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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媚之药

委蛇怒道:“滚开!”

小狼王不敢狡辩,只匍匐在地。

小狼王忽然跳起来,大声道:“凫风初蕾要是死了,我宁愿替她抵命……”

“你为了一己之私,明知大费等人心怀不轨,也断然合谋,现在,你却说你不是故意的?”

“你不配!”

“我……真不是故意的……”

“除了我,这世界上没人能解救凫风初蕾……百里大人,你不让我救,分明就是不愿意成全我,难道不是因为你也私心作祟吗?你喜欢她,你便明知她只有死路一条,也不让我施救……百里大人,你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你这不是比我更自私吗?”

“你并不喜欢她!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处心积虑去谋害她!”

话已至此,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激动大叫:“百里大人,你可真是虚伪,你口口声声骂我一己之私,你难道不同样如此?你为了独占凫风初蕾,难道不是置她性命于不顾吗?这天下有什么还能大过性命?为了让她活命,难道你不该马上退出去,让我好好替她解毒吗?”

小狼王双脚一软,跌坐地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喜欢她……我喜欢凫风初蕾,喜欢得都要疯了……我一心只是想得到她……”

百里行暮还是非常平静,他点点头:“大费告诉你,男女交合就能解毒了,对吧?”

百里行暮的目光慢慢从凫风初蕾身上转到小狼王的面上:“一己贪念,便可以把一个人害成这样?”

他大声道:“正是如此!我下媚药之前,本已打定主意要对她负责,要娶她。”

他本能地看向凫风初蕾,只见凫风初蕾依旧死死闭着眼睛,就好像刚刚这一声惨叫只是出于自己的幻觉。

“那大费有没有告诉你,中毒后,会随时反复发作,从此后,必将丧失一切尊严,狗一般地趴在地上求你?”

忽然听得一声惨呼。

“这……”

小狼王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打了好几次滚了,只直觉不能靠近百里行暮。可是,要走,却又不敢,双腿已经软了,胆魄也寒了。

“人,首先是人,而不是狗!否则,怎好称为万物之灵?小狼王,你下毒之前,难道不是抱着以后可以随时作践她的心态?”

可是,现在,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马上拧下小狼王的脑袋。

他抵赖不了,索性大大方方:“没错,凫风初蕾高傲不已,简直不像我们白狼国的女子那么温顺善良,可是,我也并不是害她,只是希望以后她能在我面前更驯服而已……再说,就算她中了媚药需要经常解毒,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一定会替她解毒,不过就是为了让她温顺一点而已……女人驯服于男人,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三万年之前,我已经杀了太多人!只要我闭上眼睛,总是想起大片大片的尸体,所以,我再也不想杀人……”

他干脆上前一步:“百里大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中央天帝帝喾的小女儿不就嫁给天狗盘瓠了吗?我小狼王又哪一点配不上凫风初蕾了?你不如成人之美,让凫风初蕾嫁给我,如此,解了毒,又联姻,岂不是两全其美?而且,我还那么喜欢她,以后,在我所有女人中,我一定最宠爱她,我甚至愿意让她的地位在姬真之上,这样,百里大人你还不放心吗?”

小狼王心里一震,再次后退,甚至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小屋之外也茫然不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百里行暮缓缓地:“我从来不喜欢杀人!哪怕罪大恶极之人,我也不愿意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百里行暮还是没有动怒:“你认为凫风初蕾愿意嫁给你吗?”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目光,但觉一股寒意深入骨髓,不由得一阵哆嗦,哪里还敢多一言半句?

“这……女人嘛,只要被睡了,野心也就收了……到时候,她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小狼王本能地后退几步。

百里行暮还没回答,委蛇率先大叫:“我家鱼凫王要是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厮千刀万剐,她怎会嫁给你?小狼王,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都一万个反对……”

百里行暮蓦然睁开双眼。

小狼王亢声道:“那就由不得她选择了,我这也是为了救她……我不相信,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她死……”

百里行暮还是默不作声,小狼王急了,索性挺身而出:“百里大人,如果真的只有一种解毒方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凫风初蕾死掉吧……”

一股劲风袭来,小狼王的双腿就像忽然间陷入了冰窖,刺骨的寒冷伴随着疼痛,到了疼痛的极限,他下意识张开嘴巴,嗖的一下,一个东西就跌入了他的喉头,咕嘟一声就滑入了他的胃部。

“凫风初蕾她……能活过来吗?”

他瞪大眼睛,满脸骇然。

百里行暮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百里行暮站起来,淡淡地:“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这一次,也不例外。小狼王,我不杀你!”

小狼王怯怯地:“她……凫风初蕾她会活过来吗?”

小狼王要叫骂,可嘴里已经无法做声。

就像一个人临死之前最后的一点怨念缠绕。

“直到现在,你都毫无悔意,所以,受到惩罚,你也不算冤枉了。”

纵已经昏迷不醒,依旧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痛苦之色——真正是痛——而不是欲!

“……”

目睹者已如此惊骇,可以想象受罪人身上的痛楚。

“在凫风初蕾醒来之前,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会受尽四肢百骸被毒虫啃噬的滋味,你每天一睁开眼睛都会诅咒自己诅咒上天,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马上死去……”

这哪里是媚药?分明是令人肝肠寸断的剧毒。

他点点头:“没错!这的确很痛苦,可是,比起凫风初蕾此刻所经受的,其实并不算什么。”

小狼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小狼王面如土色。

她露在外面的双手,更是潮红涌动,犹如千万条细小的蛇一起在啃噬,跳跃。

他瘫在地上,但觉浑身彻底麻木了。

一屋弥散着药味,凫风初蕾双目紧闭,头上汗如雨下,浑身的潮红就像一条妖异的蛇在急速游走,很快就要撑破肌肤逃窜出来似的。

“这只是最小的惩罚!如果凫风初蕾真的死了,不但你,你白狼一族必将被屠杀殆尽,鸡犬不剩!”

蛇尾一顿,放他进来。

暴怒,便会滋生恶念。

过了许久,忽见委蛇神情大变,猛地就窜进小屋,他急速跟过去,砰的一声,鼻尖便生生碰在了铁门上,但是,他的一只手已经伸进去,惨叫:“让我进去吧”。

他压抑了几万年的愤怒,终于死灰复燃了。

内心,实是忐忑不安,百里行暮本事再大,可他真能化解这无解之毒吗?

若是别人如此大言不惭,小狼王一定以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可是,百里行暮这么一说,他明白,绝不是虚言恫吓。

他胆战心惊,不敢逾越半步,可又不能跑,只伸长脖子,眼睁睁地企图从那紧闭的小门里看出一点门道来。

这一下,才真正恐惧了!

驻守在门口的委蛇,目光似刀,小狼王毫不怀疑,若非百里行暮有令,这老蛇当场就会杀死自己。

“你新婚之夜被大费偷袭,人都当你是落魄少年,丧家之犬!可我知道,你在白狼国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三个姐姐,此外,还有十七八个族兄弟!凫风初蕾但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必将和你一起为她殉葬……”

可此时,他只能远远张望,无法靠近小屋半步。

小狼王眼睁睁地看着他,哪里回答得上来?

小狼王亲自捧着一个大药筐,除了这七味药材之外,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药,但凡王宫里珍稀一点的药材,他几乎全部带来了。

半晌,愤愤地:“大费才是主谋,为何百里大人不处罚他?”

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七味药材全部送到。

百里行暮还是淡淡地:“你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惩罚比对涯草和大费更重吗?”

小狼王跳起来,一把拉起他就跑。

他不敢问,只以神情表示狐疑。

大费一张嘴,满口是血,断断续续的:“你也别幸灾乐祸,你没听到百里行暮的话吗?本王要死,你也得死……赶紧扶本王回去,超过了一个时辰,大家都别想活了……”

一看这厮的神情,就连委蛇都七窍生烟,直到现在,他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小狼王也满头血包,却幸灾乐祸,“大费王啊大费王,你不是一直趾高气昂吗?可在百里大人面前,你就是一个渣啊。”

“涯草和大费都是凫风初蕾的敌人,你却是她的朋友,也曾生死与共。可是,你却利用这份友情的便利,跟她的敌人合谋于她,令她毫无防备之下,受此剧毒,所以,你的罪孽比那二人更深十倍……”

这些药材,只有王宫里才能找得齐全。

有一种人,打着爱你的旗号,得不到,就宁愿将你毁掉。

小狼王和大费大眼瞪小眼,大费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但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碎裂了,他暗忖,若非百里行暮需要那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自己此刻恐怕早就毙命了。

百里行暮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种人。

太阳西斜,小巷僻静。

更恨的是,以爱之名,竟犯了错也理直气壮。

百里行暮还是淡淡地:“你们两人都一样!凫风初蕾活,你们就活!凫风初蕾死,你们就死!”

小狼王嘶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惩罚我……我……我只想救活凫风初蕾……”

小狼王扑通一声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百里大人,我真不是故意要害凫风初蕾……我昨晚喝醉了,上了他们的当……真的,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欢她,没想要害她……我喝醉了……”

“小狼王,你听好了,我令你马上离开此地,从此,再也不许出现在凫风初蕾面前,否则,我必将你撕为碎片!”

百里行暮转眼,看到小狼王。

蛇尾一卷,小狼王已被远远扔了出去,委蛇大吼:“百里大人已经叫你滚了,你就滚得越远越好。”

他交代了药名,大费哪敢含糊?听得清清楚楚,牙齿发颤,连声道:“我……我一定送来……一定……”

小狼王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站起来时,竟然再也不见那湖边小屋,甚至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变了模样。

百里行暮淡淡地:“大费,你听好了,一个时辰之内,令人备齐七味药材送到我指定的地点。你记住,差一味药,我便断你一肢,以此类推……”

他大叫:“我是真的想救凫风初蕾……我从来没想害死她……百里大人,你快让我救她……”

大费本已摔得头破血流,一看清楚来人,顿时吓得三魂掉了两魄。

他不肯罢休,待要寻个方向折回,可刚走得几步,忽觉得双腿麻痒,疼痛钻心,竟如千百条有毒的蜈蚣一起在吞噬自己的五脏六腑,倒在草地上便滚了起来。

小狼王跳起来,本是要冲过去,可一见对面的来人,骇然步步后退。

药效的烟雾已经散去,凫风初蕾身上的潮红却只消退得淡淡的一层,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那潮红忽然卷土重来,委蛇细看时,竟发现她手腕上的皮肤在慢慢膨胀,到后来,几乎撑到极限,眼看那鲜红的血就要一滴滴涌出来了。

“命”字尚未落口,他整个人已经飞起来,下一刻,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骇然翻身,可哪里还有翻身的力气?但觉四肢百骸都被摔碎了似的,嘴唇也重重磕碰在地上,满嘴的牙齿掉了一地。

它骇然大叫:“百里大人,你看……”

大费的一只脚狠狠踩在他的头上,早前的温文尔雅丝毫不见了,他恶狠狠地:“小狼王,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不滚出阳城,你就别想活命了……”

百里行暮一直在看。

大费一拳就砸在他的面门上,小狼王躲闪不及,一张脸高高肿起,满口的鲜血便喷了出来,他急忙反击,可昨夜连续受了两次重伤,本已精疲力尽,哪里是大费的对手?两招之后,便被大费踹倒在地。

此时,他眼里竟有淡淡绝望之情。

小狼王怒吼一声就冲过去:“我跟你这厮拼了……”

很显然,这药效根本不行。

他压低了声音:“小狼王,本王不是虚言恫吓,若你再不请自来,死的可不就只是凫风初蕾了,你和姬真一个也不留……”

涯草下的毒,一般人也根本解救不了。

他拍拍手,轻描淡写:“本王还有一大堆政事要处理,没空跟你磨叽,你也别再来缠着本王了……”

耳畔,还有小狼王凄厉的哀嚎,他不杀小狼王,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在于不愿毁掉这唯一的药引。

小狼王惊呆了。

此时,竟然动摇了:如果除他之外,非死不可,那么,是不是性命大过一切?

大费笑起来:“没有解药可不好办,凫风初蕾会全身血管爆裂,却又不立即死掉,至少要三日之后,直到她身上每一滴血全部流光,才会哀嚎而死……对了,据说死后,任其生前如花似玉,也只剩下一具干瘪的丑陋皮囊……”

可是,他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不行,涯草下的毒,绝不会如她所说那样轻易就解了。只怕让小狼王得逞后,又是新的毒气攻心。

小狼王死死盯着他:“要是没有解药,凫风初蕾会如何?”

再说,凫风初蕾是绝不可能接受这种解毒方式的。

“小狼王,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要想凫风初蕾不死,就赶紧去做解药,艳福享够之后,就赶紧带她回白狼国……”

苟活于世,受人摧残,有何意义?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解药。”

好几次,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

大费一把推开他,轻描淡写:“小狼王你是不是疯了?本王好意待你,给你这天大的好处,你居然还来找我的麻烦?昨晚本王不是清清楚楚告诉了你吗?这媚药并非毒药,解药就是你自己,又不是欺骗你,你现在跑来要解药?你什么意思?”

委蛇死死瞧着凫风初蕾,胆战心惊。

小狼王冲上去,一把就拎住他的衣领,怒吼:“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凫风初蕾身上的鲜红,已经变成了一种黑红,那是毒气,慢慢地从她身上游走,从脚到头,一旦过了心口,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大费一摊手,十分干脆:“解药就是你自己!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没能亲近凫风初蕾吧?”

这不是一般的重伤。

“赶紧给我解药,否则我跟你没完。”

纵然玉红草的果实,也只能延缓毒气,而无法阻止。

大费心里一沉,“难道你还未能得偿所愿?”

更何况,玉红草的果实已经耗尽。

“你给的什么媚药,就给什么解药……”

百里行暮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三颗玉红草果实,凫风初蕾还可以沉睡百年,我总能想到办法,可是,唯一的一颗玉红草果实只能令她沉睡三天,一旦醒来,就再也无计可施……”

“什么解药?”

说话间,凫风初蕾的眼皮已经在微微跳动,很显然,马上就要醒来了。

小狼王气急败坏:“大费,你赶紧给我解药。”

委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百里行暮却上前一步,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眼皮上,很轻很轻地抚摸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小狼王,你又来干什么?”

那眼皮,再也没有继续跳动。

有人一瘸一拐靠近,神情十分狼狈。

委蛇低声道:“大人,你的能量还能阻止这毒气多久?”

现在好了,前方至少几十道死亡关口等着涂山侯人,总有一道会要了他的命。他甚至压根就不再担心涂山侯人有再次踏入阳城的一天了。

他摇摇头,声音无比虚弱:“不行了!最多再有三个时辰,毒气便会从心口扩散全身……”

王位之畔,总觉得有一双觊觎的目光。

“到时候,我家主人就会彻底死亡?”

涂山侯人一日在阳城,他便一日心神不宁。

百里行暮抬起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远远地,大费从宫门的最高处走下来,他意态潇洒,神清气爽,就像终于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委蛇昂起双头,忽然道:“百里大人,劳烦你看着我家主人,我想出去一趟。”

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终于,彻底消失在了阳城人民的视野之外。

“你出去干什么?”

他十分清楚,所以断然回头,吹一声口哨,鹿蜀扬蹄便飞奔起来。

“我在鱼凫国时听过一些传说,据说有一味药材可以解剧毒,我马上出去看看。”

身后,几百名大夏精锐,名为监督徭役,实则监视他一人。

百里行暮死马当成活马医,也不虞有他,便点了点头。

彼时,他还不知道凫风初蕾已经中毒了。

委蛇窜出。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阳城了。

夜色下的阳城,已经冷清下来。

大禹王唯一的儿子姒启行在最前面,他手拿劈天斧,骑在鹿蜀背上,回头,遥遥地看了一眼阳城的方向。

王宫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通往西北的大路,排成人海长龙。

大费的寝宫外面,满是侍卫,就连天空也被猛禽护卫得水泄不通。十几名巫医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

但是,它不敢吱声,只眼睁睁地看着百里行暮大步离开。

大费王忽然重伤,急召巫医,大家奉命前来,无论什么独门秘药都用上了,大费王还是卧床不起。

委蛇心里一震,就连百里行暮都要去抓小狼王了,看来,这毒是真没办法了。可是,用小狼王来解毒,等主人醒来后,岂不是比死更加难受?

一个女子姗姗而出,正是有扈氏的女儿冰姬。

“我去把小狼王这厮抓来!”

冰姬一脸寒霜,厉声道:“你等听好了,要是大费王的伤势今夜依旧没有好转,你们统统都没有好果子吃!”

转眼,见百里行暮往外走,它忍不住叫道:“百里大人,你去哪里?”

巫医当然知道,这冷若冰霜的女子便是新一任的准王后,哪里敢吭声?

委蛇看得胆战心惊,却一筹莫展。

“你们手里还有什么上等伤药?秘药?统统都交出来罢!否则,别说你们,你们的家人也脱不了干系!”

若在清醒的时候,不知该是何等骇然的痛楚。

她旁边的侍卫长典龙阴森森的巡视了众人一眼,这才厉声道:“可能你们不知道,现在你们每个人的家门口都进驻了一队侍卫,妻儿老小没有任何逃命的可能。大费王活,你们就活!大费王死,你们就死!所以,本将军奉劝你们不要一意孤行,有什么珍藏的绝世好药,统统都拿出来罢!”

晌午已经过去,一人一蛇浑然忘了饥饿,而躺在地上的凫风初蕾,浑身更加鲜红,渐渐地,那奔涌的鲜血随时便可能渗透肌肤,破裂而出。

巫医们慌了神,纷纷跪下去,七嘴八舌:“小人手里有一味黑玉膏……”

委蛇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情知凫风初蕾这毒有死无生,内心恐惧,只暗暗发誓,要是再见到小狼王,一定把这厮千刀万剐。

“小人也有一味红黄珍珠膏……”

哪怕是几万年的修为,也动了真怒!

“小人有一味祖传秘药,小人马上就回去拿……”

仅仅是妒忌一个人,居然也能下这样的毒手。

冰姬满意地点点头:“宫门口有侍卫快马陪同!你们速去速回!一个时辰后,在这里汇聚,迟到者,杀无赦!”

对于凫风初蕾,她当然更不会手下留情,媚药无解便是真的无解。

巫医们一涌而出,生怕落后了半分钟,真真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一步就踏进家门口。

涯草的狠毒,他是亲自领教过的,一万年的沉睡,在几千度的重金属溶液里煎熬,五脏六腑都差点化为灰烬,纵然侥幸重生,也无法彻底痊愈。

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冰姬窥见一丝影子,厉声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可是,他无暇关心阳城,他心急如焚,走到小屋门口,又折回来。

东眷女硬着头皮走进来,慌慌张张地:“大费王……他为何人所伤?”

从天边的火烧云来看,估摸着也许这几年阳城将遇到史无前例的大旱。

冰姬冷冷盯着她,但见她满头珠翠,浓妆淡抹,十分妖娆多姿,显是精心装扮过的。

彼时,快近晌午,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就像返回到了春天。这一年,阳城的天气十分反常,刚入秋便大雪,冬天了,反而日日艳阳。

冰姬对大费的一切向来了如指掌,当然知道这美人本是大费从三苗带回来的战利品,后被献给大禹王,又转而成了启王子的妃嫔候选人之一。

百里行暮抬起头,看了看窗外。

现在见她不请自来,又打扮得如此华丽,如何不知她心事?可是,东眷女背后的东夷族势力强大,也是大费必须笼络的对象之一。

委蛇忧心忡忡:“这毒是不是无药可解?”

冰姬心念一转,笑起来:“东眷姑娘身为启王子的未婚妻,却独自来探望大费王,岂不是大失分寸?”

若非他及时赶回,用玉红草果实令凫风初蕾沉睡不醒,只怕她当即便挣扎而死了。

东眷女脸一红,却还是强自道:“我……我只是担心大费王……”

好毒的媚药。

冰姬毫不客气:“男女有别,东眷姑娘出现在这里很不恰当。”

委蛇吓呆了,双头一动也不敢动。就连百里行暮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中,生怕稍有碰触,便会令那透明的皮肤破裂,浑身血尽而亡。

东眷女急了:“大费王到底伤在何处?我只是挂念他……”

她整个人,已经成了半透明的血人。

“大费王小小伤势,不足挂齿。东眷姑娘该知这是王宫重地,闲杂人等如何能擅闯?传出去,对大费王的名声有何影响?”

小屋里,凫风初蕾双目紧闭,她的脸红得吓人,慢慢地,额头也一片血红,就好像全身的鲜血全部涌上了表皮,很快,手脚脖子都变得通红。

冰姬和父亲有扈氏的相貌十分相似,笑起来,总带着一丝狰狞。加上生就一张马脸,这一把脸沉下来,就更是阴森可怖,东眷女竟不敢多话,可又不甘心离开,只伸长脖子探望里面,企图窥到大费的一点影子。

小狼王被摔得七晕八素,还来不及爬起来,便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按在屁股上,不由得亡命惨叫:“住手……住手……我是男人……”

可房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终究还是抵不过冰姬冷如刀的目光,只好怏怏而去。

几人先是惊骇,继而喜出望外,本能地就冲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十几名巫医如数赶回,争先恐后奉上各种独门良药。

忽听“砰”的一声,从天而降一白生生的屁股。

冰姬看着眼前的十几种珍罕秘药,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小狼王昨夜仓促跑到湖边,没注意到几个连夜赶路的商旅被自己手中的香囊迷倒,此时,这几个被误伤的汉子悠悠醒来,浑身燥热,瞪着血红的眼珠四处寻找泻药的对象。

此时,她看着这些药,淡淡地:“这些药,你们不曾献给大禹王过吧?”

落地处,是通往阳城的一条大路。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他手一松,小狼王便像一只纸鸢远远飞了出去。

“没有,没有……当初启王子中毒,小人都没有拿出来……”

“你不是说这种毒天下只有你一个男人才能解吗?那你就去为他们解解吧……”

“绝对没有,只献给了大费王……”

小狼王骇然大叫:“什么意思?”

“就这么一点点,小人已经全部拿来了,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裤子脱到一半,双脚已经离地,只听得头顶一个淡淡的声音:“有好几个男人也中了这种媚药,但是,现在这附近就你一个男人!”

她很满意,点点头,旁边的侍女便收起了全部的药膏。

他一边脱裤子一边说:“这种媚药,天下只有我一个男人能解,你若不想你家主人死掉,就赶紧让开,事不宜迟……”

“你们就在外面守候,没有我的许可,哪里也不许去!”

他急急忙忙:“中了这媚药一定要和男人欢好,怪蛇,你快点闪开,我必须为你家主人解毒,否则就必死无疑……”

众人一齐道:“遵命!”

“媚药?”

她这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大费王的寝宫,把门一关,得意道:“大王,灵药来了。”

他支支吾吾:“这……这……这是媚药……”

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大费,气若游丝:“那些顽固的老家伙,终于交出他们的独门秘方了?”

“到底是什么迷药?”

“头都保不住了,他们敢不交吗?”

小狼王顿时想起昨夜的场景,慌慌张张一看,只见凫风初蕾双目紧闭,面色潮红,显然已经毒入膏肓。

冰姬嘴角浮起鄙夷的一丝笑容:“父侯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贱人,必须施以暴力,他们才会怕你!大禹王从来不杀他们,他们便绝不会交出珍贵的良药!可现在,刀架在脖子上,别说交出秘药,就算要交出他们的妻儿,他们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委蛇双头摇晃,怒不可遏:“小子,你居然敢对我们下迷药?”

大费叹道:“果然是暴力之下才有忠诚!”

异口同声,又同时闭嘴。

“我父侯从小告诉我,要让人怕你,你必须特别能,特别狠!否则,你越是给人好脸色,对方越是不会把你当一回事。你看,启王子当时中毒,大禹王几乎是苦苦哀求这些巫医,他们也不肯交出珍藏的秘药,但现在,生命受到了威胁,便一个个乖乖地交出了这么多好东西……”

“臭小子……”

大费由衷赞赏:“冰姬你果然智计百出,有胆有识!有你辅佐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怪蛇……”

她笑容满面:“大王,快服下这些伤药吧。”

小狼王翻身爬起来,茫然四顾。额头上一个大包,摸一下,很疼,他一瘸一拐走过去,看到委蛇正焦虑不安地围着昏迷不醒的凫风初蕾打转。

大费待要坐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似的,好像伤不在外部,也不在内里,但是,整个人却失去了主线,完全串联不起来似的。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洒满了湖边,粉红小野花迎风摇曳,空气清新得带了些微的甜蜜。

两名侍女都无法将他搀扶,冰姬上前一步协助,好不容易才让他靠在了床头上。

渐渐地,她的喊声随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一起消失在了寒风中。

冰姬惊呼:“大王,你的伤势比我想象中更重……到底是何人将大王伤成这样?”

只惊恐得嘶声呐喊:“百里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为了一个敌族的女人这样对待我……我可是巨人一族唯一的女人了……要不,你干脆杀了我,你杀了我……”

大费只哼哼唧唧,哪敢告诉她这是百里行暮所为?

一代美人,却成了瘫子,真是比死了更令人难受。

“不要紧,等大王伤好之后,派大军将刺客彻底剿灭便是,记住,一定要斩草除根,将刺客全家杀绝……”

涯草眼睁睁看他走远,几度要翻身,可是,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元气?

大费勉强服下去一味伤药,没有做声。

他大步就走。

如果一队大军便能将百里行暮剿灭,那么,他早就派出全大夏的军队了。只可惜,他不但不敢派大军,还生怕百里行暮再次来找自己的麻烦。

“还有,你最好祈祷凫风初蕾不死,否则,你就算成了瘫子,我一样杀你!”

现在,他只祈祷凫风初蕾不要马上死掉,至少,不要死在阳城。

他淡淡地:“正如你所说,我不能杀巨人一族唯一的女人!可是,从此刻起,你终身都不再具有任何行动的能力,一辈子也没法站起来了!我想,如此方可确保你逐渐丧失作恶的能力!涯草,你好自为之!”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的烛火忽然一黯,一股嗖嗖的寒意席卷而来。

“你死不了!”

冰姬失声道:“有刺客……”

她嘶声道:“百里大人,快救救我……”

话音未落,烛火熄灭。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间,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亮了。

黑暗中,冰姬吓得牙齿打颤,还是大费等了好一会儿才喊:“来人……快来人……”

她牙齿格格打颤,语无伦次:“饶命……百里大人……求你饶命……”

烛火重新点燃,冰姬定睛一看,桌上原本放置伤药的地方空空如也。

一个自诩美貌无双的女人,要是瘫痪了,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巫医们献上的所有独门秘药统统不见了。

宁愿重伤,宁愿死亡,也不能是一个瘫子。

她气急败坏:“快,马上去追,一定要追回来……”

她要翻身坐起来,可是,只能直挺挺地瘫在地上,就像一条被抽去了脊髓的蛇,属于巨人一族的能量,竟然一点也不剩了。

大费有气无力:“罢了罢了……不要追了……”

“天啦……”

“为什么?”

她的尖叫忽然停止,面色,就像一片金纸。她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只是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一股气流在急促溜走。

“别问了!”

“百里大人……啊……”

就在这时,冰姬眼前一花,只见一白袍人忽地站在了大费的床头。

她不敢置信!

外面侍卫如云,而且房门紧闭,竟不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冰姬吓得语无伦次,大费却看了这人一眼,立即低喝道:“冰姬,你先出去……”

“我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大王……”

“百里大人……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你追逐的那艘维马纳……”

“出去!关上房门,不得声张。”

因其如此,才有恃无恐。

冰姬不敢抗命,仓促退出。

她尖叫:“我可是巨人一族唯一的女人了……我要死了,巨人一族就真的绝后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只因念在巨人一族已经彻底衰微的份上,我没有及时将你废掉……”

大费死死盯着这个白袍人,内心也是七上八下。但见他一身粗麻白衣,整个人裹在里面,就像一只干瘪瘪的长竹竿,脸上也蒙着白布。

甚至刚刚复活的去年,也该杀了她。

虽然从未见面,但是,大费知道他的身份——以前,一切的命令都是通过涯草代为传递,现在,这个幕后主人,终于亲自露面了。

一万年之前,他也应该杀了她。

白袍人上前一步,大费注意到,他的行动完全无声无息。

三万年之前,他便该杀了她。

他只看得大费一眼,便笑起来,那笑声磔磔地,就像某种金属擦在瓦片上,极其嘶哑难听。

她惊恐地瞪着他。

“大费王,你的情况可真是不妙啊。”

百里行暮淡淡地:“错在我!”

大费颤声道:“小王……小王可还有救?”

就算谈笑之间,她手里也攥着暗器——原是打算寻机下手,只一直苦无时机。可是,这一切准备都失效了,居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就倒下去了!

“你浑身筋脉已断,从此将瘫在床上。不止如此,你还终生丧失了生育能力。看来,皋陶的血脉到你这里要绝种了。”

本来,她一直戒备着他。

大费面如土色,嘶声道:“救我……快救救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小王都愿意……”

话音未落,她的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她惊呼一声,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整个人就仰面倒在了冰冷的山地上,只是大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百里行暮。

“真的什么代价都愿意?”

她强调:“你一碰她,她便死!你若不信,可以马上去试一试!”

大费立即点头。

她咬着嘴唇,又瞄了百里行暮一眼:“你也不例外!”

白袍人问:“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她随手一指凫风初蕾的方向:“要是天亮之前她还没跟小狼王交合,她便会毒性发作,你真要是心疼她,你就该马上把她送到小狼王面前,让他俩成其好事……对了,我还得提醒你最后一次:和她交合的只能是小狼王而非别的男人,别的男人一碰她就会死……”

“百里行暮。”

她的笑声停了,恶狠狠地:“没错,凫风初蕾本来跟我毫无关系!可是,百里大人你喜欢她不是吗?你越是爱她,我便越是恨她!百里大人,你就死心吧,这一辈子,你是决计得不到她了……”

白袍人点点头,一副早知除了百里行暮没有别人的样子。

百里行暮不动声色:“对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居然也能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

“大费王要想重新站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以后,你便可以不怕百里行暮了。”

她心花怒放:“你想想,堪称一代绝色的鱼凫王,居然要跪地哀求男人和自己交配,真是活得比姬真更卑贱,这岂不是太好玩了?”

大费生平所惧,唯一便只有百里行暮,听得这话真是喜出望外,连声道:“阁下但有吩咐,小王无所不从。”

“凫风初蕾已经中了媚药,要想活命,唯有求助于小狼王,一次交配可活三日,要想长期活命,便必须保持每三日一次交配,如此,时间长了,若是小狼王腻了她,玩厌了,她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以后她必须一直求着小狼王,看小狼王脸色行事,随时跪在小狼王的脚下听令……”

白袍人手一挥,便按在他的胸口,大费被一股大力卷起,竟听得浑身骨骼滋滋作响,好像断掉的骨骼重新被组合,不一会儿,竟径直坐了起来。

不但要让凫风初蕾死,还要让她死得比母狗还卑贱!

“一个月之后,你便能下地行走了。”

她毫不掩饰妒忌之情,无论是哪个女人,只要胆敢比自己还拽,那么,就必死无疑,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情敌。

大费急忙问:“能恢复生育能力吗?”

她越笑越是得意:“说真的,我简直太不喜欢凫风初蕾了,这小妞儿趾高气昂,无视你百里大人的各种殷勤也就罢了,对小狼王更是颐指气使,讽刺打击,简直真的就把她自己当做鱼凫王了!亡国之女还这么拽真的好吗?”

“这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百里大人,你难道已经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了?是不是沉睡一万年让你忘记了许多事情?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凫风初蕾和小狼王一起中了我的独家媚香,她要想活命,唯一的解药便是和小狼王交合,否则,三日之内必将七窍流血而死……对了,因为我用的是升级版媚药,这药效会持续很久,也就是说,她和小狼王需多次交配……”

大费心里一沉,知道他们为了控制自己还留了后手,可还是大着胆子:“你们能杀掉百里行暮吗?”

百里行暮面色变了。

“杀百里行暮?”

她斜他一眼:“解药就是小狼王!”

“没错,他是小王的心腹大患,他一日不死,小王一日不宁。”

百里行暮缓缓地:“把解药交出来!”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百里行暮也是我们的敌人。”

“实不相瞒,凫风初蕾已经中了我的独家媚香。百里大人这一辈子也没机会了。”

“涯草呢?”

他终于开口了:“可惜什么?”

“别提这个蠢货了,为了妒忌一个女人,她把自己给彻底毁掉了,还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以后,你便取代她成为我们在地球上的唯一代言人了。”

“怎么?百里大人还是想自己娶凫风初蕾?可惜啊,可惜……”

大费注意到他所使用的“地球”二字,只觉十分怪异,可是,又不敢询问,只一眨眼,白袍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百里行暮死死盯着她。

明明门窗紧闭,可白袍人真的无影无踪,大费以为自己花了眼,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咯咯娇笑:“我这次还真是成人之美,百里大人该知道,中央天帝的女儿嫁给狼狗本就是他们的一贯传统,当初盘瓠只是一条看门狗便可以娶到帝喾最宠爱的小女儿,小狼王怎么说也是一代王者,占有区区一个亡国之女,真是不足为奇……说真的,以凫风初蕾现在的身份,她顶多只配做小狼王的妾奴,按照白狼国一直遵循纯血统的传统,她也只能做妾奴……”

委蛇卷着一包伤药出了宫门。

“百里大人该不会因为这亡国之女而责怪于我吧?”

它本是杀大费而去,可是,倒挂在廊檐背后看清楚了冰姬胁迫巫医们交出独门秘药的一幕时,它立即改变了主意。它只是将所有伤药,一卷而空。也不知道这些玩意对小鱼凫王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她后退一步。

奔出阳城,看到前方两个匍匐的人影。

百里行暮上前一步。

委蛇立即悄无声息地停下来。

这女人,巧舌如簧,竟然把无耻谋害他人的手段美化成了自己的一项杰作。

“大王……大王……妾身求求您了,赶紧回白狼国吧,不要折腾了……”

“几万年前,共工和颛顼打得天崩地裂,为的也是帝位宝座!时移世易,如今百里大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一统九州……”

“滚开……滚……别跟着我,要不是你,凫风初蕾就不会这么讨厌我……”

他还是死死盯着她。

“你再怎么做也没用了,她非死不可……”

她深深一礼:“恭请百里大人去防风国就任首领,涯草愿意辅佐百里大人,成为百里大人一统天下的得力助手!”

“你怎么知道她非死不可?是不是大费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你跟了大费大半年,没准你早已成了他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

她情真意切:“一万年了,百里大人还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英雄!涯草如今已是防风国的首领,可是,独享九万里疆域也深感寂寞。涯草愿意迎接百里大人去防风国,做防风国的君王。只要百里大人一现身,凭借大人的威望必将从者云集,不消三五年便可率领巨人大军,和大夏决一雌雄,到时候,这天下就再也没有大费王,只有百里王!”

“这……大费王的媚药明明是给到你手里的,怎么怪到妾身身上了?妾身事前又不知晓,媚药也是你自己下的……”

她断然:“百里行暮,你属于我们巨人!而不是凫风初蕾!”

“不行,凫风初蕾要是死了,我也得死……”

百里行暮不答,她自行说下去:“杀父之仇,不和仇人共存天下;兄弟之仇人,见了就杀掉,不用返回去拿兵器。朋友的仇人,不能共存一国。而你,可是凫风初蕾的杀父仇人!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嫁给你的。与其让你举棋不定,不如我给你做个了断,我这也是不忍见你在泥潭里越陷越深,以至于丢失了我们巨人一族的希望……”

“大王,你难道还要为她殉情?她再美也只是个女人……只是个女人啊……这天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你又何必为了她作践自己?”

她顿了顿:“百里大人可听过大夏的一句古话?”

“你懂什么?她要是死了,别说我没命,就连你也会跟着一起倒霉……”

可是,一接触到百里行暮的眼神,忽然觉得寒意袭人,索性一摊手,冷笑道:“百里大人,我这可是替你的心上人着想。凫风初蕾和小狼王年貌相当,又都是亡国之君,真可谓门当户对,一个鱼凫王,一个小狼王,再也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要是他俩结为夫妻,也免去了你一桩心事,不是吗?”

“那我们还不快点逃跑?逃回白狼国不就没事了?”

涯草媚眼如丝:“反正我从未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便不算违背你的命令!”

“要是可以逃跑,我早就跑了!可别说逃回白狼国,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百里行暮缓缓地:“涯草,你设计害死防风氏也就罢了,回去防风国好好地享受你的九万里疆域也行,可为什么还要出来和大费勾结兴风作浪?”

“我们赶紧去投靠大费王吧……这天下,没有人是大费王的对手,只有他才有权势庇护我们……”

她故作惊讶:“我能做什么?”

“蠢货,你懂什么?大费自身都难保,怎能庇护我们?”

“你对凫风初蕾做了什么?”

“什么人这么厉害?连大费王都对付不了?这不可能……快,大王,你赶紧和妾身一起去求大费王……大费王一定会帮我们的……你一定要对大费王俯首称臣……如今,大费王正是用人之际,他不会拒绝的……”

她再退一步,却满不在乎:“我当然记得百里大人的命令!我可没有主动出现在百里大人面前,是你偏偏要来追我!”

“滚开,蠢货,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出一些馊主意……”

百里行暮一字一句:“涯草,我曾告诉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大王既然怕成这样,何不干脆把那个敌人杀掉?”

居然胆敢在阳城出动飞行器,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他再是看不透,就真的该再死一万年了。

“什么?你说杀掉百里大人?谁去杀?你去吗?”

自己居然也上了百里行暮的当。

“那个什么百里大人不也是人吗?是人就有他的弱点,大禹王那么不可一世也死了,百里大人就不能死吗?实在不行,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否则,一辈子受他威胁也不是办法……”

上当了。

……

笑容越是花枝乱颤,内心就越是惊恐不安。

对话,到此为止。

她掠了掠头发,笑声更加妩媚动人:“百里大人不去追踪维马纳,却一直跟着我,莫非对我动心了?若是如此,我很乐意嫁给百里大人……”

很显然,小狼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姬真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要不,干脆去把百里行暮杀了?否则,凫风初蕾一死,白狼一族可能真的要被他给灭绝。

“百里大人,真是久违了。”

小狼王从来信奉宁愿我负人切莫人负我,只因杀百里行暮太难,否则,早就动手了。

她奔走的脚步撞在前面一座小山上,仓促后退几步,站定,忽然笑起来。笑声妩媚得就像春天发情多时的母蛇。

他对百里行暮的恨意,远在大费和涂山侯人之上。

树影摇动,黑暗中劲风一闪,一个人影掠过,迅疾往北岸的山谷逃窜。

百里行暮,已经正式升级为他的第一大仇人。

因为愤怒,他出手很重,偏偏旁边就是一块大石头,小狼王的头正磕在上面,一摸,满手的鲜血,待要翻身爬起,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

背心忽然一麻,他整个人便被一只大手抓住,远远地扔了出去。

委蛇躲在一边,气得七窍生烟。

却狂喜如嗜血的猛兽,几乎马上就要咬住新鲜猎物的咽喉。

本来,它还以为这小子总算有点良心,曾经表现得后悔莫及的样子,可越听越是火冒三丈,这小子哪里是关心小鱼凫王啊,分明是怕凫风初蕾死了,他会被百里大人追杀而已。

整个人,僵硬如铁。

把一个人害成这样,不思悔改,居然还筹划着逃跑。逃跑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去投靠大费。投靠大费也就罢了,居然还打算谋害百里大人。

兽性上来,他双手用力,哗啦一声,裙裳依旧只破了一点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情急之下,一时竟无法扯烂。

蛇尾一卷,啪的一声便落下去。

精美衣服,十分结实。

那是致命一击,委蛇丝毫也没留情,小狼王压根没料到会遭遇突袭,也来不及还手,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成了一摊烂泥。

一瞬间便将所有残存的理智埋葬,药效之下,因灭国和流亡被压抑了大半年的精力狂猛苏醒,全身的荷尔蒙嗖嗖冲上头顶,再不行动,浑身的血脉就要彻底爆炸似的,再也顾不得后果,猛地就向凫风初蕾扑去。

姬真扑上去:“大王……大王……”

那是最最上等的天鹅绒,那是世间最美丽的窈窕曲线。

隐藏在旁边的狼少年们也冲上来,狼牙棒一起往委蛇身上招呼。

火辣辣的疼痛令他清醒,可触手处,肌肤光滑得令人颤栗,他的手不由得顺着她的面庞,慢慢地滑过她的脖子。

蛇尾再次扫过去,这一次,不折不扣便扫在了姬真身上,它对这对狗男女实在是恨之入骨,痛下杀手也在所不惜,只想,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死在小鱼凫王前面。

身边,野花摇曳,面前,美人如玉。

蛇类的报复心比一般人类更强,更何况委蛇动了真怒,一般的狼少年岂能是对手?而且,他们人数也不多,谈不上什么优势,很快便被一个个甩了出去。

枯黄的草地十分柔软,他顺势将她放在地上,月色下,她的脸庞就像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它瞅准空隙,蛇尾直扫姬真面门,可下一刻,它的攻势被一把弓弩所阻挡。

小狼王三几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凫风初蕾。

“委蛇息怒……委蛇息怒……”

委蛇护主心切,可蛇尾刚刚卷起,小狼王手里的香囊劈头就扔过去,双头摇动几下,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委蛇后退一步,看着满脸焦灼的丽丽丝。

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随即四肢传来无力感。她直觉不妙,几步就奔向小屋,可是,尚未推开门,身子便摇摇欲坠,倒在了门口。

它强忍怒气:“丽丽丝,这不关你事,让开,我一定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凫风初蕾面色大变,环顾四周,看到之前那一截被委蛇灭掉的熏香,却没注意到小狼王手里的香囊。

“委蛇,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朋友。”

委蛇大叫:“天啦,这小子眼神散乱,神志不清,好像中迷药了……”

“朋友?我家主人没有这样狠毒的朋友。丽丽丝,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把我家鱼凫王害得有多惨……”

剧烈疼痛令他有一瞬间的清醒,他摸着血淋漓的面颊,茫然无措,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丽丽丝惊疑不定:“小狼王满身伤痕来找我,只问我有没有什么独门解药……问他,他又不肯说原因。原来竟然是小鱼凫王中毒了?”

凫风初蕾骇然避开,死命一推,竟然推不动,幸好蛇尾扫来,这下真是不留情面,小狼王但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手一松,凫风初蕾一把推开他,厉声道:“小狼王,你是不是疯了?”

委蛇恨恨地,“就是这厮在大费的授意之下,对我家鱼凫王下毒!”

凫风初蕾早有戒备,尚未倒地便一跃而起,却不敌小狼王出手如风,他伸开双臂,不管不顾竟一把将她抱住,低下头便亲了下去。

丽丽丝不可思议,看着小狼王就像看着一条毒蛇。

小狼王一看就要错过时机,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借口留下她,一时情急,只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走。他眼睁睁地看着凫风初蕾就要走过自己身边,脑子一抽,伸出一只脚便把凫风初蕾给绊倒了。

小狼王嘶声道:“丽丽丝,你别听它胡说八道……这老蛇奴可恶得很……”

凫风初蕾也注意到他双眼血红,举止也异于往常,便后退一步,淡淡地:“你先回去,有事明天再说。”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小狼王你自己最清楚!我一定要杀了你们这对贱人……”

他慌慌张张的摇头。

委蛇又要扑上去,却被丽丽丝阻止:“委蛇,看我份上,先冷静冷静……你就算马上杀了小狼王也无济于事……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媚药,令他兽血沸腾,对面的脸又娇艳如花,于朦胧之中有种致命的诱惑,他本能地要扑过去,却听得委蛇警惕的声音:“小子,你怎么满身酒味?喝醉了?”

“我家主人已经没救了,我没法冷静……”

月色下,她面容皎洁,眼神却冷冷清清的,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之威。

“这……我这里还有一些解药……”

小狼王蓦然抬头,紧紧捏着锦囊,死死盯着凫风初蕾。

委蛇这才后退一步,恨恨地:“小狼王,你记住,不是我饶你一命,我是给丽丽丝一个面子!”

“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蚊子?”

丽丽丝长叹一声,完全没料到曾经的朋友竟然到了今天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地步。

小狼王醉醺醺的,“点着熏蚊子不行吗?”

她看了看趴在小狼王面前的姬真,但见姬真伸开双手,死死护着小狼王,就像当天在客栈里围攻凫风初蕾时一模一样。

“小子,你点香干什么?”

也不知怎地,她对小狼王两口子越看越是不顺眼,总觉得这对男女哪里出了问题,完全是非正常人类的举止。

委蛇蛇尾一卷,将熏香扫翻在地,淡淡余香便归入泥土。

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小狼王,以前我以为你只是嚣张傲慢一点而已,本性不坏!却不料,你居然和大费勾结?要是没有小鱼凫王,你早就死了!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毒?”

小狼王旁边点着一截熏香。

小狼王匍匐在地,嘶声道:“我只是想得到她……我就是想得到她而已……”

一轮孤月,寒气逼人。

“得到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吗?”

“好吧,出去就出去,反正夜色正美!”

“滚!你这个鬼方女魔头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和我有区别吗?你只要看上合眼的男人,不也是立即抓起来喂媚药、肆意交合玩乐吗?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有什么话出去说!”

丽丽丝一时语塞。

“喂,凫风初蕾……”

“你也不是好东西,就别教训我!”

他满身酒味,臭不可闻,凫风初蕾一惊,赶紧站起来。

丽丽丝低低的:“我的确囚禁男人,可是,他们只是我的俘虏,甚至绝大部分都是我的敌人或者彻底的陌生人,与我没有丝毫的情感和交往。可是,小鱼凫王是你的朋友!!!朋友,和俘虏之间总该是有点区别的吧?”

门一开,小狼王旋风般地冲进来。

小狼王一拳捶在地上:“我并不是不救凫风初蕾,我要去救她,可别人不肯,还打伤我……”

可是,敲门声,一阵接一阵,竟是不开门就决不罢休的架势。委蛇忍无可忍,蛇尾一扫:“我去把这小子赶走,不然,今夜别想睡觉了。”

“谁打伤你了?”

凫风初蕾眼皮也不抬一下:“别理他。”

委蛇出其不意,蛇尾又扫过去。

一直假寐的凫风初蕾被惊醒,委蛇昂起头,一听:“是小狼王这厮……”

丽丽丝急忙迎住:“罢了罢了……委蛇,还是暂时饶了他吧,我们先去看看你家主人再说……”

远远地,只听得小狼王嘶哑的声音:“开门,快开门,凫风初蕾,我有急事找你……”

委蛇两个头上的两双眼睛分别瞪着那一对狗男女,恶狠狠地:“小狼王,现在起,你永远都是我委蛇的敌人!他日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一笑,放心地隐匿了自己。

你能想象一条蛇的两只头两双眼睛分别瞪着两个人的情形吗?

别人看来很隐蔽的小屋,又岂能逃脱她这双已经活了几万年的眼睛?

小狼王固然不寒而栗,就连丽丽丝心里也是毛毛的,急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仓促道:“我这里还有一些独门解药,不管能不能用上,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小鱼凫王吧……”

暗中,一双疯狂的眼睛终于松一口气,小狼王这厮蠢驴,差点没找到地方,误了自己的大事。

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月色隐没,晨曦未露,猫头鹰高叫几声便远远飞走,仿佛被死神惊吓,再也不敢长期停留。

他只是一看荆棘黄花,蓬松藤蔓,不由得心花怒放,双手砰砰地擂个不停:“开门,凫风初蕾,你开门……”

百里行暮的目光落在凫风初蕾手上。

碎石边缘,正是那间神秘的小屋子。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无声指路,可是,小狼王已经无暇思考这个天大的破绽了。

昔日莹白如玉的手,也开始渗透隐隐的黑气。

他循着声音,大步便跑过去。

什么方法都用光了,也无济于事。

“嗖”一声碎石破空之响。

门开了,委蛇猛地窜进来,蛇尾一抖,一只大匣子倾倒在地,十几种伤药呈现眼前。

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

“大费受了大人的重伤,严令巫医交出伤药,这是我从他那里偷来的上等伤药,百里大人你看看,对我家主人有用吗?”

小狼王当然没有去追她,更不在乎她心情如何,迷药令他神智皆失,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拼命地寻找小屋的方向。

百里行暮看了看满地的伤药,然后一一拿起,摇摇头。

她哭泣着,转身就跑。

这些药,可能每一种都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治疗烧伤烫伤甚至刀伤剑伤以及内伤,都有神奇的疗效,可是,没法解毒。

“赶紧滚开!”

凫风初蕾并非受伤,而是中毒。

她珠泪滚滚,不知所措。

也有几味是解药,可是,也只是解寻常毒药,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根本无法克制这可怕的媚药。

“滚远点!”

“百里大人……”

“大王……”

他抬起头,终于看到门口的丽丽丝。

小屋到底在哪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鬼方女王。

此时,他一手捏着锦囊,一边东张西望。

丽丽丝接触到他的目光,内心不由得惊叹一声:天下竟有这样的男子。

就像攀援者,赶着去摘下山巅上一朵带刺的红花,哪怕明知必将被扎得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以前以为小狼王、涂山侯人等已经是人中龙凤,孔武有力了,现在一见百里行暮,方觉得小狼王等简直就不是男人——只是毛都没长全的幼稚无聊的小男孩而已!

他的兴趣,彻彻底底转向了凫风初蕾。

他白衣如雪,红发如火,活脱脱便是远古而来的王者。

白狼国所有的女人,一瞬间,都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心醉的香味——一种强悍的雄性所独有的浓烈荷尔蒙的味道。

她跪在他面前服侍他,一声不吭地讨好他,任凭他搓圆捏扁,他反而彻底失去了兴趣,觉得她就像是一盘已经冷掉了的烤肉,最多只能充饥,但绝对没法令人觉得享受了。

比权势、财富、甜言蜜语更诱惑了何止十倍百倍?

可小狼王索然无味。

那是对天下女人最致命的吸引力。

这话,真是再明白没有了。

这对惯于囚禁男人借种的鬼方女王来说,该是多么致命的吸引力啊。

“如果大王有所需要,姬真可以服侍大王……”

如果能跟他生一个孩子,岂不是天下第一的人物?

忽然觉得她这一身蓝色衣服特别刺眼。

她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就连脚步也忽然凌乱,走惯了路的双腿,竟不知该如何迈出去。

小狼王血红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她。

偏偏他静静坐着如一尊化石,寂寞,孤独,冷淡,好像浑身致命的荷尔蒙一直被封印。

她跪在他面前,低声道:“大王,回去吧……”

那是雪山之上的一堆熊熊烈火。

她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一看小狼王的样子,就知道,今晚必将大事不妙。

也让他显得更加干净,高洁,甚至是遥不可攀的神圣。

姬真无比忧虑地看着小狼王。

丽丽丝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进入了一场梦境。

她还穿着那件美丽无比的蓝色裙裳,轻轻行来,裙摆散开,上面那个“蕾”字若隐若现。

“这位是?”

有人无声无息靠近。

那是百里行暮淡淡的声音,他甚至都没怎么看她,目光一直落在凫风初蕾的黑色的手指上面。

本来,在阳城的每一天都是生死搏杀,太刺激紧张的生活令他根本没空考虑男女之事,纵然是姬真在身边,也忙得忽略了,可是,大禹王一死,紧张刺激忽然没了,那压抑已久的欲望,嗖嗖地便上来了。

“回百里大人,这位是丽丽丝,鬼方女王,也是小鱼凫王的朋友!我们曾在大费对鬼方的战争中并肩作战!”

现在,自己占有了这女人,就算不比祖先强,至少,也是旗鼓相当。那可是颛顼大帝的女儿,现任鱼凫王!

就是那一战,凫风初蕾第一次使用了声波控制的小玉瓶,对着天空大喊“百里行暮”。

一如他的祖先,一条狗,也可以娶中央天帝的小女儿。

他一直担心她不肯向他求救,直到那一刻,才放了心。原来,她对他的信任,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浓。

尤其,她越是拒绝,越是轻蔑,他便越是恼羞成怒,求之不得,反而欲火焚身,非要征服她不可。

丽丽丝终于回过神来,急忙走过去:“我这里有一种解药,也不知道对小鱼凫王有没有用……”

他那时候起,便决意要享用她。

百里行暮接过一看,那是一种黑色的解药。

自从万国大会上第一面看到她的真容起,一股热气便在浑身扩散,慢慢地,这热气开始蔓延到了五脏六腑,就像他还是小狼王时所习以为常的:最美的女人,自然该我享用。

委蛇低声道:“我家主人中的是媚药……丽丽丝,你给看看吧……”

脑子里,她如花容颜,是他生平未见。

丽丽丝解释:“鬼方女子经常独自行走江湖,为防备不轨的男人或者捉拿男人,经常需要媚药或者解药……这解药,能解除近百种剧毒,也包括一般的媚药……”

那是涯草独家的媚药,一杯就已经够呛了,他居然连喝了三大杯,此时,媚药一发作,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但是,涯草下的不是一般的媚药。

可是,酒意上涌,热意也跟着上涌,刚刚好不容易被冷风吹来的一点点理智,瞬间便被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就连丽丽丝低头仔细看了凫风初蕾几眼,也惊呼:“小鱼凫王中的不仅仅是媚药,而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天啦,这完全是无解之毒……”

如果自己真对凫风初蕾下手了,千里万里,岂能逃脱百里行暮的追杀?

她最初是随便看看,这一下,便是认认真真的检查。

其实是明白的,凫风初蕾喜欢的一直是百里行暮。

从头到脚,连一些细微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百里行暮,也不知怎地,内心深处,对这个上古大神,十分畏惧。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凫风初蕾的手指上,伸手摸了摸她指尖上隐隐流动的黑气。

就算凫风初蕾不杀了自己,起码,百里行暮也会杀了自己。

她声音里满是疑惑:“按理说,中了这种剧毒,小鱼凫王昨天早上就应该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死,可直到现在,毒气也还没蔓延过她的心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半截迷香,在鼻端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冷风吹来,他忽然有点清醒:不是吧?用迷香去迷倒凫风初蕾?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已经明白,可能正是眼前的这个男子阻止了毒药的延伸。但是,毒性正在慢慢升腾,已经扩散到指尖,只要冲破了心脏,神鬼难救。

越想,手里的锦囊就握得越紧。

这男子,他也解救不了凫风初蕾的性命!

越想,越是愤怒。

她和凫风初蕾一见如故,甚至共过患难,这些天在阳城做了几件事情之后,就要回鬼方了,本是来找小鱼凫王辞别的,却不料,一来,几乎就是最后一面。

他恨恨地一屁股坐下,随手扯了跟枯草放在嘴里,嚼着草根,自言自语道:“想我堂堂小狼王,怎么会是癞蛤蟆呢?以前,不是许多美女哭着喊着求我宠幸吗?为何到了阳城,我便什么都算不上了?”

“小鱼凫王这是不行了!要解除这种媚药,唯有指定男子……就算换成别的男人,她也必死无疑……好毒的心思……好毒……”

真真是太伤自尊了!

她连连惊叹,不敢置信。

“小狼王,你一定不认识一个字:贱!”

她看了百里行暮一眼,立即摇头,很显然,若是他能解决,当然是上上之选。

委蛇的话又响在耳边:“小子,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只可惜,他一碰触凫风初蕾,凫风初蕾必死无疑。

他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出了记忆中的一个大概,本想走过去,半路之中,又停下。

小狼王才是解药。

可是,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昔日记忆中的小屋完全不见了——他知道凫风初蕾为了隐蔽,经常会改变小屋上面覆盖的一层保护色。

她身为鬼方女王,对贞洁人伦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只要能救命,别说需要一个男人,哪怕十个八个男人,甚至需要一条狗都无所谓。

星光下,一人慢慢靠近。

正要叫委蛇赶紧去把小狼王抓来,可是,她细细地又看了凫风初蕾几眼,大叫:“不对!不对……”

委蛇也懒洋洋地摇晃双头,很快陷入了假寐。

委蛇惴惴地:“丽丽丝的意思是?”

她收起玉瓶,双手抱着头非常惬意地躺在地毯上,很快,倦意便上来了。

“这下毒之人好狠!就算能有指定的男子交合,七八次之后,小鱼凫王还是必死无疑……而且,交合之后会死得更惨……”

真真恍若一梦。

她又摸了摸凫风初蕾黑红交织的额头,但见她就像是一个被黑血膨胀的怪物,模样越来越恐怖了。

真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和共工本人一起去不周山。

“这下药之人的歹毒,比魔鬼更甚。小鱼凫王若是就这么死了,倒也一死百了,可要是真的找男人交合解毒,每一次之后,毒性就更严重几分,渐渐地,筋脉尽断,七八次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容颜尽毁的癞蛤蟆似的丑陋怪物,就算以前再怎么倾慕她的男人,也不可能再和她交合,一旦终止,她必将比现在更痛苦百倍的死去……”

她也无限向往,去不周山,是她小时候的梦想,少年时云游天下,就是为了寻找不周山的方向——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颛顼大帝之前,共工,其实一直就是她少女时代的偶像。

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委蛇笑道:“百里大人回来了,我们很快便可以启程了。”

百里行暮微微闭上眼睛,脸色非常惨白。

她呵呵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闭着的眼睛,触手处明明是冰冷的玉石,可是,她仿佛觉得那就是百里行暮的眼睛,不由得心跳砰砰的。

须知,他也和丽丽丝一样,于什么人伦贞洁毫无印象,但凡能救命,别说小狼王,哪怕随便一个男人都无所谓。

笑声中,画像上的眼睛眨了眨才闭上了。

但是,他比丽丽丝更先识破涯草的毒辣。

“哈哈,初蕾,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因为,他自身在一万年之前,已经遭受过涯草比这更加可怕的阴谋算计。

她脸色更红,却忽然低下头,飞速在画像上张开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自己体会过的痛苦,不料,居然有朝一日又发生在凫风初蕾身上——仅仅是自己一时大意,便无可挽回。

“初蕾,亲我一下吧……”

他心里,第一次觉得人类该死——那些该死的人类!

她红了脸,这人可真是的,明明才刚刚离开。

哪怕再灭绝他们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解恨。

她惊奇地看到百里行暮的画像又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初蕾,我想你了……”

可是,他的双手还是平静地放在椅子上面,脸色也平静得出奇。

她刚躺下,玉瓶忽然亮了。

如果说委蛇之前还暗暗狐疑他因为一己之私不肯让小狼王出手的话,到现在,真是疑心尽消。

她牢记百里行暮的话,一躲进小屋,纵然是一支军队也攻不进来,索性便早早关门,不再外出。

“这分明不是一般的下毒,而是极其残忍狠毒的报复!要将一个人恨到极点,才会渴望将她万般折磨凌辱之后残忍杀死……”

小屋重新设置了保护色,一人一蛇也早早进去关了门窗。

丽丽丝一顿,不敢置信:“小狼王和鱼凫王到底什么怨什么仇?他为何这么恨鱼凫王?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那一夜,星光灿烂,小湖边上波光粼粼。

丽丽丝是下媚药的大行家,委蛇早在鬼方时亲眼目睹她如何用媚药操控上千的男性俘虏,无论多么精壮的男子,到她手里,也只能如发情的公狗,被操控自如。

谁沾上,谁就得死。

如今听得她这么一说,真是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灭绝了,它急红了眼睛:“我马上去杀了小狼王这恶棍。”

可是,他也不去提醒她了,也不敢。因为,他发现这个疯婆子的眼底,除了水一般的荡漾,还有一股火一般的仇恨。

就连丽丽丝也不再阻止它。

大费就像看着一个疯子,也暗暗惊心,这疯婆子仅仅是因为妒忌,便不惜暴露了什么“维马纳”这种大目标,若是真被百里行暮追查到了,他们的一切勾当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也怒得恨不得手刃小狼王。

涯草哈哈大笑:“一想到百里行暮这个傻瓜回来后,便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母狗一般卑贱地躺在小狼王身下,我真真是一想到这个画面,就激动不已啊,哈哈哈……百里行暮,你让我难受,我让你比死还难受,哈哈哈……瞧你以后还怎么高高在上自命不凡,哈哈哈……”

蛇尾刚卷到门口,百里行暮开口了:“委蛇,送客!”

“哈哈,合作愉快!”

委蛇一惊。

“愿我们合作愉快。”

丽丽丝也很是意外。

“放心,大费王!我也不是无信之人,金山已经给你了,以后,还有你想不到的更多好处。”

委蛇小心翼翼提醒他:“百里大人,丽丽丝是鬼方的女王……她也是下毒解毒的高手……”

大费却不以为然,他不明白,为何涯草要大费周折这么去对付凫风初蕾。可是,他也不多说,只敷衍道:“涯草,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可是已经全部做了。”

“丽丽丝,你走吧。尽快离开阳城这个是非之地。”

她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等着瞧吧,大费王!我的计谋,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丽丽丝也小心翼翼:“百里大人,恕我直言,鱼凫王是真的没救了……”她顿了顿,“百里大人,你真要替她着想,不如一刀割断她的喉管,如此,便是对她最大的慈悲……”

更重要的原因,涯草没说,因为,那媚药并非下在那一截香烟上,而是在香囊上。只要小狼王能靠近凫风初蕾,无论她如何防备都会中毒。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小狼王这蠢小子,有时候比狼还奸,有时候又比狗还蠢。放心吧,他现在是精虫上脑,箭在弦上不发不行,别人对付不了凫风初蕾,他一定行。再说,现在百里行暮已经被‘维马纳’骗走了,凫风初蕾孤立无援,不上当也不行了……”

百里行暮还是淡淡地:“你走吧!”

“可凫风初蕾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丽丽丝不敢停留,她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凫风初蕾,忽然又转身回去,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那颗药丸不假思索放在了凫风初蕾嘴里。

“放心吧,我的媚药天下无双。小狼王喝了掺杂了媚药的酒,就算杀了他,他也非得去找凫风初蕾亲近不可……”

这是她随身携带的最后一颗解药,因得来不易,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舍得轻易用掉。

大费有点担心:“你确信小狼王会成功?要是他中途发现不对劲,怎么办?”

百里行暮缓缓地:“你这药看样子来之不易,不必浪费!”

她娇笑:“这个蠢小子,简直就像是一条发情的公狗……大费王,你这次可算是找对人了!”

她点点头,“这是上一任鬼方女王赠予我的,说是能解百毒。”

小狼王一走,涯草便走了出来。

“但是,对这媚药却毫无用处!”

小狼王拿了锦囊,大步就跑。也许是几樽酒的缘故,他浑身飘飘然,熏熏然,只恨不得下一刻,立即便把那高高在上的傲慢佳人搂在怀里。

她凄然一笑,掌心用力,一拍凫风初蕾的脖子,只听得咕嘟一声,药丸便滑落凫风初蕾喉头。

“多谢大费王。”

“我和小鱼凫王虽然相交不久,但一见如故,而且曾蒙她援手!所谓交浅言深,我这颗解药若不能解救鱼凫王,我留着又有什么用呢?与其日后后悔,不如现在问心无愧!”

这下,小狼王再无疑虑。

她定定地:“在我眼里,这天下,唯有小鱼凫王才有资格享受我这颗唯一的解药!其他人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拿上锦囊,赶紧去征服美人儿吧。记住,一得手后,立即带她回白狼国,如此,本王也算是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语毕,深深看了百里行暮一眼,大步离去。

小狼王一拍大腿:“对对对!大费王高论!女人真是只有身子服了你,心才会服你。”

直到出了门,心还在砰砰乱跳,但是,绝非对这位百里大人的觊觎或者欲望,而是一种爱美的人之天性。

大费哈哈大笑:“女人嘛,有些事情不能光说不做。只要她身子服了你,心才会服你。”

事实上,作为鬼方一族的女王,她从来就不打算和任何男子婚配,更不可能爱上任何男子。纵然英伟如百里行暮,在她眼里,无非也是这世界上最好最高贵的雄性生物而已。

小狼王简直如听到了知音之言,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以前,我以为姬真已经美艳无双了,可看了凫风初蕾的真容,方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绝美佳人。唉,大费王,实不相瞒,我自从见了她的真容之后,真是日思夜想,神魂颠倒,可是,她却根本看不上我……”

而且,他身上那种神圣的高洁,足以令任何凡夫俗女敬而远之。

大费叹道:“说来,本王自己都不信。凫风初蕾本是本王的死敌,原本杀了她也不算什么,可是,本王不愿为难女人,也有失身份,二来,她国色天姿,真是丽色无双的绝世佳人,本王还真的不忍就这么杀了她……”

她只是非常遗憾,自言自语道:“小鱼凫王跟我不一样!若是能活下来,跟这等男子相伴天涯,岂不远远胜过称王称霸?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小狼王半信半疑。

丽丽丝已经远去,屋子里,还有她身上残留的异族女王那种淡淡香味。

“所以,本王一寻思,不如做个顺手人情给你。只要你占有了凫风初蕾,她必然跟你回白狼国,如此,你得到了佳人,本王也去掉了一个敌人,真是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如凫风初蕾微微张开的嘴巴——吞噬了那颗解药之后,淡淡香气一直没有消失。

“所以呢?”

委蛇,实在是太渴望出现奇迹了。

大费笑道:“实不相瞒,本王初登王位,根基不稳,现在第一要紧事是忙着对付姒启以及背后支持姒启的力量,暂时无暇多顾。你也知道,凫风初蕾和姒启一直友好,他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如果这次姒启西北之行,她又赶去捣乱,就真令本王头疼了。可是,要除掉她,又很麻烦。倒不是本王对她无可奈何,而是本王初登基,必须营造大度明君形象,追杀一个小小女子便显得不那么地道……而且,现在天下皆知她是颛顼后裔,本王杀她,只怕会引起公愤!”

尽管百里大人和丽丽丝都说了这颗解药没什么用处,可它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凫风初蕾,焦虑地渴望她身上的黑气迅速散去。

小狼王一把缩回手:“不,我一定要得到她!”

就像传说中那些仙丹妙药,一吞下,所有病毒一扫而光。

大费悠然道:“你要是不想得到她,本王立即收回香囊便是。”

过了很久很久。

小狼王一时语塞。

一双蛇眼都睁痛了,委蛇觉得眼珠子都无法动弹了,凫风初蕾身上的黑气却更是深浓了。

大费反问:“难道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它转头,居然看到百里行暮的眼珠子也一动不动。

可是,他拿着香囊,十分警惕:“你为什么要我拿春药对付凫风初蕾?”

很显然,百里行暮也在期待着奇迹出现。

小狼王一听这话就乐了,那该死的凫风初蕾,眼高于顶,竟敢如此轻蔑侮辱自己,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气派。如果有朝一日,这傲慢自负的女王,真如大费所说,跪在地上服侍自己,那该是何等的赏心乐事?

可是,没有任何奇迹。

“可能比姬真更死心塌地。这么说吧,她会真正爱上你,觉得你便是这世界上最帅最好的男子。”

委蛇跳起来:“我马上去杀了小狼王,还有姬真,大费,我要将这几个家伙碎尸万段……”

“能让她变成姬真那样?”

那一刻,百里行暮居然和它是完全一样的想法。

“这可不是一般的春药。一般的春药只是当时有效,可这个,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爱好习性,一夜春宵之后,她便再也离不开你,从此,把你当成天下唯一的男子,哪怕整天跪地伺候你都心甘情愿……”

多可怕!

小狼王不以为然:“这不是春药吗?”

本来,几万年前,他就发誓,再也不要贸然心生恶念——于是,狠狠克制,无论什么情况下,都约束自己不要杀任何人——哪怕那个人再坏再恶,也不能轻易杀他。

“你只需要把这一截熏香在凫风初蕾面前点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便会随你摆布,从此后,便会对你千依百顺……”

杀人容易,可要救活一条命,就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大费也不再故弄玄虚,他随手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小狼王接过一看,锦囊里,只是一截短短的熏香。

“初蕾有这么一位朋友也算不错了!”

小狼王双眼亮了:“什么秘方这么有效?”

委蛇已经冲到门口,听得这话又停下,只茫然地看着百里行暮。

大费哈哈大笑:“小狼王何必气馁?不就是个女人嘛?我这里有一个秘方,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保管手到擒来,而且从此对你死心塌地,就算你赶都赶不走她……”

百里行暮脸上居然有一丝笑容,“除了小狼王这个渣滓,初蕾的眼光并不算差。涂山侯人和丽丽丝,都是难得的朋友。”

“可不是吗?你也知道,她自持是高阳帝的女儿,眼高于顶,把我瞧得比蟑螂蛇鼠还不如,唉……”

委蛇双眼通红,再难得又如何?自家主人还不是没救了。

大费故作惊诧:“这天下竟然有女子看不上小狼王?小狼王阁下一表人才,本领超群,就连本王也礼让三分,她居然看不上?”

百里行暮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凫风初蕾的脸。

这一下,便戳中了小狼王的伤心事,他恨恨地长叹一声:“别提了,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委蛇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但见他的一根手指,轻轻触摸在凫风初蕾的脖子上面——原本莹润白皙的脖子,也已经成了一片黑红。

大费笑起来:“凫风初蕾倾城倾国,小狼王阁下英俊不凡,你俩倒也郎才女貌,如果二位能成其好事,倒也是美事一桩……”

它忽然想起丽丽丝的话“如此生不如死,实是最大煎熬,不如一把利刃割断她的喉头,才是对她最大的慈悲……”

可还是狐疑:“那你是什么意思?”

委蛇忐忑不安,生怕下一刻,百里大人就真的割断了小主人的脖子。

小狼王松一口气。

就算小主人备受煎熬,可是,它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替她了结,可是,它又不敢阻止百里行暮,只是睁大蛇眼,惶然不安地看着。

“你该知道,真要杀凫风初蕾,根本不用你动手!再者,凫风初蕾一介女流,对本王没什么危害,犯不着杀她。”

黑气马上就要越过凫风初蕾的心口。

小狼王放下酒樽,眼神里满是戒备:“你什么意思?要我去杀凫风初蕾?这可不行,我不干!”

委蛇已经不敢再看,它垂着头,傻傻地守在主人旁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主人一死,立即就去把小狼王和大费宰了。

大费也不卖关子了:“你是不是喜欢凫风初蕾?”

“委蛇,你替我掠阵。”

小狼王狐疑地看着大费,暗忖,这厮没道理平白无故给自己好处。

它蓦然抬头,只见百里行暮表情十分从容镇定,一点也不担心凫风初蕾要死的样子。

“本王告诉你,这件事还真的是一点凶险都没有!”

“百里大人这是?”

“你们大夏有句俗话:富贵险中求!”

“封好门窗,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无论看见我有什么变故,都不要做声。”

“不!这事凶险,不算什么好处。而且,你也杀不了涂山侯人!”

委蛇惊异交加,但向来拜服百里行暮,便连连点头:“百里大人放心,委蛇一定万无一失。”

“你要我明天跟着上路杀掉涂山侯人?”

百里行暮手里拿着一条怪异的绳子,绳子两端都是粗长的大针管,只见他略一迟疑,便将针管的一端插入凫风初蕾心口。

大费笑道:“实不相瞒,今晚找你,是有一件天大的好处要给你……”

很快,委蛇便见绳子里红色涌动,竟是凫风初蕾周身的血液慢慢地完全被抽出来。

这正是小狼王意外的,要知道,大费可从未主动请自己来过他的府邸。虽然他已经登基,百无禁忌,可是,让自己公然出入他的老宅,还是有点不妥吧?

眼看差不多了,百里行暮便将针管的另一端插入自己的心口,委蛇定睛一看,竟见他身上的血液正一滴滴涌入凫风初蕾的心口。

大费自然没忽略小狼王的眼神,他只是笑笑,也不介意,“小狼王,你知道我今天为何请你来吗?”

委蛇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解毒方法,蛇脸都吓白了,却又不敢多言,只暗骇:天啦,百里大人究竟在做什么?

小狼王艳羡不已。

难道要全身大换血?

大费王,显得气宇非凡。

百里行暮的脸,越来越白,气息,也越来越弱,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将心口的针管拔出来,腿一软,竟然跌坐地上。

一登基,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委蛇急忙去搀扶他,他一摆手,气息微弱:“不碍事,快看看你家主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

委蛇急忙转身,惊奇地发现凫风初蕾浑身的黑红竟然完全淡去,露在外面的手又变得莹润光洁,白皙得几乎透明。

他发现大费变了——原本只是一个青年将军,可此时,他坐在自己家中的堂屋里,也一身王服,王冠,凛然便有了一股王者的气场。

她不再是一个怪物。

酒过三巡,紧张情绪便一扫而空。

她只是面色苍白,如憔悴至极睡着了。

小狼王很喜欢,便自行又斟了一樽。

“天啦,难道小鱼凫王的毒已经被解除了?”

酒是好酒,比涂山侯人送给凫风初蕾的仪狄酒更好。

“只可惜,她还要昏睡很久才能醒来……”

大费又斟满了两只酒樽,小狼王又一饮而尽。

“谢谢百里大人……真是太谢谢百里大人了……又是百里大人救了我家主人……”

小狼王一饮而尽。

委蛇大喜,可一转眼,却看到一股鲜血从百里行暮的胸口喷涌而出,他的白衣被血色染红,而内里五脏六腑处,就像被一把熊熊大火在剧烈燃烧。

两个酒樽都是满满的,大费先端起一樽,悠然道:“小狼王,你也算是本王的同盟之一了,来,干一杯吧!”

就连他火红的长发,也隐隐地显出一丝苍白。

桌上,一坛温酒,几碟小菜。

委蛇失声道:“天啦,百里大人……”

有扈氏心满意足离去,小狼王蹑手蹑脚进来。

百里行暮额上豆大的汗珠,闭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扈氏目光奇准,十年之前便笃信这少年必成气候,暗中多有示好,忠心辅助,终至今日。

本是泰山般坚毅稳定的身躯,居然一直在微微颤抖,好像油尽灯枯。

大费千挑万选,终于在众多的提亲者中选择了有扈氏,当然不会是没有深思熟虑过的。

委蛇细细一看,忽然发现,他整个人都好似透明一般,五脏六腑在急剧萎缩,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块,再被这熊熊烈火一烧,随时便会化为灰烬。

大费点头:“婚期已经定下,本王绝不会辜负有扈一族的厚爱。”

而且,心脏的最深处,已经是一块一块的黑色焦炭。

有扈氏笑道:“大费王不必客气,日后,我俩便是翁婿之亲,有扈氏一族必将全力以赴支持大王。”

若非半神人的体格,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多亏有扈首领一路力撑。”

它颤声道:“百里大人……你……你的心口……在燃烧……不,是在融化……天啊,居然一点一点在缩小……”

门一关上,是有扈氏昨夜派人送来的大批礼物,此时,有扈氏真是得意洋洋:“大费王放心,姒启一离阳城,便再无归期,天下可安矣!”

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过了好一会儿,百里行暮才低声道:“没错,等剩余这点心脏彻底融化,我就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招魂大会刚一结束,大费便迫不及待赶回家里。

他看了看凫风初蕾已经渐渐变白的脸庞,微微一笑:“你家鱼凫王醒来之后,必定功力大增,从此后,谁都别再想轻易陷害她了。”

十万徭役的动员令,如此顺利。

委蛇呆在一边晃动双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