以好好吃几天了……”
这里人烟本来就不稠密,而且必须过了河对岸一百多里,才会有大批东夷人聚居。
“能吃吗?会不会有毒?”
通往三苗的方向,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会有毒吧?他们的爪子都不是黑色……”
然后,她下令安营扎寨,自己则骑着委蛇,带着大熊猫,独自在前方巡视。
因为有了上一次东夷鬼兵下毒的经验,大家都小心翼翼,一名戴着手套的士兵大着胆子上前一刀劈开一只怪鸟,只见一股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怪鸟体内完全是鸡肉一般细腻的纹路,立即道:“这可能没毒。”
军队,也排成一个奇怪的阵容,这也是凫风初蕾特意训练过的,她借鉴了西北沙漠大战时,和东井星妖孽决战的场景,重新布置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阵型。
委蛇也上前细看了几只鸟,而且将周围的大鸟都扒拉了一遍,这才道:“的确没毒!可以全部拔了毛,炖了吃。”
原本人困马乏,但是,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全神贯注盯着四周,毕竟,大家从未如此接近东夷族的核心地带。
众人大喜过望,立即七手八脚收拾死鸟,很快,竟然堆了老大一堆。
彼时,正是清晨。
凫风初蕾也不管他们,只是沉思着,慢慢往前走。
鱼凫国的大军,便在河对岸驻扎下来。
小狼王也跟上去。
这条河,也将三苗地区和中原地带分为两半。
二人走了一段,一路无语。
跟中原的长江大河相比,九黎河也算得相当壮观了,整个河面约莫一百多丈宽,河上还有两道长长的石桥,然后,从东西两个方向汇入了三苗附近连绵起伏的山脉。
直到凫风初蕾在前面空地上的一块石板上坐下。
九黎河最初叫做三苗河,是近十年来才被东夷人改为九黎河的。
小狼王也在旁边的草地上随意坐了。
彼时,鱼凫国的大军,也已经在三苗附近的九黎河流域驻扎下来。
彼时,太阳已经西沉,很快就要夕阳西下了。
至于涂山侯人调动的五万大军,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天空明媚,草地上野花盛开。
但是,涂山奉朝却再也不敢擅离职守,死死把守了这条要道,以防东夷联军直奔钧台和阳城。
小狼王不经意望去,只见那低头沉思的女子,就如水一般,孱弱得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涂山奉朝虽谈不上胜利,可这已经是大夏遭遇东夷军队第一次没有惨败。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绝对没法将她和威名远播的鱼凫王联系起来。
涂山奉朝率领的大军,和东夷联军战得旗鼓相当,双方互有死伤,东夷联军便很快撤退了。
他忽然又蠢蠢欲动,浑身的荷尔蒙涌上了头顶,口干舌燥:“凫风初蕾……我……我……”
可是,这一次战斗很快结束。
凫风初蕾慢慢抬起头:“怎么了?”
传说中的东夷鬼兵,可能暂时没有顾得上这支从西南而来的队伍。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又和大夏的军队在有扈氏的领域展开了决战。
他冲口而出:“你嫁给我吧!”
沿途,居然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
而鱼凫国进攻三苗的消息,也彻底传开。
“军营这么寂寞,你不觉得枯燥乏味吗?可要是你我结为夫妻,并肩作战,一起就不同了……”
如此紧赶慢赶,不到七日,已经抵达三苗边境。
他随口胡诌,双目却死死盯着营帐的方向,只恨不得立即抱起那软玉温香便冲进去。
而且,口粮也绝非笨重之物,每个人只背负了二十斤切好的干牛肉条并十来斤晒干的米糕,不考虑沿途的饮水问题,这些干粮足矣让士兵们支撑一个月左右。
可是,一转眼,对上她锐利的目光,一股热气忽然就委顿了。
所有人除了必要的口粮,什么都没带。
沮丧之情,难以言表。
其所用的战马,全是鱼凫国最上等的良马,纵不能一日千里,也能一日四五百里。
这美人,自己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鱼凫国大军,从褒斜道出发。
胆敢有非分举动的话,只怕下场便如地上的死鸟。
杜宇满面担忧,却还是恭敬点头:“属下遵命。”
他不敢再让自己的肚子里装满黄沙。
她当机立断:“本王马上率军亲征,杜宇,你负责训练两千奇兵,由戎甲和牟羽协助。你们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贸然行动,必须一个月之后,才启程上路!”
那滋味,刻骨铭心。
凫风初蕾摇摇头,内心不无忧虑,如果东夷鬼兵真的那么神出鬼没,只怕,很快就该轮到鱼凫国遭殃了。
甚至并非是因为她身后那几只正如小孩一般顽皮嬉戏的迅猛龙。
戎甲也问:“鱼凫国边境完全平静?”
只见它们组了队,围住大熊猫,各自拿了一只死鸟玩耍,好几次死鸟被抛到空中,大熊猫去抢,又接不住,气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牟羽很意外,试探性地:“鱼凫国目前为止,暂时还没遭到什么打击吧?”
一只小龙悄悄走到它面前,伸出爪子在它肥厚的肚子上戳了一下,它赌气地翻一个身,又倒下去。
杜宇立即道:“少主,看样子,小土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了。”
周围的士兵乐得哈哈大笑。
我先将你们打个落花流水,看你们怎么结盟。
小狼王叹一声,转移了话题:“鱼凫王,说真的,除了你,可能这天下也真的没人能对付小土王了。可是,你是怎么把这几只神物带到这里的?难道这么凶的猛兽,会乖乖听话跟你一路急行军?”
小土王,分明是直接警告:你们要结盟,是吧?
她微微一笑:“蜀中已经有上万年驯养迅猛龙的经验,这么说吧,团队作战的迅猛龙,比具有丰富经验的老战马更厉害。因为,它们比战马要聪明得多,战斗力也强得多。”
所以,他必须马上赶去三苗边境,和小土王决战,否则,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小狼王满目艳羡之情:“鱼凫国怎么有这么多神物?若是好好利用,岂不胜过十万大军?”
他说不下去,凫风初蕾也完全明白:小狼王才定都白旗镇不久,根基不稳,现在白旗镇陷落,他真可谓丧家之犬,没有容身之地了。
“唉,没你想象的那么好。鱼凫国几次遭遇大灾难,恐龙差点被彻底灭绝。这一队迅猛龙还是好不容易才幸存下来的,恐怕全鱼凫国,如今也最多只有不到三十只。”
戎甲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家大王在赶回的路上,白旗镇便失陷了。东夷联军彻底占领了白旗镇。好在我家大王早已预料到鬼兵们不会放过白旗镇,所以早已撤走了绝大部分的物资和军力,损失不大。可是……”
“还有三十只?这么多?你怎么不一起带来?”
凫风初蕾立即道:“莫非白狼国又遭遇打击了?”
“都带来了,谁防守金沙王城?”
戎甲早已和凫风初蕾打过多次照面,见了她,立即跪下去,“见过鱼凫王,我家大王要小人转告鱼凫王,请鱼凫王速速赶到三苗边境……”
“这……”
领头的,正是戎甲。
小狼王更是羡慕:“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一只庞大的蜀龙吗?那家伙要是来了,才真的威风凛凛……”
他们的距离比牟羽等人远,但白狼速度很快,竟然只落后了一点点时间。
凫风初蕾还是那句老话:“蜀龙来了,谁防守金沙王城?”
她正要说什么,西北方向传来嗷叫,一看,一队骑着白狼的狼少年迅疾如风奔来。
“难道你认为小土王会去偷袭金沙王城?”
“启王子已经赶回钧台,暂无大碍。”
“不好说。毕竟,我们可以偷袭他的老巢,他没道理没这个打算吧?”
她急忙道:“启王子可安好?”
小狼王不以为然:“你没听刑男说吗?他自号天尊!天尊,那就是天一样的尊贵。很显然,这天尊根本不把你们金沙王城放在眼里,没可能纡尊降贵亲自去偷袭!”
这对大夏来说,不啻当头一棒。
凫风初蕾蓦然起身。
他可能只是处于判断,三国可能结盟,便立即施行了精确打击,就连夏后氏的儿子也未能幸免。
因为速度太快,小狼王吓一跳:“怎么了?”
可是,那个时候,小土王纵然是神仙,也来不及知道三国联盟的事情。
“天尊,天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只怕涂山侯人他们危险了……”
算算时间,正是涂山侯人从褒斜回去的时候。
“你想到什么了?”
小土王这个人,真是个鬼。
她蓦然又回头,小狼王差点被她撞倒,吓得急忙闪身一边:“到底怎么了?”
此言一出,凫风初蕾都愣了一下。
她面上竟然隐隐有惧色,厉声道:“小狼王,你马上传令下去,让你的大军严阵以待,我们马上就要和东夷联军决战了。”
牟羽的面色,非常不安,径直道:“禀鱼凫王,小将们在来的路上,得到消息,东夷鬼兵攻克了大夏东南的几个小城,直奔阳城方向。夏后首领为了拦截敌人,和东夷鬼兵正面交锋,其率领的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马。就连夏后首领自己也受了伤,而云逸小公子则在战争中阵亡……”
“天啦,怎会这么快?”
“起来吧。”
“你的大军再不来,只怕就再也来不了了。”
领头的正是牟羽,见了她,立即行大礼“小将见过鱼凫王。”
“不是吧?我的大军在千里之外,再快也无法一夜抵达。”
凫风初蕾闻讯出去,只见一队旗帜鲜明的大夏精锐,清一色的乘坐千里良驹。
“我也没让你一夜抵达,可是,你的大军至少必须在三天之内赶到。”
军营外面,却一阵响动。
小狼王失声道:“三天?你疯了?三万大军,三天内赶到?吃什么喝什么?粮草在哪里?”
军队已经集结,马上就要出发。
“只需要带半个月的干粮,其他什么也不带。小狼王,你的大军再不来,可能吃干粮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军临行前夜,杜宇陪着凫风初蕾视察完一日的训练之后,已经夕阳西下了。阳光洒在丛林之上,整个褒斜和风暖阳,十分宁静。
小狼王连声追问:“为什么?凫风初蕾,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我怎么相信你?”
褒斜军营,暂时恢复了平静。
她只是看着西边的漫天云彩,只见通往阳城的方向,风平浪静。
涂山侯人急于调动大军,也立即离开了。
“喂,凫风初蕾,你怎么不说话?”
因担心边境安危,小狼王不敢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如果大夏军队全军覆没,就只剩下我们两军,那才是真的被小土王瓮中捉鳖,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好,半月之后,我们三苗边境见。”
难怪这么久,鱼凫国风平浪静,就好像被小土王彻底遗忘了似的。
凫风初蕾知他怕遭到报复,便道:“在大军汇合之前,你们尽量小心就是了。”
纵然鱼凫国大军压境,攻打小土王老巢,小土王也毫无反应。
小狼王叹道:“罢了,罢了,就算想保密也没辙,这么大的军队调动,就算前期能保密,后期也没辙。”
他根本不是遗忘了,很可能是要将大夏彻底消灭之后,再来对付鱼凫国。
“保密?为什么要保密?”
凫风初蕾缓缓地:“你知道有一种猛兽的习性吗?他总是先把硬骨头吃完,然后,把最好的肉留到最后!大夏、白狼国,便是他要急于吃完的骨头!吃完,马上就该是鱼凫国了!他要你们全部死掉,然后,再看着鱼凫国慢慢死!”
小狼王又道:“我们联盟出兵的消息能保密吗?”
小狼王死死瞪着她,然后,转身就跑。
她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战争,是从傍晚开始的。
小狼王略一迟疑,也点点头,却问:“鱼凫王,能告诉我们,你训练这支奇兵的用意吗?”
彼时,月色才刚刚升起,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到时候,这支小分队只能有杜宇全权指挥,你们二位都无权过问。你们可同意?”
涂山侯人亲自率领的五万大军,便驻扎在这个山谷之中。
涂山侯人情知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而且,当初在阳城驱逐大费时,杜宇大军的威力他亲眼见过,所以,对于杜宇的能力并不如小狼王一般质疑,立即就点了头:“我回去后立即派人前来。”
这里,是通往钧台和三个最大的诸侯国的要塞,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初,有扈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涂山侯人若非抄了密道,根本无法越过这个要塞。
凫风初蕾不理他的揶揄,笑道:“实不相瞒,为了对付鬼兵,鱼凫国也训练了一支千人的秘密军队,但是,我觉得不太够,所以,还要增加一千人。若是你们信得过我,不妨各自挑选五百精锐,由杜宇在褒斜军营统一训练一个月之后,再上战场,二位意下如何?”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提前封锁了密道,确保任何人都无法抄近道而来。
他耸耸肩:“难道我说错了吗?”
果然,沉不住气的东夷联军终于主动发起了进攻。
杜宇看了他一眼。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独角兽的年轻人,他面目凶狠,头上戴着彩色羽冠,左弓右箭,老远,就一箭射来。
也不知怎地,小狼王一直看杜宇不太爽,立即道:“凭什么是杜宇统领?杜宇很厉害吗?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
一名大夏士兵,应声倒地。
众人这才一起看向下首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宇,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随即,便响起一声呐喊:“敌人来了……”
“如果二位信任我,不妨每一方各派出五百好手,由杜宇统领……记住,要是你们军中最精锐的好手,尤其是身手最敏捷的一批人,其他条件不限。”
涂山侯人立即冲出主帅阵营。
“奇兵?”
远远望去,月色下,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上面绣着两个巨大的字“天尊”!
“我们必须训练一支奇兵!”
旗帜下,一队侍卫,清一色的独角兽。
“所以呢?”
居中者,满脸肃穆,并未佩戴任何鬼面。
凫风初蕾摇摇头:“他们只是装神弄鬼而已。小土王很可能是找到了蚩尤当初留下的秘密武器,这种武器,比我们现在使用的刀枪剑戟厉害多了,所向披靡。如果我们刚一交手,便遇上鬼兵,可能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一支货真价实的东夷联军。
“难道不是因为是鬼吗?”
涂山侯人松一口气。
她反问:“你知道他的鬼兵为何如此厉害吗?”
只见两军厮杀十分激烈,东夷联军是强行闯关,所以死伤更是惨重。但是,他们人数相当多,死了一批,另一批立即又冲上来。
小狼王很紧张:“你认为他一开战便会出动鬼兵?”
大夏弓弩手早有准备,密密麻麻的箭簇射出去,一时间,东夷联军奈何不得,只是一茬一茬地倒下去。
凫风初蕾若有所思:“但愿这一次决战,小土王不那么快出动他的鬼兵才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地上已经尸横遍野。
小狼王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既是如此,我也不算白走一趟。鱼凫王,这一次,成败就看你的了。”
东夷联军的进攻也渐渐缓慢下来。
涂山侯人也立即道:“我来鱼凫国之前,已经叫涂山奉朝和夏侯首领做好了准备,他们半月之内,也可以赶到。”
远远望去,只见那黑色大旗下面,为首者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似的。
二人这才知道,原来凫风初蕾早有准备,这一次,无论结不结盟,都会直接陈兵三苗边境和小土王决战。
最初,涂山侯人以为这便是小土王,可很快就判断出,这绝非小土王,最多只是东夷联军的一员大将而已。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本要提着劈天斧冲上去,可是,看看天边的月色,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月之前,我们已经在汉中南中一带部署粮草,一万大军轻装简骑,七日之内必然到达!”
东夷鬼兵,基本上每一次出手都是在午夜之后。
小狼王本是有备而来,速度快不稀奇,可听得凫风初蕾速度也这么快,很是意外:“你们真的能这么快?”
可今天,这么早就出手,而且也不佩戴鬼面具,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凫风初蕾当机立断:“鱼凫国一万大军由我亲自率领,从褒斜出发,七日之内便可陈兵三苗边境!”
就在这时,东夷联军的进攻停止了。
小狼王立即道:“我带来的一万大军已经在西北边境,其中三千精锐,三日之内便可以赶到。请问二位,你们的大军什么时候出发?在哪里汇合?”
仿佛是死伤太重,顶不住了。
凫风初蕾苦笑一声,摇摇头,也不推辞,只道:“既然二位信任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边,大夏士兵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涂山侯人立即道:“我也赞成鱼凫王出任联军统帅!”
毕竟,这是一次货真价实的大胜——大夏几乎没有折损一兵一卒,便击溃了东夷联军的进攻,而且射杀了对方至少几千人。
“这不就结了吗?这次三国联军的主要目的,在于引出小土王,将其定点斩杀,可是,我们之中,唯有鱼凫王可能有这个本事,其他人都做不到。既然如此,联军的统帅就只能是鱼凫王!”
涂山侯人虽然明知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却当机立断,下令鸣金收兵。
涂山侯人笑起来,摇摇头,十分坦率:“这一点,我真的办不到!”
东夷联军,并未撤退。
“你能不能对付鬼我不清楚,可是,在这种需要单兵作战,一对一较量的时候,你显然远远超越启王子。很简单,你可以独闯小土王老巢,闹他个灰头土脸,你问问启王子,他办得到吗?”
据前方探子来报,这支联军队伍,高达五万人,领头者,为大将军“熊样”——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大笑,就连涂山侯人也哑然失笑。
“难道你以为我就能对付鬼了?”
熊样,正是他昨晚所见那个一尊雕像似的人物。
他理直气壮:“启王子指挥作战的能力我当然清楚,不过,启王子交战的对象主要是大费,大费再牛比也只是凡夫俗子。可小土王就不一样了,小土王很可能是一个鬼,启王子对付鬼就没经验了吧?”
可是,这个熊样,却绝非等闲之辈,正是他,去年一整年,率领东夷联军横扫了整个大夏边境,包括夏后氏一族也败在他手里。据说,正是他亲手射杀了夏后氏的儿子云逸。
“为什么?”
将士们听得这消息,真是群情激奋。
他大言不惭:“我也自认不比启王子差,就算出任联军统帅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今天我还真的不是为了自己,我觉得应该是你鱼凫王出任联军统帅!”
“这一次,一定要杀了熊样……”
“莫非你想自己出任联军统帅?”
“东夷联军也不过如此,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厉害嘛……”
“我可不是意气用事!”
“既然他们不走,我们就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凫风初蕾只问:“你为何反对?有什么理由?小狼王,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定要替夏后首领和云逸小公子报仇……”
小狼王这反对也太没道理了。
……
就连杜宇等一干将领也暗暗皱眉。
云逸曾经在涂山侯人军中多年,夏后氏更是涂山侯人的左膀右臂,因此,他们父子的伤亡,自然引起了军中极大的愤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加上这场胜利,极大地提高了众人的自信心,所以,决战之心就更加强烈了。
涂山侯人尚未回答,小狼王却大叫:“不行,我反对!”
涂山侯人却只静静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一言不发。
很显然,谁出的兵力多,谁就最有发言权。鱼凫国和白狼国加起来才两万兵力,还不足大夏的一半多,所以,凫风初蕾很自然就道:“这个联军统帅,自然该是启王子出任。一来,大夏调动了五万大军,贡献最大;二来,启王子和大费征战五六年,有极强的实战经验,能力也有目共睹,所以,这个联军统帅,自然非他莫属了!”
半晌,他抬起头:“传令全军,但凡和东夷联军交手时,只许白日出站,晚上切勿争战!”
所有目光都看向涂山侯人。
众将很是奇怪,立即问:“为什么?”
他问:“既然是三国联军,那么,谁出任统帅呢?”
他沉声道:“东夷联军并不可怕,看样子,他们和我们差不多。但是,你们不要忘了神出鬼没的东夷鬼兵。既然是鬼,就只能夜晚出行。所以,我们绝不要在夜晚更他们硬碰硬。大家切记,一定要选择白日交战,但凡到了夜晚,无论战况如何,立即鸣金收兵!”
可是,新的问题接着来了。
众人齐声领命。
现在,凫风初蕾反而谢自己,那就真是客气或者说是给自己面子了。
第二天傍晚,熊样率领的东夷大军,对大夏军队再次展开了进攻。
可小狼王就不同了,西北大片领土沦陷,整个白驼族基地被占领,到后来,金矿都被人家抢走了。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白狼国国王,只怕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这一次,大夏军队士气更旺,从傍晚到月色初升,直将东夷联军杀得天昏地暗。
小狼王当然清楚,联军如果获胜,得利最大的将是自己,毕竟,大夏疆域辽阔,小土王再厉害也没法一朝一夕攻克,而鱼凫国相对更远,说也奇怪,自从凫风初蕾偷袭小土王老巢之后,几个月来,他反倒对鱼凫国秋毫无犯。
就在东夷联军开始撤退时,大夏军队立即鸣金收兵。
“那就多谢你对我的信任了!”
有将领本要趁着敌方溃败时,乘胜追击,却被启王子严厉喝止。不但如此,启王子还下了命令,但凡天色黑尽时,除了巡逻的队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军营,也不能擅自走到黑夜之下。
小狼王长嘘一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愿意将联军的兵力增加到一万!”
真正的反攻,是从第三天开始的。
“如果我不能拿下他,只怕你们就更不可能了!”
那天一大早,太阳初升,启王子的军队便发动了进攻。
可是,他毕竟亲眼见识过凫风初蕾的本领,不得不道:“你真认为可以逼得小土王露面,然后将他拿下?”
东夷联军虽早有准备,也抵挡不住潮水般的大夏军队,从早上杀到中午,五万东夷大军几乎折损大半。
小狼王死死瞪着她,总觉得她说拿下小土王的语气,就跟拿下一颗大白菜似的。
可是,他们的中军浑然不乱,涂山侯人放眼望去,只见大将军熊样高高骑在马背上,沉着脸。
她只是镇定自若:“东夷鬼兵虚无缥缈,满世界去追逐明显不现实。可是,和东夷联军决战就不同了。现在全世界都在躲避东夷大军,我们偏偏反其道行之,主动陈兵边境,一来,能阻止小土王向大夏和鱼凫国继续进攻;二来,小土王不可能再不露面了。与其满世界追逐鬼兵,不如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小土王,至少一切就容易多了!”
他骑着鹿蜀,大喝一声便冲了过去。
事实上,三苗之行后,她也认为,小土王对于自己的老巢并不是那么看重。
劈天斧,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点,凫风初蕾也不反对。
东夷联军的血肉之躯要阻止,又谈何容易?
他强调:“鬼兵不灭,我们一切都是白辛苦。纵然你击败了小土王的联军又能如何?看样子,小土王根本不在乎那些乌合之众,更不在乎三苗之地的老巢,否则,何必一直空着任凭你前去偷袭。可能,他的目的在于万王之王,或者是全世界之王……所以,我不想为了跟他决战,堵上白狼国全部的兵马。我只出三千,不能再多了!”
只见一路斧影闪烁,所向披靡,身后,便是启王子亲自挑选的一千精锐,只入无人之境,竟然径直杀到了敌人的中央。
“唉,我要是知道了,又何必还巴巴地跑来向你求助?”
这一下,整个东夷联军都慌了神,就连沉着脸的熊样也慌了神,忽然就暴喝一声:“杀……”
“依你之见,要如何才能破掉那支鬼兵?”
震天价的杀声里,熊样亲自冲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该集中兵力,先消灭小土王的鬼兵。我仔细研究了很久,发现小土王的战斗力全在那支鬼兵,鬼兵一破,他的联军纵不算不堪一击,可是,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兵器是一把巨大的青铜斧钺,有三尺多长的把手,和劈天斧一对接,半空中散发出一阵火花,二人都后退一步。
“你作何打算?”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你就是那什么熊样?”
小狼王也正色道:“我这么匆忙赶来,当然就是为了联盟。可是,我的联盟和你们打算的有点不同……”
旁边的侍卫都哈哈大笑:“熊样,果真是个熊样……”
凫风初蕾也不理他的嘲讽,只平静点点头:“正因为小土王并非寻常人,我们才更需要联盟。小狼王,有一点你至少说得很对,如果不联盟,我们必将被小土王各个击破,坐等灭亡。”
熊样冷笑一声:“启王子也不过如此嘛。”
小狼王干笑几声:“哈哈,委蛇,对于你们主仆的这种乐观精神,我还真是佩服不已。说真的,你们怎么就自信一定能杀得了小土王?小土王横扫千军,已经快拿下半个地球了,直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们真的那么自信一见面就能斩了他?”
“哈哈,你这熊样,整天在我大夏边境捣乱,杀我夏后氏,毁我有男氏、斟灌氏、有穷氏等部族,今天,本王子要杀了你替他们报仇。”
委蛇念及厚普,也恨恨地:“若不是为厚普报仇,我家少主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去斩杀小土王了,算他运气好,逃过一劫。”
“你吹什么大气?今天,你的死期才是到了!”
小狼王气愤愤地:“厚普真是少见的老好人,当年在西北沙漠,我都没忍心杀他,结果,却死于小土王之手。”
“那就先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你不怕?难道厚普惨死是假的?”
劈天斧和青铜斧钺,又是一次碰撞。
“小狼王,你竟然已经被吓破了胆?”
周围的几名小兵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劈得飞了出去。
小狼王长嘘一口气,半晌,才道:“鱼凫王勇气可嘉,鱼凫王的本领,我也不敢小觑。可是,你要知道,小土王并不是一般人,他是一支鬼兵的王!很可能,他本人就是一个鬼!你怎能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就连涂山侯人也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挑衅他,他若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砍下他的头颅!”
熊样却连续退了七八步,死死瞪着启王子,仿佛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敌人,真的和别人不同。
“谁知道呢!据说,天下就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可是,你这么挑衅他,你以为他会无动于衷?”
涂山侯人也暗暗心惊,这个熊样,还真是罕见的对手。
凫风初蕾反问:“那小土王回来了吗?”
他却不屑一顾:“你东夷联军,整天装神弄鬼,本王子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小狼王也不可思议:“鱼凫王,你不怕小土王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血洗你鱼凫国吗?”
熊样冷笑:“我东夷神兵乃天下无敌。他们要在,只怕你启王子只消得一个照面便被化为灰烬了。”
涂山侯人张大嘴巴,但觉不可思议。
“这么说来,你们不是鬼兵了?”
小狼王大叫:“你难道没有听说吗?整个西北的商旅都传遍了。说我们这位伟大的鱼凫王,独闯小土王的老巢,不但捣毁了小土王的九黎碉楼,还将小土王的袍子悬挂在九黎广场上空示众。只可惜,小土王当时不在家,随军征服西方各国去了。若是小土王真的在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是神兵!不是鬼兵!”
涂山侯人听得莫名其妙:“初蕾,你什么时候去偷袭小土王了?”
“就算神兵又如何?落在本王子手上,照旧一斧劈了!”
小狼王冷笑一声:“你既然清楚,还主动前去送死?就因为你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偷袭他的老巢,在九黎广场大逞威风?你以为你一次偷袭得手,便可以低估他的实力?以为能对付他了?”
“先过了本将军这关再说吧。对付你等,哪里用得着出动神兵?本将军照样让你落花流水……”
她摇摇头:“全世界的国家都是小国。可小土王的最终目标却是大夏和鱼凫国。唯有彻底征服这两个国家,他才算得上一统天下。否则,顶多是偏安一隅!”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知死活,本王子今天就让你尝尝厉害……”
他不敢置信:“凫风初蕾,你疯了吗?现在全世界的国家都在避其锋锐,你却去正面迎敌?”
劈天斧,再次挥了过去。
凫风初蕾缓缓地:“正面决战,是我提出来的。”
熊样识得厉害,根本不硬碰硬,立即后退。
小狼王怒了:“你也知道是几千里劳师袭远?那你还主动还去和小土王决战?别说我出动三千人,就算我出动三万人,可三国合起来,也不足十万人。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抗小土王的三十万联军?你是疯了吗?你怎么想到要去正面决战的?”
劈天斧紧随其后,熊样连续避过。
他心平气和:“小狼王,你这不算是结盟,是来占便宜的。须知大夏出动了五万大军,纵鱼凫国只能提供一万大军,可是,粮草后勤这最重要的部分,鱼凫国承担了一大半,也就是说,鱼凫国的实际投入,绝对不比大夏少。可是,你区区三千人,而且几千里劳师袭远,根本无法提供任何粮草后勤,你说,若是取得了胜利,算你的还是算我们的?”
涂山侯人大笑:“你这熊样根本不成,还是换你们那什么小土王来吧!让本王子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五万大军,就派出三千,这算是要决战的架势吗?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见天尊?”
据小狼王这几年的疯狂扩展,白狼国的士兵当在六万以上,就算损失了几千,可至少还有五万人。
“天尊?不是小土王吗?怎么又变成天尊了?天尊?像天一样尊贵?他好大口气,竟敢这么称呼自己。待得本王子见了他,一定一斧头劈了他。”
涂山侯人笑起来。
熊样破口大骂:“要是天尊在这里,你马上就被处死了!”
“三千!不能更多了!我们驻守金矿损失了几千人马,在西落鬼戎的争夺战中又损失了一些,现在能派出三千人马就不错了。”
“哈哈,本王子死不死你不会知道,今天,你倒是马上就要死了。”
“三千?”
劈天斧,裹着风一般的速度劈过去。
小狼王不假思索:“你们国土面积大,受到威胁的程度大,再说,你们军队人数本来也更多。但白狼国小国寡民,我最多只能出三千人马。”
熊样转身就跑。
涂山侯人也不隐瞒,直接道:“大夏出动五万大军,鱼凫国派出一万大军,小狼王,你能出多少?”
涂山侯人哪里会给他机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是一斧劈过去,熊样再也无法躲闪,青铜斧钺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狼狈不堪地转身就跑。
他反问:“你们各自出了多少军队?”
“熊样跑了……”
“没错,我们的确必须结盟。问题是,你能出多少军队?”
“熊样败了……”
小土王长嘘一口气:“真的假的?这时候陈兵三苗边境?听上去简直就像是疯子所为!可是,无论如何,我们真的必须结盟!”
“启王子赢了……”
“我们不但要和东夷联军决战,而且还会陈兵三苗边境。”
震天价的欢呼声里,东夷联军兵败如山倒,只见大夏精锐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便将东夷联军杀得节节败退。
小土王大叫:“你们疯了吗?小土王的联军现在已经有三十万人了。你们怎么去决战?”
五万联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正面决战?”
启王子大败东夷联军的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我们打算组建联军,和东夷联军正面对决。”
整个大夏,几乎都沸腾了。
小狼王当然早就看出这二人聚在一起,肯定也是为着结盟一事,立即道:“我们必须三国结盟,共同对付小土王。对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各大诸侯国,开始纷纷派出军队,并送上粮食,很快,启王子的军队便扩充到了真正的十万人马。
凫风初蕾和涂山侯人对视一眼,涂山侯人先开口:“小狼王,你打算如何个结盟法?”
这一天,涂山侯人召集了军中会议。
小狼王恨恨地:“那个什么小土王,现在已经彻底占领了西方,只怕马上就要掉头前来对付大夏和鱼凫国了,所以,我们非结盟不可……”
据探子报来的消息,东夷联军溃败的消息令白衣天尊震怒,已加派了几万大军,全力围剿大夏。这一次,领军的为东眷族首领的儿子,原本是真正的小土王。
她早知小土王厉害,可没想到,他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涂山侯人不敢大意,立即排兵布阵。
凫风初蕾听得这个消息,非常震惊。
十万大军,兵分三路。
现在,他们只能困守白旗镇,全部军队蓄势待发,可是,前后无路,根本不知道能熬多久。
第一队,是副将郑丹率领,驻守在百里之外。
现在,整个西方几乎全部沦入小土王之手,白狼国的领土也被压缩到了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全靠狼少年们转移速度快,才避免了大规模的覆灭,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别说等小土王前来进攻,单单是白驼部族战马和粮草补给耗光,以及沙漠金矿的丢失,小狼王便无以为继了。
第二队,则由涂山奉朝率领,把守有扈氏的地盘,也是通往钧台和阳城的必经之地。
难怪东夷鬼兵没有前来报复,敢情是先平定西方各国,然后再来集中兵力对付中原各地以及鱼凫国。
第三队,则由涂山侯人亲自率领,坐镇中军,驻守钧台。
也正好是自己去偷袭小土王老巢过去的三四个月。
三军分立,成三角形,随时可以互相救援。
算算时间,正好是三四个月。
会议完毕,涂山侯人单独召集了郑丹和涂山奉朝。
小狼王恨恨地:“据我所知,除了丽丽丝的鬼方之外,其他西方小国无一幸免,当初大禹王的手都伸不到的地方,也全被小土王攻陷。而丽丽丝能幸免,并非是她们能战,而是鬼方实在是太小了,加上她们并不长期定居某地,四处游猎,估计东夷鬼兵都没兴趣,直接绕道走了……”
二人但见启王子面色慎重,都有点意外。毕竟,启王子之前才击溃了五万东夷联军,名动天下,现在,就算是小土王来了又能如何?
东夷联军的规模,迅速壮大到了三十万人以上。
可是,涂山侯人却极其严肃:“二位久经沙场,别的我也不说了。但是,有一点,我一定要提醒你们,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在黄昏后和东夷联军作战!哪怕是他们主动挑衅,辱骂,你们也决不可应战!切记,切记!”
非但如此,整个西方以西的大小国家,几乎无一幸免。
郑丹问:“为何?难道他们真的是鬼?”
“没错。东夷鬼兵不知用了什么武器,我们重兵把守的金矿,竟然一夜之间便陷落了,所有守卫全军覆没,连报信的人都没有,直到前去运送黄金的军队进入,遭到袭击,死伤大半,才有少数人逃回来报信……”
“他们是不是鬼,我不清楚。但是,纵然是装神弄鬼,也只能选择夜晚,而不是白天。你们切记,无论如何,不许在黑夜应战!而且,军营要加强戒备,一旦入夜,任何人不许乱闯乱走,全部呆在军营里!”
涂山侯人大吃一惊:“金矿也被他们霸占了?”
二人情知启王子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都纷纷领命。
“东夷鬼兵先是夺取了我们早已占据的西落鬼戎,又占据了我们在西北的大片土地。一个月前,东夷鬼兵还将我白驼部族驯养的几万战马洗劫一空。不但如此,就连西北沙漠的金矿,也在半月之前被他们霸占了……”
二人一走,涂山侯人立即接到凫风初蕾传来的消息。
“为什么?”
他仔细看了,很是意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初蕾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整个鱼凫国边境居然没有一点事情发生,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气急败坏:“鱼凫王,我们必须马上结盟,否则,东夷鬼兵要把我们各个击破……”
彼时,凫风初蕾也如是想。
凫风初蕾更意外:“小狼王,你怎么来了?”
陈兵三苗边境,先是迎战东夷鬼兵,接着大费的猛禽军队也出动了,可见那个什么天尊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行动。
他本是满脸焦虑,可一看到满屋子的军人,甚至包括涂山侯人时,便意外地停下脚步。
按理说,他怎么也要在鱼凫国边境大开杀戒,杀鸡骇猴,可迄今为止,他居然一动不动。
小狼王不等回复,径直冲了进来。
杜宇等连续传来消息,无论是熊耳灵关褒斜等要塞还是金沙王城,统统都风平浪静,没有遭到任何战争的阴影,就好像不可一世的白衣天尊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一片土地。
会议从早上开到傍晚,凫风初蕾正要令众人先去歇一会儿,吃了晚饭再继续,却听得急报:“小狼王来访……”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安。
可是,大家权衡再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不提出异议,只立即建言建策,商讨联军决战的后勤粮草等等一应细节。
很可能,这就意味着,白衣天尊对大夏的打击就越大——就像一只已经张开了的网,在慢慢地收缩,而鱼凫国,只是网络的最后一只猎物而已。
这时候,去寻小土王决战,真不啻老虎嘴上拔须。
只要大夏失败,便无任何屏障,只怕到时候,鱼凫国会死得更惨。
当大家听得鱼凫王竟然要和大夏组建联军,主动去和小土王决战时,都很意外。
可是,九黎河方圆几百里范围内,根本没有东夷联军的影子。
参见联军军事商讨会议的,除了凫风初蕾和涂山侯人,杜宇以及褒斜军中的十几名军官都参与了。
纵然深入天尊的老巢,也最多只是一些平民百姓和九黎广场的贸易商旅而已。
凫风初蕾淡淡地:“再是无趣,也得先把小土王除掉,否则,我们连感觉无趣的资格也没有了。”
那些,根本不是她作战的对象,也无法将那些人全部杀了泄愤。
他忽然意兴阑珊:“人生真是太无趣了。”
白衣天尊,就像耍猴似的,完全不接招,直等彻底消灭了大夏,才慢慢来收拾你。
涂山侯人长叹一声,看着已经彻底沉没的月色,很快,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接着,便是战事讨论,然后,率领联军攻打小土王,结果如何,实难预料,但可以肯定,每天都是在血肉横飞中惨淡煎熬。
她暗忖,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哈哈,启王子可真是豁达。可人在江湖,哪里能真正随心所欲?”
东眷族的儿子墨黑,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他心平气和:“万王之王听着好,可责任太重大。我一想到以后每天要三更起床,五更退朝,一天到晚奔走于国事,听大臣们啰嗦奏对,各种倾轧,各种杂务,便头大如斗。万王之王,其实毫无意义。尧舜禹尊,最后也是黄土一抔。还不如生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墨黑便率领一支大军,从已经被灭亡的有穷氏部落出发,很快,便在距离有扈部族三十里开外,和涂山侯人的大军展开了对决。
委蛇先笑起来:“真要打败了小土王,启王子便是名正言顺的万王之王,哪能去金沙王城?”
战斗,是在黎明打响的。
“初蕾,要是真的打败了小土王,而我又还没有战死,那我就去金沙王城做一个定居者,你会不会欢迎?”
墨黑,特意选择了白天进攻。
大夏要的是帝王之威,当然不适合凡夫俗子。
早有准备的大夏军队也不甘示弱,很快,便杀得难分难解。
“对,金沙王城比阳城有趣多了,温柔旖旎,四季如春……”他随手拍了拍委蛇的双头:“而且,还有委蛇,大熊猫。阳城,只有一地废墟。说真的,我对大夏历代的都城,从来没有爱,总觉得太过厚重,令人压抑。根本不适合安居乐业……”
从早上,到傍晚,两军互有死伤,不分胜负。
“其实,我从不打算隐居,金沙王城三十里花道,便是栖居终老的最理想之地。”
刚刚夕阳西下,东夷联军便鸣金收兵。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色,竟无限向往。
涂山侯人非常意外,大夏的将士也都很意外。
他眉毛一扬,呵呵笑起来:“待得天下彻底平定,没准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有这么一片竹林,对月吹笛,悠闲自在。”
连续两天,皆是如此。
“你不该成为大夏之王,你该成为一代乐曲大师。”
到第三天,反倒是大夏军队坐不住了,就连涂山侯人也坐不住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初蕾,你这么晚还没睡?”
这一天,从早厮杀到晌午,依旧不分胜负,涂山侯人骑着鹿蜀,便直冲敌营——和上次一样,他准备以拿下熊样的方式驱逐墨黑。
几年之后,尽管早已目睹她的身手,知道她比自己还厉害许多倍,可是,这种感觉却不减反而更增加了。
劈天斧,一路砍杀,所向无敌。
汶山第一面起,他便有这种感觉。
很快,他便当枪匹马杀到了东夷联军的阵营。
就像他记忆中,孱弱安静到了无力自保地步的母亲。
墨黑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他人也黑得发亮——面上涂抹了纹身,胸膛上也是纹身,头上则戴着高高的羽冠,羽冠上镶嵌着一道金边——那是东眷首领的标志。
风一吹,就像竹叶,随时会飘落枝头。
远远地,一众侍卫迎着涂山侯人步步后退。
她孱弱文雅如背后的青青翠竹。
劈天斧的威力之下,竟然无人敢于靠近。
亦如现在,他甚至忘却她是女王,她是四面幻影的绝代高手。
涂山侯人停下脚步,随手一指:“想你东眷族,自来便是我大夏的手下败将。可是,你等人面兽心,朝三暮四,今日归顺大夏,明日投靠什么小土王,简直厚颜无耻。”
她是他所见过最温柔静默的少女,但凡不开口的时候,就像一幅安静而华丽的画卷,让你做梦都想不到她会有大杀四方,一拳砸碎一个巨人脑袋的时候。
墨黑很年轻,充其量不到二十五岁,而且,从来不苟言笑,脸紧绷得真如阴间里来的鬼魂。
他凝视她,心又开始砰砰乱跳。
可是,他不是鬼。
她微微一笑,双眸温柔如流淌的月色。
他只是纹身多了点而已。
他忽然笑起来,玉笛一横:“初蕾,要是没有战争那该多好?”
听得这话,他鸱鸮一般的声音十分刺耳:“我东眷族自来便是三苗的分支之一,以前不过碍于大禹王的淫威,可大禹王已死,谁还怕你大夏?你这什么启王子,死期也早就到了!”
涂山侯人抬起头,看到庭院门口,竹林之下,一人一蛇一熊猫。
“哈哈,今日谁死还不一定!”
忽然想,要是没有战争,没有厮杀,一直这么静听风声,笛声,那该多好?
“天尊说了,今日非消灭你等不可!”
她独步林中,听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大熊猫懒洋洋的脚步声,而委蛇则是无声无息的。
“天尊?”
看起来很近,但必须穿过一条长长的林中小径才能到达。
涂山侯人非常好奇:“按理说,东眷首领一死,你墨黑才是小土王,为何又甘愿臣服于什么见鬼的天尊?到底是何方神圣窜到三苗地区装神弄鬼?既然如此厉害,他本人为什么一直不露面?”
涂山侯人的居住地,挨着杜宇的军营,跟她的行宫,以一座茂盛的竹林相隔。
“放肆!你竟敢对天尊大言不惭?”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漫步过去。
“天尊?”
久而久之,神经蹦得紧紧的,如今,忽然听得这华美悠扬的乐曲,顿感心神松懈下来。
涂山侯人若有所思:“这个人好大的口气!可是,他凭啥自称天尊?就凭他有一支鬼兵?还是有你们这几个走狗?”
她一点都不敢大意。
他哈哈大笑:“要是你们那什么天尊在这里,保管也叫本王子一斧头给劈了!”
一次失败,足以毁灭全局。
墨黑满脸愤怒,就好像涂山侯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手中的弓箭随即拉开,嗖的一箭便射来。
尤其是袭击小土王的老巢归来后,她的戒备心更重,担心小土王随时神出鬼没,来那么一次致命偷袭。
劈天斧一扬,那箭簇换了个方向,正要坠地时,忽然长了眼睛似的一个旋转,竟滴溜溜地射向涂山侯人的后背。
凫风初蕾一袭劲装,自从熊耳失守之后,她几乎从未整夜安寝,随时都一身劲装,如临大敌。
他吃了一惊,随手一扬,总算将箭簇劈开,饶是反应得快,也差点坠下鹿蜀。
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少主。
周围,响起哈哈一阵爆笑声。
笛声,在竹林中慢慢流淌,月色,风声,摇动的花影,若有似无的暗香,已经躺下的鹿蜀,开始在月色下抖动蓝色的鬓毛,而懒洋洋的大猫熊也站起来,竖起耳朵。就连假寐的委蛇,也昂着双头,睁大眼睛,长叹一声:“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美妙的乐声了。”
“跳梁小丑,也敢侮辱天尊名号?”
他心血来潮,吹起了笛子。
“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大言不惭?”
从怀中摸出玉笛,早年的音乐梦想忽然彻底复活了,几乎快被遗忘的盛大歌舞曲《九韶》也变得那么清晰。
“赶紧杀了姒启……”
战争的阴影仿佛已经远去,万王之王的地位也不再重要,反而是少年时的理想,跃然脑海。
墨黑鸱鸮一般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姒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那一夜,涂山侯人听着竹林松涛,和风阵阵,但觉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领略过这样的静谧时刻了。
“哈哈,也罢,今日本王子先杀了你,再去杀你们那什么天尊!”
简直胜过世界上最好的侍卫。
劈天斧,兜头劈去。
别看这家伙肥胖蠢笨,可要是嗅到生人的气息,它的双眼立即发出锐利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周围的士兵纷纷涌上来。
行宫前,除了几名杂役,只有一只大熊猫懒洋洋地躺着,可能是褒斜的日子太惬意了,它长得益发地肥胖了。
可是,他们哪里是姒启的对手?不消得片刻,姒启已经杀到了墨黑的身边。墨黑毫不示弱,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把砍刀便迎上来。
旁边,便是鱼凫王的临时行宫。
劈天斧很沉,墨黑的砍刀很重。
饶是如此,下榻之地,也远远不如阳城的繁华,只是就地取材的竹楼,清幽宁静,十分宜人。
这一遇上,便是一阵刺目的火花。
杜宇是以大夏之王的待遇安顿他的,规格极高。
墨黑连续退了七八步,姒启却稳稳站在原地。
那一夜,涂山侯人夜宿褒斜军营。
墨黑显然很吃惊,死死瞪着姒启,姒启大笑:“墨黑,你还是去和熊样汇合吧,下次,让你们那什么天尊别再派你们这些废物了,还是他亲自前来,看能不能在本王子面前多过几招,对付你们这些废物,简直毫无意义……”
谁还能克制那些外星妖孽?
墨黑挥舞砍刀便冲上来。
彼时,已经没有百里行暮。
他的砍刀可不是一般的砍刀,而是带了钩的金色弯刀。
涂山侯人更是忧心忡忡,假如真是东井星一类的外星怪物,那就真比鬼还难对付了。
三招之后,姒启才知,这黑小子比熊样强多了。
“我怀疑东夷鬼兵穿的并非是什么重型铠甲,而是一种非常先进的防身服,这在一般人看来神奇得很,可是,你想想当初在西北沙漠遭遇的东井星妖孽们……”
这边,两军主帅杀在一起,那边,双方的交战也越来越激烈。从晌午,到黄昏,按照习惯,大夏将士都以为东夷联军又有鸣金收兵了。
涂山侯人当然记得。传说中,蚩尤有八十一个兄弟,人人皆铜头铁额,刀枪不入,黄帝初次和他们交战时,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直到求救九天玄女,才挽回败局。
因为,已经力不从心的墨黑连续跳跃奔走,在启王子面前露出败相,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对!正是蚩尤!你还记得蚩尤的传说吗?”
姒启哪里容得他逃跑?
涂山侯人好生意外:“蚩尤?”
这一次,非将墨黑斩于马下不可。
“小土王的大本营在九黎碉楼,据说,那是蚩尤生前指挥作战的大本营。而且,九黎族当年聚居的巨人广场也还完好无损。”
可是,他不愿意将战争拖到黄昏,急于结束战斗,于是,步步紧逼,墨黑处境就更加危险。
“什么发现?”
姒启连续两个杀招,墨黑转身就跑,姒启追上去,大笑:“墨黑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她摇摇头:“我本是前去斩杀小土王,想一劳永逸,没想到他居然不在老巢。不过,我倒有个很奇特的发现……”
一斧下去,墨黑身子一个踉跄,一只臂膀就被生生劈了下来,顿时血流成河。
涂山侯人听她两次提到“三苗之行”,略略意外:“初蕾,你去三苗之地可有什么发现?”
大夏将士将主帅如此神勇,齐声欢呼:“启王子……启王子……”
双方兵力加起来,便是六万!总数虽不算惊人,可是,和东夷联军决战,也足以威慑边境了。
东夷联军也被震颤,一时间乱了阵脚,出现了三日以来的最大败局,顿时被大夏军队杀得人仰马翻。
凫风初蕾大喜过望:“原本我估计你只能抽调三万大军,如今有五万可真是好极了。不过,鱼凫国兵力不足,只能抽调一万大军,余者必须守护褒斜灵关,以免东夷鬼兵偷袭金沙王城。”
几名侍卫抢上前扶住墨黑,姒启本要追上去彻底结果了他,可是,一看天色,原本血红的夕阳忽然彻底隐没,天空中一团黑云笼罩。
涂山侯人立即道:“大夏诸侯国很分散,阳城也早已被大费烧毁,现在,我的十万大军,除了必要的防守,可以抽调五万以上奔赴三苗边境……”
他十分警惕,立即纵声道:“墨黑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明日本王子再来杀了你!”
她叹道:“熊耳失守后,我便一心研究如何对付东夷鬼兵,直到最近亲自去三苗之地走了一趟才茅塞顿开。只是,鱼凫国兵力不足,无法独自陈兵边境和东夷联军决战。不过,如果加上大夏的十万大军,这就不成问题了……”
他中气十足,交战双方都听得清清楚楚。
涂山侯人猛地一拍脑袋,哈哈大笑:“初蕾,我怎么就想到这一点呢?我这几个月,为这事头疼得彻夜难眠,总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却从未想过要主动去正面决战,哈哈哈,妙,真是妙极了,初蕾,这主意太妙了……”
这既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命令,大夏将士被严令,一听得这个讯息,必须马上鸣金收兵,所以,尽管此时占据了绝对优势,众人也不敢恋战,立即吹响了收兵的信号。
“东夷联军当然不值得决战,可要是小土王的老巢彻底沦陷了,你想,他会怎样?他神出鬼没的奇兵,一直不需要回防吗?”
偏偏这时候,墨黑挣扎着杀过来。
涂山侯人小心翼翼:“东夷联军有决战的价值吗?”
他明明已经断了一只臂膀,却毫不示弱,嘶声大吼:“杀……杀……任何人胆敢后退,杀无赦……”
“我曾深入整个东夷族生活的三苗之地,发现他们以江河一带为界,以九黎为大本营。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跟着东夷鬼兵的节奏四处追赶?不如陈兵边境,将整个三苗包围,以逸待劳,他们自然会主动前来决战!”
随即,弯刀挥舞,连续斩杀了两名退却的小兵,其他人见状,再也不敢迟疑,自己掉头向大夏将士杀来。
“东夷联军?跟他们决战有意义吗?”
大夏将士见这些败军之将还敢前来找死,也不示弱,纷纷掉头迎战,只见他们如砍瓜切菜一般,径直杀得东夷联军尸横遍地。
凫风初蕾徐徐地:“我们不和东夷鬼兵决战,我们和东夷联军决战!”
偏偏墨黑的手下更敲响了战鼓,那是死战到底的信号。
“正面决战?面都见不到,怎么决战?那些鬼兵真的幽灵似的,来去如风,今天在百里之外,明天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决战。再说,他们成立的所谓东夷联军,全是归顺投降的各诸侯国和西域小国的附庸,战斗力并不强,而且也极少外出作战,只驻守三苗边境,做个样子而已。”
大夏将士早前驱逐了熊样,这次又连续大败墨黑军队,而且东夷联军全部是人,而不是什么鬼,大家的警惕心自然都松懈了下来,因此,见他们如此不知死活,干脆越战越勇,一心想将这支军队彻底消灭。
凫风初蕾忽然道:“你想过和东夷鬼兵正面决战吗?”
姒启却觉得不对劲。
涂山侯人不无感慨:“我现在最怕的是恐惧之情在军中彻底蔓延,那样,只怕不等东夷鬼兵前来,自己先崩溃了。而且,这种情绪下作战,只恐也是望风而逃,哪里还有胜利的可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准确地说,是未战先怯。
因为,大夏的军队被东夷联军缠着,一时间,已经无法再鸣金收兵了。
军心一动荡,战斗力便可想而知。
天色,渐渐黑了。
东夷鬼兵神出鬼没,在大夏纵横来去,所向披靡,涂山侯人也曾派出大军追逐,搜寻,可是,总是寻不着,可一旦错过,便立即遭遇偷袭,防不胜防,久而久之,军心动荡,一股恐惧之情在军中蔓延,大家私下里纷纷传言,东夷鬼兵真的是鬼,除了鬼,没有人能这样不留痕迹。
战局,已经更加明朗。
凫风初蕾想起厚普等人的惨死,也心里一寒。
几万东夷联军,已经十不存一,只有少数人正在勉力迎战,只恐今晚之后,必将全军覆没。
这不是玩笑话,这是他的真心话。
墨黑被一大队侍卫包围着,却始终不肯撤退,只是挥舞着金刀哇哇大叫,又是愤怒又是绝望,但凡有敢于退却者,统统被他就地斩杀。
姒启缓缓地:“也许,他们真的是幽灵,刀枪不入!”
姒启,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乌云,已经散去。
“这只是我的判断!我怀疑东夷鬼兵穿了重型铠甲,按理说,那些箭簇射到重型铠甲上,纵然无法穿透,至少也该有所折损,可是,满地残箭,无一折损,就如射在草垛上被反弹一般,丝毫没有力道……”
天空,一轮圆月。
凫风初蕾听得非常认真,尤其,当涂山侯人讲到在有穷部族所见所闻时,她终于开口了:“你说,有穷神箭手的弓箭射出,但全被反弹回来了?”
他忽然觉得不妙,厉声道:“收兵……快……”
可是,他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兵。
鸣金收兵的信号,再次响起。
除非他们真的是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正常军队,无论什么样的坐骑都办不到。
歌声,是从月色而来。
可是,涂山侯人并不相信,一支鬼兵真的能今天在几千里之外,明日一早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歌声,是从云彩而来。
也有人说,本来就只有一支几百人的军队。
歌声,是从半空而来。
东夷鬼兵是分散的,每一支只有几百人。
悠扬、玩转,又欢快、活泼,就像是一群嬉戏无忧的年轻人。
涂山侯人不由得哀叹:“难道真的是上天也要亡我大夏?一点喘息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现在,我身为大夏的联军统帅,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因为,连和东夷大军决战的机会都找不到!”
所有的大夏士兵都抬起头。
大夏曾经历五年大旱,和大费的战争结束不到一年,本是满目疮痍的河山,尚未彻底恢复生机,又遇到这样的浩劫。
明亮的月色下,全是各种各样的头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统统眉清目秀,笑容满面,欢快的歌曲正是从他们嘴里发出。
东夷联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大夏方圆几千里的肥沃土地,而且,这一势头迅速往东南方向蔓延,长此以往,只怕大夏的十万大军还没和东夷鬼兵交手,大夏已经要沦落一大半了。
只有头颅,没有身子。
东夷鬼兵有个极其厉害的招数:每攻下一个地方,便要召告天下:顺我者生,抗拒者死。但凡抵抗的部族,一律血洗,可一开始就投降的,完全优待。正因此,南方上百的小诸侯国,几乎都是没有经历什么抵抗,一听得风声,立即就投降归顺了。
大夏士兵,呆若木鸡。
他也笑起来,却又长叹一声:“实不相瞒,东夷鬼兵接连重创斟灌、有男、有穷等三个大夏最大的诸侯国,已经弄得人心惶惶,而最近两个月,东夷族更是彻底占领了大夏南方方圆几千里的领土,上百个大小诸侯国沦陷,其余诸侯国都慌了神……”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鬼呀……鬼来了……”
她扑哧一笑:“涂山侯人,你这可是往我脸上贴金呢。”
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惨叫:“鬼……鬼来了……”
“初蕾,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向你求助的。”
所有精心的战阵,迅速溃败。
他这才进入了自己这一次前来的主要目的。
断了一臂的墨黑却哈哈大笑,嘴里叽里呱啦,好像在念着什么祈祷词。
难怪凫风初蕾亲自驻守在褒斜练兵。
东夷联军却齐声道:“天尊!”
可凫风初蕾这么一说,他忽然心里一寒,若是东夷鬼兵发现了这条密道,一夜之间闯入金沙王城,绝非什么可笑之事。
“天尊!”
纵然他自己,也是刚刚听说。
喊声,震天动地。
纵大禹王、大费时代,也从来无人发现这条密道。
鬼兵,终于来了。
姒启一怔。
涂山侯人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他越身鹿蜀背上大吼:“别怕,这些只是落头族而已……不是鬼,不用怕……是落头族,落头族……真的不是鬼……”
凫风初蕾静静地:“可要是被东夷鬼兵发现了这条密道,只怕金沙王城就不会那么安宁了……”
落头族,其实不算什么稀奇,因为,他在湔山一战中,已经见识过。
他兴致勃勃:“难怪人们常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要是正常渠道,从金沙王城到褒斜沿途都是崎岖山路,恐怕要走半年,可有了这条秘密栈道,金沙王城便迅速和中原门户连接起来……”
只要奋力一战,未尝没有机会!
“无论是谁修建,都非常了不起。”
劈天斧的光芒在半空中劈开一道缺口,几个头颅应声坠落在地。
她提到柏灌王三字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或者蚕丛大帝修建……”
可是,这根本没用。
“我都不清楚这是我父王时代修建还是柏灌王……”
大夏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但见漫天头颅飞舞,不是鬼还能有什么?
“我以前一直在奇怪,金沙王城的粮草怎么会那么迅速到达褒斜,原来竟然是有这样一条秘密通道。真是太了不起了。”
而且,那些头颅俯冲下来时,都有锋利的牙齿,士兵们但凡奔跑慢者,一口便被咬断了喉咙。
“我父王时代,便有这样一条栈道了,只是长期隐蔽,长满青苔,很少为外人所知。直到杜宇驻守褒斜之后,我们才稍加维护,栈道便能正常使用了。”
鬼头们翻飞,歌唱,欢快,跳跃。
“初蕾,你们竟然能在崇山峻岭中修建这样的栈道?是怎么做到的?”
女鬼青青的发丝,美丽的面容,婉转的歌声;
真真是开山凿石,生生从天险里修出一条路来。
男鬼们龇牙咧嘴,雪白的长长的牙齿,瞄准一个又一个大夏士兵的喉头。
他惊呼,要修建这样的一条栈道,真不知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
大夏士兵,魂飞魄散!
古道绵延百里,直通金沙王城,往来粮草,皆通过此栈道。
溃败,已经不可阻止。
那是一条完全修建在悬崖绝壁上的古道,用了坚固的石头和木材搭建成旋梯,下面,则是滔滔的江水。
他们纷纷逃避,后退,前冲,乱七八糟。
可是,姒启的目光却落在一条长长的栈道上面。
自相践踏者,比死在落头族利齿下的人更多。
和暖的风,淡淡的香,盛开的不知名野花,偶尔煽动翅膀飞过的野鸟有着五彩斑斓的羽翼,当然,还有漫山遍野的锦鸡。
偏偏这时,杀声再起,是东夷联军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黄昏的林中,有霞光一般的雾气,迷离,璀璨,就像一个迷幻多彩的神奇世界。
涂山侯人见大势已去,立即道:“撤退,快退……”
她忽然很感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涂山侯人,你还没有领略过褒斜一带的美景吧?我带你看看。”
他的劈天斧连续挥舞,强行杀开一条血路,跌跌撞撞的士兵们便沿着这条血路拼命逃亡。
依旧是汶山初见那个少年。
从黄昏,到黎明。
少年心事,一片赤诚。
清晨的风已经开始吹来热意。
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如果不开口,一直还是朋友,那该多好?可一旦说出口,便朋友也没得做了。
涂山侯人转身,只看到自己背后稀稀拉拉的一支人马。
上次求婚失败,他于绝望里,再也没有等待过她半点的消息。
五万大军,已经不足一万。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其中七千人,还是分散在百里之外的郑丹率领的援军,闻讯赶来,却在半路上遇到。
“怎么啦?”
也就是说,他的四万三千军马,只逃出来三千人。
他大步便走了过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初蕾……我……我……”
其中,有三万是他最最顶尖的嫡系部队,另一万,是从西北沙漠起便跟随他的精兵。
还是初相识时的友好无间。
一战之后,全军覆没。
涂山侯人!
他生平,从未遭遇这样的惨败。
所有的沮丧,一扫而光。
就连在大漠里,十万徭役只剩下十三人时,他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嗨,涂山侯人。”
纵然是跌入了东井星妖孽的地下金矿,他也从未如此恐惧。
凫风初蕾转眼,看到他的身影。
彼时,他只是一人,无论死生,只需要对自己一人负责。
一半是狂喜,一半是忐忑,竟然没有勇气走过去。
可现在,他是整个大夏的统帅,必须对全大夏负责。
这一次,也是碰运气而来,她居然,就在眼前。
这溃败,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溃败,而是大夏的溃败。
内心深处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并非是因为结盟而来——就像上一次表面上派人到褒斜送信,实则他一直暗暗尾随其后,本以为可以见她一面,不料她根本没在军营。
这关口一破,东夷鬼兵必然势如破竹,横扫整个大夏。
站在原地,竟然挪不动脚步了。
而自己,竟然无力阻挡。
他忽然心跳加速,于上一次深重的绝望之后,好像所有的幻想一瞬间又再次复苏了。
因为,他从未低估东夷联军的战斗力,也从未轻敌,正因为准备那么充分,又输得如此之惨,才绝望得一塌糊涂。
娴静,温暖,如枝头停止摇曳的花。
尚未登上王位,便有了亡国之君的惨怯。
可她自己,比这一切的景致更加动人。
太阳已经升起,落头人的歌声早已消失。
周围,有茂盛的树,飞舞的蝴蝶。
传说中,落头一族白天如常人,每每到了晚上,头颅便会离开身子,满世界转悠,但是,天亮之前,必须返回,否则,头颅便永远无法和身子结合了。
她微微仰着头,好像在欣赏夕阳的余辉以及漫天的彩霞。
几年前,在湔山一战,他曾亲眼见识过落头人的战斗力。
旗杆下面,一抹纤细的身影。
但是,大夏的士兵从未见过。
鱼凫国的旗帜也高高飘扬,旗帜上,金色的太阳神鸟金箔反射着夕阳的余辉,灿烂得不可思议。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漫天飘飞的头颅不是鬼,而是一种奇特的种族——更何况,那些头颅和传说中的鬼魂毫无二致,有尖锐的牙齿,能一口咬断人的咽喉。
前方校场,整齐划一的训练声传得很远。
所以,尚未交战,便分出了胜负。
姒启轻嘘一声,鹿蜀便安静地伫立一旁。
只是,传说中,落头人全部生活在秦岭的深山之中,当今世上,唯有柏灌王一人可以召唤。
鹿蜀放慢了脚步,蓝色的鬓毛在晚风中很惬意地抖动一下。
可是,柏灌王早已深埋地下,这世界上到底是谁又召唤出了落头人?
已是初夏天气,林中却无丝毫暑意。
而且,这里也不是湔山,而是距离秦岭千里之外的大夏中心地带。
这一下,士兵们都了解了,一个个勤学苦练,短短时间,进步便很大了。
现在,他只是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凫风初蕾别无他法,只好强行训练他们的身手,指望他们在面对东夷鬼兵之前,不做正面接触,先能躲避杀招,再行偷袭或者反击。
天尊!
要叫别的刀枪剑戟,甚至强弓劲弩具有这样的魔力,简直不可思议。
鬼兵!
每每金杖挥舞,便飞沙走石,方圆四周,杀伤力极强,可是,这在士兵们看来,无非是神奇的王杖自有的魔力而已——全世界,也只有王杖才有这样的魔力。
一念之间,忽然心灰意冷,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失败,又何必负隅顽抗?
她只是有一支金杖。
援军首领,是副将郑丹。
更困难的是,凫风初蕾无法给他们详细示范——因为,她手里根本没有那样的武器。
郑丹也出自夏后部族,是夏后首领的表弟。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从来没有见识过飞行器,也不知道阿格尼亚等为何物的士兵来说,要了解少主的意图难如登天。
但见启王子面如土色,身后只剩下两三千残兵败将,郑丹顿时慌了神:“启王子,你们遭遇东夷鬼兵了?”
因此,她亲自训练的这一支奇兵,并非以往的兵种,而是全部按照她对不周山武器库的所有经验来训练。
涂山侯人尚未回答,他旁边的一名侍卫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泣不成声:“不是鬼兵……是鬼……是真的鬼……”
她目睹了厚普大军的惨败景象,情知东夷鬼兵无论是真的鬼还是装神弄鬼,至少可以肯定他们手中有极其厉害的武器。
涂山侯人厉声道:“那不是鬼,是落头族。”
自从刺杀小土王未遂归来后,凫风初蕾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练兵。
郑丹却面色大变:“落头族,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支一千人的精锐,是杜宇亲自从三万将士中几轮淘汰后剩下的顶尖高手。
他顾不得回答,只厉声道:“大家快振作起来,此处非久留之地……”
彼时,凫风初蕾正在褒斜一带练兵。
郑丹察言观色,也厉声道:“纵然是鬼,也不敢大白天出没。你们不用怕。”
一时间,全天下谈东夷鬼兵色变,纵然是提到“东夷”这两个字,都胆战心寒。
涂山侯人举起劈天斧,厉声道:“立即急行军,谁也不许掉队。”
与此同时,西域各国却不时传来战事报道,全是各小国沦陷的消息,而且,整个大夏临近三苗的南方一带,已经彻底沦陷,上百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彻底投靠了东夷鬼兵。
众人虽然已经精疲力尽,可是,因畏惧那些满天飘浮的鬼头,立即又提起精神,打马就跑。
又或者,他根本不把凫风初蕾的这一番挑衅放在炎帝?
郑丹低声道:“启王子,就让我断后吧。”
或者说,小土王现在根本顾不上对付鱼凫国?
姒启点点头。
纵然那些东夷土族,枯枯法师等不告诉他,难道九黎各地的商旅也不会散播这个消息?
“启王子,我们该去何处?”
可是,小土王不可能不知道凫风初蕾的下落。
“立即和涂山大将军汇合。”
灵关,熊耳,褒斜、南中……但凡鱼凫国的重要关口,再也没有遭到任何骚扰,就好像小土王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敌人似的。
涂山奉朝的大军,把守着钧台关口。
已经四月初了,距离偷袭小土王的老巢快三个月过去了,东夷鬼兵居然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
自从上一次和东夷联军交手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战事,军营里风平浪静得令人不安。
鱼凫古国,一切如常。
涂山奉朝早年跟随大禹王军中,真可谓身经百战,直到大禹王死后,又辅佐启王子,从西北沙漠到钧台决战,完全是大夏第一战将。
淑均作声不得。
可现在,他坐在军营里,总是心神不宁。
姒启断然道:“他越是警告,就证明他越是惧怕我们的联盟!我们便越是应该和鱼凫王结盟!”
每每黄昏,他就觉得不安,因为,每一个夜晚,都预示着鬼兵随时会来拜访。
淑均一怔,又迟疑道:“东夷鬼兵最初对大夏的偷袭都是小打小闹,可这一次对三个大诸侯国展开大屠杀,会不会正是因为对我们和鱼凫国结盟的警告?不然,他们怎会在刚刚拿了鱼凫国开刀,便袭击我们?算算时间,正是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十天,分明便是警告……”
久而久之,造成他一看到月色升起,便心跳加速,手心冒出冷汗——因为太过担忧和焦虑。
“我们不是早就公开和鱼凫国结盟了吗?东夷鬼兵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是,几个月下来,只遇到过一次东夷联军。
淑均忽然道:“启王子,我们如果真的跟鱼凫国公开结盟,会不会招到东夷鬼兵的疯狂报复?”
而且,东夷联军是人不是鬼。
姒启拍了拍他的肩:“淑均,你先回钧台,我立即去鱼凫国走一趟。”
渐渐地,他的恐惧之情便消失了一大半。
淑均本已胆寒心裂,听得这话,稍稍来了一点勇气,但是,依旧疑虑重重,毕竟,他当年从未亲入西北沙漠,作为有男氏的公子,他是在启王子返回之后,才跟随的。
直到此刻,忽然眼皮狂跳。
姒启本也是满腹担心,可是,听得这话,却笑起来,朗声道:“当年的西北妖魔,也传得神出鬼没。他们可比东夷鬼兵厉害多了。东夷鬼兵,还要出动几百几千人对阵,他们可是只凭借一个光圈便足以让几万人同时消失。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被消灭了!”
耳边有嗡嗡的蚊子叫,夏天了,军营周围到处是蚊子,他随手拍了一掌,拍了个空,蚊子飞走。
淑均喃喃道:“如果真的是鬼兵,那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启王子,我们无法跟鬼魂抗衡……真的,我们对付不了幽灵……”
门外,立即传来通传声,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几乎瘫了下去:“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姒启定定神,沉声道:“这太反常了。纵然是寻常的战争,失败者一方,也不至于一直吓得有家不回。这里,一定是发生了比战争更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城四周回荡,可能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族人听得这话,就更加不敢回去了。
“启王子的大军遭遇了鬼……鬼……”
淑均手一松,横三发疯似的跑了,一边跑,一边喊:“鬼啊,鬼来了,鬼又来了……”
“东夷鬼兵?”
人力,无法扑灭。
“不是鬼兵……是鬼……真的……满天都是鬼头……”
那是一把突如其来的鬼火,一经发现,便滔天火焰。
涂山奉朝腾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横三只是喃喃惨叫:“鬼啊,鬼啊,好大的火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真的……漫天都是无头鬼……小人亲眼所见……”
淑均脸色更白了:“启王子,他叫横三,之前还没有疯,现在已经彻底吓疯了……”
在两军之间,一直安排了传递军情的探子,每有战事,立即往返双方禀报。途中,还设有驿站,紧急军情每到了驿站,便更换一匹快马。这个探子,是刚看到落头人便快马加鞭,可是,赶到涂山奉朝的军营时,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被一把抓住,疯子吓得瘫软在地:“鬼啊……鬼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涂山奉朝大惊失色:“启王子怎么了?”
此人,便是之前曾经向他报讯的族人。
“不知道……小人不知道……东夷联军进攻我军,小人立即出发,可半路上听得歌声,回头一看,只见我军阵营上空全是鬼头……小人吓傻了,只顾着打马狂奔……小人也不知道状况如何……”
淑均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探子尚未讲完,两眼发花,已经彻底累晕了过去。
找了半天,只看到一个疯子游魂似的游荡,一边走,一边呐喊:“鬼来了……鬼来了……”
涂山奉朝令人带他下去好好照顾,心里却一直往下沉。
幸存者,却再也不敢回家,都躲在了远方的深山老林。
几名副将闻讯而来,都惴惴不安地盯着大将军,但见大将军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尤其是老弱幼儿,几乎死掉一大半。
一名副将终于按捺不住:“大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因为起火是在深夜,熟睡中的人们来不及逃亡,死伤十分惨重。
涂山奉朝忽然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几上的陶碗立即跳起来,一碗水全部倒在地上。
可是,此时,整个小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东夷鬼兵的一把大火,烧光了整个城市。
副将们吓一跳,只见大将军双眼血红:“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防止东夷鬼兵再来偷袭。”
他们世代居住在平原之地,以一个小镇为中心点,俨然是一座小小的城市。
好像注定不让涂山侯人和涂山奉朝重逢,当天傍晚,战斗便打响了。
有男氏,并非以骑射见长。
这一次,甚至没等到月色升起。
赶到有男部族时,这种沉痛的心情就更加严重了。
夕阳才刚刚落山,夏日天长,金色的晚霞令整个世界都还很明亮。
离开有穷部族时,二人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也无话可说。
一支东夷大军,快捷如风杀来。
除了鬼魂,的确没有别的解释。
他们不是骑着独角兽,他们全部骑着千里挑一的骏马,冲在最前面者,全是铜头铁额的重型骑兵。
毕竟,有穷神箭手的利箭,连厚厚的犀牛皮都能射穿。
为首者,已经不再是上次那个黑得发亮的被大夏将士称为“怪物”之人。
什么样的肉身,也无法抵挡利箭的穿刺。
那是一个黑发黄脸的中年人。
他的声音也很低:“不,他们没有穿重型铠甲!我的那个疯了的族人说了,他们全部骑着银角马,赤手空拳,而且,他们都赤裸上身,描绘着彩色纹身,我想,他们一定是鬼魂,不然,怎会随手一指,便让神箭手们一群一群倒下去?……除了鬼,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他甚至并未涂抹纹身,也没有佩戴任何羽冠,装束和一般中原人毫无二致。
淑均抬头看了看天空,姒启分明发现,他满脸惧色。
甚至,他下令的声音也是标准的中原人的声音:“进攻……”
可是,他们一点也没有射中,这就证明,不是重型铠甲。
重型骑兵跳下战马,徒步便往大夏的阵营里冲来。
重型铠甲十分沉重,一般要两军对垒时才上去,根本不可能千里奔袭。而且,重型铠甲也并非全无死角,总有地方必须露出来,依照有穷氏神箭手的本领,但凡有一点点死角,必然也射中。
尽管大夏的弓箭手早有准备,可是,那些雨点般的箭簇,根本奈何不了全身重甲的东夷联军,他们连眼部都做了细致的防备。
可是,此言一出,他自己都摇头。
他们手里的武器,也全是长链子栓成的巨大铁球,每一百人一组,集体驮着大铁链子,其中一人大吼一声,一百人一起用力,大铁球便随着铁链子被重重投掷了出去。
他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骇然道:“有穷氏的射手一定是射击了东夷鬼兵,可不知为何,这些箭簇全被反弹回来。莫非东夷鬼兵都穿了什么重型铠甲?”
大夏的围墙,一瞬间便裂开了一个窟窿,周围的士兵尘土一般坠下来。
可是,这些利器,面对东夷鬼兵,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
随即,便是七八次同样的击打,很快,城墙便破了巨大的孔。背后的东夷联军,嘶喊着便冲了上来。
很普通的箭头,没有任何毒药。那是有穷氏的射手猎杀动物常用的箭簇,也是他们对敌的利器。
而那个黑发黄脸的将领,则一直静坐马背之上,仿佛在悠闲自若欣赏一场壮丽的死亡。
他只是弯腰捡起一支箭,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次短兵相接的厮杀,刀刀见红。
这一点,姒启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夕阳西下,到月色初升,没有任何鬼魂现身,也没有任何亡灵怪异,可是,大夏的军队依旧一茬一茬倒下。
淑均的面色更加不安了,低声道:“东夷鬼兵不可能用箭。可是,他们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无他,这支东夷联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也就是说,东夷鬼兵没有留下任何武器。
重甲兵和轻骑兵轮番上阵,后面还跟着一队地面精锐,很快,便生生将涂山奉朝的大军撕裂成了两半。
山坡上,除了箭簇,居然看不到别的武器
可是,大夏阵营,并未露出败绩。
很显然,有穷氏的弓弩手们,早已发现了敌人,而且拉开了弓箭,可是,他们依旧毫无还手之力,径直倒在了东夷鬼兵的魔掌之下。
毕竟,他们怕鬼不怕人。
其中不少弓是拉开状,甚至被拉断了,而箭簇更是洒了一地,从箭镞分布的远近来看,这些箭并非是胡乱丢弃,而是射手射出的。
在涂山奉朝的带领下,一次次将东夷联军击退,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又一次次冲上来。
只见凌乱的草地上,到处是洒落的弓和箭。
慢慢地,月色也开始黯淡了。
可是,姒启却无心欣赏这盛产弓箭手的神奇部族,目光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嘶喊声,大多数是大夏士兵发出的,那是涂山奉朝的刻意安排,以防止有人趁乱呐喊鬼来了,扰乱军心。
只有房前屋后,林中道上,野花静静盛开,仿佛从不在乎有过这样一场可怕的大屠杀。
就算有人喊,其他人也听不见。
被吓破了胆的幸存者,已经全部逃进了深山老林,短时间内都不敢出来了。
为此,他甚至请了好几名阴阳师到军中,纵然有鬼,也能将鬼捉了。
但是,所有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饶是如此,夜色月黑,他便越是担忧。
那是沿山而建的木屋,全是蘑菇似的圆形房顶,许多房前屋后长满了野花,更有不少人家的屋顶直接围绕着一棵粗大的古树,看起来,那树就像从房顶上长出来似的,煞是有趣。
慢慢地,一朵乌云飘来。
当姒启和淑均踏上这片土地时,一眼望去,便被那些很有特色的建筑物迷住了。
月色,慢慢被遮掩了。
也因为人口少,他们虽然生活在大夏千里范围之内,也从来没有成为大夏最亲信的十二部族。
交战的双方,明显慢了下来,可是,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异壮。
自然,有穷氏,也不是因为穷——准确地说,他们该叫做有穹氏——因为,他们觉得头顶的苍穹广袤无垠,便在修建屋子时,全部采用了苍穹似的圆形房顶,所以,便以有穷氏自居。
慢慢地,乌云又移开了,月色再次露出,还是没有任何异状。
因为山林猎物众多,有穷氏世代以狩猎为生,当然,他们族中人口也不算多,总共也只有几千人,但是,无论男女老幼,都精于骑射,纵是小孩上山,也从不会空手而归。
涂山侯人略略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原始丛林,群山起伏,猎物众多,加上有一条大河围绕山脚之下,所以,纵然是大旱之年,有穷氏的损失也不太大。
就在这时候,锣鼓声响起。
有穷氏,历代居住在距离阳城八百里之外的南方之地。
是从敌军那一面传来。
在去有男部族之前,二人先去了有穷部族。
然后,是漫天尘土,不知多少联军集体杀到。
他却看着涂山奉朝:“涂山大将军说得对,东夷鬼兵偷袭的都是小规模的军队,准确地说,是五千人以下的军队。但是,每每有上万的大军,他们便绕道避过,从不轻易下手。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二位驻守钧台,切勿分散大军,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以防守为主,然后等我回来。”
大夏军队,终于慌了。
所有人都很意外,不明白启王子为何忽然如此仓促。
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句:“我们被包围了……天啦……快退,快退……”
姒启立即站起来:“事不宜迟,淑均,你马上和我去有男部族走一趟。”
那声音中气十足,字正腔圆的大夏口音。
“我总觉得这些战争中,有蹊跷之处,可是,到底如何蹊跷,又说不上来。”
涂山奉朝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仓皇的士兵们猛地后退。
淑均道:“启王子的意思是?”
这一退,败相便生。
姒启忽然摇头。
东夷联军,如潮水一般杀将过来。
淑均摇摇头:“那族人吓疯了,语无伦次,也说得不详细。我只是担心,以东夷鬼兵这样的速度和行事风格,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瞄准大夏其他诸侯国,也包括我们钧台……”
而那黑发黄脸的将军,依旧悠闲坐在马背上,好像在欣赏夜色里的风景,悠然自得,语气如诗:“这残酷的战争!本将军生平最讨厌的便是鲜血,可奈何眼前总是一片血红!”
姒启忽然问:“是他们来不及拉弓,还是别的原因?”
血染的沙场,失踪的战马,夜风呼啸着,吹来夏天的冰凉。
“我最初也不相信是妖怪,可是,据我一个幸存的族人描述,东夷鬼兵都是夜晚出没,而且人数不多,他们也提前做了准备,在要塞处有一大队巡逻人马。可是,巡逻之人尚未发出警报便倒下了。如果说,这算偷袭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有穷氏的援兵当时正在赶来,正面遇上了东夷鬼兵,可是,一千精锐,全部都是他们族中最善射击之勇士,但是,这一千勇士,连弓箭都没能射出,便全军覆没了……”
这一次,真的没有鬼。
一直沉默不语的淑均终于开口了。
全是人。
涂山奉朝从未参与过西北沙漠的战争,对牟羽这话就不以为然:“你们口口声声妖孽,可是,东井星上的妖孽不是只有一两个吗?但这些东夷鬼兵,都是少则几百人,多则几千人,分明就是装神弄鬼之人而已。如果他们真有那么厉害,为何从不找大军正面决战?”
可大夏士兵,还是一败涂地。
牟羽却坚持:“我怕东夷鬼兵又如当时西北沙漠里那些东井星上的妖孽。如果是这些妖孽,那就只能靠鱼凫王才能对付了。除了她,我们已经找不到更好的盟友……”
那悠闲的将领,又轻飘飘地,如在叹息:“你们,总是惧怕鬼兵!可是,没有鬼,你们照样是手下败将!”
所有人都看着姒启。
涂山奉朝当然已经听不见敌人的嘲笑了,他只是一马当先,拼命撤退,想尽可能地保存最多的势力。
这种情况下,再去和鱼凫国结盟,他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妥当。
可是,东夷联军哪里会给他机会?
尽管后来,启王子绝口不提此事,他也不敢问,可是,一个求婚成功之人该是什么模样,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们从三面合围,就像追逐网中的猎物,涂山奉朝只能往东南方向撤退。
他比涂山奉朝更清楚,启王子上一次,真的求婚失败了。
忽然,一阵杀声。
夏后氏却看着姒启。
他闻言大喜:“启王子来了……大家别急,启王子来了……”
是以,又道:“东夷鬼兵屠杀熊耳守军,很显然是先拿鱼凫国开刀。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到鱼凫国有什么大的反应,很显然,鱼凫国自身已经焦头烂额,甚至无力自保。我觉得,现在我们再和鱼凫国结盟,意义已经不大了。”
此时,晨曦初露,只见鹿蜀的蓝色鬓毛在晨风中飘扬,一人迅疾如风而来,在他身后,是大夏的精锐。
加上云英姐弟在军中几年,就连他都以为云英必然是未来的王后,却不料,又生了变故,心中对这个外甥,隐隐是有些不满的。
溃逃的大夏士兵纵然心中一喜,追逐的东夷联军,却慌了神。
而且,他内心深处,实在是希望外甥能和夏后氏的千金联姻。如此,于情于理,都是最优的选择。
就连悠然独坐马背上的黑发黄脸将军也变了一下面色,冷笑一声:“好一个姒启,没被落头族干掉,居然还敢跑来这里撒野。”
涂山奉朝虽然不清楚外甥和凫风初蕾的过节,却隐隐知道外甥在上次钧台会议后求婚失败,加上被诸侯变相篡夺了胜利果实,所以,一段时间里非常消沉。因此,他便不愿意让外甥再和凫风初蕾有什么瓜葛。
姒启,已经冲入了敌军阵营。
“可是,如果没有盟友,我们只怕孤掌难鸣。”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废话,劈天斧毫不留情地就向敌人砍去。
涂山奉朝不以为然:“你没听说嘛?鱼凫国的熊耳五千守军全部阵亡,就连大将军厚普都牺牲了。鱼凫国自身兵力就不多,哪里还能分出兵力和我们结盟?”
很快,东夷联军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牟羽忽然道:“我们要不要和鱼凫国联盟?”
涂山奉朝的军队得到喘息,顿时集中成阵,可是,他们并不恋战,顺着东南方向便跑。
“如果大夏军队都撑不久,那天下其他小国就更不行了。”
这时候,谁也不愿再做出无谓的牺牲了。
“可是,光靠大夏军队,能支撑多久?”
保存残余的军队才是最后的目标。
“其中五万大军本就分散在大夏直属的千里之内。而且,东夷鬼兵这样神出鬼没,他们不太可能主动来和十万大军决战。”
黑发黄脸的将军也不追赶,只连声冷笑:“你们不是要跟天尊决战吗?看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能有几斤几两!”
涂山奉朝问:“这时候,分散大军好吗?”
从早上到黄昏。
夏后氏又道:“无论他们是不是妖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很难对付。目前来看,钧台和阳城附近,有十万大军,虽然作战能力很强的只有三万,但是,我认为,应该把这十万大军分散,分别把守大夏的重要关口,只留下三万精锐把守钧台……”
当急行军的队伍彻底停下来时,清点人数,大夏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不到。
姒启只是非常认真听着。
此时,众人站在百里之外的关口,回望大夏,才知已经离开钧台几百里了。
涂山奉朝也道:“我征战近三十年了,从未听说过妖怪能大规模行动。就像启王子当初对付的西北妖魔,也无非是人为的,装妖作怪而已。”
不到一个月,钧台彻底失守,就连通往阳城的要塞,有扈氏部族也彻底失守。
夏后氏摇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妖怪?无非是有人装神弄鬼。而且,三苗之地,自来就有许多巫蛊毒虫,有许多善于用毒的大巫师,我怀疑他们是利用了什么毒药……”
回不去的钧台,回不去的阳城。
牟羽道:“传说中,东夷鬼兵都是骑着银角马,戴着金面具,随手一指,敌军便大片大片倒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像妖怪降临似的,莫非他们是有什么妖法?”
此时,姒启坐在鹿蜀背上,他满脸都是汗水,却茫然看着天边的夕阳。
除了淑均之外,众人都是风闻东夷鬼兵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从未正面交锋。就算是淑均,也远在钧台,根本没亲眼目睹有男一族的沦陷。所以,对于东夷鬼兵的战斗力,都是道听途说。
隐隐地,那种亡国之君的惨烈就更加强烈了。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大夏沦陷。
姒启却笑起来:“王位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大家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击败东夷鬼兵。”
也是他启王子的沦陷。
众人无言以对。
甚至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片辽阔的土地。
姒启当然明白群臣的心思,他只是淡淡地:“如果我能战胜东夷鬼兵,那便是天经地义的大夏之王,早一天,迟一天登基,根本没关系。可我要是不能战胜东夷鬼兵,大夏都沦陷了,这大夏之王还有什么意义?纵然我曾经短暂登上过这样的宝座,无非是羞辱祖先,愧对百姓,纵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大禹王,更是白白坏了大夏禅让制的规矩,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坏榜样。”
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连停留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不无担忧:“东夷鬼兵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他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远远比大费厉害多了。我们真的全力以赴对阵东夷鬼兵,结果如何,实难预料!”
落头族既然已经现身钧台,那么,很可能卷土重来。
可现在一来,结局如何真不好预料了。
以他们昼伏夜出的习性,一天之内,便可追上。
那样,会断了许多人的不良心思。
而且,还有那几支东夷联军。
淑均也轻叹一声,他也认为,启王子本该借着这个良机,一举登上大王的宝座。
他们一直在背后追赶。
就连牟羽也愤愤不平:“只怕启王子真的驱逐了东夷鬼兵之后,他们又有别的说辞,不见得真的就坦荡荡让启王子顺利登基了……”
若是再被合围,必将全军覆没。
涂山奉朝也大是不满:“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前驱逐大费时,启王子便是礼明正分的大王,可是,他们各怀心思,诸多借口。现在,大难当头,纵然登上了大夏之王,也是焦头烂额,搞不好成为亡国之君,他们便一个个乐得大方,前来推举启王子,分明是有苦有累启王子上,有好处,他们就自己得!”
涂山奉朝低声道:“启王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夏后氏率先开口:“启王子,恕我直言,今日本是最好的机会,启王子本该顺理成章登上王位。可如今却白白放弃了机会,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故?”
他看了看西北方向,长叹一声。
姒启和近臣也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接着,又自嘲一笑。
钧台大军,旗帜鲜明,簌簌生风,很快,诸侯国的粮草补给,便会源源不绝送来。
除了去九黎河边境,已经别无选择。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已经是第二日黄昏了。
当初和凫风初蕾定计,佯装围攻九黎河,吸引小土王的主力决战,没想到,小土王的主力真的前来决战,而自己,却一败涂地。
众人听得启王子侃侃而谈,胸有成竹,显然是对整个战局有了充分的了解,所安排布局也都是合情合理,无不感到兴奋。
他心里忽然一紧:既然大夏已经沦陷,东夷联军岂不是真的马上会赶回九黎决战?
接下来,便是战事布局。
凫风初蕾不过区区几千人马,又如何能够抵挡?
姒启再也没有推辞,朗声道:“既是如此,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但愿尧帝、舜帝和大禹王在天之灵,保佑我大夏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鱼凫国一败,那就是真的谁也无力回天了!
众人齐声道:“请启王子就任联军统帅!”
他再无迟疑,大声道:“马上往九黎河进发!”
饶乌立即道:“既是如此,就请启王子就任联军统帅,驱逐东夷鬼兵,到得胜利之日,启王子便是我新的大夏之王!”
西北大草原。
坦荡荡如此,谁还能说什么?
那是整个白狼国最富饶美丽的核心地带。
否则,轻轻松松先趁机登上王位,不更轻松?
这里,有成群的良马,牛羊,骆驼,以及最多的人口。
需知,在大夏危急关头,做出这样的承诺,除了勇气和责任,更需要极大的能力和魄力。
这里,也有成片的庄稼,大片的居民。
可要是我没这个能力,那我也不觊觎这个位置。
自从西北金矿落入东夷联军之手后,小狼王再也不敢大意,几乎将整个白狼族的军队都驻守在了这里。
很简单,启王子态度明确:我要是战胜了东夷鬼兵,那我就有资格做大夏之王。
三万狼少年大军,是整个白狼国最精锐的主力。
此言一出,就连那些暗地里不是那么愿意启王子继位之人,也心服口服了。
跟他对凫风初蕾的哭诉有所出入:由于准备充分,每每战斗一起,白狼族大军便一个字:逃!
就在诸侯们面露失望之情时,他话锋一转:“不过,身为大禹王之子,大夏之民,小子愿意在这时候出任大夏联军统帅。若是能驱逐东夷鬼兵,恢复大夏和平,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时候,如果诸位还信任小子,小子方可考虑大夏之王之位。否则,小子无尺寸之功,不但自己面上无光,也不足以让百姓们信服,还徒增笑柄……”
因为跑得快,所以,主力保存完好。
他十分坦率:“如果小子这时候做大夏之王,便有借机挟持的嫌疑,身为大夏之民,这是不道德的……”
所损失者,无非只是一些金子,财产而已。
他又叹一声,这才道:“各位的信任,实在令小子感激。但是,小子万万不可坐上大夏之王的宝座,更不能在这非常时刻破坏规矩,贻笑大方……”
可是,白狼国的根基尚未动摇。
诸侯们都盯着他,生怕他拒绝。
至于白旗镇那个临时的都城,也并非白狼国的重镇,小狼王自己都知道,这无非是沐猴而冠,学学中原帝王的气势而已。可是,一个小镇,哪里算得上真正的都城?
姒启一直默然不语,直到诸侯们慢慢安静下来,他才长叹一声。
因此,白旗镇的陷落,也没有让他感到太过难受。
……
直到东夷联军,出现在西北大草原。
“启王子就别推辞了,除了你,再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战斗,是从他回来的当天晚上开始的。
“国难当头,大夏必须有人出面,非常时刻行非常事情,启王子也算是众望所归……”
一支三万人的东夷联军从西北沙漠顺势而下,意图趁机将白狼国消灭。
“没错,大禹王之后是大费王,这事跟大禹王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这是诸侯们推举的,也是全大夏人民的心愿……”
他们先是消灭了西落鬼戎,然后,继续西下,一直深入上万里,几乎将西方沿途的小国全部消灭,这才返回。
“大夏的安危,肯定比遵守旧习更重要,再说,启王子的王位是众人推举的,又不是大禹王禅让的,严格说来,也不算破坏了禅让制……”
从西落鬼戎的陷落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
众人立即道:“请启王子就任大夏之王吧……”
也因此,小狼王压根没料到自己的敌人是这支从西方赶回来的敌军——在这之前,他一直提防着从大夏而来的东夷联军。
“启王子大公无私,不愿破坏国之根本。可是,非常时刻行非常事,我也认为这不是因循守旧的时候,如果启王子不挺身而出,只恐我大夏将陷入灭顶之灾,所以,还请启王子牺牲个人利益,成全我大夏利益……”
因为,东夷联军攻陷钧台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
就如一把匕首,恰如其分击中了诸侯们的内心。
他不知道姒启的死活,却深感恐惧:姒启尚且惨败,自己又如何能逃过这一劫?
“各位都知道,这一次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我有男一族,我父兄族人,大半丧生与鬼兵铁蹄之下,不报这血海深仇,我有男一族的男儿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上?可眼下,大夏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今日是我有男一族遭遇厄运,但是,明天,又该是哪个部族遭到屠杀?”
所以,当东夷联军从西北沙漠直奔而来,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时,他才明白凫风初蕾的意思:小狼王,你再不决战,你就真的没有战斗的机会了!
他可能是悲伤过度,声音有点嘶哑,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东夷联军,根本就是各个击破。
一直沉默不语的淑均,终于开口了。
此时,他才深深后悔,为何不尽早将三万大军带到九黎边境。
有好一会儿令人不安的沉默,诸侯们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
可是,已经迟了。
众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更加失望。
此时,他只能率领三万狼少年,全力以赴,纵然是死,也要保住这片大草原。那已经是他最后的基地。
姒启还是面不改色:“纵是战争,也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否则,不但小子遗臭万年,大禹王都会被小子连累,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东夷大军,呈合围之势,却并不急于上前围攻。
“非常之时,将行非常之事。早前启王子不居战功,原是大公无私,可现在,大夏陷入危机,生灵涂炭,急需有人振臂一呼,提振士气,和东夷鬼兵决战,可启王子要是不肯继位,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夏沦为魔王之手?”
小狼王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意图,也不敢急于动手,只静观其变。
“何以见得?”
随即,一队不足五百人的东夷联军冲上来。
饶乌忍无可忍:“启王子此言差矣。”
他们手里,是一米多长的奇怪的武器——小狼王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
姒启和颜悦色:“在座诸位,有许多德高望重者,他们每一个都比小子更有资格。”
狼少年们,应声冲上去。
许多人面上,分明露出失望之色。
他们的弓箭,遇上的是一股冲天的火焰,随即是轰隆隆的巨响,只见那一队人马扣动手里的“铁枪”,轰隆声中,狼少年便一片一片地倒下去。
诸侯们,再次面面相觑。
传说中的东夷鬼兵。
他态度十分坚决:“禅让制乃国之根本,小子绝不敢破坏大夏传统,以免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可是,他们并未佩戴面具,也没有纹身,更不是骑着银角马,他们都是非常普通的人类,和常人无异。
姒启再次挥手,阻止了众人的喧嚣。
但是,轰隆隆的响声中,狼少年们没有任何战斗力和还手之力,就像豆腐渣似的一群一群地倒下去。
……
狼少年们惊呆了。
“启王子若不登基,大夏必将一直一盘散沙,后果不堪设想……”
小狼王也惊呆了。
其他人也纷纷道:“启王子众望所归,切勿再推辞……”
他血红了眼睛,正要亲自冲上去,却听得一阵马蹄声,随即,是一个凄厉到了极点的声音:“小狼王,快撤,快……”
黑业也道:“非常时刻,还请启王子挺身而出,维护大夏江山。”
那是丽丽丝的声音。
“没错,还请启王子早日登上大夏之王宝座,率领大夏联军,抵抗东夷鬼兵,否则,大夏必将陷入战火,再无安宁之日……”
他稍一迟疑,忽然猛地一拍坐下巨狼,巨狼发出一声嚎叫,“快撤……快……”
所有人都望着启王子,终于,饶乌率先开口:“当今天下,再也没有比启王子更能征善战者,新的大夏之王,非启王子不能胜任!”
狼少年,转身就跑。
毕竟,他的作战能力,是目前全大夏第一人。
可是,东夷联军哪里容他们逃跑?
候选人,其实只剩下一个启王子。
那一队鬼兵追上来,旁边合围的大军也追上去。
以前,倒也有几位大部族的长者蠢蠢欲动,私下里都想角逐大夏之王的侯选人,可是,经过东夷鬼兵之后,谁也不敢贸然出头,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自忖可以率领众人击溃东夷鬼兵。
小狼王纵然早有准备,可是,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但觉血肉之躯根本不是这些鬼的对手,而身后轰隆隆的响声更如催命的霹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再也没有任何人率先开口。
逃跑的方向,是丽丽丝的方向。
若是上一次聚会,大家当然不会推举启王子,毕竟,这不符合大夏禅让制的国策。可是,这一次,除了启王子,还有谁能胜任?
小狼王已经失去了分寸,只能跟着她跑。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茫茫大草原,没有遮掩之地,仓促之中,已经踏上了东边的一片丛林。
他举了举手里的劈天斧,慷慨激昂:“小子身为大禹王之子,也不忍心看着百姓涂炭,大夏江山遭受鬼兵侵袭,所以,新王继位之后,只要一声令下,小子也必将竭尽全力,为大夏最后一战!”
善于奔跑的白狼发挥了丛林的优势,很快便将东夷联军甩在了后面。
姒启这才朗声道:“这也是今天我召集诸位聚会的主因,当务之急,大家必须马上推选出新的大夏之王,待得人选确定,小子便将手上大军交付新王,并听从其指挥……”
可是,小狼王还是不敢停留,一直跑到月上梢头,才停下脚步。
这次聚会,首要任务是推举出新的大夏之王。
丽丽丝也勒马,在她身后,跟着几百名鬼方女战士。
当务之急,大夏需要一个强人,否则,一盘散沙的诸侯将被东夷鬼兵各个击破。
小狼王回头,看到自己的三万狼少年已经只剩下两万多人,不由得面如土色,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这话合情合理,可是,诸侯们心里明镜似的:启王子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公然替大家出头。
丽丽丝奔上前,沉声道:“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赶紧走吧。”
夏后氏道:“再者,启王子根本无法调动大夏的人力物力,也无法真正集中全大夏之兵,各位都久经沙场,非常清楚,所谓战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启王子别说调动全国之粮草了,就连驻守钧台这支军队的粮草也无以为继,又如何能率领联军抵挡东夷鬼兵?不是不为,实在难为……”
他颤声道:“完了,丽丽丝,我已经完蛋了!没想到我韬光养晦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金矿,扩大了军队,却一夜之间惨败如斯……”
涂山奉朝也道:“东夷鬼兵的确神魔鬼侧,他们一个月前还在熊耳大屠杀,可不几天,又出现在大夏边境,尚未缓过气,斟灌部族又告急,全世界乱窜,根本防不胜防,纵然是启王子,也一筹莫展,总不能茫无头绪满世界追杀他们吧?再说,钧台阳城一线,乃大夏根基,启王子实在是没法擅离职守,否则,东夷鬼兵杀来,如何应对?”
丽丽丝长叹一声:“得了吧,你已经算幸运的了。大夏十万大军,不过也只剩下一两万人,就连钧台也彻底沦陷。你的三万大军,还剩下两万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时候,夏后氏站了起来,“诸位的遭遇,启王子也是最近才得到报道。可是,东夷鬼兵神出鬼没,来去如风,他们可以一夜之间南下千里奔袭,可一瞬间,又在西北展开屠杀,根本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同一支军队,还是分为无数支军队四处骚扰。如此防不胜防,不止各位心急如焚,启王子也无可奈何……”
因为逃得快,所以,只损失了几千狼少年。
可是,他环顾四周,只是咳嗽一声,并未急于开口。
小狼王想起自从遭遇东夷联军以来,每每都是走为上计,这才侥幸保住了这点人马。可是,难道一辈子都只能逃避?再说,大夏都沦陷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姒启一挥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此时,他望着自己的两万多大军,十分茫然,喃喃道:“丽丽丝,你怎么来了?”
他们三人,代表了三个部族,也是迄今为止,大夏损失最惨重的部族。
“我们不是盟友吗?既然是盟友,就有互相帮助的义务!”
有男部族的损失,丝毫也不比有穷氏少。
“鬼方难道没有遭遇袭击?”
他的一身重孝,说明了一切。
“可能是鬼方太小了,不入东夷联军的法眼,而且,鬼方女战士十分分散,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淑均则伫立一旁,一言不发。
小狼王心有余悸:“他们真的是鬼吗?”
有穷首领的儿子饶乌更是泣不成声:“先父惨死东夷鬼兵铁蹄之下,整个有穷部族的射手损失十之九,还请启王子速速发兵,为我父侯及族人报仇雪恨……”
“鬼?”
代表斟灌氏前来的是斟灌首领的儿子黒业,黒业的声音还在颤抖,可见当时战争的阴影留下有多么深刻。
“不是鬼的话,为何随手一指,就令我们的人一片一片倒下去?”
“我父何止重伤不起?他断了双腿,眼睛也瞎了,一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真和死了差不多了!求启王子出兵替我父侯报仇!”
“他们可不是随手一指,你没看见吗?他们手里拿着一种铁枪似的东西。”
姒启上首坐了,环顾四周,慢慢点点头,声音十分沉痛:“大家可能都已经知道,也不用小子赘述了,我们大夏的各个诸侯国,最近轮番遭到东夷鬼兵的打击,损失惨重,就连有穷和有男的两位部族首领也当即丧生,而斟灌首领也重伤不起……”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厉害的铁枪?”
众人本来不满启王子来得这么晚,以为他是故意摆架子,可见了这一幕,便再也无话可说了。
“那不是一般的铁枪,而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但见他一身丧服,双目血红,拳头紧紧捏着,只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什么武器?”
可是,有男部族死去的,不光是他的族人,还有他的父兄,以及诸多亲戚。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世界上,只有鱼凫王才知道。”
淑均,出自有男部族,也是有男部族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之一,可能正因为他已经离开有男部族很久了,一直在启王子军中,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她知道?凫风初蕾可能也没见过吧?”
只见启王子面色沉重,而淑均则一身雪白丧服。
丽丽丝摇摇头:“我虽然从未和东夷联军交锋,但是,一直以来都在关注他们的情况,而且曾经在他们围攻西落鬼戎的时候,偷偷躲在一边偷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用这样的武器,当时,我也以为他们是什么鬼怪。直到他们走后,我在西落鬼戎的战场,找到了一件他们遗落的武器……”
身后,跟着他的主要谋臣淑均和牟羽。
一名女战士闻讯上前。
进门的,正是姒启。
她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包袱被严严遮盖,此时,才一层层打开。
众人喜出望外,齐声欢呼:“启王子来了……”
包袱里,正是一支“铁枪”,铁枪不到三尺长,尖端是锋利的刀刃,可中间却和别的刀刃铁枪完全不同。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门口,才传来脚步声。
小狼王看得分明,这玩意正是东夷鬼兵之前随手一指,便杀伤一大片的武器——跟传说中一模一样,总是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众人这才稍稍心安。
丽丽丝十分肯定:“这一定是一种新型的武器,鱼凫王应该知道一二。”
一边的涂山奉朝不慌不忙:“大家稍安勿躁,启王子正在处理一点事情,稍后就来。”
“她怎会知道?”
……
“你别忘了,百里大人!”
“现在天下大乱,急需启王子出来主持大局啊……”
小狼王想起凫风初蕾早前的那一艘飞行器,稍稍振作了一点精神,叹道:“若是凫风初蕾也不知道这玩意,那我们就真的彻底没救了!”
“启王子怎么还不出来?”
大夏沦陷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天下皆知。
等了好一会儿,诸侯们急了,纷纷道:“启王子呢?”
众人还没缓过神,又传来白狼国彻底沦陷的消息。
此时,诸侯们已经挤满了诺大的厅堂,可正中原本属于启王子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小狼王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北大片土地,从白驼族到白旗镇,再到整个白狼国赖以生存的西北大草原都彻底沦陷。
所以,他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启王子身上,急需一个强有力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一时间,东夷联军俨然已经称霸天下,再无敌手。
诸侯们都是同样的心思:东夷鬼兵,至少对启王子颇为忌惮。
凫风初蕾每一天收到的都是噩耗。
而且,钧台方圆几百里,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就连偷袭都没有。
每天一看到探子到来,她便不由得心里一紧。
因为,钧台有启王子的近十万大军,也是整个大夏最精锐最多的队伍。
可是,鱼凫国边境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于是,钧台大会的提早召开,便在情理之中了。
从金沙王城到褒斜边境,从熊耳灵关到汉中南中,整个地风平浪静,一派祥和,仿佛彻底被东夷联军给遗忘了。
可是,强大善战如有穷部族,也在所难免,又谈何互相援手?
越是如此,她越是忧惧。
诸侯们风声鹤唳,再是保守自私者,也不敢再大言不惭,而是纷纷焦虑寻求盟友,指望乱世中,有互为援手的对象。
小土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只怕便是毁灭性的杀招。
当然,还有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熊耳惨案,据说,鱼凫国的五千精锐,无一幸免,就连第一大将军厚普也根本没来得及出手,便死在了东夷鬼兵手下。
可这时候,她已经无法赶回鱼凫国了。
于是,所有的希望便集中到了这个钧台大会。
一来,涂山侯人已败,大夏这道屏障已经丧失;二来,探子报来消息,东夷联军已经出现在南方五百里处。
可是,他们也心知肚明,无论结不结盟,可能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所幸的是,涂山侯人,赶在了东夷联军的前面。
诸侯们纵然有心守望相助,也不敢明目张胆。
当天傍晚,涂山侯人和大夏残余的军队便赶到了九黎河。
此风声一出,人人自危。
当凫风初蕾看到大夏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万人时,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谁要是结盟,就先收拾谁。
她早就估算过东夷联军的战斗力,可是,以她对涂山侯人的判断,根本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惨。
而且,东夷鬼兵还放出风声,不许大夏诸侯结盟。
这根本就不应该!
此举,不但让百姓们闻风丧胆,就连诸侯国也人人自危,生怕成为下一个被血洗的对象。
淑均等人早已赶到,见了启王子和涂山奉朝,又看到大夏残军败将,心中均是惨然,一个个惶惶不安,竟然无话可说。
可到了有穷氏,因为联合斟灌、有男都部族抵抗,便惨遭屠戮。而且,东夷鬼兵在返回的路上,顺手将有男一族也彻底血洗,死伤比有穷部族更加惨重。
涂山侯人见了凫风初蕾,也顾不得寒暄,只仓促道:“初蕾,我有话跟你说。”
早前的小部族辛氏、费氏等,因为措手不及,根本无暇反抗便沦陷,所以,除了被洗劫财富,人员死伤倒不算惨重。
她心里一沉,立即带他进了自己的营帐。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东夷鬼兵有个惯例:但凡攻城略地时,束手投降的城邦,便一律优待,可要是拼命抵抗者,则血洗无赦。
临时营帐,十分简陋。
更可怕的是,这支东夷鬼兵不光消灭了所有参战的军人,更顺手将附近有穷氏的百姓屠杀大半,只剩下分散在深山的几千族人逃得性命。
涂山侯人屏退左右,自己倒了一大碗凉水,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又接连喝了三大碗,才慢慢放下陶碗,面上的神色非常奇怪。
如果说,早前尚未遭遇战火的诸侯,对于东夷鬼兵还停留在传说,或者看好戏的阶段,可这一场死伤了三个部族三千人马的惨败,却令其人人自危。
凫风初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穷部族和有男部族的首领当即丧生,斟灌部族的首领也受了重伤,从此卧床不起,连今天的联盟大会都无法出席。
他慢慢坐下去,神情非常沮丧,甚至,隐隐地一股绝望之情。
要知道,有穷和有男氏都是以能征善战著名,而且,三个诸侯国集聚了起码三千人的精锐,没想到,刚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区区几百人的队伍彻底击溃。
凫风初蕾终于开口,慢慢地:“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诸侯们济济一堂,窃窃私语,所谈论者,无非是前不久那场可怕的战争。据知情者透露,东夷族不过只出动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便横扫了斟灌、有男以及有穷三个部族的联盟大军。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落头族!初蕾,你还记得湔山的落头族吗?”
这一次,来的人比上次几乎多了两倍。
凫风初蕾蓦然站起身:“落头族?”
距离原定的三月初三还有半个月,诸侯们已经齐聚钧台了。
“没错!”
凫风初蕾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只摇摇头,大夏诸侯各怀心思,不少人觊觎着王位宝座,涂山侯人自己都焦头烂额,在钧台会议之前,她想,还是先不提结盟的事情好了。
他长叹一声:“最初几场大战,我们完全占据了上风。因为,东夷联军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凡夫俗子,并不是传说中的鬼。可是,那天晚上,落头族一来,一切就不同了。成千上万的落头族出现在半空之中,他们的战斗力其实也不是特别强,可是,大夏的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都以为是鬼来了,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
杜宇领命,又低声道:“少主,那东夷鬼兵既是如此厉害,我们要不要和启王子全面结盟?”
五万大军,就此毁于一旦。
凫风初蕾摇摇头,淡淡地:“钧台部族联盟,本王就不去了。不过,杜宇,你可以派人送去消息,告诉他们,小土王手里有非常厉害的武器,一般军队无法应付,所以,切切不要正面交战,能避则避。”
到涂山奉朝,也早就被吓破了胆,几万大军也随即土崩瓦解。
“对了,启王子的使者还说,启王子诚邀少主去参加钧台部族联盟……”
到最后,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两成。
纵然当初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是,并未影响到他和她互相援助的友好之情。
凫风初蕾心中震骇,实在难以言喻。
信函言辞恳切,建议中肯,完全出自一片赤城之意。
落头族!
凫风初蕾看着涂山侯人当初留下的手书,没有做声。
竟然是落头族!
众人都密切关注着褒斜灵关一带,却不料,褒斜没有遭遇袭击,反而是斟灌等三个部族遭遇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次,东夷联军出动的落头族当在一万以上,比上一次湔山之战更多……”
杜宇道:“半个月之前,启王子曾派人到褒斜,说是得知熊耳惨案,非常震惊,打算向鱼凫国增援一队兵马。由于少主当时不在,属下也不敢擅做决定,只回复他们,很感谢他们的援助,也很愿意和他们结盟。所以,启王子派来的人便暂时驻守汉中边境,只等褒斜发出信号,随时可以前来援助……”
她脸色苍白:“不是只有柏灌王才能召唤落头族吗?”
因此,甚至等不到三月初三,便提前宣布召开诸侯联盟会议。
“可是,百里大人早就死了。我也很奇怪,那白衣天尊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召唤出落头族?”
就连驻守钧台按兵不动的启王子也慌了。
既然敢称天尊,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消息传出,整个大夏都慌了。
凫风初蕾脸色更白了,好一会儿才道:“要是能抓住一个落头族就好了。这样就能问清楚,指使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斟灌部族和有男部族的骑射精锐,也差点全军覆没。
“当时太过仓促,我也来不及抓活口。但是,我想,落头族一定还会出现。”
而整个有穷氏一族,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东夷联军,不可能坐视三国联军在九黎河边境扰攘。
可是,那些一等一的射手,连弓箭都没来得及抽出来,便悄无声息倒在了东夷鬼兵的铁蹄之下。
真正的大决战,才刚刚要到来。
在这之前,斟灌氏部族和有男部族都各自派出了一千军马前来援助,全是族中最精锐的骑射好手。
可是,纵然是鱼凫国大军加上大夏的两万军队,也不过几万人。
可这一次遭到袭击,却是绝对的正面战争。
她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小狼王这次会不会又阳奉阴违!”
据说,他们第一次遭到东夷鬼兵小规模袭击时,都是因为族中射手不在,而且,东夷鬼兵当时是路过,顺手牵羊,并未大规模开战,各个部族的损失也很小,无非是虚惊一场。
“但愿小狼王没有被东夷联军消灭才好。”
有男部族和有穷部族,都以骑射著名,族中有许多善射好手,在射击方面,堪称大夏第一流。
她摇头,断然道:“他不会!”
其中,有穷氏便和私交比较好的斟灌氏以及有男氏等部族结为了联盟。
“为什么?”
在这之前,因为东夷鬼兵屡次骚扰大夏的诸侯国,但战争的规模都不大,而且止于偷袭的地步,但是,诸侯国们闻风丧胆,为了保险起见,纷纷和临近的友好部族联盟,互为接应。
“小狼王和我们不同,他有一个极大的特点。”
五天之前,东夷鬼兵夜袭了有穷氏一族。
“特点?”
那并非什么机密消息,而是有关大夏诸侯国即将在钧台召开的部落联盟会议。
“打不赢就跑!”
杜宇接过,检查了一下,这才恭敬地送到她面前。
事实上,不止是打不赢就跑,小狼王往往判断,若是敌人太过厉害,他根本不会正面迎战——不打就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探子随即送上了一封密函。
因为,草原民族和中原王朝不同。
也就是说,东夷鬼兵根本犯不着用什么奸细,但凡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哪怕你早有准备,也绝对逃不过厄运。
大夏的劣势在于无论如何,你不愿意放弃阳城或者钧台,所以,只能血战到底。
事实上,厚普正是接到警报,加强戒备,可还是全军覆没。
可是,小狼王根本没有稳固的都城,逐水草而居,随时可以就地安置。
“春媚从军时间并不太长,可是,他的为人属下非常清楚。他不可能做奸细,否则,就不至于在东夷鬼兵进犯之前,反复示警了……”
再者,小狼王没有节操,但凡没有粮草,跑到哪里就抢到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道义上的不安。
凫风初蕾若有所思,“你这么信任春媚?”
“小狼王一定保存了绝大部分兵力!就不知道他这一次会不会跟我们齐心协力!”
“属下对春媚非常信任,绝不相信他是奸细。”
涂山侯人也没把握,他对小狼王,比凫风初蕾更加不敢信任。
“说吧。”
坏消息,接踵而来。
想了想,低声道:“少主,属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东夷联军返回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杜宇摇头,面有隐忧。
第二天,探子报道,他们已经距离九黎河边境不到两百里了。
“杜宇,你找到春媚的下落了吗?”
而且,东夷联军的人数,当在五万以上。
“少主放心,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第三天,又得到消息,另一支东夷联军从东南方向而来,人数也在五万以上。
“可能他以为天下没有人敢擅闯他的老巢吧。不过,杜宇,这段时间你真要全力以赴,小土王随时会卷土重来。”
到第四天,尘土扬起,千军万马。
杜宇奇道:“他的大本营难道没有防备吗?”
正是小狼王的狼少年大军。
委蛇叹道:“小土王率军出征,我们扑了个空。但是,少主捣毁了他的大本营,只怕他回来之后,不会善罢甘休。”
当凫风初蕾看到那一支近两万五千人的大军时,很是吃了一惊。可是,她还没开口,小狼王已经跃下狼背,大步跑上来,哭丧着脸:“鱼凫王,不好了……不好了……”
凫风初蕾摇摇头。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丽丽丝。
他只是担心少主独闯小土王大本营遭遇不测,如今见少主平安归来,喜悦之情,自不必表,只是低声道:“少主见到那小土王了吗?”
凫风初蕾先冲丽丽丝点点头,“丽丽丝,你怎么也来了?鬼方也遭遇袭击了?”
可是,小土王的鬼兵,从此没了踪影。
丽丽丝微微一笑:“这倒没有。鬼方小国寡民,估计东夷联军还看不上我们。迄今为止,我们还没和东夷联军有过任何交锋。”
自接到熊耳的噩耗之后,他曾飞速赶往熊耳,可去时,凫风初蕾已经离开了。他不敢停留,又迅速巡视灵关之后,赶回了褒斜,严正以待,防备小土王的突然袭击。
凫风初蕾松了一口气。
“少主放心,一切都很平静。”
小狼王嘶声道:“鱼凫王,他们真的是鬼……真的……”
凫风初蕾一挥手,阻止了他的行礼,淡淡地:“褒斜一带可还平静?”
凫风初蕾沉声道:“低声点,别动摇军心。”
刚到关口,杜宇已经飞奔上来,“少主,你可终于回来了。”
他立即闭嘴,可面上的惶恐之情,无法言喻。
抵达褒斜时,已快傍晚。
众人进了营帐,分别坐了。
从熊耳,到灵关,一路都十分平静。
小狼王大口大口喝了好几碗水,丽丽丝也喝了一碗水。
委蛇和厚普关系一直很好,想起这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就这么突然丧身于小土王的魔掌之下,也不由得心如刀割。
凫风初蕾这才道:“小狼王,你们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伫立厚普墓前良久,低声道:“厚普,你放心吧,我迟早杀了小土王替你报仇。”
“东夷鬼兵真的是鬼……真的……不信你问丽丽丝,丽丽丝也亲眼所见,他们随手一指,便有大批人倒下去,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他们不过出动了五百来人,一口气就消灭了我们近五千人……”
其中最高最醒目的一处坟茔便是大将军厚普的陵墓。
丽丽丝摇摇头:“小狼王,我说了,这不是鬼,是一种可怕的武器而已…”
凫风初蕾来到军营后面,这里,便是五千精锐的葬身之地。
凫风初蕾立即注意到丽丽丝手里的一个包袱。
满地的尸首早已被掩埋,一千驻守的王军没有等到任何战事。
只见丽丽丝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了包袱的布,“鱼凫王,你认识这种武器吗?”
大雪早已停止,连续半个月的艳阳天,让群山迅速披上了绿装。
凫风初蕾立即拿起那两尺来长的“铁枪”,那玩意沉甸甸的,但是比起一般军人使用的斧钺、长矛、杀手锏什么的,轻多了。
路过熊耳时,凫风初蕾停下。
小狼王颤声道:“东夷鬼兵全部使用的这种家伙,每每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还伴随着一股硫磺的怪味,然后,我们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能一群一群倒下去。真的,他们就拿着这些玩意指着我们的士兵,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罢了,我们就在灵关、褒斜一带巡视,小土王返回之后,定会前来报仇。与其满世界找他,不如坐等他上门!”
丽丽丝也点头:“没错!正是这样。当初东夷联军进攻西落鬼戎时,我亲自偷窥了那场战斗。但见东夷联军也是拿出这种武器,西落鬼戎便一群一群倒下去,整个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西落鬼戎闻风丧胆,马上就崩溃投降了……”
可是,小土王现在身在何处,哪里作战,统统不得而知,又谈何将他定点斩首?
彼时,西落鬼戎是西方诸国里最强大的一个。
凫风初蕾也叹道:“一日不除掉小土王,一日难以安宁。”
他们有极其繁盛的贸易,有强大的城邦和联盟。
委蛇也忧心忡忡,“小土王回来之后,定不会甘于老巢被毁,也许会加倍打击我们的边关。”
可是,倒下去的时候,并不比任何大夏的诸侯国坚持得更久。
小土王如此声势,又横扫千军,可以想象,假以时日,恐怕全天下都已经无法与之抗衡了。
凫风初蕾听得非常仔细,又仔细地研究那一把“铁枪”,但见这武器和一般的铁枪不同,不同之处在于,把手很粗,中间凸起,而顶尖则是锋利的刀刃,这刀刃可以收缩,随手一掰,便隐匿在顶部。
可暴政,往往令人屈膝折服。
传说中,东夷鬼兵随手一指,敌人便一片一片倒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大禹王推行仁政,自然不会令人闻风丧胆。
而他们的神器——便是这种铁枪。
委蛇叹道:“真没想到,短短两年,天下人便对东夷鬼兵畏惧如虎,纵大禹王当年全盛之时,也没有这样的威慑力!”
涂山侯人也稀奇地看着那铁枪,因为,他闻所未闻,而且,东夷联军和他们交手时,根本没有用到这种武器。
细问原因,据说是东夷鬼兵曾经过这一带,方圆几百里,闻风丧胆,大家都闭门不出,生怕撞上飞来横祸。
半晌,凫风初蕾长嘘一口气,却看着丽丽丝:“丽丽丝,这种武器用过之后,会有一股硫磺味,并有轰隆隆的响声,是吧?”
尤其,经过大夏地界时,但见许多城镇行人寥寥,纵逢集日,大家也是匆匆来去,不到晌午,集市便散去了。
“对!每每轰隆之声后,有非常浓郁的硫磺味道,而且,我注意道,进攻西落鬼戎的那队鬼兵,和进攻小狼王的是同一队人。这队人不多,不到五百人。”
返回的途中,已经是草木皆兵。
小狼王立即道:“没错,我看的很仔细,他们最多四百五十人左右,绝对不到五百人。鱼凫王,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你认识这种武器吗?到底是什么?不会真的是阎罗王的勾魂针之类的吧?”
难道他还真有一队鬼兵不成?
凫风初蕾忽然拿起金杖。
小土王横扫天下,究竟凭借的是什么?
众人吓一跳,她却嗖的一声将金杖击打在营帐窗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大石头上顿时飞溅一阵火花,紧接着,便是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包括枯枯法师,都是寻常不过的装神弄鬼。
丽丽丝立即站起来:“没错!就是这股味道!但是,比这浓郁许多。而且,轰隆声之后,也有飞溅的火花……”
凫风初蕾很失望,她本以为深入九黎碉楼,多少可以发现一些小土王的秘密,可是,一路来去,但见除了三苗惯常的毒虫毒花,根本没有任何神秘武器的影子。
她点点头:“这就是了!跟我最初的估量差不多!那个什么小土王,一定是找到了蚩尤的武器库,拿到了一批上古的武器。可能因为武器不够多,只能装备几百人,所以,这几百人才是真正的东夷鬼兵,其他人,只是东夷联军!当初,厚普他们一定也是死在这队东夷鬼兵之手。也就是死在这批武器手下……”
可是,行到傍晚,小土王毕竟没有回来,而且,也没有任何音讯。
小狼王几乎要哭起来了:“这么说来,我们根本就无法对付东夷鬼兵了?”
“我倒希望他回来!”
涂山侯人看着她,也面如土色。
“也不知道小土王会不会碰巧在这时候赶回来?”
如果真有这么一支鬼兵的存在,再加上那上万的落头族,只恐大夏便不是一时的沦陷,而是永远的沦陷了。
她淡淡一笑:“我正想在金沙王城等他呢!他要来,我正好砍下他的头颅去血祭厚普!”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对付这样的一支军队。
委蛇不无担忧:“我总觉得那小土王绝非泛泛之辈,若是招致他更强烈的报复,也不知道杜宇他们能不能抵挡。再说,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会亲自到金沙王城找少主麻烦。”
他的声音沉痛到了极点:“真没想到,大禹王创下的大好江山,竟然毁于我之手!他日纵然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尧帝舜帝和大禹王了!”
“本王正是为了让他知道!”
小狼王嗖地站起来,仓皇失措:“大家都别在这里傻愣着了,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们,除了那四百多鬼兵,另有约莫五万鬼兵正追逐我们而来。估计他们现在最多距离我们百里之外,我们再不走,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大家都赶紧跑吧,能留得性命才是王道,否则,一切都是虚空……”
委蛇叹道:“少主这么一闹,那些商旅一定很快把消息散布出去,可能小土王很快就会知道了。”
也就是说,已经有近十五万大军将众人彻底包围。
甚至,她在三苗境地根本没发现任何大型养马的牧场。
这一下,是货真价实被包了饺子了。
可是,以她的经验判断,再是厉害的毒虫毒药,也没法大规模用于战争,否则,三苗早已称霸全世界了。
小狼王转身就走。
顶多,他们的铁器和重型盔甲更强一点而已。
金杖一横,将他阻拦。
在在的,全是三苗老一套的毒虫毒药,装神弄鬼。
他怒道:“凫风初蕾,你就别逞强了。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陈兵九黎边境,这不是找死吗?我也是疯了才听了你的话。现在好了,估计逃命都没得逃了。马上走,还有一线希望,若是留在这里,铁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见所闻,全是吻合这个时代的冷兵器。
她淡淡地:“你现在要逃也没机会了。东南西三面都被东夷联军合围,你冲出去便是找死!”
传说中的飞行器、阿格尼亚以及各种各样摧毁性的武器,一点影子也没有。
“不是还有北方吗?”
因为,找不到任何先进武器的影子。
话音未落,他自己闭嘴了。
在九黎广场闹了这么一通,也不觉得快意,凫风初蕾反而很失望。
北方,便是对面的九黎河。
一人一蛇,早已远去。
过去,便是小土王的大本营。
众人定睛细看时,地上哪里还有人影?
他讪笑:“哈……哈……这可是好极了,小土王占据了大夏,占据了白狼国,占据了西方上千个小国。几乎整个天下都在他手中了,哈哈哈,我们倒好,直接搬去他的老巢……”
那红色的身影,飘然而落,就像是一朵红色的云彩。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你觉得很可笑吗?小土王都能呆在三苗多年,你怎么就呆不得了?你是比小土王高贵了还是怎地?”
“诸位皆为商旅,非战犯,本王也不伤你们一分一毫。不仅如此,本王还欢迎你们到金沙王城购买蜀锦,但凡提到本王名号者,皆有优惠,并永久免除赋税……”
“你!”
震撼之情,无法言喻。
他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少女,这金杖,这双头蛇,这随手一挥,便碎裂成片的白色长袍……更主要的是,这么高的巨石高度,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凫风初蕾不慌不忙:“我已经深入三苗多方考察。三苗物产丰富,牛羊成群,而且九黎广场还有巨大的商业贸易,也就是说,我们大军深入,至少半年的粮草不愁。其实,这里是个好地方!”
若是寻常人这么说话,他们肯定以为她疯了。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可以转告他,本王令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许穿白色袍子,因为,他根本不配!”
这是要和小土王交换地盘的节奏?
偌大广场,鸦雀无声。
可是,小土王岂能容忍别人彻底踏上他的老巢?
“小土王恶贯满盈,这便是他的下场!”
凫风初蕾立即道:“三位,依我之见,不如马上渡河,彻底占据三苗之地,再和小土王决战,你们意下如何?”
金杖一挥,悬挂上空的白色长袍,碎裂如鹅毛似的纷纷飘落。
她嘴里说三位,实则只看着涂山侯人和丽丽丝。
她手里的金色王杖,划破太阳的光辉,“你们听好了,本王前来此地,并非是为了寻你等晦气!而是为了消灭小土王和他的东夷鬼兵!东夷鬼兵无故犯我鱼凫国边境,屠杀无辜百姓,更残杀我大将军厚普以及五千将士。此仇不共戴天,本王誓必斩杀小土王祭奠鱼凫国将士在天之灵!只可惜,他运气好,本王寻到他老巢,发现他居然不在家。也罢,本王就暂且容他多活几日,待得他归来,本王再来斩他头颅!你们诸位,皆为见证……”
丽丽丝稍一迟疑,立即道:“当务之急,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占据三苗已经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天啦,鱼凫王来了……”
涂山侯人也慢慢地:“你是联军统帅,你说了算!”
“鱼凫王!”
小狼王一咬牙:“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鱼凫王,我得提醒你,占据三苗的结果,只怕便是让小土王肆无忌惮围攻我们,让三苗之地彻底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委蛇高声道:“鱼凫王在此!”
她呵呵笑起来:“你出去也是死,既然左右都是一死,为何不干脆和小土王决战一场才死?小狼王,你连和敌人决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甘愿这么死去?”
她一身蜀锦王服,鲜艳明媚得就像天空中的朝阳。
小狼王被她这么一激,一口气便涌上来,怒道:“你凫风初蕾区区一介女流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就让我们白狼国率先进驻三苗之地好了!”
可是,众人惊讶的并不是它的双头,而是蛇背上的少女。
他立即奔出去。
长达几丈的身躯的上,两只蛇头威风凛凛环顾四周。
三人互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委蛇,已经恢复了它的本体。
白狼白马白骆驼的是白狼国的狼少年;一身铠甲的是大夏士兵;至于鱼凫国的三千士兵,全是轻便铠甲,初初看去,好像是一群便装人。
“世界上真的有双头蛇?”
丽丽丝的几百鬼方女战士,看起来就特别醒目。
“居然还是双头……”
她们背负箭镞,箭镞上都涂抹了剧毒,就像一群带刺的玫瑰。
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身惊呼:“天啦,好大的蟒蛇……”
可是,涂山侯人和丽丽丝,都好奇地看着那几只走来走去的迅猛龙。
白袍,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而且,他们都注意到,鱼凫国的营帐早已起好,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很显然,早就做好了过河的准备。
可见,一身白色袍子的小土王,在东夷族是人人皆知。
凫风初蕾,绝对不是仓促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谁把天尊的白袍挂在这里了?”
但是,众人都没开口,只听得凫风初蕾一声令下,大军便陆续渡河而去。
“天啦,这不是天尊的白色袍子吗?”
小狼王,一马当先。
众人惊呼:“天尊的袍子……”
涂山侯人,留在最后。
广场正中的巨石柱子上,悬挂了一件巨大的白色长袍,风一吹来,就像一个大活人被吊在上面示众一般。
当最后一名士兵踏上过河的大桥时,他忽然心里一空,仿佛整个人,已经从此消失在了大夏的历史之中。
西域店主也抬起头,但见大街上所有人都往广场跑,他也跟着跑了过去。
那是一种沮丧到绝望的失落感。
所有人都抬起头。
就好像一条仓皇的丧家之犬。
忽然,前方一阵嘈杂。
从今往后,大夏就跟自己彻底无关了?
店主捏着金叶子,大着胆子走出店门,可哪里还有一人一蛇的影子?
可是,他顾不得悲伤,一咬牙,双脚便踏上了巨大的石桥。
凫风初蕾飘然而去。
刚一过桥,凫风初蕾便下令士兵们就地取材,搬了一大堆巨大的石块,将过桥的通道彻底封死。
“鱼凫王?”
小狼王好奇地看着那一堆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丽丽丝和涂山侯人也盯着那堆大石头,很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凫风初蕾点点头,随手扔给他一片金叶子:“好了,下一次你再去金沙王城时,可以告诉蜀中商队,鱼凫王欢迎你们前去采购蜀锦,他们会给你一个很优惠的价钱。”
几个时辰之后,通往九黎河桥边的通道已经被巨石封锁,每一块巨石边,都留了足够一排弓弩手的地方,居高临下,全天候把守。
凫风初蕾若有所思,看来,这小土王野心很大,并非只是一个凶猛狠毒的土鳖而已。
石桥封锁不到两个时辰,第一支东夷大军便赶到了。
店主见双头蛇讲话,更是牙齿打颤,却又不敢不答:“小土王……小土王……颁布了法令,欢迎全世界商旅前来九黎广场做生意,并免除赋税,还派兵保护,任何人不得侵扰……所以我们……”
可这时候,他们已经无法强行渡河了。
委蛇好奇:“东夷鬼兵那么可怕,你们居然敢在这里做生意?”
一百多丈宽的河面,只有这一道一百多丈长的石桥。
“没……没有……我们是派人去金沙王城买来的……”
而另一道桥,则在百里之外,在这之前一个月,已经被凫风初蕾彻底摧毁。
“蜀中商队来过这里吗?”
这道桥,已经成了通往三苗之地的唯一桥梁。
店主牙齿打颤:“是……是……是从蜀中商队手里买来的……”
河岸方圆几百里很少有舟楫,因为众人基本上都靠着这道石桥进出。而且,纵然有舟楫,也全被鱼凫国军队销毁了。
凫风初蕾和颜悦色:“你们的蜀锦货源来自何处?”
短时间内,东夷联军很难找到舟楫强行渡河。
店主以为来了顾客,立即很热情招呼她,居然是非常纯正的东夷土语,可一转眼,看到一条双头蛇,满脸的笑容立即僵住了,顿时步步往后退。
但是,不可一世的东夷联军岂肯就此罢休?他们趁胜追击,竟然打算强行渡河。
蜀锦商店并不是鱼凫国人开的,经营的店主居然是一高鼻深目的西域人。
一支弓弩手,在重型甲兵的掩护下,举着盾牌,飞奔而来。
在一家蜀锦商店时,她停下脚步。
早有准备的鱼凫国弓弩手,居高临下,很快将这支先锋队彻底射杀。
第二条街就不同了,全是南来北往的商旅,所贩卖的也全是各种相对昂贵的货物。从尖利的铁器刀具,到珍珠宝石;从糖果糕点,到布匹胭脂,各种物品,应有尽有。
几轮冲刺,死伤遍地,他们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土著们,一直尾随其后,她也不以为意。
可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对方还有使用“铁枪”的东夷鬼兵。
她想找找春媚当时所寄居的那家店铺,但是,一条街走下来,发现根本就没有春媚当初形容的那么一家店铺。
就连凫风初蕾也站在高处,好奇地等待鬼兵的到来,想看看传说中随手一指,便令对方一群群倒下的武器到底有多厉害。
凫风初蕾也不介意,只是一路往前。
果然,弓弩手一退下,鬼兵便冲上来了。
可能是因为这里很少有外地人,所以,当一众土著忽然见街上来了这么一靓丽少女,身后又跟了一条双头的蟒蛇,一双双充满好奇而畏惧的目光,便一直跟随她左右。
依旧是重甲兵举着盾牌掩护,后面则是一群举着“铁枪”之人,只见他们手里的武器,和丽丽丝捡来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她注意到,集市很大,分为两条街。第一条街上,三三五五的人群,皆寻常百姓,物物交换的也都是一些山货、粮食以及一些日用品。
这些鬼兵,每十人一队,小心翼翼地跟在移动的盾牌后面,距离巨石掩体约莫二十来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举起手里的“铁枪”,瞄准了巨石。
经过那片巨石广场的集市时,凫风初蕾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选择的射程很合适,因为,一般的弓弩手,箭簇飞出去时,到了十丈之外,力道减弱,二十丈之外,力道更弱。
可今天,不但红花被连根拔起,枯枯法师狼狈惨败,就连小土王的所有袍子都全被人家给粉碎了。
于是,他们手里的“铁枪”砰的一阵巨响。
纵然当初大禹王、大费王,也从来没有敢踏上过这片神奇的禁地。
只见巨石上火花四溅,一股浓郁的硫磺味顿时弥散开来。
这在东夷族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巨石后面,涂山侯人,小狼王,丽丽丝等一干人都十分紧张。
只剩下几百号东夷老少,目瞪口呆盯着跑马大道上一地血红的花瓣和碎片般的白色、黑色袍子。
尤其是小狼王,他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狼少年大军一片一片倒在这样的巨响声里,压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蛇尾一扫,也跟了上去。
就连弓弩手的射击也全部无能为力。
言毕,扬长而去。
也正是这些鬼兵,彻底摧毁了他的斗志,让他再不敢战。
凫风初蕾哈哈大笑:“对了,你们还要记得转告小土王,从今往后,再也不许穿白色袍子,因为,他根本不配!否则,本王必将你们这什么九黎碉楼夷为平地!”
涂山侯人虽然没有见识过鬼兵的威力,可是,已经在落头族手下吃了大亏,再听得这砰砰巨响,竟是生平从未见识过的武器,也不由得十分惊心。
也许是听得这话,那簌簌声忽然停止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转眼,忽见旁边的凫风初蕾不见了踪影。
分明是有别的巫师正在集结。
鬼兵连续射击三次,奈何不了巨石。
林中,再次风声簌簌。
正要退后,忽然觉得不对劲。
但见一干男女老少怨毒的目光,委蛇高声道:“你们既然住在九黎,那就是蚩尤的后裔,或者以蚩尤的后裔自居了!可是,别说小土王了,就算蚩尤本人复活也无济于事!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黄帝后裔,颛顼大帝之女,现任鱼凫王!警告你们的小土王收敛一点吧!”
待要再次射击,已经来不及了,头顶已经被一片红色的云彩笼罩,随即,眼前一花,众人纷纷倒地,而手中的武器,已经不翼而飞。
“本王可以不追究你们这些老弱病残,但是,小土王却绝对无法幸免!无论天涯海角,本王必将斩他头颅,为鱼凫国大将军厚普报仇!”
其他重型甲兵冲上来时,那团红色的云彩忽然消失了。
蛇尾这才一扫,侍卫长顿时重重地坠落到众人面前,摔得几乎晕过去了。
甲兵们但觉不妙,转身就跑。
众人哪来还说得出话来?只死死盯着她,再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反抗了。
他们没有遭到任何追赶。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这已经是本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们记得转告小土王,如果他再敢骚扰我鱼凫国,下一次,本王就不是口头警告了,定当将你整个东夷族彻底灭绝,男女老少,再不留下一个活口!你等好自为之!”
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十名鬼兵。
几百号东夷人盯着他消失的身影,再次回头,面上已经彻底浮现了恐惧之色,仿佛,到现在,他们才彻底明白,眼前这人是鱼凫王,而不是别人。
很快,轰隆声又响起。
枯枯法师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很快,便消失在了丛林之间。
另一队鬼兵又冲了上来。
委蛇但见他细脚伶仃,面容干瘪,就更像一只苍老的蝙蝠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这老怪物,长得好生丑陋,哈哈,你们那个什么小土王,是不是也同样的丑陋吓人?”
可是,前面的红云忽然消失了。
可是,仅仅是鱼凫王挥手之间,他便成了被剥皮的猴子一般,袒露于众人眼前,满脸茫然,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一时失去了射击的目标。
须知枯枯法师,在东夷族里是地位最尊崇的巫师之一,否则,小土王也不会派他镇守大本营了。
鬼兵们十分警惕,立即左顾右盼,就连对面的东夷联军也都好奇地咦了一声,明明那红色身影就在前面,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很显然,如果鱼凫王的金杖稍微偏一点,洒落一地的便不止是斗笠和黑色袍子,而是他的脑浆。
他们忽然觉得真的像见了鬼似的。
他头上的竹笠也散落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片。
鬼兵们又觉得不妙,立即要撤退,可是,一个红色的身影不是从前面来,也不是从后面来,甚至不是从天上而来,她是从桥墩下面飞出来的,金杖划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十名鬼兵应声倒下,无一幸免。
可是,众人的目光并未落在满地的毒虫上面,而是死死盯着枯枯法师——他只穿了一条短短的鼻窦裤,两条腿枯萎得就像是两截苍老的树枝,而上半身更是精赤,简直就像死去多时的骷髅。
她飞身掠过,蛇尾迅疾扫起地上的全部铁枪,并卷起唯一一名活口,呼啸着飞过了巨石阵。
而那只七彩蜘蛛赫然在列,好像因为忽然坠地受到了惊吓,爬了几步远,便停下来,如死过去一般。
东夷联军从未见过这等声势,那些所向无敌的鬼兵自从出道以来,从未经历过任何失败,今天忽然遭遇如此强敌,惊恐不已,竟然一整夜再也不敢发动任何进攻了。
跟着一起满地乱跑的是十七八只蛇虫蚂蚁,各种蝎子、蜘蛛、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毒虫。
巨石对面,众人聚在一起,都好奇地看着那一堆神秘的“铁枪”。
碎裂的,是他的黑色长袍。
和丽丽丝捡来的那一把“废枪”不同,这二十把全是完好无损。
可是,他刚刚站稳,忽觉得浑身冷嗖嗖的,有点不自在,不由得下意识低下头,但见凉风习习,天空中,就像下了一阵黑色的雨。
凫风初蕾轻描淡写:“这就是鬼兵们的武器,对吧?”
就连枯枯法师,也后退了一步。
委蛇笑道:“鬼兵,也并不是真的鬼嘛。无非是善用武器罢了。对了,这些可能就是以前百里大人说过的那些很厉害的上古武器。甚至,很可能只是上古武器之中最差的……”
原本面带喜色的东夷人,一个个顿时面无人色。
小狼王大叫:“天啦,这些还算是差的?”
四周,鸦雀无声。
“没错,百里大人说,有些厉害的武器,一个就足以让一个大城市毁灭。”
“哈哈,你这点雕虫小技,也配逞能?本王还以为你们东夷族真有什么神鬼奇兵,殊不知,全是见不得人的毒虫毒花,看来,小土王也不过尔尔嘛。还有什么花样,不妨一并使出来,也让本王见识见识……”
众人都惊呆了。
他出手如风,七彩蜘蛛一下钻入了他宽大的袖子,瞬间不见了。
可小狼王却死死盯着凫风初蕾手里的金杖:“鱼凫王,你的金杖怎么和这些鬼兵的武器差不多?”
饶是他躲得快,那七彩蜘蛛的一条腿也牢牢沾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凫风初蕾淡淡地:“你才发现?”
因为,那只原本该死在地上的七彩蜘蛛忽然随风而起,径直飞向了他的面门。
“我早就发现了,可一直没引起重视。老天,难怪你对鬼兵不感到害怕。”
可是,枯枯法师却倏然色变,他本就枯瘦黝黑的脸上忽然泛起一阵白光,仓促后退一步。
委蛇笑道:“我家少主的金杖可比他们的武器厉害多了。只可惜,我们只有这一根金杖,而鬼兵有几百把铁枪。”
而且,她还用手去触摸。
涂山侯人盯着那一堆铁枪,双眼发亮:“要是我们也能使用这家伙就好了。”
很显然,这七彩蜘蛛是很厉害的毒物,但凡粘上,必死无疑。
“这有何难?”
她反手,彩色的蜘蛛已经被贯在地上。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是当地的土语,意思是“死啦死啦……”
她随手一指被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鬼兵:“让他教会我们不就行了?”
好像这时候才知道脖子中钻进去了异物。
小狼王瞪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鬼,半晌,才道:“凫风初蕾,你真要那么牛比,你就把那几百鬼兵全部消灭好了。那样,我就真的服你了。”
凫风初蕾的手,终于伸向脖子。
“我真要把那几百鬼兵消灭了,又待如何?”
原来,这个地方叫做九黎碉楼。
小狼王一挺胸:“若你能消灭鬼兵,我就和东夷联军血战到底又如何?我怕的是人,根本不是鬼!”
枯枯法师上前一步,“何方小丑,居然敢擅闯我九黎碉楼,我看你真是不知死活!”
涂山侯人也盯着她,很显然,他也是同样想法:若是没有鬼兵,和东夷联军血战到底也不足为虑。
此时,他们看着凫风初蕾,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毕竟,对付人,比对付鬼容易多了。
就连被委蛇席卷的侍卫长,也似松了一口气。
凫风初蕾点点头:“我设法对付鬼兵。你们集中精力对付东夷联军。”
可众人见了他,却齐声欢呼:“枯枯法师!”
涂山侯人缓缓地:“东夷联军纵然无法强行渡河,可是,落头族再来,又该如何应对?”
他头上,一顶竹笠,透过金色的面具,能看到一道长长的疤痕,整个枯干得就像是一只苍老的蝙蝠。
凫风初蕾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摇摇头。
与此同时,一黑袍人,几乎就像是一缕幽魂从林中飞出,轻飘飘地落在了众人前面。
她其实也不知道,那么庞大的落头族,该如何对付。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而且,落头族是会飞的,这条巨石封锁的桥梁能暂时封锁东夷大军,但丝毫也不能防备落头族。
蛇尾席卷,已经迟了一步,七彩蜘蛛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攀上了凫风初蕾的脖子。
小狼王忽然问:“到底什么是落头族?难道比鬼兵更加可怕?”
直到委蛇惊呼一声:“少主,注意背后……”
听完涂山侯人的详细讲述,他脸色就变了,刚刚被凫风初蕾抢回来二十来把铁枪带来的振作,一扫而空。他又面如土色:“天啦,既然有这么多无头鬼,岂不是比鬼兵更可怕?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好吗?”
而凫风初蕾则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全神贯注凝视着那片红与白的跑马大道。
丽丽丝也面色骤变,很显然,她也认为这些鬼头更是可怕。
一些小孩子更是瞪大眼睛,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不是无头鬼,是落头族!落头族!”
几乎所有东夷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
“什么落头族?这世界上哪有头和身子分离的?不是鬼是什么?”
一阵风来,一只七彩斑斓的蜘蛛无声无息地随风而下,悄然落在了凫风初蕾的背后。
“如果你非要认为是鬼,那我也没法。”
金色的阳光给红与白的世界镶嵌了一道金边,犹如一幅色彩静止的画卷。
小狼王紧张道:“凫风初蕾,你能对付落头鬼吗?”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她斩钉截铁:“能!”
只有侍卫长一直被悬挂在蛇尾上,摇摇欲坠,只要委蛇一不当心,他便会坠落在那片艳红与雪白的跑道上面。
“果真?”
众人都惊呆了,大气也不敢出。
“对付落头族其实非常简单!”
她随手一扬,白色长袍便从蛇尾飞上了天空,很快,漫天洒下茫茫的一片雪白,那白色的袍子,已经化为了大大小小的碎片,铺在长长的跑马道上,衬着雪白的红花,煞是好看。
涂山侯人和丽丽丝一起看向她。
凫风初蕾这才朗声道:“你们听好了,你们的小土王偷袭我鱼凫国,杀我大将,残害百姓,这笔血债定当血偿。可是,念在你们老弱妇孺,并未亲自上战场,算不得罪魁祸首,所以,今天本王姑且饶你们一次。你们定转告小土王,今天是他运气好,否则,他的下场必当如此……”
她还是淡淡地:“据我所知,这世界上以前只有柏灌王才能召唤落头族。但是现在,只有抓住那个什么小土王,才能解决落头族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
说话之间,它的双头伸展,几乎碰到前排的一众少年,那一干少年吓得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若是能抓住小土王,还用得着龟缩在这个地方吗?那时候,战争都该结束了。
蛇尾再次卷起,它哈哈大笑:“你们不跪是吧?那我马上先把你们的侍卫长扔进红花丛,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个扔进去……”
可是,小狼王的惊惧已经完全变成了好奇:“柏灌王不就是百里行暮吗?难道那个什么小土王跟他有关系?”
众人还是不跪!
没有人回答他。
委蛇厉声道:“跪下!”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其余人等投鼠忌器,也再不敢围上来,甚至远远地退开去了。
半晌,凫风初蕾才道:“我也实在是太好奇那个小土王的身份了。无论如何,我要会一会这个天尊,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侍卫长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涂山侯人却沉声道:“也不知小土王会不会趁机攻打鱼凫国!”
蛇尾,伸向那条铺满红色花瓣的跑马道,只消得一个失手,侍卫长便会跌落下去,成为一滩血水。
凫风初蕾摇摇头:“他不会!”
委蛇大笑:“鱼凫王宽宏大量饶你一命,你倒好,居然来这么一出,现在,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为什么?”
凫风初蕾一闪身,各种武器叮当坠地,侍卫长再要逃命哪里来得及?身子一矮,便被蛇尾一卷,晃在了半空之中,抛了一个来回,本以为要坠地时,却又被蛇尾一下扫住。
“因为,这时候攻打鱼凫国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很显然,那是进攻的信号。
她淡淡地:“我出征之后,鱼凫国的百姓已经逐渐向汶山、岷山一带转移。这两地都有迅猛龙守候,而且百姓分散,大军不可能漫山遍野出动去搜索,那样代价也太大了。至于已经空了的金沙王城,根本不值得小土王大动干戈。”
眨眼之间,漫天的武器便向凫风初蕾身上砸来。
“杜宇的军队呢?他的几万人怎能轻易隐藏?”
偏偏这时,侍卫长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哨声。
“杜宇,已经在秦岭之中!小土王,也没法在茫茫秦岭之中追着他们跑!”
凫风初蕾本以为那小土王只是邪门,没想到他是如此善毒的一代高人,再加上亲眼目睹东夷族全民皆兵,就更是决意杀鸡骇猴。
魏巍秦岭,纵横三四千里。
若非念在他们年幼,哪里还有命在?
东夷联军真要追着跑,那就真是傻了。
蛇尾一扫,他们便被重重扔了出去。
小狼王大叫:“那戎甲他们呢?你训练的那支所谓的奇兵呢?”
其中几名少年没忍住,忽然咬牙切齿冲上来。
“也在秦岭之中。没有杜宇的命令,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件白色袍子上时,怨毒之色就更浓了,好像这一人一蛇严重亵渎了他们的神邸。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会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他们不足两千人,来也没用。”
委蛇再提高了一点声音:“你们的东夷鬼兵呢?银角马呢?”
她顿了顿:“严格说来,我们在外的兵力也不少。今天我就向你们交个底吧,鱼凫国能出动的军队,约莫五万人,然后还有涂山侯人早前增援我们的一万驻扎在汉中的大夏军队,加起来,一共有六万人。其实,我们不见得就真的不能翻身了。”
而看这样子,当地人也不知道鬼兵的真相?
小狼王冷笑一声,“凫风初蕾,我倒真是小看你了。你骗得我们牺牲了全部主力,可自己的大军却隐藏起来,人民也转移了。无论战争结果如何,你都是毫发无损,可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莫非东夷鬼兵真的只是少数人?
涂山侯人叹道:“我可不是被鱼凫王骗来的,我是自己走投无路,被东夷联军一路追赶,不得不逃到这里的。”
这可真有意思!
丽丽丝笑道:“我也不是,我是自愿前来的。”
凫风初蕾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别说传说中的银角马,鬼兵,他们反倒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一人一蛇,在他们眼底好像比鬼还可怕。
小狼王恶狠狠地:“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没法也就算了,丽丽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都是见了鬼的神情。
“覆巢之下无完卵。除非我们再也不大规模出现了,否则,难免丧于东夷联军之手。再说,当日鱼凫王登基时,我曾发誓与鱼凫国结盟,自从鱼凫国驻扎九黎河边境,我便有此打算了!”
惊恐之下,只听得几百号人呼吸的声音,男女老幼,你看我,我看你。
凫风初蕾看她一眼,目中有感激之色。
尤其,那有两个头的怪蛇,居然说人话,还是他们当地的土语。
“丽丽丝,感谢你一直相信我。”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件雪白的在风中飘扬的长袍,可能压根就没想到,小土王不在的时候,居然连老巢都被人家给端了。
她不无感慨:“放眼当今天下,如果你鱼凫王都对付不了他们,只怕,小土王真要成为万王之王了。”
没有人下跪。
小狼王却连胜冷笑:“你们说得鱼凫王好像真能对付小土王似的。可是,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她到底带了多少人马?事到如今,她的主力还按兵不动。真要和东夷联军决战,死的可全是我们的人啊!”
委蛇高声道:“你们都听好了,眼前的是鱼凫王,你们赶紧下跪行礼!”
涂山侯人叹道:“小狼王,你真是傻了吗?杜宇的大军若不在外,我们才真的是瓮中之鳖了!”
他们觉得,这个美丽的女子,简直是个妖怪。
他恶狠狠地:“面对外面的十几万东夷联军,杜宇若是肯来送死,才真是傻了!换成我,我绝对不来!”
恐惧愤怒之情就更甚了。
“你是你!杜宇是杜宇!”
偏偏一转眼,又看到一条巨大的双头蟒蛇,蛇尾顶着一件雪白的长袍,就像将一个人吊起来示众似的。
“哈,我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忠臣。没有人肯为了别人,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杜宇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正作壁上观,等鱼凫王死了,他便拥兵自重,成为下一任鱼凫王了。”
好些人哇哇大叫,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些什么,继而,便一个个愤怒地瞪着凫风初蕾,又是怨毒,又是恐惧。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四面八方,将两个不速之客包围,但是,一看到那条铺满了红色花瓣的跑马大道,一个个脸色便彻底变了。
就连凫风初蕾也闭口不言,她只是抬起头,看着茫茫的天空,半晌,才道:“小土王再不露面的话,我就只好自己去找他了!”
精壮男子全部上了战场,留在后方的老弱妇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神秘的小土王——白衣天尊,自战争开始,从未露面。
东夷族,果然全民皆兵。
无论是西方的攻城略地,还是大夏的横扫千军,以及鱼凫国和白狼国等地的战事,统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很显然,侍卫长吹响的是警报。
东夷联军的将领,大家也都见识过:熊样、墨黑,甚至那个黑发黄脸的中原人……可是,他们都不是白衣天尊。
就连那些妇女也全部手持利刃,满脸精悍之色。
他们甚至从不穿白色长袍。
甚至五六岁的小孩,也都拿了锋利的匕首。
白衣天尊,仿佛就像一个虚空的传说。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大约十来岁的少年。这些少年都赤裸上半身,身上绘着各种各样的彩色纹身,满脸警惕,如临大敌。
那个传说中,每天都要换一件白色长袍的人,直到将四国联军彻底拖入他的老巢,他竟然还是踪影全无。
但是,其中的少数男子都是头发花白的长者,根本没有一名壮年男子,就连十二三岁以上的也很少。
丽丽丝忽然道:“会不会这个白衣天尊根本不存在?”
男女老幼,都穿着彩色的衣服,手里拿着各种武器:长矛、标枪、砍刀、弓箭……十八般武器,不一而足。
小狼王接口:“我也认为!你们想想,从东夷鬼兵最初露面到现在,已经有近四年的历史了。可是,这四年之间,没有任何人见过白衣天尊,你们认为这正常吗?而且,鱼凫王也说了,她杀到九黎广场,闯入九黎碉楼,也没有见到什么天尊。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是东夷联军编造出来吓唬人的!”
很快,男女老幼,济济一堂,都远远站在出口前方的平地周围。
涂山侯人摇头:“那倒不一定。”
四周,立即传来了脚步声。
“何以见得?”
那是一种银白色的牛角状号角,但是,比牛角小得多,只听得呜呜的哨声,很快便蔓延开去。
“若没有白衣天尊,谁能找到蚩尤的武器库?这背后,总有一个主谋。”
侍卫长吓得转身就吹响了号角。
“可是,他为何一直不露面?”
凫风初蕾又好气,又好笑,却声色俱厉:“再不去召集众人,本王定将你东夷族全族灭绝,男女老少,再不留下一个活口……”
“谁知道呢!”
其他侍卫全部跪下去:“饶命……鱼凫王饶命……”
小狼王忽然骇然:“东夷联军和东夷鬼兵已经如此厉害了,若真还有一个白衣天尊,那他岂不简直就活脱脱是个魔王?”
侍卫队长听得是鱼凫王,已经双腿打颤,又听得委蛇这话,一转眼,又看到那条铺满了红色花瓣的跑马道,以为她要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用红花杀死,本已经站起来,扑通一声又跪下去,颤声道:“饶命,鱼凫王饶命……”
众人心里其实均如是想,只是无法做声。
“没听过吗?这就是鱼凫王!你们那个什么小土王居然敢偷袭我们鱼凫国的边关,我们也饶不了你们!”
……
“鱼凫王?”
凫风初蕾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一直没有开口,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半晌,忽然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各位不困吗?”
委蛇大声道:“你们听见没有?鱼凫王令你们把周围所有的活人全部聚集起来!”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看样子,这个小土王又带鬼兵出去打仗了,凫风初蕾知道这里的确没人,又看了看四周,这才道:“你们全部起来,把这周围的人全部集中起来……”
她微微一笑:“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各位先养精蓄锐吧。”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天尊的下落,我们不敢多问……天尊三天前就走了……我们也是送饭进窗口,发现没人拿才知道天尊又出发了……”
小狼王追着她:“喂,鱼凫王,你倒是说说,那个什么白衣天尊到底存不存在?”
“不知道?”
她摇头,又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就算他也是一个鬼,我们也得找到他,不然,这场战争如何才能结束?”
她这才大摇大摆走回来,金杖随手一指侍卫队长:“快说,小土王去哪里了?要多久才会回来?”
那一夜,月色如水。
侍卫们都吓呆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三苗边缘的几百里地,全是依山傍水,还有大片平整的土地。
可以想象,在小土王回来之前,整个东夷族,必将再也无人敢踏上这条跑马道了。
早前的百姓,闻风而遁,基本全部汇聚到了九黎碉楼。
可是,那些红色花瓣一片也没飘落过来,全被网络在金色的光圈里,然后,金杖一横,花瓣坠地,将整条跑马大道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几百里肥沃土地,空空如也。
侍卫们两股战战,哪里还有逃跑的勇气?
大军驻扎,非常便捷。
她忽然大怒,足尖点地,回头七八丈,金杖击出,只见一道金色光芒划过,跑马道两岸的红花便遭了秧,许多花丛被连根拔起,红色的花瓣更是漫天飞舞。
但见月色下,星罗棋布的营帐。
就凭借他那些鬼兵和这些红花?
五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摆在这三苗之地,已经足矣震骇众人了。
区区一个东夷族的小土王而已,他何来这么大的底气?
可凫风初蕾睡不着。
凫风初蕾冷笑一声,这人好大口气,自开天辟地以前,世界便是一片混沌,可他居然胆敢自称白衣天尊,真可谓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了。
她独自呆在一颗大树旁边,静静地看着夜色下的九黎之地。
委蛇却道:“估计是外面的人没听懂东夷族的土话,传走样了。”
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庄稼,牛羊之外,还种植了大片大片的药草,从最普通的伤风感冒草药,到极其珍贵的疗伤解毒之药,应有尽有。
凫风初蕾好生诧异:“不是土魔天尊吗?怎么又成白衣天尊了?”
其中有许多种,是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
白衣天尊?
九黎之人,不但善毒,而且善药。
那侍卫队长惊惶之下,双手乱舞:“白衣天尊,他……他……他出去了……”
因为,他们自称是神农氏的后代。
很显然,小土王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神农,便是炎帝。
众人盯着那长袍,就像瞻仰神邸,一个个惊恐不安。
炎帝唯一的儿子,便是共工。
蛇尾一扫,那件白色的长袍便飘荡开来:“快说,小土王究竟在哪里?”
共工,便是柏灌王。
他们盯着她,就像盯着一个鬼怪。
柏灌王,便是百里行暮。
因为,这女子居然不被那剧毒浸袭——就算她乱打乱铲,弄得满地飞花,居然也毫发无损。
有时候,她觉得这是一个人,有时候,又觉得那分明是几个不同的人——共工,柏灌王,百里行暮,他们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她,比看到那恐怖的红花更加震惊。
明明自己从未见过共工,更没见过柏灌王。
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遍地的红花,淡淡地:“不但你们要死,你们的族人亲人,全部要死!”
明明百里行暮距离他们很远很远。
半晌,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用了当地土语,慢慢地:“你们要想活命,就快点说出小土王和东夷鬼兵的下落,否则……”
可现在,静静地坐在这里,才恍然,这九黎之地,到底是蚩尤的老宅还是共工的老宅?
小土王不死,只怕,天下大乱。
若是蚩尤的老宅,那么,以蚩尤这种热衷于武器的战争狂人,为何还要保留神农的百草种植基地???
这也更加重了她定点斩首小土王的决心。
如果不是蚩尤,可武器库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时候,她倒真的有点儿相信外界的传说了:东夷鬼兵随手一指,敌人便一群一群倒下。很可能,他们是用了什么剧烈的毒药。
小土王,莫非是蚩尤的后裔?可他为何又每天要换一件崭新的白色袍子?
别说他那支传说中的鬼兵了,若是他随意抓一把这种红花出去,洒在对方战阵之中,那些士兵岂能还有活命?
种种疑云,浮上心头,她想得头晕脑胀也无法入睡。
这个小土王,果然好生邪门。
一如她的另一种隐忧——金沙王城的百姓,并未彻底分散。除了小部分被撤离汶山,其他大部分依旧呆在金沙王城。
她远远地看着那片红花,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去摧折红花了,倒不是她惧怕那毒性,而是怕这可怕的剧毒再次蔓延开去,就连委蛇,也尽力往后退,好让自己距离那红花远一点。
包括各地商旅,金沙王城还有近二十万的人口。
因为,这世界上可能很少有人能越过这个红花阵,而且一旦你沾染了,随即便可以蔓延到周围之人,这一干东夷族侍卫都明显知晓红花的厉害,躲闪得快,饶是如此,也死了二十几人,若是不知情之人,岂不一片蔓延,全军覆没?
彼时,天下大乱,除了金沙王城,已经找不到任何净土,所以,各地商旅纷纷涌入。
也难怪那个小土王大摇大摆,周围不设任何一个侍卫。
凫风初蕾不敢想象,若是小土王真的趁机进攻金沙王城,结果会如何。
就连凫风初蕾也脸色煞白,这红花竟然如此剧毒。
就算有蜀龙等驻守,能对付得了东夷联军的进攻吗?
幸存的七八名侍卫已经瘫软在地,吓成了一滩烂泥。
可是,她有一种很奇异的直觉:小土王不会仓促进攻鱼凫国!
跑马道的尽头,红色液体,终于停止了蔓延。
因为,这时候进攻鱼凫国意义不大。
金杖点地,主仆二人顷刻间便跑出了红花大道。
他会留鱼凫国到最后!
凫风初蕾饶是艺高人胆大,也大喝一声:“委蛇小心。”
他会让她亲眼看到鱼凫国的覆灭,而不是趁她不在,一举消灭。
他们亡命飞奔,终于奔出了红花从,径直窜到了跑马道之外的空地上。
这番推理,并非完全凭借猜测,而是出自最近局势的判断,小土王真要进攻鱼凫国,机会有的是,可是,这么长时间,他一动不动。
他们并非能跑过那红色的液体,而是跑过了同伴。
这个小土王,到底要干什么?
更可怕的是,倒下去的人越多,那红色液体流动的速度就越快,到后来,前后三十几名侍卫,已经只剩下七八人。
她暗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众人只恨少生了两双腿,仓促爬起来,转身就跑,而那些摔得七晕八素来不及爬起来的,分分钟就被红色液体沾染,很快,便遭遇了同样的厄运。
那是一只小小的玉瓶,玉瓶四周有精美的花纹,里面早前曾盛着几颗玉红草果实。每一颗,都是救死扶伤的神药,每三颗,足以让人沉睡三百年,醒来后,再重的伤也会彻底痊愈。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不少侍卫低头时,分明发现了那鲜红的液体根本无法渗透到石板里,而是迅速蔓延。
现在,玉瓶已经空空如也。
没有人能形容他喉头在一瞬间发出的那种凄厉的惨呼,因为,所有人都忙着躲避,生怕被沾染上了一星半点,直到他伸出的双手,颓然垂下,就像一只装满了水忽然瘪空了的皮袋似的,一下就成了一堆红色的液体。
可是,她还是拿着玉瓶,对着天空,轻轻地:“百里行暮!百里行暮,现在,我多希望你能出现在我面前,再帮我一次!”
忽然,就跳起来。
嘴唇,习惯性地挨着着瓶身,以前,这里会出现百里行暮的画像。
他自己也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双足。
偶尔,他会微笑着向她眨眼睛。
所有人都低下头,死死盯着他的双足。
可自从他死后,画像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而他旁边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蔓延的血水将他的双足彻底浸湿。
此时,她多么希望那画像能再次出现,哪怕他根本不帮自己。
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一片花瓣落到了脸上,只听得他惨叫一声,随即捂住脸倒地乱滚,很快,惨叫声便停止了,只见他的身子忽然迅速缩小,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下一滩红色的血水,隐隐地,便是一个人体的痕迹。
此时,她最需要的甚至根本不是他帮助自己,而是一种情感上的慰藉——越是孤独恐惧的时候,越是希望有最亲近之人的安慰。
那些原本倒在地上不动弹的侍卫,忽然挣扎着爬起来,惊恐得嗷嗷大叫,四处乱窜,躲避,好像生怕那些红色花瓣落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黯黑的天空,静默无声。
那些红花顿时遭了秧,碗口大的花朵就像天空中下了一阵红色的大雨,花瓣到处乱飞。
小玉瓶的声波功能早已失效。
凫风初蕾一时火起,金杖一横,劈头盖脸就向旁边的红花丛扫去。
无论她对着天空喊了多少次,百里行暮,再也不可能出现。
侍卫们还是一声不吭。
夜露已经深浓,夜行人也濡湿了衣裳。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你们的小土王到底在哪里?快叫他滚出来!”
不远处的营帐里灯火已经熄灭多时,全体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只有巡逻的四队士兵走来走去,十分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可是,倒在地上的一干侍卫,就像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满脸惊恐之中,又是满脸茫然。
凫风初蕾依旧静静坐在大树下一动不动。
她游历天下时,对于许多土语都有涉猎,这一次前来东夷族,一路上也对东夷族的土语做了一些研究,虽然生硬,倒也能勉强对答。
有人慢慢走近。
这一句,是用东夷族的土语问的。
事实上,这一晚他也彻夜难眠,一直徘徊在周围的树林之中。
她又问:“小土王到底在哪里?”
他比凫风初蕾更加惶惑,事实上,短短几年下来,他已经尝尽人间百态,从孤身一人的死亡之旅,到坐拥万军的大夏王子。从绝地失败,到钧台之享的众人拥戴。甚至在上一次的诸侯联盟会议上,已经被推举为下一任的大夏之王。
无人回答。
只差一点点,便是万国之王。
凫风初蕾很意外:“东夷鬼兵在哪里?”
现在,他却庆幸,幸好当初自己坚决拒绝了这一王位。
这就是传说中传随手一指,便能令敌人一片一片倒下的神奇鬼兵?
不驱逐东夷鬼兵,绝不就任大夏之王。
其他人见此声势,哪里还敢做声?只一个个惊恐地瞪着这位不速之客和那条会讲人话的大蛇。
否则,现在便是现成的亡国之君。
一个侍卫长模样的土人满脸忿怒,叽里呱啦大叫,可他四肢着地,刚刚爬起来,蛇尾一扫,他又重重倒下去,一嘴啃在坚硬的石板上,牙齿都掉了一大半,疼得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虽然如此,他也已经有了亡国之君的痛苦和挫败。
委蛇大笑:“这就是什么东夷族的鬼兵吗?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快快叫你们那什么小土王滚出来,否则,便将你东夷族彻底踏平!”
就好像命运之中有一种冥冥的安排:少时的任性和落拓,已经彻底用完了,自大禹王死后,自己便必须和大夏捆绑在一起,遭受无穷无尽的磨难。
一时间,门口的宽阔马道上,全部躺满了人,他们被摔得七晕八素,大声呻吟。
直到现在,直到大夏的十万大军,变成了不到两万。
紧接着,又是一队侍卫冲上来,这一次,还没到门口,已经被蛇尾彻底扫飞出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前路究竟在何方。
金杖一横,他们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凫风初蕾老早就听见了那轻微到近乎无的脚步声。
可是,哪里是凫风初蕾的对手?
可是,她一直微微闭着眼睛。
他们冲着这不速之客,便杀将过来。
他没走过来之前,她便一直没有开口。
他们大吼大叫,团团将凫风初蕾包围,很显然,是凫风初蕾弄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他们。
因为,她听出那脚步声的虚浮,无力,甚至充满了无数的忧虑和不安,就像一个人,走到了十字路口的边缘。
那是一支土人侍卫队,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冠,手里拿着长长的标枪,标枪上的锋利刀刃全是乌黑的颜色,很显然涂抹了剧毒。
这样的心情,她非常熟悉。
直到出了门口,才听得嗖嗖的冷风。
当初湔山之战刚刚结束,洪水爆发,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跑到汶山顶上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或者是自信天下绝对没有人能闯进来?
只是,那时候,还有百里行暮。
它好生奇怪,这个小土王也太胆大了吧,难道从不考虑会有外敌入侵?
可现在,大家什么都没有了。
委蛇跟在她身后,一直警惕地频频后顾,可是,无论是那古怪的碉楼木屋,还是机关重重的红花后面,竟然始终没有半个人钻出来。
直到他的脚步再往前几步。
这件白袍也是她进来后看到的第一件——虚晃在头顶装神那一件。
她忽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现在,我可真想听你吹一支曲子。”
她一怒之下,金杖随手挑起顶端唯一一件尚完好的白袍便大步出去了。
涂山侯人一怔,若是她安慰他,或者任何形式的鼓励他,都会令他感到痛苦和沮丧。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可是,她没有。
小土王的白色袍子,几乎被摧残得再也找不出一件完好的。
在他几成亡国之君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说。
凫风初蕾还不解气,金杖过处,几百件白色长袍密密麻麻掉落地上,她连续几个起落,白袍子便被撕得粉碎,整个屋子就像下了一阵白色的鹅毛大雪。
她只说:“涂山侯人,给我吹一支曲子吧。”
中间一溜儿的蝎子、蝴蝶、毛毛虫以及别的叫不出名字的标本更是遭了秧,几乎被金杖击得粉碎。
他笑起来:“初蕾,那可真是好极了。”
刹那间,但见尘土飞扬,原本洁净无比的屋子,顿时乌烟瘴气,七零八落,骷髅的粉末四处飞溅。
彼时,月色已经全部被乌云笼罩,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很快,黎明就要到了。
凫风初蕾本是来将他定点斩首,为厚普报仇,可是,扑了个空,好生失望,一怒之下,干脆金杖挥舞,劈头盖脸就向墙壁上的兽皮、骷髅扫去。
笛声,便适时划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委蛇一怔,立即醒悟:“我差点忘了,没错,巫师向来一身白袍。这个小土王鬼鬼祟祟的,弄了这么多兽皮骷髅,一定是暗中在弄什么妖法。可是,他居然不在家里,他到哪里去了?”
那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如丰收的舞蹈,如春天的花开,不一会儿,远处的林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绿火,闪烁的光芒,那是被唤醒的萤火虫,那是各种各样早起的鸟儿,那是蓝色的鹿蜀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她慢慢地:“许多巫师,也一身白色袍子。而且,东眷族首领从来不是土王。我研究过几百年东夷族的习惯,一般情况下,只有大巫师才能登上土王宝座。”
更神奇的是对面林中的一片闪闪发光的绿草。
委蛇还在自言自语:“这白色袍子也太宽大了吧?莫非那个小土王个子很高?再说,他身为土王,怎会全身白色?难道不该是金碧辉煌满身珠宝王冠吗?而且,少主,你还记得万国大会上的东眷族首领吗?他可是一身彩色袍子,头上戴了镶嵌很多宝石的王冠……”
那是凫风初蕾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片发光的绿草,但见其叶瓣嫩黄,柔软如绸,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片绿色的地毯,随着音乐节拍,就像在跳欢快的舞曲。
而且,一路行来,东夷族的其他人,全是彩色衣裳,可见,他们也是以彩色为美的民族。
恍如汶山初相见。
虽然说,有些人天生就对某种颜色特别偏好,但是,为何这个小土王的偏好和百里行暮一模一样?
凫风初蕾静静听着这曲子,内心忽然慢慢变得宁静。
以前,凫风初蕾还不觉得奇怪,因为百里行暮穿白色衣服非常好看。可现在想来,才觉得很不对劲。
涂山侯人浮躁的内心,也慢慢变得平静。
除了庶民百姓,一般男子很少穿纯白色,因为,在中原,纯白之色代表丧事的颜色,或者,被发配的罪人。
一曲终了,沉睡的军营正好在黎明微光里醒来。
比如涂山侯人,她遇到他的第一面,便见他穿红衣朱帛的华服,完全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他抬起头,无声地看着凫风初蕾。
自黄帝的原配螺祖开始,人类进入丝绸衣服时代,蜀中有上等的水,能将丝绸染成五颜六色,于是,人类普遍以彩色为美。纵然是男人,也讲究玄黄之色,也就是经常搭配红黄黑三种颜色作为贵族们的衣服。
她语笑嫣然:“涂山侯人,你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家。”
他也是她所认识的唯一一个一直穿白衣服之人。
他也笑起来:“初蕾,你若喜欢,我可以天天吹给你听。”
这世界上,每一次露面都一身洁净无比的白袍人,唯有百里行暮。
“哈,大敌当前,身陷绝境,你俩还有心情在这里卿卿我我……”
他们根本不在乎袍子的质地、颜色甚至于新旧。
那么尖锐的声音,出现在这鸟语清新的林中,真是令人大煞风景。
白袍怪之所以天天顶着一身袍子,只是为了掩饰他们东井星人和地球人不同的形体而已,更何况,东井星的妖孽,并非人人都是白袍子,有些也穿黑色袍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对袍子并不讲究,凫风初蕾曾和他们生死绝杀,亲眼目睹白袍怪身上的袍子上有许多尘土沙粒,甚至已经发黄发旧了,显然是很久都不会更换的。
可小狼王却浑然不觉。
凫风初蕾心里一动。
他死死盯着大树下的那对男女,目中满是妒忌之情。
委蛇又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百里大人和东井星那些白袍怪才喜欢穿白色袍子,没想到,这个小土王居然也喜欢穿白色袍子……”
野花绿树,芳草如茵,三苗之地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它们的诡异,和干净的白袍,又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美丽的地方,加上美丽的少年男女,原本那么和谐,可是,他却觉得刺目至极,连声冷笑:“都快要全军覆灭了,你们还有心情花前月下,还是想想看,如何对付东夷鬼兵吧。”
这么一说,凫风初蕾也察觉了——原本置身于这么多兽皮骷髅之中,怎么都会有一些怪味,可这屋子里却一尘不染,什么怪味都没有,就好像那些原本带着腥味的兽皮全是假的一样。
凫风初蕾不气不恼:“你倒是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委蛇指着右边墙壁上的一大溜稀奇古怪的兽皮、骷髅:“少主,你不觉得这屋子干净得过分了吗?”
他恶狠狠地:“既然我们占据了三苗之地,那就不如彻底一点,龟缩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挥军深入,一鼓作气,先将三苗之地的百姓杀个精光。彻底捣毁小土王的老巢,否则,还有腹背受敌的隐忧。”
“怎么奇怪了?”
“三苗之地空无一人,你怎么杀个精光?”
委蛇忽然低声道:“少主,这屋子好奇怪。”
“你不是说,至少有两千军队驻守小土王的老巢吗?怎么又空无一人了?再说,东夷全民皆兵,军队人数还得翻倍,再加上九黎广场的商旅,怎么也得上万人吧……”
相反,满屋子的骷髅,标本,更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大巫师。
“东夷全民皆兵不假,可是,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而商旅皆为外来者,再说,这几个月已经离开大半。至于剩下的百姓,几乎全部汇聚到了九层碉楼里面,由那两千守军防守,易守难攻,又何必多此一举?”
更没有任何先进武器的影子。
“你认为是多此一举?”
此外,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屠杀妇孺老弱,本就是多此一举!”
她暗忖,莫非这就是小土王的床?
“可这是战争!鱼凫王,你别忘了,这是战争!”
正中,则是一块巨大的白色毯子,看样子,好像是几只超级巨大的白熊的熊皮拼接而成。
“无论什么样的战争,屠杀妇孺老弱,都是多此一举!”
除此之外,他不再有任何怪癖。
小狼王连声冷笑:“哈,哈,真没想到,你鱼凫王原来居然是一个大善人。哈哈,你可知道,东夷鬼兵出没时,可没分什么百姓军人,他们见谁杀谁,但凡遇到抵抗者,就连婴儿也杀光杀绝,现在,你来给我说不能屠杀妇孺?这妇孺可是东夷族的妇孺,不是你们鱼凫国的妇孺!”
难道他所有的袍子,全部都在这里?
“所以,他们才是鬼兵,而我们不是!”
从他登基以来,岂不是已经换了几百件白袍了?
小狼王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她。
传说中,那个神秘的小土王,每天都要换一件白色的袍子。
她还是轻描淡写:“前半个月,我已经巡视了方圆几百里之地,确信东夷族的百姓已经全部躲进了九黎碉楼。就连九黎广场也彻底空了下来。九黎碉楼周围全是毒花毒草,可谓一片剧毒的海洋,士兵根本不敢孤军深入,否则,小土王也不敢放任这个地方无任何守备了。小狼王,你上次亲眼见识过毒兵用毒的厉害,我问你,你真敢率军深入吗?”
而左边长长的墙壁上,则悬挂着许多白色的袍子。这些白袍质地各异,既有上等的丝绸,也有一般的棉麻,手工刺绣也谈不上精巧,可是,干干净净,甚至还散发出淡淡的洗涤的清香。
小狼王哑口无言。
右边的墙壁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兽皮,骷髅,其中不少骷髅十分狰狞,也不知是人类的还是什么怪物的。此外,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骨头、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标本。
涂山侯人也道:“小土王既然已经占据了大夏、白狼国以及西方的全部小国,可谓这个世界上的四分之三都已经在他掌控之中了,我不认为他还会看重这三苗之地的区区百姓。再说,这里的精壮早已随他出征,剩下的老弱,就算全被我们杀了,他可能也不会太过在乎,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万一军队陷入毒花毒海,再受折损,等小土王出现,我们就更加没有对抗的本钱了!”
她对他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
他冷笑:“莫非你启王子还在做梦,能打败小土王,重新当上大夏之王?”
从巨大的碉楼,到巨大的木屋,这个小土王,一应做派,更接近于巨人。
凫风初蕾截口:“这不是做梦!这便是我们努力的目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何苦困兽犹斗?不如干脆鸟兽散,各自找深山老林藏起来,小土王总不会全世界追赶我们。你我三人,纵没有掌控全世界的能力,可是,自保逃命的能力也没有吗?”
所以,凫风初蕾身在这么巨大的屋子,顿有一种渺小而空旷的感觉。
小狼王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中原人讲究藏风避气,屋子,尤其是卧室,绝不会修得很大。老鱼凫王乃曾经的中央天帝,自然一切习俗和中原人差别不大。
凫风初蕾站起来。
环顾四周,但觉这间屋子大得出奇——方方正正的,长宽约莫都是十几丈。
涂山侯人也站起来。
她松一口气。
经过他身边时,凫风初蕾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万一我们真的打败了小土王呢?小狼王,你得想想,当初的西北妖魔也是何等厉害,可是,最后,还不是败在了我们手下!”
凫风初蕾看得分明,地上的白色帷幕,只是一件宽大的白色袍子,之前,那白色袍子悬挂于正中的一把巨大的黑色椅子上,隐隐地,就像一个人。
这一笑,真是春花初绽,晨露一般晶莹。
火红的朝阳,一览无余从红花丛中照射下来。
小狼王满腔的怒气忽然烟消云散,只是傻傻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彼时,黎明已经到来。
一连三天,十分安静。
白色帷幕,无声无息。
河对面的东夷联军再也没有发起任何攻击。
她警惕地急忙后退,金杖一挥。
这边厢,四国联军也按兵不动。
居中的王座上,一人静坐不知已经多久了。
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正式成立。鱼凫国和大夏以及白狼国,每一国都挑选出了五名特别精明眼巧的士兵,就连丽丽丝的鬼方也挑选出了五名女兵。
凫风初蕾双脚落地,便察觉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们每一人,分得一支“铁枪”。
可能小土王觉得凭借那些红花围栏,已经没有任何人胆敢闯进来了,所以,没有设置任何警卫。
负责教授使用方法的,正是被抓获的那名鬼兵,而负责监督的,正是委蛇。
那是一道毫无防备的大门。
这名鬼兵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东夷人,讲东夷土语,最初本是宁死不招,可是,架不住委蛇的逼供,终于坦白了一切——但是,也仅仅只限于铁枪的使用方法。
她不假思索,跃下去,金杖一横,便扫开了紧紧关闭的大门。
可是,鬼兵的坦白也令人失望,因为,这铁枪是需要一种铁弹子的——他们管那发射出来威力无穷的东西叫做“鬼弹”,用完了里面的鬼弹,就必须换新的。
也不知怎地,凫风初蕾忽然直觉,这木屋里,根本没人。
他们管这种枪也不叫铁枪,叫鬼枪,意思是鬼才能拥有的武器。
甚至,没有任何仆从的身影和迹象。
众人都不知道什么是鬼弹,可是,也清楚,这玩意,只有东夷鬼兵里面才有。也就是说,要让这些铁枪发挥作用,还必须抢到鬼弹。
万籁俱寂,那神秘的小土王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鬼兵对于鬼弹藏在何方,却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是被挑选出来的军人之一,但是,他们都只知道如何使用这鬼枪,但这鬼枪从何而来,鬼弹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凫风初蕾居高临下,立即判断出小土王的寝宫所在之地——但见面南背北的地方,没有一丝灯火,就连其他宫殿常见的悬挂于走廊上的照明灯都没有。
不是装不知道,是真不知。
而木屋,就包围在花海之中,浪漫,旖旎,却诡异得令人吃惊。
鬼兵说,除了天尊,谁也不知道鬼枪从何而来。
竟然是一座红花自动长成的围墙。
当然,鬼兵也从未见过天尊。
委蛇也发现了端倪:那密密匝匝的红花竟然没有丝毫空隙,别说人了,可能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从缝隙之中飞进去。
据说,天尊乃神仙一类的存在,一般凡夫俗子是很难见到的。
可是,那红花仿佛就是根据环境的需要:那木屋多高,它就能长多高。
天尊只派了一个人教会了他们使用方法,至于别的,他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凫风初蕾怀疑那是假花,因为,同一种植物的属类,没道理异变这么大,又不是藤类植物,可以沿着寄生体一直往上长。
凫风初蕾没辙,本着聊胜于无的态度,还是下令让鬼兵教会一支人马使用鬼枪。为了鬼枪里珍贵的鬼弹,众人也不敢货真价实演练,不过,很快便学会了。
之所以被称为红花围栏,是因为到了这里,红花的高度陡然增加,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两丈多高,形如茂盛的花树。
小狼王等人仔细旁观,反复揣摩,发现鬼枪的使用方法如此简单,不由得大是称奇,啧啧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鬼玩意,原来,不过如此?”
此时,站在碉楼的第二层,能非常清晰地看到旁边半圆形的红花围栏里隐藏着的木屋。
凫风初蕾道:“说穿了,这东西的原理和弓弩差不多,只是比弓弩厉害多了而已。据我观察,这玩意在二十丈之内射杀强度最厉害,但是,三五十丈之后,就差远了。而且,只要奔跑速度够快,它们的射杀力道就会更弱,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可战胜……”
探子春媚说,小土王居住在碉楼旁边一间巨大的木屋里,自从继位当天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围观的士兵们听得不可一世的鬼兵鬼枪,原来如此,不由得恐惧之心一下消失了一大半。
一转念,武器库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应该在这样醒目的地方。
众人谈笑风声,议论着,无不指指点点。
凫风初蕾慢慢走下来,有点失望,因为,从这里看不出任何武器库的影子。
众人随着凫风初蕾进了营帐。
一眼望去,如半空凌云,周围雾蒙蒙的,模糊不清。
小狼王大笑:“鬼兵说穿了,也不是那么可怕啊。”
第七层,已经是很高的高度了。
凫风初蕾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消失了。
直到上了第七层的木楼,依旧如此。
“怕只怕,这些鬼枪只是最基本的,他们可能还有更加可怕的武器。”
从二层,到第六层,每一层,都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蚩尤的武器库,绝对不会只有这些最低等的鬼枪。
这个小土王,很可能是自己生平难遇的对手。
很显然,那个什么天尊非常了解当今局势,认为对付一般军队,动用这些杀伤力最低等的鬼枪就足够了。
一念至此,就更是小心翼翼。
可是,他要是出动更高级的武器呢?
她想,这建筑只能是蚩尤时代,也就是百里行暮口中那个极其发达的年代,否则,这几万年的地球人,根本完不成这样的壮举。
那时候,该如何应对?
随手一摸,这些石材几乎是从未见过的。
小狼王本是惧心大减,听得她这话,立即又紧张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而且,六层建筑,全是规模一致,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工具,才能举起这么惊人的巨石?
她摇头:“我上一次去斩首小土王时,曾经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三苗之地到处搜索,却根本没找到蚩尤武器库的影子。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逼得那天尊现身。”
更令她好奇的是那些组成四面墙壁的巨大石头——每一面墙壁至少有三丈高,十七八丈长,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块完整大石头,重量该有多么惊人!
“可天尊怎会轻易现身?”
凫风初蕾对这神奇的小土王更加好奇了。
“只要东夷联军彻底失败,他便不得不现身。”
一个土王居住的地方,怎会没有佣仆女眷?
众人面面相觑。
甚至,根本没有什么人活动过的痕迹。
河对岸可是至少十五万以上的东夷联军,而且,也许还有别的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走在地板上,能听到隐隐空旷的回声,很显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还拥有四百多人的鬼枪小分队,以及神出鬼没的落头族。
月色早已沉下去了,整个碉楼一片死寂。
可现在,鱼凫王说,要令东夷联军彻底失败,然后逼迫天尊现身。
凫风初蕾和委蛇也不敢触及,径直飞身上了二层的碉楼。
就连涂山侯人也沉不住气了:“我们只怕等不到天尊现身,自己先熬不下去了。”
这红花,可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剧毒了。
先不说战胜东夷联军,哪怕东夷联军在这里围而不攻,不到三个月,四国联军就要粮草断绝。
碉楼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侍卫,但是,密密匝匝全是那种碗口大的红花,在夜色里,仿佛是红花拱卫着一个神秘的王朝。
目前储存的粮草,除了大夏安排淑均早已在边境准备好的,就是鱼凫国军队私下里存好的。至于小狼王的狼少年大军,也只带了一小部分口粮而已。
跟春媚带回来的消息,也完全一致。
凫风初蕾轻描淡写:“上次来三苗之地,我便找到了一个大粮仓,并就地封存,节约点,三个月没问题。”
这里,便是历代土王居住的宫殿,也是最近大杀四方的小土王的大本营。
小狼王问:“三个月之后呢?”
别小看这些木材,那是取自东夷林中最坚固的乌木,又经过巧手匠人的防腐处理,可以千年也不腐朽,比石材建筑更加坚韧。
“如果三个月天尊都没现身,那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准确地说,那是一座半碉楼式的混合建筑,上下一共七层,下面六全是坚固的石材建筑,几乎每一层的正面,都是一整块巨大的石头,而每一层都留有窗口和孔洞,唯有最顶尖的一层,才是木材建筑。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抬起头,已经看到前面一座高大的木楼。
东夷联军当然没有围而不攻。
因为,红花下面,再无任何别的草木,就连那些十分鲜艳的蛇皮彩蝶,也到此绝迹。
事实上,第四天早上,他们便发动了进攻。
本想伸手摸一摸,但是,她怕有毒,手停留在一寸的高处,便止住了。
这一次,出动的全是重型甲兵,挥舞着盾牌,举着粗大铁链子拴着的大圆球。
她注意到,这红花甚至没有花蕊。
大将军涂山奉朝一见这阵势就慌了,因为,他的阵营,便是因为这击打崩溃的。
但凡红色的花朵,除了蔷薇种属,很少是有香味的。
果然,河对面,一个黑发黄脸的将军一身戎装,高高坐在战马背上,十分悠闲地看着对面。
凫风初蕾微微俯身下去,就着明媚的月色,将那花朵看得清清楚楚——碗口般大的红花,花瓣有七层,晶莹如玉,还有淡淡的香味。
一百多丈宽的河面,弓弩手奈何不了他。
委蛇低声道:“这是什么花?我们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鬼兵也奈何不了巨石。
美则美矣,可是,那么霸道。
双方相安无事,只看着那群重型甲兵举着铁球冲过来。
整个世界,好像到此为止,全被这红花霸占了。
那是攻城的利器。
这些红花密密匝匝,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也将跑马道两岸的土地彻底覆盖,再也不见别的种类了。
可是,巨石并不是城墙。
委蛇随着她的目光,看到前面一片盛大的花海,高达三尺多的无名植物,主杆粗壮,分支无数,上面开满了碗口大小的红花。
而且,凫风初蕾也没有给他们任何进攻的机会。
凫风初蕾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一片花海中。
巨大的圆球尚未挥舞出来,几丈长的巨大蟒蛇便盘旋在重甲兵们的头顶,弓弩手的弓箭压根无法射穿蟒蛇坚硬的蛇皮,纷纷坠地,重型甲兵也纷纷坠地。
沿途,都是各种不知名的稀奇古怪的野花,各种参天的大树,它们是外界很少见的品种,但造型优美,恍如人间仙境。
委蛇不甘示弱,蛇尾横扫,那些千斤重的铁球竟然被它生生卷起,径直扫入了湍流的河水之中。
虽然来之前,主仆早已服用了解药,但是,往前走得越远,它的担忧就越深——因为,这片土地实在是太美了。
黑发黄脸的将军面色大变,一队鬼兵立即冲上来,轰隆声里,蛇尾横扫,已经飞回了巨石阵之中。
可是,那些如梦如烟的瘴气,总让人防不胜防。
鬼兵们正要撤退,桥墩下又是红云一闪,近二十名鬼兵无一幸免,又是二十支鬼枪全部沦入了敌人之手。
对于那些毒性很强的色彩斑斓的同类,它倒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毒蛇,嗅到它的气息都会自动回避。
黄脸将军大惊失色,立即鸣金收兵,再也不敢发动进攻了。
就连委蛇也稍稍紧张,两只蛇头四面张望,小心翼翼观察着但凡可能出现的敌情。
连续两战,四国联军顿时士气大振。
因此,凫风初蕾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心情不由得微微异样。
尤其是小狼王,简直喜笑颜开,“鱼凫王,这一次我是真的服你了。再有几次,鬼兵们的鬼枪可能会全部被你抢回来。”
而大费王,也只是凭借空中禽鸟的优势,在尚未落地之前,东眷首领已经献上了一批美人,战争,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展开。
“他们可能下次再也不出动鬼兵了。”
据说,大禹王讨伐三苗时,收买了当地的几名土著作为向导,但是,也止于江河平原上的决战,大军绝未深入这片瘴气之地。
小狼王不以为意:“不出动鬼兵,那他们还有什么优势?”
无论是想要偷袭的大军还是无意中闯入的游客,许多人无声无息便消失在了这股瘴气之下,成为了这片广袤森林最的肥料和养分。
“他们人数多。再说,他们的鬼兵要是一拥而上,我也没有办法。这三次偷袭得手,只是因为他们没料到我会从桥墩下冲出来,可以后,他们得改变战术了。再要抢鬼枪,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外地人就不同了。
丽丽丝却好奇地盯着已经恢复了大小的委蛇,“委蛇,我怎么看到你变成蟒蛇时,蛇皮下面银光闪闪的,不像是一般的蛇皮?”
当地人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自然有历代传下的草药,而那些毒蛇毒草,也能自动分辨当地人的气息。
这么一说,小狼王也立即道:“没错。委蛇,你的蛇皮怎么那么坚固?刀枪不入一般?”
而那些美丽无比的彩蝶,同样如此。它们的羽翼之间,将毒粉散落到各种各样的红花绿草上面,交叉传播,于是,红的花,绿的草,也纷纷有了毒性。
委蛇笑起来:“这可是我的秘密。”
至于人或者马,则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去,这算什么秘密?我们不是朋友吗?这都还隐瞒?”
更恐怖的是,林间树上,到处有色彩斑斓的花纹,彩蝶,但是,你凝神细看,会发现那些斑斓的花纹,全是一圈圈的蛇皮——色彩越是美丽的蛇,毒性越强。它们沿途潜伏,随时出没,一口毒液,能令世界上最强大的大象或者犀牛当即当地。
涂山侯人立即道:“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何必一定要追问?”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非常美丽静谧的夜景,可是,凫风初蕾识得厉害,那一缕一缕如烟似梦的白雾,全是各种各样的瘴气,轻则让你头晕眼花,重则让你中毒身亡。
委蛇看他一眼:“还是启王子厚道。”
远处的群山上,轻烟缭绕,而道路两岸的林中,也有一股一股的白雾随风飘荡。
小狼王啐一口:“就你启王子爱装好人。我就不相信,你对委蛇的秘密一点也不好奇。说真的,我觉得委蛇这老伙计,怎么看怎么比那些鬼兵还要神奇……对了,还有你家少主,我觉得你们俩都神神秘秘的,真的比鬼兵还鬼。”
道路两旁,野花盛开,各色繁杂的香味伴随着飞鸟蚊虫啾啾的鸣叫。
凫风初蕾淡淡地:“要是不鬼,可能我们也早就死在东夷联军手下了。”
那是一条能容纳三匹马同时奔跑的大路,铺着厚厚的石板,在月色下,只见道路一直往前延伸,竟不知有多长多远。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经过一片茂盛的丛林之后,路径却陡然宽阔。
可是,分明能看到,河对岸的东夷联军在迅速增加。
甚至人烟罕至。
某一天,沿着长长的河岸,东夷联军甚至形成了一个蜿蜒的长蛇阵,看那样子,何止十五万人?可能二十万人都不止。
继续往前,路上再无任何集市。
百丈宽的河面,将敌我双方分隔开来。
而且,小土王真要装神弄鬼,也不会选择这么繁华的贸易地带,以免走漏消息。
弓弩箭簇,鬼枪鬼弹,暂时无用。
很显然,小土王并不住在这里。
双方隔岸相望,就像在欣赏一场龙舟大赛。
凫风初蕾也有点好奇,可是,她无暇停留,只环顾四周,但见周围并无任何盛大建筑,也跟春媚描述的小土王居所完全不符。
问题是,河面上空空如也,别说龙舟了,就连一只野鸭子都看不到。
委蛇稀奇:“东夷鬼兵这么恐怖,商旅们居然还敢来做生意?”
可是,河对面,四国联军却十分震骇,犹如被困在笼子中的猛兽。
满大街都是金发碧眼的西域人,或者棕色皮肤的西方人,当然,绝大多数还是和华夏差不多的东方人。
丽丽丝也沉不住气了,晌午时,趁着众人吃饭的时候,她低声问:“估计这次东夷联军至少来了二十万以上,他们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呆在对岸。二十万大军,纵然伐木行舟,也是很快的。很可能,他们很快就造舟渡河,九黎河长达百余里,我们的军队远远不及对方,要彻底把守,根本不可能。鱼凫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更令人称奇的是,居然有一堆堆象牙剑柄、青铜头盔、琥珀项链以及华丽无比的金色面具,金首饰等等从极西之地来的商品。
凫风初蕾也正全神贯注看着对岸。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居然有南来北往的商旅,甚至能看到远道而来的华丽蜀锦,以及西域各国来的毛毯、珠宝、葡萄酒甚至是胭脂水粉。
那黑压压的大军,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一人一蛇,悄然隐匿在巨石围墙的一隐蔽处。
她摇摇头:“他们不会超过二十万大军!”
当然,在斩首之前,必须先摸清楚他的老底。
小狼王立即问:“何以见得?”
因此,凫风初蕾此行的目的,是要将小土王定点斩首。
“我来之前,鱼凫国军队和大夏驻扎汉中的一万大军,已经彻底清扫过方圆千里的粮库。你离开之后的半个月,淑均率领的大夏军队再次清扫过方圆几百里地。而且,周围百姓风闻战争,不是远远逃跑,就是远遁深山老林。就像三苗这几百里的百姓,除了庄稼蔬菜和少数粮草牛羊,根本没剩余什么给我们。”
但是,这些武器的杀伤力,一定是极其强大的,纵不装神弄鬼,一般军队也无法正面迎战。
“你的意思是,东夷联军在方圆千里之内,都别想找到什么粮食?”
那个小土王,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特别厉害的武器,又利用民众恐慌的心理装神弄鬼,造成他们是一支鬼兵的假象,以至于闻风丧胆,不战而降。
“没错!他们要想维持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只能全靠千里之外运来。可是,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没有三五个月也办不到。所以,他们的二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持久。或者,除非在一个月之内彻底消灭我们!”
除了不周山,蚩尤还留有武器库。
一直沉默的涂山侯人道:“他们应该打算的就是尽快消灭我们。”
最初,她怀疑是不周山的武器库失窃,可是,双足踏上九黎的地界,便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小狼王立即紧张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马上分散,不让他们造舟渡河?毕竟九黎河长达百里,他们随便选择一个地段渡河,我们也没辙。不如我们马上分散,四国军队一人防守二十几里,如此,他们也没法轻易渡河。”
凫风初蕾也是同样想法。
众人都看着凫风初蕾,很显然,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
委蛇当然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此时,听少主提起此事,更是惴惴不安,“莫非这些东夷鬼兵,真的找到了蚩尤留下的武器库?”
20万东夷大军,没可能干瞪眼看着,他们很快便会设法过河。
百里行暮曾说:东井星上的妖孽卷走几万人算得了什么?我一天之内杀死几亿人,他们办得到吗?
毕竟,河面宽度只是百余丈,而不是千余丈、万余丈。真要设法,也是很容易度过的。
“百里行暮曾经告诉我,炎帝死后,他蛰伏了许久,找到了蚩尤留下来的大批武器,然后,和颛顼大帝展开了决战。他正是利用这批武器,摧毁了不周山战舰,并在几天内,杀死了在不周山战舰以及周围避难的几亿难民!”
可是,凫风初蕾却摇头。
“这……”
她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看着天空,缓缓地:“只怕,我们刚一分散,落头族就来了。”
凫风初蕾忽然道:“你知道共工为何会忽然变得那么厉害吗?不仅和颛顼大帝两败俱伤,而且还撞倒了不周山?”
小狼王失声道:“我可没法单独对付落头族。”
“难道是这些人组成了东夷鬼兵?可又不像啊,他们看起来和中原人没什么差别。”
其他二人也没有办法。
“九黎的原住民都是巨人一族,早已随着蚩尤的消亡而破败,现在这些,可能都是其他人种或者外来移民了。”
并且,士兵们纵然消除了对鬼兵的深深恐惧,可是,一旦看到没有身子的头颅漫天飞舞,如何能说服他们奋勇杀敌?只怕当即魂飞魄散。
“为什么?”
凫风初蕾道:“这样吧,我们将九黎河分为四段,每一段派一千弓弩手把守。毕竟,这边易守难攻,他们强行渡河,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旦弓弩手发现情况,立即点燃烽烟报警,四周紧急救援,也完全来得及。并且,九黎河虽然长达百里,但是,有两面直接汇入大山,东夷联军是无法强度的,真正需要把守的不过五十里左右。”
“这些不是九黎原住民!”
从一百里,到五十里,自然就容易多了。
委蛇听得“九黎”二字,也有点紧张,不由得低声道:“自从蚩尤死后,九黎不是几乎整个灭族了吗?为何先在有这么多人?”
而且,四段守兵,相距不过十余里,互为救援,也更加容易。
可是,万万年之后,谁也不知道蚩尤究竟被埋在哪些地方了。
小狼王只是狐疑:“若是东夷联军分路渡河,又该如何?他们人数太多,我们只怕没有办法阻挡。”
蚩尤战败后,被黄帝下令枭首,其庞大身躯被四分五裂,分别埋在不同的地方,原因是防止他复生作乱。
“分散了兵力,更是易守难攻,你们只需要准备大量的石块,长长的竹竿之类的对付,等他们临近了,再开弓射击。”
蚩尤,便是炎帝的下属,共工曾经的朋友。
小狼王总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可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九黎,蚩尤的大本营。
凫风初蕾又道:“值得警惕的是另一条被我毁掉的石桥,就在三十里之外的一狭窄处,河面不足五十丈,只怕他们以这里为突破口。谁愿意去?”
她只是低声道:“这里,可能是九黎的地界了!”
小狼王看着涂山侯人。
也不知为何,每次提起颛顼大帝,凫风初蕾总无法将之和自己的老父王挂钩,总也觉得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大神而已。
涂山侯人立即道:“我去吧。”
“丽丽丝不是说了吗?她们早前也居于中原核心地带,是被颛顼大帝赶到极西之地去的……”
她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们便兵分两路,启王子率领五千人马驻守石桥。”
“这些人看起来,居然跟丽丽丝那个地方的女子差不多。”
小狼王问:“那我呢?”
远远望去,只见他们一律身着色彩十分鲜艳的衣裳,男子头上戴着羽冠,女子头上满是银饰,男人赤裸上身,身上满是彩色纹身,而女子大多数都袒露左边臂膀。
“你率领五千轻骑兵,巡视河岸,随时负责营救。”
全是和中原人身高无差的普通山民、原住民。
丽丽丝也问:“那我呢?”
可是,集市上的人,并不是巨人。
她微笑:“你就呆在大本营吧。”
这建筑风格,居然跟巨人聚居的防风国有点类似。
丽丽丝急了:“这可不信,我不能坐享其成。”
话音未落,忽见前面一大片巨石建造的广场,广场上几根冲天而起的巨大柱子,柱子下面,环绕一大圈的巨石围墙,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大本营的任务可重多了。丽丽丝,你得负责对付落头族。”
委蛇道:“好奇怪,小土王居住的地方,为何人烟如此稀少?”
丽丽丝大吃一惊:“我?就算加上鬼方几百女战士,只怕我们也对付不了落头族。”
好像这些石头屋子全是空的。
“委蛇和迅猛龙会协助你们。”
一路上,很少见到人影。
丽丽丝松一口气,可还是面露难色。
那是一种全石材的建筑,十分坚固,从颜色上看,其中不乏百年或者百年以上的老屋。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漫天头颅飞舞,还唱着歌,张着利齿,随时可以一口咬穿一个人脖子的景象。
沿途,有稀稀落落的民居,其建筑风格和中原迥异,跟外面的东眷族都稍有不同。
而且,自己凡俗之躯,如何能应对?
尤其,这小土王聚居的方圆几百里地,一路行来,但见牛羊成群,庄稼茂盛,沿途更种植有大片大片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可见,这些年,东夷族的百姓,一直安居乐业。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马上道:“既然鱼凫王信任,那我就尽力而为。”
整个东夷族的范围,一直风调雨顺。
众人正准备分头行动,小狼王也站起来,可是,他却试探性地:“鱼凫王,你觉得有没有把握劝说大费投靠我们?”
一路都是水草丰茂,林木幽森,而且没有遭受任何洪涝灾害,无论是大禹王时候滔天的洪水,还是大费时代肆虐的干旱,统统都跟这里无关。
众人听他此时提起大费,都很意外。
小土王的宫殿,还在百里深处。
尤其是涂山侯人,立即问:“大费?”
可是,这里并不是小土王的宫殿。
“刚到九黎河时,我们曾和大费交手,遇到大费的手下刑男。鱼凫王抓获了刑男,又把他放了。大费最善驱使猛禽,如果他的猛禽大军前来帮助我们对付度江的东夷联军,那就真是再好没有了。”
只见这一片聚居地带,早已形成了气候,起伏的丘陵山坡、平缓之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木屋、竹楼,也有迂回曲折的小径,两岸有小小的店铺,客栈,显然是小规模的集市中心。
丽丽丝叹道:“小狼王,你是不是疯了?大费怎会来投靠我们?”
直到此刻,双足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才凝神细察。
“他在东夷族也没什么地位,据说那个天尊连见都没见过他。他好歹也是大夏的万王之王,就这么甘愿躲在天尊的脚底下过日子吗?”
早年,凫风初蕾曾路过此地,但因为林中瘴气森森,彼时她对三苗也不感兴趣,所以远远地就绕道离开,并不真正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
“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见得肯投靠我们啊。”
再往前一百里,便是这几十年最著名的东夷——东眷族的核心聚居地带。
“唉,也对,大费和姒启是死敌。罢了罢了,也真是我想多了。”
一人一蛇趁着夜色悄然越过江河之地,径直踏上了那片茂盛的丛林之地。
他愁眉苦脸:“真的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生死关头,居然连一个援手也找不到了,可悲啊,可怜啊。”
至于外界的肥沃土地,则成了早已被中原化的移民的乐土,他们开荒种地,向土王纳税,倒也丰衣足食,平安喜乐。
丽丽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都四国联盟了,你还要找什么样的援手?这世界上,又哪里还能找到更强大的援手?”
不过,和许多别的游牧民族一样,三苗不善耕种,绝大多数人都倚靠着广袤的群山和原始森林度日,除了狩猎,便是种植大片大片的各种奇怪草药。
他不屑一顾:“四国联军?别扯了,分明是四国残余。唉,加起来可能也不堪一击。罢了罢了,我还是尽力而为吧,最后结果如何,就不管了。想我小狼王,也曾理想高举,可是,好不容易盼到大禹王死了,大费王跑了,自以为至少可以称霸整个大西方了,结果,又来这么一个白衣天尊,真是没辙了。真可谓时也命也,唉,也活该我时运不济……”
背后,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正面,则是缓缓流淌的江河平原。
他唉声叹气,径直离去。
三苗聚居之地,是一片四季如春的地方。
也没再和任何人打招呼。
从大夏联军,到西域各国,再到鱼凫国,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大军全部集结到了边境之上,为的便是怕遭到东夷鬼兵的突然袭击。
丽丽丝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儿尴尬,毕竟,这时候,如此灰心丧气是很影响士气的,可是,她又无法说出什么阻止他的话。
东夷鬼兵,也成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一个名号。
凫风初蕾却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小狼王言之有理。”
东夷鬼兵,渐渐成了他们天下皆知的名号。
她很吃惊:“你该不会真认为大费能和我们结盟吧?”
人类,无可抵挡。
“其实,我已经发觉了,大费上一次发动进攻,根本没尽力。纵然他是为了保存实力,可是,他出动的猛禽也不足寻常的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好几次,他的猛禽都是上了剧毒。尤其是西北大漠之战,但凡沾上猛禽者,必死无疑。但是,这一次,他的猛禽大军居然一点毒药也没有,很显然,他是留有余地的。”
这种力量,只有传说中的鬼或者幽灵才会拥有。
再加上刑男临走的态度,分明是对留在三苗之地已经别无眷恋。
人们将这支来去如风的奇兵描述得活灵活现:他们都是阴间鬼兵,佩戴面具,骑着角马,总是在黑夜中出没,随手一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无论多么强大的军队都只能一群一群的倒下,毫无还手之力。
毕竟,他们身在三苗,可家眷族人全在大夏。就连大费自己,也孤家寡人独自流落三苗,早前以为是东眷族首领当政,还有几分寄托。可事实证明,东眷族在整个东夷联军之中,已经只是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可能在那个白衣天尊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消息传出,天下为之震恐。
也因此,大费的一切指望,彻底断绝。
熊耳守关大将,鱼凫国第一大将军厚普,也不幸战死,以身殉国。
他在三苗,无非成了一个不受欢迎,可有可无的投靠者,寄人篱下,冷眼看尽。
旋即,又连续横扫大夏十几个大小诸侯国,当然,远在西南的鱼凫国边境熊耳也没能幸免。
否则,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出动猛禽大军时,还手下留情。
东夷联军,早已不限于东眷族那区区几千人,而是迅速发展到了各大部落的联合,军队人数,赫然已经在二十万上下。
无非是应付一下而已,也不损害自己的实力,而且试探一下鱼凫王的态度。
直到他横扫大夏的各大诸侯国时,俨然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涂山侯人问:“刑男临走时是什么态度?”
也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小土王势如破竹,横扫千军,根本无人问津。
“刑男分明想重回大夏。当时,我许诺他,就算大费不归降,他单独投靠,我都在你面前保他全族平安。”
彼时,大费王正忙于和涂山侯人的战争,小狼王忙着重整旗鼓,而远在西南的鱼凫王更是压根没留意到这么一号人物。
涂山侯人笑起来:“这就是了。据我所知,大费的四大将领之中,最受大费青睐的就是刑男,所以,他逃亡之际,也只带了刑男。可以肯定,刑男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便是他的态度。既然如此,我们何妨跟他联手一次?”
小土王继位之后,组建了新的东夷联盟,在短时间内,便一扫方圆千里的诸夷,继而威慑整个西北东北以及北方以北,以及西方以西的方圆几千公里。
凫风初蕾大喜:“我以前就怕你介意。”
三年前,东眷族的老土王,也就是东眷女的父亲病逝,然后,轮到族中的小土王继位。
毕竟,涂山侯人刚刚赶走他,现在又有联手,谁受得了?
不过,与大费之战,东眷族几乎并没有遭遇什么损失,他们主动献上的美女,化解了这场战争,并在大费登基之后,受到了许多照顾。
涂山侯人肃然道:“你和大费仇深似海,你都能跟他和解,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现在危急关头,别说个人恩怨了,如果能让大夏免于沦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近二十年来,东夷诸族中,东眷族慢慢崛起,可是,刚刚形成气候时,便遇上少年得志的大费,很快便俯首称臣。
“既然如此,我马上设法为大费传递信息。”
到大禹王早年率军讨伐三苗,三苗战败,九黎族几乎被彻底灭绝,剩下的诸夷四分五裂,从此再也没有形成过气候。
丽丽丝问:“能联系上大费吗?”
三苗的核心势力是九黎族,自称是战神蚩尤的后裔。
她一笑。
东夷最初最兴盛的是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凤夷、阳夷等,但是,几百年前被三苗大军征服,双方糅杂混合,一度组建了强大的三苗部落联盟。
联系大费,根本不难。
东曰夷、西曰戎、南曰蛮、北曰狄。
当初刑男从山林密道退回,分明就是告知了大费的藏身地点,以示坦诚之意。
东夷族并非单独一个族,而是东方诸多少数族的合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