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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禹王的痛苦

饶是如此,他已经忧心忡忡。

一想到涯草背后的主谋可能已经找到了燃料库,便不由得心急如焚。可是,下一刻,他又安慰自己:燃料库真要被找到了,那被开走的就不是一艘维马纳了!就算那些人拥有燃料,也只有一点点。

他担忧的是那一颗阿格尼亚。

黑夜里,他成了真正的柏灌王。

白鹳飞上了千米高空,这已经是它的极限,更高,就无法煽动翅膀了。毕竟,血肉之躯哪里比得上冰冷机器?

但是,古老的维马纳停留在昆仑之巅,燃料耗尽,他只能凭借巨大的白鹳,驭风而行。

月色很美,天空很亮,遥远的星辰显得分散而凄清。

现在,百里行暮只想有一艘维马纳,哪怕是最差最古老的维马纳,也远远胜过这个世界上现有的千里良马或者一切神奇的飞禽走兽。

通往不周山的路,被一片海洋所阻隔。

当初之所以选择周山为武器库,便是因为它距离不周山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如此,就算敌人突袭,也来不及一举得手。

这便是中原人许久不能到达不周山的原因。

周山,跟不周山其实南辕北辙。

慢慢地,白鹳可能是飞累了,便减速俯冲,直到翅膀飞溅起浪花,百里行暮听得天空中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下一刻,已经大步往山下而去。

竟是维马纳!

他坐起来,满面微笑。

真有人驾驶着维马纳往西北方向去了。

就像分别时,她满心期待的眼神。

他看看天空,又看看海洋,西北方向,那是防风国的领土,过了防风国,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五脏六腑里的沸腾逐渐平息,上万年的痛苦愤怒慢慢消停,在那火焰隐隐的最后,他看到一朵红色的花蕾。

从地图上看,那片沙漠的范围,达到了惊人的八百多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现在整个大夏,包括大夏全部边远属国的四分之一的范围。

百里行暮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可是,这片沙漠已经不属于大夏了。

清风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抚慰过最疼痛的过去。

那是一片无主之地,因为苦寒死寂,连军队都不愿意涉足,跟中原也向来不通任何音讯。

她内心恨得吐血,却再也不敢停留,急匆匆地便往山下奔去。

算算时间,距离和凫风初蕾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此,她便再也无法靠近武器库的位置,甚至是周山了。

可是,维马纳既已现身,他便只能追下去。

过了很久,当她试图再次返回的时候,发现脚下已经没有路了——周山上下,已经将她彻底隔绝。

他站在白鹳的背上,眺望四周,当即改变方向,径直往西北方向追去。

她也不敢再次靠近。

连续两场大雨,阳城一夜之间就像进入了冬季。

无人回答。

但是,接连有好消息传出,据说,大禹王服用了巫医的药之后,大有好转,尤其昨日还开始上朝了。

她嘶声道:“我就不信,在凫风初蕾面前,你还是这样!”

在朝上,众臣发现,大禹王面色红润,中气颇足,较之大病之前,更显得神采奕奕。

跑出去很远,她才回头,但见百里行暮还是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只是累了,在这清风明月的夜晚小憩一下。

待得处理了一切积压的政事,众臣以为要退朝了,却见大禹王站起来,走了几步,“各位,本王还有一事。大家还记得万国大会上九鼎破裂一只的事情吗?”

涯草转身就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有些目光便落在了大费父子身上。

直觉提醒自己:百里行暮一定是企图从自己身上发现什么秘密,才不得不留自己一命。

大费很是难堪,因为当初正是他负责监制九鼎,为了赶工期,逼着工匠提早出炉,才造成了九鼎的破裂。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因为共工大人忽然怜香惜玉,或者,仅仅因为她是巨人一族唯一的女性。

大费一直办事老练,但这件事情的确是出了差错,而且,因为在万国大会上表现很一般,只一招之下便被共工打翻,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她计谋所为,在在提示着她和他之间的恩怨——本来,他早该杀了她,但是,他没有下手!

诸侯们便渐渐地看出来了,比起那个传说中的废物启王子,大费将军,其实并不占据什么优势。

满腔欲火,全被这熔浆彻底覆灭。

如果单论功夫,启王子可能还在大费之上。

涯草完全知道这一点,可是,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百里行暮岩浆般燃烧沸腾的胸口时,还是飞速移开。

舆论的天平,便逐渐倾斜,大费的全民偶像形象,也慢慢地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上古大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普通人类。他们有的是半神人,有的已经接近全神。

更有甚者,甚至私下里议论是不是大费故意偷工减料,破坏九鼎,从而破坏大禹王的万国大会。

他轻描淡写:“我本来就不是人!难道你才知道?”

皋陶心知肚明,可此时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他只能干咳一声。

她嘶声道:“百里行暮,你不是人!!!你要是人,你怎么能忍受这一切?”

夏后氏道:“工匠不是已经检验了吗?说破裂原因在于出炉太早,而非有什么不祥之兆,大王不必介怀。”

他哈哈大笑,伸展四肢,仿佛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斟灌氏迟疑一下,还是直言不讳:“九鼎破裂,民间颇有谣言,都说什么是天意难测,不祥之兆……”

她嗫嚅:“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

大禹王摇摇头,朗声道:“本王从不信什么不祥之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已经善待本王,让本王一次次有惊无险,才换得大夏今天的国泰民安,四海归心。破裂一只九鼎根本不算什么,本王考虑的是,可不能因为一只九鼎废弃了,便废掉九鼎壮举。实不相瞒,本王虽然尚未诏令工匠检查九鼎,不过,粗步判断,这一批九鼎都存在问题。不如打回熔炉,全部重新锻造,这一次,务必出炉完美九鼎,各位意下如何?”

“你问我?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

有男氏立即道:“大王所言甚是。九鼎既造,就没有中途而废的道理,只要九鼎完美重现,便可让民间的一些小道消息不禁自止……”

她再退一步,捂着被烧焦的嘴唇,恐惧更甚:“会一直这样吗?……真的会一直这样吗?你不是已经复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为什么?”

大费越众而出,一揖到地。

他淡淡地:“你不亲眼看到不会死心,是吗?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吧。这便是你当年留给我的一切,现在,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大禹王道:“大费将军,这是何意?”

涯草却恐惧得后退一步,语无伦次:“你……百里行暮……你……”

大费满面愧色:“下臣监工不力,又急于求成,才导致九鼎破裂,还请大王赎罪……”

而他,却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嘴角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似在无声讥笑:继续啊,你怎么不继续了?

大禹王和颜悦色:“大费将军快快请起!这一次涂山大会,多亏我们君臣同心,才圆满完成任务。纵然九鼎破裂,也不是你一个人之错!”

他的内里,五脏六腑,就像正在熊熊燃烧的岩浆,散发出上万度的高温气息,足矣令任何敢于靠近的异性,彻底灰飞烟灭。

他笑道:“既然大费你站出来了,那么本王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你再次收集青铜,让九鼎重回熔炉,务必要打造出最好的九鼎……”

强烈的疼痛令她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胸膛,死死盯着那血肉之躯里呈现的一切——

大费见大禹王居然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很显然是绝无芥蒂,显示亲厚之意,不由得感动涕零:“大王放心,这次,下臣一定会呈上完美的九鼎!绝不辜负大王的期待!”

她的嘴唇,已经高高肿起,她下意识地触摸,能感觉到一股血肉散发出的被烧焦的味道。

大禹王点点头,“人无完人,大费你根本不必把这区区小事放在心上。你已经是全大夏最杰出的年轻人了。”

可是,她贴上的嘴唇忽然被灼伤,猛地就跳起来。

“谢大王夸赞。”

她心急火燎,整个人便扑了下去。

夏后氏却笑道:“大费将军的确是大夏数一数二的杰出年轻人,不过,启王子也在万国大会上表现突出。尤其是面对共工大人,启王子有勇有谋,甚至没有落下风,这可真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尤其,衣衫之下,他那性感肌肤,裸露胸膛,每一块图突出的腹肌,在在地都显示,他是这世界上最雄壮的男性——没有之一!

有男氏急忙道:“可不是吗?启王子真是深藏不露。可见平常一定是因为谦虚谨慎,不爱出风头而已……”

雪白衣衫那么干净,他浑身散发出一股蓝天白云的气息,这更是令她沉醉,因为,与那些肮脏的男巨人相比,他简直干净得就像一个国王。

就连彤城氏也由衷道:“启王子的劈天斧,可能在全大夏再也找不出任何对手了。大王有这样的儿子,真真是大夏的福气……”

可是,她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一把脱掉了他的衣服。

斟灌氏笑道:“既是如此,可不能埋没了启王子的天分,我觉得大王应该放手让启王子出来锻炼锻炼,如此,大夏也新添一员猛将……”

今天,这么顺利,简直不太正常。

……

他配合得如此默契,她反而觉得微微不安,毕竟,几万年了,这男人从不属于自己,每每看到自己,便避如蛇蝎,就算当年服下了睡眠果果酒,自己也不曾将他拿下。

众人七嘴八舌,全是对启王子的盛赞之词。

他双手摊开,一笑。

因为以前是众所周知的废物,所以,劈天斧一出,才震惊天下,就连最是挑剔的大臣,也不敢再小看启王子,而且,看到那么多部族主动求大禹王联姻,大家暗忖,启王子以后无论如何也会占据一席之地,所以,谁也不肯落后,都争先恐后大大夸赞启王子。

她扑下去,撕开他的衣服。

大禹王虽然连连谦虚,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在二十几年中,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干过一件为自己长脸的事情,他本来都已经绝望得快彻底放弃了,谁料,儿子却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且是在万国大会这样的关头。

涯草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疯狂的欲望令她浑身柔软成了一条没有尾巴的淫惑之蛇。

每一个做父亲的,谁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本领高强?

魅惑的女性味道和强烈的雄性素味道混合一起,交织成周山之山最暧昧的一股甜腥。

所以,他就算明知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过度夸奖自己的儿子,但还是没能阻止群臣,只是笑眯眯地没有做声。

青草地上,月色朦胧。

大费在一边冷眼旁观,发现自己的老父皋陶面色从未有过的尴尬,就好像一场比赛,你赢得了开头,赢得了中间,却在快临近终点的那一刻,忽然就输了。

她媚笑着,搂住他的腰便倒了下去。

怎么输的,也是莫名其妙。

她抱着他时,甚至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而迟疑,就像是内心在进行强烈的挣扎。

下朝后,各走各路。

香味之下,百里行暮的行动果然渐渐迟缓。

群臣并未如以前那样和皋陶父子特别热络。

既然女性自身的魅力已经不足以吸引他,可是,这种魅惑,她自信,纵然是铁打的男人也必须倒下,更何况,共工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

大费披着斗笠急匆匆回到家里,仆从为他接过斗笠一看,惊呼:“大费将军,外面竟然下雪了?”

亦如现在,她死死抱住他,企图用身上那醉人的魅香彻底将他俘虏。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斗笠上有细碎的雪花,再探头看看窗外,但见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雨夹雪,然后,这雪花逐渐变大,到后来,已经隐隐地能瞧见地上有一层浅浅的白色了。

直到百里行暮的再次出现,直到他在涂山之巅的英雄豪迈——她发誓,无论用了什么手段,都要把这个男人彻彻底底收服。

他吐一口气,搓了搓冰冷的手,“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还不到九月就下雪了?”

涯草在巨人沉沦的世界里挣扎多年,空有一腔阴谋,却无施展之地,如此庸庸碌碌过了几千年,整日里只是感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真正的雄性了。

仆从低声道:“要不要生一盆火来?”

涂山之上,他来去自如,什么大禹王,什么万王之王,天下英雄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他心烦意乱:“快去。”

可是,他身上,比她还香——是那股令她心醉神迷的雄性素气息。

火盆很快点燃,屋子里也变得十分温暖。姬真端了一壶酒上来,无声无息伺候在一边,斟了一樽,才跪着递过去,“大费将军,请喝一口热酒暖暖身子。”

这香味,曾经令防风氏发狂,性情大变,最后,惨死在涂山之上,还被肢解成几大块。

他闷闷地连续喝了好几樽,热酒入喉,寒意驱散,他这时候才斜眼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姬真。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然后,这股香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弥散,很快,周围都散步了这样的香味。

她天生具有一种察言观色的本领,你心情好时,她便可以为你吹一曲芦笙;你心情不好时,她便默默奉上几樽热酒;她从不多话,也从不抱怨,纵然内心有什么委屈也绝不说出口,只是温顺地跪在你面前,务求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至于她自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男人牺牲和奉献的。

他措手不及,已经被她死死抱住。

这种绝对的顺从,就连大费也慢慢地由衷欣赏,不由得暗叹:小狼王这厮可真是有福气,居然出生在这样的国度,手下全是一群以男人为天以男人为地的女子,关键是,这些女子还全部是一等一的绝色美女。

她忽然扑上去。

就在这时,有三下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仆从引着一个黑色大氅的女子悄然进来。

他还是没有回头。

大费看她一眼,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她气急败坏:“百里行暮,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傲慢付出代价!”

东眷女的目光落在斟酒的姬真上面,毫不掩饰自己的妒忌之情,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姬真,啧啧啧地:“我早就听说大费将军从白狼国带回来一绝色美人,引得无数将领垂涎三尺,纷纷争夺,果然是人间绝色啊……”

涯草本以为他要问问燃料库的下落,至少,问问是谁开走了飞行器,可是,他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就好像自己这番话不过是危言耸听似的。

她娇嗔:“难道这就是大费将军不愿意我上门的原因?”

百里行暮大步就走。

大费叹道:“你明知不是这样。”

涯草媚眼如丝,声音却十分冷淡:“百里大人,你再是厉害,可是,你也曾经昏睡一万年!一万年中,有很多事情你未必知道。所以,请你不要太过傲慢自大,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东眷女在他对面坐了,姬真立即过来斟了慢慢一尊酒,又退下跪在一边。东眷女大为惊奇:“这女奴真是太温顺了。”

百里行暮缓缓地:“涯草,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就算巨人一族之剩下你一个女人了,可你要是作恶太甚,我也不会再放过你了!”

“她们白狼国的女子都这样。”

“团队!?不,我从不屑和任何人组队!现在起,我已经是防风国真正的大首领了,我还需要和谁组队?当然,如果你共工大人乐意,我很欢迎。”

“果然是天生女奴。”

“一个掌握了沙漠金矿之人,还有几艘维马纳,然后,还掌握了燃料库,涯草,你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团队?”

东眷女的目光从姬真身上转移到了这间大屋子上面,环顾四周,但见地上铺着厚厚地毯,烧着火盆,布置虽算不上多么奢华,但十分雅致。

涯草的笑容变了:“金矿?什么金矿?我可不知道。”

这是大费的府邸,跟他老家皋陶大人那简陋的宅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燃料库,还有金矿?”

她大赞:“这府邸才像是住人的。你父亲的老宅,简直太寒酸了,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能忍受下去。”

百里行暮蓦然回头。

他淡淡地:“他已经过惯了那种日子。”

涯草哈哈大笑,得意至极:“我还知道一个巨大的燃料库!”

东眷女不以为然:“简朴是好事,可是,太过简朴就是苛刻自己了。”

“这世界上除了我,再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了!”

大费不置可否,只醉醺醺地又喝了一杯,“不是叫你轻易别上门吗?叫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自己会调查!”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东眷女顿时大大地抱怨起来:“大费将军难道不清楚情况吗?我如今在阳城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啊?现在夏后氏和有男氏比赛着送来各种礼物,人家的嫁妆比我丰厚那么多,又是大禹王最亲信的部族,只怕以后根本轮不到我们东夷族说话的份儿。实不相瞒,自从万国大会之后,大禹王再也没有派人到驿站来看过我,好像已经快忘记了我的存在……”

涯草一怔,半晌,忽然冲着他的背影怒吼:百里行暮,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开走了那艘维马纳?”

大费不以为然:“大禹王都快病死了,哪里顾得上你?”

说完,转身就走。

她一怔:“大禹王真的会死?”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我也不会反驳!”

“不一定。据说服用了巫医之药后,又有了明显好转。”

“共工?呵,你这分明是仗着女娲直系后裔的身份藐视于我们!”

大费心不在焉地安慰她:“别急,那两家的姑娘没你漂亮!”

“共工是共工,防风是防风!对于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掺和……”他顿了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没有下一次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我漂亮?那两家的姑娘可还没有来。”

涯草大叫:“什么叫这是我们防风国自己的事情?难道就跟你无关了?”

“我当然知道!两家的姑娘我都见过,都是姿色平平的普通人,尤其是夏后氏的姑娘,矮小黑瘦,几乎算得上丑陋不堪。”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些小动作!防风氏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当然,这是你们防风国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插手!如果你今后安分老实,那你还可以在防风国好好呆下去,否则,你自己该知道后果!”

东眷女大喜:“果真如此?”

“凭什么?”

大费点点头。

他只是淡淡地:“涯草,你最好收敛点!”

“可是,人家嫁妆多啊!我还听人说,夏后氏可是大禹王最亲信之人,据说,大夏的军事,夏后氏掌握了近三分之一。比你这个大费将军更加厉害。”

她已经说得义正辞严,声嘶力竭,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大费转移了话题:“启王子最近有什么行动?”

“不!就是她这个祸水迷惑你,引诱你,让你彻底失去了自己,失去了理想,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巨人一族的光荣传统?自从黄帝一来,我们就失去了长达几十万年的统治地位,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崛起的机会,你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而白白放弃?”

“唉,别提了。我最近从来没有见过他,几次派人去暗中打点,探听,可是,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我都在替自己担忧,这不,还没嫁进去,就像已经被打入冷宫了,真成亲了,日子该怎么过?”

“我说了,这一切跟她无关!”

她站起身,走到大费面前,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大费将军,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事,我根本看不上那个什么启王子,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嫁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你替我想想办法,让我服侍你吧……”

“为了她,你甚至不愿再回到巨人一族!”

她唉声叹气:“最初云华夫人还肯替我想想办法,她还暗示我让我学音乐讨好启王子,对我也还算关心。可是,这几天,她称病不出,根本没有任何消息,对我也不闻不理,他们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能是觉得我的分量已经不足了吧……”

“与你无关!”

“大费将军,你替我想想吧,我不得启王子喜欢,身家背景又比不过其他几个部族的姑娘,嫁过去后能有什么地位呢?只怕一生就像囚徒,再也得不到自由了。大费将军,我不想这样啊,求你替我想想办法吧……”

“就因为她年轻貌美?所以,你就不顾她是鱼凫王女儿这个事实?”

她温言软语,连声哀求,大费轻轻抚着她的手,心下也是不忍。

“……”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得仆从大声咳嗽。

这醋妒之火一旦点燃,便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几乎要将整个人引爆了,她口不择言:“共工大人喜欢的竟然是这种幼齿,真是没想到!”

大费面色一变,立即推开她。

本来,她以前对凫风初蕾虽然嫉恨,无非是因为凫风初蕾得了百里行暮青睐,可万国大会上,她才知,那小丫头竟然容颜绝世,纵她生平自负貌美,可与之相比,也大大不如。

门忽然开了,一股冷风吹进来,东眷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站得笔直。

涯草更是妒火中烧:“百里大人现身万国大会,恐怕就是为了救凫风初蕾去的吧?为了她,不惜得罪天下英雄,值得吗?”

就连跪在地上的姬真也急急忙忙站起来。

他不理不睬。

皋陶站在门口,面色很难看。

涯草自诩美貌,要说别的也就忍了,可是,听得这话,简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恼羞成怒,不由得冷笑一声:“难道凫风初蕾的唾沫星子味道就很好闻了?”

大费硬着头皮:“父亲!”

他擦了擦脸,淡淡地:“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的唾沫星子飞到我脸上了,那气味很难闻!”

皋陶一挥手:“下去!”

她眉头微皱:“百里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两名女子不敢违逆,急匆匆地就下去了。

百里行暮后退一步。

皋陶随手关了门,这才打量四周,但见生着的火盆时,脸色就更是难看了,斥道:“才不过八月底,你就开始生火盆了?这像是一个职业军人之所为吗?”

她越说越是兴奋,几乎口沫横飞:“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百里大人你,只要你肯带领我们,下一次,万国大会便是我们的天下了,到时候,你便是万王之王了……”

大费一声不吭。

她一摊手:“可现在,我们别说踏平涂山了,就这体型,我们根本无法大规模抵达阳城,半路就会被攻击……”

皋陶径直走过来,站在儿子对面,又看了看满桌子的酒冷杯残,面色更是难看:“难怪你现在不爱回家,总是躲在你自己的府邸!大费,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已经堕落了。大白天在家里生火盆喝大酒,你这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不怕传出去被人家笑话?”

她侃侃而谈:“试想一想,若是巨人们都能随便变换体型,就拿这一次的万国大会来说吧,我们就可以出动几百名巨人伪装成一般人,到关键时刻,巨人们便可恢复其巨大体型。因为巨人的战斗力,对付普通中原人,以一敌万也毫不夸张,勇猛者,甚至以一敌十万。别说什么大禹王,我们可以把涂山踏为平地……”

大费淡淡地:“别人要笑话就笑话好了!你一辈子勤俭节约,可是,又能换来什么?好的名声能值几个钱?还不是只能做人家的踏脚石!看看吧,本以为大禹王病倒了,可是,他现在又好了,我们父子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涯草笑了:“百里大人,你这是虚伪呢?还是故意呢?巨人以前的确不需要隐藏体型,那是因为以前的世界,是我们做主!没有人可以因为我们的体型而妖魔化我们。可现在,是中原人的世界,巨人很稀少,我们庞大的体型就成了阻碍我们走出去的最大制约。要是我们能有你这样的本事,自由变幻体型,那生存空间就大多了……”

皋陶大怒:“逆子,你岂敢这般讲话?”

百里行暮缓缓地:“巨人从来不需要隐匿自己的体型!”

大费素日对父亲那是毕恭毕敬,极其孝顺,从来不敢高声半句,可今天仗着几分酒意,舌头便大了,他醉醺醺地斜着父亲,完全无视父亲愤怒的目光,语气里满是嘲讽:“得了吧,父亲,你也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了。再好的名声,再大的战功又能如何?反正王位也不是我的,我无论怎么做,无非是为启王子做垫脚石而已,大夏江山都是他的,跟我毫无关系,我可不想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拼死拼活,再流血流汗了……”

“第一件,将分散的巨人彻底凝聚;第二件,就是把你自有变幻体型的本领传授给我们。”

皋陶怒道:“你简直疯了,你怎能这么说话?”

“哪两件?”

大费又喝了一樽,抹抹嘴巴,笑道:“我是疯了吗?皋陶大人,你自己很清楚吧。大禹王虽已经公告天下,把王位禅让给你,可是,你还能活多少年?你能等到王位的那一天吗?”

“这不是兴趣的问题。百里大人,你需要为巨人们做两件事情……”

皋陶低声道:“反正他已经公告天下了!”

“我对防风国毫无兴趣!”

“你自信和他比命长能胜过他?”

她大声道:“既是我的意思,也是巨人们的意思!”

“这……”

百里行暮淡淡的:“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巨人们的意思?”

“得了吧,父亲,你就别自欺欺人了,现在大禹王大张旗鼓为他儿子联姻,娶夏后氏和有男氏的姑娘,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明显?早前大家以为启王子是废物,根本没有谋夺天下的野心,可是,这次万国大会上你也看到了,启王子身手不凡,而且又露了那么大一个脸,在外界看来,大禹王可都是他救下的,都已经开始说大禹王有个好儿子了。这种舆论,你说是什么意思?”

涯草毫不客气:“自从不周山之战后,我们巨人一族彻底没落。你也看到了,现在就连姒禹都敢骑在我们头上,称什么万王之王,一言不合,便可以杀掉防风氏这样的大首领。假以时日,岂不是要彻底灭绝我们巨人一族?百里大人,你不能再这么冷漠无情了,你必须回到巨人一族,统领巨人一族重新崛起……”

皋陶摇摇头。

“百里大人是世外高人,看得开,可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开!”

“今天的朝会上,你也看到了,夏后氏和有男氏拼命替启王子鼓吹!他们为什么鼓吹?难道不是因为期待着他们的女儿能做下一任的王后吗?父亲,你等着瞧吧,很快,大禹王便会顺理成章为他儿子安排要职,甚至掌握军队……”

百里行暮淡淡地:“人类都被灭绝几次了,巨人一族存不存在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冷笑道:“只要启王子随便赢得两三场战争,那么,他的威望便会大大提升,到时候,我们父子如何跟他抗衡?”

“在这之前,我们巨人一族,只能占据西北最苦寒的沙漠地带!虽然这沙漠地带广袤无际,可是,根本不适宜居住,更不要说什么发展壮大了。几千年下来,巨人一族已只剩下几千人,而且,因为体型的原因,一直被外界视为妖魔,根本不敢走到中原面前,只能憋屈地呆在苦寒之地。这样下去,只怕巨人一族会彻底灭绝了……”

皋陶走来走去,很显然,他无法反驳儿子的这一番话。

因为这九万里疆域完全是草原森林等富饶之地!所以,涯草的一切行为,在她自己看来,便成了巨大的功劳!

毕竟,夏后氏和有男氏的意图都是那么明显。

她的声音高了,气势也足了:“增加九万里疆域,百里大人,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很明显,大禹王已经在为他的儿子铺路了。以前,他还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意图,可万国大会之后,他已经肆无忌惮。父亲,你说,我们怎能对抗大禹王?既然对抗不了,那又何必再为了大夏流血流汗,开疆拓土?反正这一切,最后也不是我们的,而是大禹王的儿子的……”

她低叹一声:“防风氏自己愚蠢无知,怎能说我害他?防风氏乃汪芒氏的后裔,你很清楚,在我们巨人风光的年代,汪芒氏根本是不入流的小族,而且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什么杰出功勋。他们之所以后来做了首领,完全是因为他们族属人口众多。比如防风氏,他虽然是大首领,可是,从来不替巨人一族的未来做打算,就更别提什么开疆拓土了,而且,他要是不死,岂能替防风国换回九万里疆域?”

他越说越是愤愤不平:“纵然王位不传给我家!哪怕是传给别人,哪怕是维护神圣的禅让制,我都可以为了大夏而血战到底!可是,若是家天下,若是我们都在为启王子这样的人而战斗,你觉得有意义吗?”

“你还敢提万国大会?你怎么设计害死防风氏的,你自己最清楚!”

皋陶若有所思,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她偏偏不知道这一点,一再的搔首弄姿,媚眼如丝:“百里大人,怎么样?我提的这个条件是不是非常简单?而且,完全有利于你!你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是去做防风国的首领而已,要知道,天下所有的巨人都很期待你的加盟,尤其是万国大会上,你大展神威,名动天下,更成了巨人一族的精神领袖,如今,我可是奉命前来邀请你的……”

可是,他毕竟和儿子不同。

作为一个已经活了几万年的人类,涯草最大的自傲便是她的美色,可是,就算这美色再是不老,但是,她的神情已经老了——她的眉梢眼角之间,全是几万年岁月遗留下来的贪婪、狠毒、欲望以及无穷无尽的风尘。

他只是长叹一声:“大禹王这不过是为他的儿子定几门亲事而已,以后要怎么发展,也未未可知。想当初,尧帝和舜帝也都曾为儿子娶名门望族的女子,和各大部族联姻,可是,这又如何?到最后,尧帝和舜帝也都没有把王位禅让给他们自己的儿子!”

这世界上,总有人天天叨叨,某某保养得多好多好,殊不知,岁月不饶人,许多四五十岁的女子就算保养得再油光水滑,可你一眼看去,她还是四五十岁。而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女,纵然素面朝天,满面青春痘,可是,她看上去,还是地地道道的青春少女。

“舜帝也就罢了,可是,尧帝当初若是没想要把王位让给儿子,丹朱怎会被舜帝流放?”

她笑容甜蜜,声音温柔:“百里大人,这个要求是不是很简单?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损害,对吧!”

“这……想来大禹王也不敢轻易破坏禅让制度,那样,可是会遗臭万年的!”

“共工大人,这次的条件非常简单,就是我代表防风国邀请你去做防风国的首领!”

大费冷笑:“父亲你能自欺欺人,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替这样的人卖命了,想起就恶心。”

她又笑起来,腰肢扭摆,吐气如兰,精心装扮过的容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强烈的女性气息。

“所以,你就大白天在家里纵情声色,再也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什么条件?”

大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在万国大会上也被启王子羞辱,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我再是努力,又能如何?”

她十分干脆:“你想知道吗?那好,我也是有条件的。”

皋陶摇摇头,痛心疾首:“大费,才这么一点小挫折你就受不了了?”

他抬头看了看浩瀚的星空,淡淡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有人能一直天下无敌。涯草,你说,到底你把这秘密告诉了谁?”

大费心里一凛。

她一摊手:“除了你,你以为这世界上还有别的任何人有这个本事?”

“如果大禹王真的要不仁不义,非要搞家天下那一套,那么,我们和他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你倒好,战斗还没开始,你直接就缴械投降了?”

“你一直觊觎这批武器,始终想据为己有。可是,你并没有这个本事!你说,是谁来过?”

皋陶厉声道:“启王子在外界面前假扮废物,迷惑众人,难道这一切大禹王会一点也不知道?启王子从何学来的本领?从湔山到涂山,他处处和你作对,而且屡次犯下为大夏律法所不容的死罪,这些,你道大禹王都糊涂了?他哪里是糊涂了?他分明是深藏不露,只是在众人面前演戏而已。只等机会,一举推出启王子,震惊天下……于是,万国大会上,你也看到了,大禹王的目的一下就达到了……”

涯草故作惊讶,就连眉毛也掀起来,一副吃惊得不得了的样子:“百里大人,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可是你倒好,最初还扮一扮少年英雄,现在你直接就怂了?别人还没出手,你直接就倒下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你还是我皋陶的儿子吗?”

他强行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淡淡的:“涯草,是不是你弄走了武器库里的飞行器和核子武器?”

大费冷汗涔涔,真如醍醐灌顶。

可是,百里行暮不但没有心跳,反而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他忽然道:“我就在奇怪,为何当初启王子会那么准时赶到湔山小鱼洞跟我作对。我出兵鱼凫国,虽然是奉了大禹王的命令,可是,按照作战部署,是直接进攻金沙王城,而改道湔山伏击,那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作战方案,就连大禹王也根本不知道。可是,启王子却能如期赶到,莫非大禹王一直在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她出来,袅娜多姿,步步摇曳,丰满健美的身躯就像是一条妖媚到了极点的蛇,哪怕女人见了都会心跳加速。

这一想,更是震骇不已,对大禹王的痛恨,又更深一层。

他厉声道:“出来!”

他愤愤不平:“大禹王表面光明磊落,难道实际上却是如此的卑鄙无耻?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替他卖命?”

月色下,一暧昧不明的影子。

皋陶长叹一声,他原本早就衰老的眉眼更是皱纹深深,人活一百岁本就不易,更何况,他这漫长的近百年里,一直在为大夏而奔走忙碌,从未停下来享受过一天。

一念至此,他立即飞身出去,切断了所有电源,并封闭了石门。

“我这一生,都追随大禹王在为了一统天下而奋斗,几十年下来,我俩之间从未起过任何龌龊。为了治水,大禹王五十几岁才成亲,而我,六十几岁才成亲,一生最好的光阴,都在治水中度过了。我虽然功劳不及大禹王,可是,自认这天下,除了大禹王,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我!大禹王禅让王位于我,我也问心无愧!而且,我身为大夏的法律官,自然就要维护大夏的法统长存。如果大禹王真要为了一己之私,破坏禅让制,那么,我必和他血战到底!费儿,也许到后来,只有我们父子才能并肩作战!”

除了涯草,他都以为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可现在,就连他也觉得冷汗涔涔,如果不是涯草,那这个敌人,必将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必须面对的最可怕的对手。

大费的酒已经彻底醒了,他站起来,躬身:“父亲教训得是,儿子都明白了!”

这种低等级的维马纳所需的,可是液体燃料,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十分欣慰:“费儿,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以任何借口损伤自己的羽毛!你别忘了,你一直是大夏的国民偶像!”

可是,要开走,哪里来的燃料?

“儿子谨尊父亲教诲!

难道谁能将其开走?

连续几天,大费在家闭门不出。

这么大的家伙,要人为搬走是不可能的。

入夜,他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而现在,居然有人弄走了另外一架!

密室里,姬真斟好酒水,跪着摆放整齐,才倒退着出门。

在所有完好的维马纳中,唯一一辆还剩下一点燃料的,已经被他用于运送凫风初蕾去昆仑之巅,可是,飞到昆仑之巅后,燃料耗尽,便只能将其停在那里。

涯草叹为观止:“大费将军,你这个宝贝可真是难得。走遍九州四海,我可从未见过这么温顺的女人。”

武器库里面这几艘崭新的维马纳,实质上就相当于博物馆里的展览品而已。

大费淡淡地:“整个白狼国,全是这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就算是蚩尤和黄帝大战,以及后来的不周山之战,双方都没有使用过这种超音速飞行器——因为,那实在是太落后的武器了,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涯草不以为然:“白狼国的女人我也见过,她们的确温顺,可是,如姬真这么漂亮的却绝无仅有。我敢打赌,姬真是这世界上最温顺的女子,没有之一!”

这种维马纳比他上次动用过的那艘更加落后,因为,这是蚩尤一族早期研究出来的最低等的超音速飞行器,等到超光速飞行器普及后,这种飞行器便被彻底打入了冷宫。

“也许吧。”

他再走一段距离,这才真正傻眼了——最底层的武器库里,被人开走了一艘军用“维马纳”。

“如此佳人,大费将军他日登上王位之后,可切莫辜负了人家……”

拿走这废弃的核子武器的目的是什么?

大费一听此话,面色变了,他举着酒樽,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九万里肥沃土地已经到手了,涯草,你还想怎样?”

是谁拿走的?

涯草喝一口酒,笑起来,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笑的时候,媚得就像是春日里发情到了极点的母猫,纵然大费是普通人,明知不可和巨人通婚,也心里一阵一阵荡漾。

随着战争的结束,那些阿格尼亚几乎算得上是彻底废弃了,可现在,竟然被人偷走了一颗。

他慌忙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要知道,阿格尼亚是极其厉害的核子武器,几万年之前的那场大战,便是因为交战双方广泛使用阿格尼亚,才造成了大规模的生态破坏,强烈的辐射杀死了绝大多数的生物,以至于地球几万年都还无法彻底恢复元气。

涯草对这美少年的反应满意极了,她笑道:“大费将军,若你是巨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嫁给你。”

他顿觉不妙,紧走几步,这一看,更是惊呆了——居然少了一颗阿格尼亚!

大费红了脸:“涯草说笑了。”

他的震惊难以形容!

涯草咯咯的:“那我们就说点正经的。大费将军,我今天可是来送你一件天大的礼物……”

但是,他想不起来,这里原来放的是什么了。只模模糊糊回忆起,应该是一种武器,但究竟是什么武器,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大费听得是礼物,便兴趣缺缺:“什么礼物?”

现在,这堆东西不见了。

“确保你王位无忧的礼物!”

这时候,他已经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片广场,最初没这么空。尤其是左手边,原本该有一堆东西。

他紧紧握着酒樽,“涯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大费将军,我可听说你最近处境不是太妙啊!启王子在万国大会上那么一露脸便将你的风光遮掩下去了。加上群臣趋炎附势,各种为启王子涂脂抹粉,现在,启王子已经成了大夏新的全民偶像,无数部族都争着跟他联姻。你想想看,等他娶了这些大部族的姑娘,基本上便得到了整个大夏一大半的实力支撑,他要是不跟你争夺天下也就罢了,可是,若他真的藏有野心,非要角逐天下,你说,你胜算几何?”

他忽然想到涯草,可是,一转念便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涯草再是野心勃勃,可是,她也没这个本事。

几句话便击中了大费的内心。

他一凛,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自己离开时,保证关掉了所有灯,难道是有外人闯入了?可是,这世界上还有谁能闯入这里?

大费端着酒樽,又不喝,眉宇之间,满是心事重重。

光线,便是从负二层传来的。偌大的广场上,有一盏尚未熄灭的灯光,于十几万年的黑暗岁月中,显得特别孤清、诡异。

涯草察言观色:“皋陶国师家教甚严,又自奉道德楷模,毕生只娶一妻。说实话,大费将军,你要么如启王子一般,光开门路,大肆迎娶各部族之女。可是,你要是学你父亲,只娶一妻,那么,无论你迎娶哪个部族的姑娘,你的势力都会远远不如启王子,到后来,你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他直奔负二层。

大费叹道:“家传如此,小子也没法迎娶太多姑娘。”

下面有隐隐光线。

“我倒好奇,大禹王和你父亲都只有一妻,可是,为何大禹王能纵容儿子多娶望族,偏偏国师大人对你那么严厉?”

可是,他立即觉得不对劲。

大费叹道:“只因为家父言行一致,他做不了那样的伪君子!”

他随意扒拉一下,找到了一辆外表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房车,一检查,居然发现上面还有一点点燃料。彼时,车子所用的全是固体燃料,只一点点,便可以驱动上万公里的距离。只要维修得到,这车子完全可能再次启动。

“哈哈,伪君子!没错,就是伪君子!对于大禹王这样的伪君子,我涯草也看不惯,所以,必须助你一臂之力,以报答我得到的九万里河山!”

负一层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车子,十几万年前,飞行器普及后,这些车子就逐渐被废弃,只有极少数旅行爱好者或者享乐者才青睐。只可惜,这些东西也在那场大战中彻底沦为废弃物。

大费叹道:“涯草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就算你倾全部巨人一族的力量帮助我,我也不可能是大禹王父子的对手。再说……”

他大步进去,直奔负一层。

他迟疑一下:“还有那个柏灌王!你知道,他是我的死敌之一!据我所知,他可是涂山侯人的朋友!如果他支持涂山侯人,那么,我真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四下张望,确信无人追踪,他一伸手,巨大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咋一看,没有任何异常,他稍稍放心。

涯草大大摇头:“大费将军多虑了!柏灌王才不会管你们这区区小事!”

可是,走了几步,总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几次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小心翼翼,七弯八拐,才来到了武器库。

“大夏之王可不是区区小事!”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摇摇头,便大步离开了。

“在他眼底就是!谁做王者,他根本就不关心。”

百里行暮站在山崖旁,定睛看着这影子,一团月色移来,那影子斑驳成一丛巨大的野蔷薇。

大费眼底燃起一丝希望:“既是如此,涯草你要送我的礼物是?”

周山之巅,黑影绰绰,仿佛一只急于攀爬的猴子游走于峭壁悬崖,但月色一飘过来,黑影又瞬间消失了。

涯草笑道:“要做王者,第一是有兵力,第二是有财力。大费将军少年起便统领大军,在军中有极高的声望,兵力自然是有的,可是,财力嘛,就稍逊一筹了……”

他却毕恭毕敬:“启王子放心,我必将全心全意为大王寻觅良医。”

大费叹道:“可不是吗!家父自来简朴节约,真真是家无余粮。小子受父亲教诲,也每每有战功赏赐,都分给属下,于财力一道,实在是无能为力……”

涂山侯人低声道:“你要是捣鬼,我饶不了你。”

涯草悠悠地:“财力简直是小事一桩,我有一座金山要送给大费将军!”

大费落在后面,和涂山侯人擦身而过时,他笑了。

大费不敢置信:“金山?”

一行人大步就往大禹王的寝宫而去。

“没错!一座金山!”

他侧身在一边,点点头:“那就有劳皋陶大人了。”

要知道,黄金在彼时是稀罕物,流通的都是贝币,只有王冠,王杖或者极其重大的祭祀活动上,才有资格用上最珍贵的黄金,其余场合,便是用其次珍贵的铜器。

又看看笑容古怪的大费,第一次深深察觉自己是如此的势单力薄——身为启王子,如果不联姻,在大夏竟然没有任何的势力和助力。

纵然大费南征北战,掠夺无数珠宝,但是,黄金也并不多见。换而言之,在整个大夏的藏宝库里,黄金都很少。

而大禹王之前可是公告天下,他死之后,王位是要禅让给皋陶的。

如今,涯草竟然说她要送自己一座金山。

涂山侯人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心里一个激灵,可是,一看他身边的众人,全是大夏重臣,也全是和皋陶交好之人。他们簇拥着皋陶,简直就如簇拥着下一个大夏王——很显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大禹王熬不了多久了!

涯草笑眯眯的:“这座金山,日后必然力助大费将军夺取天下!为让大费将军安心,大费将军明日便可派人随我去一看究竟。大费将军还可派驻亲信把守,但有所需,随取随用,我便不再过问了。”

皋陶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笑容自得,好像在说,区区一个小病又岂能难倒老夫?

大费跟她合作日久,深知这女人是个狠角色,不可能空口许诺。如今,肯拿出一座金山,那么,她的所图必然比金山更大。

“皋陶大人老成持重,启王子就放心吧……”

他缓缓地:“你给我一座金山,我能给你什么?”

旁边的众人立即附和:“皋陶大人向来对大王忠心耿耿,当然不会信口开河……”

涯草娇笑。

皋陶不慌不忙:“那是当然!保准叫大王起死回生。”

大费虽不知道她的确切年龄,可也知道这个女巨人绝对是超级高寿之人,但听得她如此娇笑,咯咯如少女似的,也觉得古怪。

“皋陶大人真有把握?”

“大费将军,你能给我的当然比一座金山更多!”

皋陶一挥手:“不必劳烦启王子了,我们父子已经为大王寻来大夏最好的巫医和灵药……”

大费见她如此爽快,毫无掩饰,反而放心了:“涯草,你不妨直言你的要求,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涂山侯人一笑:“父王病重,我得出去为父王寻找良药。”

“很简单,我助你登上王位,日后,你只需要把西方领域划归我即可!”

“大王病重,启王子身为大王唯一的儿子,难道不该是整日守在宫廷里面好好伺候着吗?”

大费很意外:“不是已经给了你们西方九万里疆域吗?难道西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淡淡地:“我出去走走。”

涯草大笑:“区区九万里岂能囊括整个西方?单单是我们防风国现在所处的沙漠地带便是几百万平方公里,其疆域已经远远大于中原,只因为是沙漠死地,无人肯深入而已……”

大费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启王子这是要去哪里?”

大费大吃一惊:“那片沙漠有这么大?”

尤其,一向窝囊的启王子忽然在万国大会上表现出色,就更是令人不安。

“事实上,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大,因为气候太差,环境太恶劣,我也没敢深入。而再往西,还有上亿万里的距离……”

涂山侯人一见这阵势,立即就明白了,大禹王病重的消息早已传开,臣子们汇聚在这里也不离开,当然并非完全是担心他的病情,更重要的是,他们担心他临死之前会不会留下什么古怪的遗嘱。

大费东征西站,自认为已经走遍天下,可是,听涯草此话,方知道自己以为的天下,其实才是九州中原而已。

……

涯草见大费迟疑,笑道:“大费将军不必迟疑!就算是号称万王之王的大禹王,现在所拥有的也不过是这地球上十分之一的领域而已。你登上王位之后,就算不肯把西方划给我,你自己也用不上!”

他转向涂山侯人,恭敬道:“启王子不必理会这些闲言闲语,小民百姓无知,一有风吹草动就造谣生事。”

大费一听,深以为然,中原广袤土地,已经无暇治理,哪里还顾得上西方苦寒地?而且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沙漠荒丘?

皋陶厉声道:“闭嘴!无知百姓妄言,你等不得传播。”

他索性大手一挥,十分痛快:“既是如此!涯草,我答应你!”

“王子还不知道吗?百姓们都说,九鼎是国家的象征,既然九鼎破裂,就意味着天子无德,激怒了上天,将有灾祸降临在天子身上,所以大禹王才重病不治……”

“大费将军果然爽快!”

涂山侯人面色变了:“外面什么谣言?”

酒酣耳热,合作达成,二人都十分高兴。

“大费将军对大禹王忠心耿耿,一听外面谣传九鼎破碎,大禹王不治的消息,就怒了……

涯草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大费将军还为大王找来了千年首乌,据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大费已经有了两分酒意,索性道:“涯草,你不妨好人到底,再帮我一个忙……”

他还没回答,有扈氏首领就大声道:“大费将军一直担心大王病情,所以为大王请来了名医。”

“大费将军请讲。”

皋陶客客气气:“启王子,大王病情如何?”

“帮我把涂山侯人除掉吧!只要他一死,我便不再有任何阻碍。”

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皋陶父子。

涯草连连摇头:“这可不行。”

涂山侯人刚出大门,便停下脚步。

“为什么?”

这话听起来很是冷酷无情,但是云华夫人也不知如何反驳,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打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离去了。

“我们巨人一族,向来不能公开参与中原的纷争。更何况,大禹王现在气势如虹,如果我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只怕会招致意想不到的祸事……”

涂山侯人淡淡的:“父王早已传位于皋陶,依我看来,皋陶精神矍铄,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所以,就算父王再也不能醒来,大夏江山也不会有什么变故。”

她见大费满面失望之情,不由得低声笑道:“大费将军真要杀启王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云华夫人低声道:“如今大王命悬一线,小王子最好不要离开阳城。否则,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不及了。”

“什么办法?”

他摇摇头,没有开口。

“大费将军可是聪明人啊,不然留着姬真干什么?不过,我可要提醒大费将军一句,真要杀启王子,也万万不要留下任何线索,否则,就算你日后登上了王位,也必将背负一个杀启王子的污点,这可不符合你们父子一贯的美名……”

“去哪里?”

说完,也不等大费回答,便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我想出一趟远门。”

背影所过处,香风阵阵,令人眩晕。

云华夫人有点意外:“小王子是要去哪里?”

大费仔细回味她的话,暗忖,到底要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彻彻底底杀掉涂山侯人,又不让大禹王或者天下人疑心到自己身上呢?

涂山侯人又对她深深一鞠躬,“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云华夫人了。”

各国商旅已经撤得差不多了,但适逢集日的时候,阳城街头已经摩肩接踵。本地商旅接手了所有的货物,胭脂水粉,珠宝丝绸以及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儿,依旧琳琅满目吸引着百姓的目光。

云华夫人欲言又止,但是,毕竟没有继续说下去。

尤其是最后一批商旅,因急着离开,剩下不多的货物便公开大甩卖,价格便宜得惊人,吸引了无数男女围观抢购,一时,热闹之际。

他轻轻挥手,叹道:“云华夫人不用说了。”

小狼王换了一身中原人的便装,将他标志性的一头小辫子隐藏在了一顶牢固的黑帽子下面,又在脸上涂抹了一点东西,单从外形上看,便再也看不出其白狼国王子的身份了。

云华夫人压低声音:“大王的心事我最是了解,他辛辛苦苦治好洪水,一统九州,又召开了史无前例的万国大会,若是就这么白白把天下拱手相让,实在是,唉……”

前面,有吆喝声传来:“减价了……减价了……各色香料大甩卖……”

他摇摇头。

一堆人围过去,他也随意走过去,只见一个西域商人正在处理他的最后一批货物,都是妇女所用的各种香料、胭脂水粉,吸引了,无数人围观。

她和颜悦色:“小王子说哪里话?以后,大夏江山就看小王子的了。”

他看了看,兴趣缺缺,转眼,听得另一个吆喝声:“锦缎……上等的锦缎……大家来看,来选,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

可现在,他只是暗叹一声,好一会儿才对云华夫人深深一鞠躬:“小子以前对夫人无礼,请夫人赎罪。”

吆喝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也因此,对云华夫人极其憎恶。

她的生意极好,她笑得满脸横肉:“来来来,今天已经便宜很多了,走过路过机会不要路过……什么,你说贵了?贵吗?都已经降价四五成了,你还嫌贵?是不是要我送给你才说不贵?你这种穷比,哪怕白捡的,可能你都觉得贵,罢了,你他娘的裸奔就不要钱了,你还卖什么锦缎?买不起你就不要瞎比比……滚……”

小时候,他曾因此恨他,为何对另一个女人如此钟情专一,偏偏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冷酷无情?

好像是一个男人嫌弃锦缎贵了,啰嗦了几句,惹恼了女贩,她破口大骂,那男人吓得落荒而逃。

自涂山侯人记事起,便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别的女人,大禹王功高盖世,再加一条不近女色,更是成为天下人民的表率。

女贩旁边,是两个卖陶罐的姑娘,这两个姑娘生意很一般,也不怎么吆喝,就在一边笑眯眯的坐着,每每看到有人路过,才笑着喊一声:“陶罐……上等陶罐……价廉物美咧……”

“我的举动,在西王母一族看来简直是罪无可赦的自甘下贱,所以,我只好远走他乡,从此再也不敢回到西王母一族……所幸大王对我情深意重,再也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小王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也算是值了……”

小狼王虽说来了阳城一段时间了,可万国大会之前,只忙着招罗旧部,或者忙着躲避大费的耳目,哪有心情逛街?

她爱他,仰慕他,所以不惜一切帮助他,最后,干脆不计名分委身于他,甚至于不惜背叛本族,随他远走他乡。

此时,慢慢体会阳城街头的风情,方觉得这里简直是一个可怕的世界———准确地说,是母老虎的世界。

女人在感情上,总是弱了一等。

阳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女商人、女小贩,她们粗手大脚,口舌凌厉,大声武气地和男人们讨价还价,稍有不慎,也会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都有。据说,阳城的男人绝大部分以参战为荣,有为青年们都上战场去了,于是,妇女们便霸占了阳城一大半的各种生意,有些有钱的女人甚至一掷千金,雇佣成百上千的仆童,就连许多位高权重的男人也得对她们礼让三分。

更因为别的纷争,大禹王还和西王母一族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这就令云华夫人的处境更是艰难。

沉思间,被人撞了一下,一看,正是被那个女商贩大骂得落荒而逃的男人。

彼时,大禹王早已入赘到了涂山氏一族,原本因为政治联姻,早已心怀不满。云华夫人遇见他时,他已经羽翼丰满,手握重兵,成为天下景仰的治水大英雄——又岂会再次入赘到西王母一族?

他还没开口,男人瞪他一眼:“你瞎眼了?挡我路?”

她的双手悄然握住大禹王枯瘦的双手,低声道:“我和你父王一面之缘,便互许终身,可是,西王母一族自来以女子为尊,纵然偶有婚配,也必须是男子入赘到西王母氏族……”

小狼王气得笑起来,自己没怪他就算好了,他反而先发难。可是,他十分好奇:“喂,你这蠢货,刚才被那娘们那么破口大骂,你不敢回嘴,如今,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

涂山侯人一怔,不敢再问下去。

男人大怒:“你说谁是蠢货?”

“西王母一族掌管着不死药那是事实。可是,很久以前,我便被西王母一族给彻底驱逐了……”

“你啊!为什么那娘们如此大骂你,你也不敢吭声?”

他点点头。

男子冷笑一声:“跟娘们对骂有意思吗?”

她一怔:“你还真打算去天穆之野?”

话音未落,居然一拳就砸向小狼王,幸亏小狼王躲得快,他大怒,但也不想在阳城街头跟这些凡夫俗子计较,只得怏怏地大步走了。

涂山侯人缓缓地:“云华夫人对于父王的感情,小子自认望尘莫及。小子所求并非不死药,而是拜托您照顾父王一段时间,我自己去天穆之野寻求不死药……”

背后,还听到那男子跳脚大骂:“你倒是不怕,你去和那娘们吵吵看?你他娘的倒只敢来欺负我们这些弱小,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云华夫人淡淡地:“启王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有不死药?”

小狼王哭笑不得。

“听说西王母一族一直掌管着天地人间三界的不死之药,纵然是大神大仙也要对西王母一族礼让三分……”

过了一条街,忽然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

“小王子但说无妨。”

那乐声,并不是中原人的靡靡之音,而是白狼国很普遍的芦笙。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云华夫人,小子有一事相求。”

乐声是从一家酒肆传来的,小狼王心里一动,便慢慢走了过去。

涂山侯人对他自来就没什么感情,甚至多年痛恨于他,可是,此时此刻,但见他如此凄寒,不知怎地,竟然心内戚戚。

天寒风冷,酒肆里人满为患,热酒和肉菜的香味直冲鼻端,不时有店小二端着一大盘大盘的鹿肉、牛肉、羊肉吆喝着走过。

他看了父亲一眼,只见大禹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他原本身材高大,但是,因为常年的奔波劳累,人显得非常瘦弱,加上一条腿的萎缩,就更是显出凄寒之色,此时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英雄气魄?

那熟悉的乐声停了,小狼王很是失望。

涂山侯人还是忧心忡忡。

他进了一间雅座,随手扔出一片金叶子:“来两斤牛肉,两斤羊肉,三斤馒头。”

她沉吟了一下:“心病还需心药医,只等大王度过了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大碍。”

“好咧,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涂山侯人大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很快,饭菜便上来了,羊肉和牛肉都是清水刚煮好,热气腾腾,因为没有加任何香料,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膻味。

云华夫人叹道:“大王内心郁结难解,只怕这一次轻易好不了。”

小狼王却深呼吸一口,仿佛嗅到了昔日草原上最熟悉的味道。

涂山侯人急忙道:“父王怎么了?”

要知道,中原人的饮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初来阳城,因为新奇,觉得还好,可是,时间久了就觉得受不了了,因为,食物自身的味道,全部被各种香料给掩盖了,完全失去了本身的鲜美。

云华夫人抢上一摸大禹王的脉息,面色十分沉重。

此时,手抓一大块羊肉,嗅着那浓郁的膻味,真真是食指大动,立即便大吃大喝起来。

“父王……云华夫人,你快看看父王……”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乐声又响起,这次,他听得更是分明,乐声就是从隔壁传出来的,而且,绝对是芦笙发出来的。

大禹王狠狠瞪他一眼,往后就倒。

他放下羊肉,抬起头,看到门被人推开了。

“父王……”

他嗖地站起来,羊肉落地,狼牙棒提起。

大禹王一把推开他,怒道:“你是谁?还不去找启儿?快去把启儿带来见本王,本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启儿交代……”

大费一挥手,满脸笑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狼王阁下,今天我不是来找你拼命的……”

涂山侯人急忙拉住他的手:“父王,父王,我在这里……”

他见小狼王还是随时一副搏命的样子,立即道:“今天,我是来还你一个人的……”

忽然,大禹王翻身坐起来,厉声道:“启儿……启儿在哪里……快去找启儿……”

小狼王冷冷地:“大费,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云华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大王实则病入膏肓,就算能好转一段时间,可是,也无法根治了……”

“我把姬真姑娘给你带来了!”

涂山侯人注意到她说“暂无性命之忧”,心里一沉:“此话怎讲?”

隔壁的门开着,姬真就在里面。

“你父王早就疾病缠身,若非我用药物压制,他早就瘫痪了。这一次又受到了巨大惊吓和刺激,一口气没缓过来,不过,启王子放心,大王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小狼王看得千真万确,却还是犹豫:“大费,你到底想干什么?”

涂山侯人走到床榻边,但见大禹王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嘴唇微微哆嗦。

“本将军说过不动你的美人,当然就言出如山!好了,今天把美人带给你!小狼王,你可要看好了,再要被人夺去,那就是你真没本事了。”

云华夫人长叹一声:“还是老样子。”

小狼王沉声道:“大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点点头,低声道:“父王的病情怎样了?”

“目的?本将军的目的就是成人之美!难道不行吗?”

他慢慢走过去,云华夫人立即睁开眼睛,强笑:“小王子来了。”

大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回头,笑道:“本将军说话算话,只有本将军一人,没有任何埋伏!当然,小狼王如果你害怕,你也可以转身就走,姬真姑娘不要也罢!”

涂山侯人进来时,但见她歪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连续照顾大禹王,累坏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隔壁。

云华夫人并不意外,事实上,她早就明白,火焚祭祀台起,大禹王内心就翻江倒海,到万国大会上被共工抓住,惊吓更胜一筹,可是,他强行压抑,直到现在才病倒,已实属不易了。

小狼王稍稍踌躇,提着狼牙棒便大步跟了过去。

大禹王的病来得很快,一夜之后,便卧床不起。

隔壁的房间门开着,小狼王刚进门,大费便关了门,可是,小狼王顾不得他的举动,他只是迫不及待地盯着一旁端坐的姬真——的确是姬真!

大禹王沉吟良久,他内心深处对云华夫人这话其实很不以为然,只是,多年以来,他惯于对她言听计从,从不会在明面上惹她不快,所以,并没有表态。

姬真一身中原女子的华丽裙裳,流云水袖,窈窕多姿,更显得楚楚动人。

“有什么不妥的?凫风初蕾本领极大,又没有别的背景,若是她和启王子成亲,没准后带来更大的助力,至少,保住启王子的性命不成问题!”

她听得小狼王进来,也不敢抬头,脸色苍白,泪盈于睫。

大禹王不以为然:“可是,我终究觉得不妥。”

小狼王定定看着她,忽然英雄气短。

“三番四次为了一个人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大王以为呢?”

她慢慢脱下了外面的裙裳,小狼王定睛一看,才发现她里面完全是白狼国女子的打扮,左衽夹袄,青色裙子,很显然是已经做好了离开阳城的准备。

“启儿果真喜欢她?”

她慢慢跪在小狼王面前,叫了一声:“大王”。

云华夫人忽然想起早前凫风初蕾对自己的那一番冷嘲热讽,摇摇头:“当初他俩的确是仇人,毕竟,大夏灭了鱼凫国,可时间能冲淡一切,而且启王子又跟此事毫无关系,她总不可能就因为启王子是你的儿子就一直怪启王子!”

她蔚蓝色的大眼睛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显出一种不经人事的柔弱和娇美,哪怕是铁石心肠的男子见了,也不由得要化为绕指柔。

“难道凫风初蕾也真的喜欢启儿?”

大费的声音响在门口:“果然是英雄美人!像姬真这样的美女才是人类的瑰宝,温柔,胆怯,善良,驯服,哪里像阳城街头那些飞扬跋扈的女子?”

“依我看来,启王子要求大王取消联姻,一来的确是出于考虑到政治上的需要;可是,也不能说和凫风初蕾完全无关。事实上,我认为,这和凫风初蕾有很大关系。”

这一点,小狼王深有同感。

“这……”

以前,他只以为凫风初蕾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凶悍的女子了,可是,一到阳城,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云华夫人笑道:“凫风初蕾真若是高阳帝颛顼的女儿,那她的本领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大。再加上大王你也在万国大会上亲眼所见,启王子是如何冒着身败名裂之险也要救她!凫风初蕾实属才貌双绝,要说启王子不喜欢她,你相信吗?”

再看看姬真,果如大费所说——这才是真正充满女性气质的美女!想一想,若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这种美女,那男人的世界,只怕会无趣得一塌糊涂。

“凫风初蕾!”

小狼王却看着大费。

“谁?”

大费背后,空无一人,没有带任何侍从,也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大王也别忘了。”

甚至连大门都在自己这一边,而且靠着窗户,随时可以夺门而出。

大禹王摇头:“像共工这种高人,他就算是要天下也是唾手可得。可是,看他样子,分明是早已心灰意冷,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再说,他飘然无踪迹,真要有事发生了,启儿能去哪里找他?”

大费一摊手:“我可以进来吗?”

“难道大王没发现共工大人是启王子的朋友吗?既然启王子有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朋友,那么,何惧其他?”

小狼王冷冷地:“你想来便来,何故惺惺作态?”

“你说共工大人?”

桌上,摆满了酒菜,看样子还没开动。

“百里行暮!”

大费一挥手:“小狼王阁下,不妨坐下喝一杯。”

“谁?”

他亲自斟酒,满满两尊:“小狼王阁下,我俩还从未一起畅饮。”

“大王别忘了一个人!”

小狼王大刺刺地坐下:“大费,你有什么阴谋不妨直说,别来这假惺惺的一套。”

“你以为就凭借他的几下劈天斧,别人便不能奈何他?须知这天下终究是讲究实力,启儿背后没有任何支持者,等我一死,要是又没有联姻关系,其他部族谁会保证一定给他面子?”

大费一笑:“你该知道,我攻打白狼国只是奉命行事,国战之间,不存私怨,你真要恨,也只能恨大禹王。”

大禹王愁得几乎两鬓斑白,云华夫人笑道:“大王不必如此焦虑,启王子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

小狼王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冷地看着他,暗忖,这厮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了?

“唉,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人心莫测,就算我不再培养启儿的势力,也愿意在有朝一日退位时,大大方方把王位让给皋陶父子,可是,也不见得就能保证让他们放过启儿!”

姬真已经擦干眼泪,跪坐一边替二人斟酒。她随时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可是,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多么委屈、危险,她先想到的总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自己必须服务的对象!

“怕只怕,就算大王步步退让,到后来,也不见得事事会按照你的想法。”

男人才是天,是地,是哪怕牺牲了性命,也必须好好服侍的对象。

大禹王黯然摇头:“人人只知我威震天下,谁知道我连儿子的婚事也做不了主?唉!难道真让启儿出去浪迹天涯,追寻他的什么音乐梦想?”

她把白狼国女子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小心翼翼:“可是,启王子总也得成家立业,就算不和夏后氏等联姻,总也要娶别的姑娘。”

当看着她把自己的酒樽斟满时,小狼王不由得长叹一声:“姬真,是我没本事,竟然连累你们到阳城受这样的屈辱痛苦!”

云华夫人是何许人也,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了。

她眼神一暗,慌忙看了大费一眼,又低下头去。

过了许久,是大禹王自己打破了沉默,“启儿其实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联姻,一定会让皋陶父子觉得自己受到了猜忌,以为我是为启儿铺路壮大实力以后好对付他们,皋陶父子背后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如果一个处理不善,造成君臣离心,只恐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天下一统,又将毁于一旦……”

大费却正色道:“小狼王阁下此言差矣!我虽俘虏了姬真姑娘,可是,从来待之以礼,并未对她有任何作践。就算麾下将领多次向我讨要,可是,我也舍不得姬真姑娘落入那些粗豪汉子之手,便一直留着……”

也不知怎地,云华夫人忽然想起英雄气短这个词,她本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小狼王狐疑地看着他。

大禹王站起身,背着手,走来走去,他的右腿显得更加瘸了,原本高大消瘦的身子显得有些佝偻。

他却大大方方:“今日你便可以带姬真姑娘离开!”

“大王可是为启王子的婚事烦心?”

小狼王还是不敢置信。

大禹王重重叹一口气。

他重复:“如果你乐意,你甚至马上就可以带姬真姑娘离开。你放心,绝不会有人追赶,你该知道,我大费虽然不才,可是,言出如山,绝不会出尔反尔!”

云华夫人轻轻推门进去,看到大禹王已经醒了,她急忙令人奉上茶水,大禹王喝了几口,揉着太阳穴,云华夫人见他眉头紧皱,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时也不好开口,只是又给他斟了满杯。

那是事实。

他摇摇头,一拱手,转身走了。

小狼王已经和大费打了多次交道,互相算计,互相搏命,屡次交手,就算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小狼王也不得不承认:大费的确言出如山,从不出尔反尔玩弄小人行径。

“不!这不关她的事情!”

他沉声道:“大费,你究竟有何企图?”

云华夫人本能追问:“莫非启王子是真喜欢上凫风初蕾了?”

“企图?”

涂山侯人又是一拱手:“大王最听夫人劝诫,小子斗胆,还请夫人帮这个忙,以免酿成大错。好了,已经夜深,小子也不便打扰,就多多辛苦夫人了。”

大费毫不掩饰自己对姬真的欣赏目光,淡淡地:“如果你非要说什么企图,那就是,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没办法公然娶一个亡国之女回家。就算我再是欣赏她,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因为,我不愿意给外界一个贪花好色的印象!”

“大王自己很清楚。”

纵然他自己不要姬真,可是,完全可以拿姬真当做人情,笼络其他人。

云华夫人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启王子何出此言?”

为什么他连这么明显的好处也要放弃?

“只怕不取消婚事,以后,会祸及他们的部族。”

小狼王强调:“可是,我没能为你杀掉涂山侯人!你该知道,今后,我也没可能再杀掉他!再说,以前你可没告诉我,那小子居然是大夏的启王子。”

“婚姻大事可非儿戏,再说,东夷族也就罢了,夏后氏与有男氏可都是大王最亲信的部族,取消婚事,岂不令他们寒心?”

“你不喜欢启王子?”

“原因我已经替大王分析过了,他会理解的。”

“我一看那小子就觉得十分讨厌。只是,最初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大禹王的儿子,而且,他本领不弱!。”

云华夫人好生意外:“为什么?”

大费笑了。

涂山侯人摇摇头,很是慎重:“云华夫人,你最好再劝说劝说大王,把这几门婚事彻底取消吧。”

自从在万国大会上,小狼王就算和自己厮杀,却并没有当众叫破自己意图谋杀启王子时,他便明白了:小狼王和自己一样,渴望启王子死掉!

云华夫人微笑道:“不过,启王子马上就要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王没准因此情绪振作,毕竟,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做父亲的,总是很欣慰的。”

此后,便计上心来。

“小子一定尽力而为。”

小狼王见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很是不爽。加上大费这厮的确长得十分英俊,纵然小狼王白狼国出身的大帅哥,相比之下,也觉颇有不如,尤其,又注意到姬真每次斟酒时,便偷看大费,可一旦接触到大费的目光便慌慌张张移开,一副羞怯怯的样子。

“虽然如此,可是,你也知道你父王的性子,他治水成功,一统天下,虽然自来谦逊,可内心也难免孤高自许,现在受了那么大的一场挫败,短时间内,岂能轻易排解?还望启王子有空时,多多陪他聊聊天,开解开解他。”

小狼王就更是不爽了。

“败在共工大人手上,根本没什么好觉得耻辱的!”

他冷冷地:“我还没杀掉启王子,你就把美人还给我,这么好的交易,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云华夫人压低声音:“因为万国大会上的那场意外,大王始终不能释怀,郁结于心,认为自己遭遇了生平最大的失败和耻辱……”

大费这才缓缓地:“没错,我的确是有我的要求!”

“大王终于睡着了!真是太好了,启王子有所不知,大王这些日子连续失眠,我都很担心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很快会垮掉。”

“什么要求?还是杀涂山侯人?那很抱歉,我短时间内根本办不到。”

“大王最近太疲惫了,我看他睡着了,便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云华夫人温声道:“你父王又喝醉了?”

大费一把拉住他:“且慢!”

他微微一鞠躬。

小狼王重新坐下。

在门口,碰到云华夫人。

大费笑眯眯的:“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本事现在就杀掉启王子,可是,给你一年时间呢?一年不够,三年呢?”

涂山侯人听他鼾声如雷,便没有惊醒他,只是慢慢站起来,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小狼王好生意外:“你给我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

许久许久,他坐下去,撑着额头,可能也是实在太疲惫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大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我和你一样,希望他死掉,越快越好!可是,如果不能尽快,那么,三五年的时间,我也能勉强接受!”

他不知道尧帝和舜帝退位之前的想法,是不是也是自己这般踌躇不已,百般无奈,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了自己一生的全部心血?

小狼王若有所思。

自己,绝不能做破坏禅让制的大罪人!

“如果你能杀掉涂山侯人,姬真姑娘便是我给你的定金!你可以先携姬真姑娘回到白狼国,好好享受一段时间,再来中原!”

事实上,这便是他内心最焦虑的事情,因此,很多时候彻夜难眠:既不甘心把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让给大费,又不愿意让禅让制在自己手上终结——没准,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小狼王缓缓地:“你难道不担心我一回白狼国便再也不来阳城了?”

大禹王背着手走了好几圈,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也许,他是压根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大费又笑了,他摇摇头:“我可一点也不担心这一点。”

涂山侯人一字一句:“你是大禹王,你背不起这个污点!与其如此,不如做得漂亮一点,也算是彻彻底底流芳万世!”

“为什么?”

大禹王心里一震。

“小狼王阁下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我不相信,你会一直放下和大禹王的仇恨。如果说杀大禹王有难度,那么,杀掉他唯一的儿子,便不算什么绝对办不到之事。”

“音乐!你知道,我只对音乐有兴趣!大王,收回那些大张旗鼓的联姻吧,那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就算你不怕别的,可是,你总得想一想,尧舜以来,至少明面上都是禅让,难道你想在你这里终结禅让制,把王位传给你的儿子?”

小狼王也笑起来:“大费,你真当我蠢货?就算仇人,你才是我第一仇人!”

大禹王淡淡地:“你到底对什么才有兴趣?”

大费大大摇头:“小狼王当不至于如此愚蠢!”

“我就犯不着利用联姻去刺激他了。只要我对他没有任何王位上的威胁,他便不敢在明面上做出任何不利于大夏和大王的事情!而且,我对王位是真心没兴趣……”

“愚蠢?莫非你大费还敢否认?”

大禹王盯着儿子:“所以呢?”

“如果小狼王阁下只有这点见识,那就只能当我看走眼了。你该知道,奉命行事者无非是傀儡,下令者才是主谋。当然,如果你非要把傀儡当主谋,那只能证明你自己太无能!不能杀真正的仇人,反而随便找个替死鬼自欺欺人而已!”

他顿了顿:“虽然我很讨厌大费此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大夏的赫赫战功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很显然,他才是王位的最合适人选,也算是众望所归……”

“偷袭白狼国真不是你的主意?”

“大费虽然隐瞒了在湔山的一些事情,可是,总体来说,他们父子对大王你还算是忠心耿耿,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费反问:“你也是王者,难道每一次重大的军事举措,不经过你下命令,其他人就可以随便执行?那好,我问你,像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谁给你大军?谁提供粮草?如果没有王者允许,谁能私下里办到?”

他何尝没有这个顾虑?

小狼王一时间倒不易反驳。

大禹王眉宇之间,忧虑重重。

“我表面上位极人臣,可是,你该知道,臣子就是臣子,能做主的,只能是大禹王!说穿了,我便是大禹王的一条狗,大禹王叫我咬谁,我就必须咬谁!”

涂山侯人缓缓地:“万国大会已经完全奠定了大夏一统天下的局面,表明彻底结束了几千年的纷争,四海归心,人民也可以安居乐业。这也是大王你奔走半生的最终目的。可是,你要是大张旗鼓为我联姻,争强实力,便是摆明了对大费父子存有戒心,这势必引起他们父子的强烈反弹,久而久之,甚至会撕裂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局面,引发战争。我想,这种结果绝对不是大王愿意看见的……”

小狼王定定地看着他,很显然,已经被他的这番话说动了。

“这便是症结所在!大费父子也因此,更会戒备于我。”

“当然,我相信,你小狼王内心深处也一直明白,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不然,你不可能去万国大会上捣乱!”

大禹王不以为然:“这又如何?启儿,你该知道,那些部族可不是傻瓜。之前他们并不那么热衷于和你联姻,直到你在万国大会上一显身手,他们才知道你并非是他们早前想象的那种废物……”

小狼王死死盯着他:“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干掉涂山侯人?”

“和这几个部族联姻,摆明了便是增强我的势力,以便于对抗大费父子。可是,这势必让大费父子更加猜忌,更加警惕,也会恨不得更快除掉我,纵然我对他们的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只会以为你大禹王别有用心,在晚年开始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了……”

“他若不死,我便要死!”

“我怎么错了?”

小狼王一怔,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果然是这样!他不死,你大费就得死!”

涂山侯人淡淡的:“大王,你这便是大错特错。”

大费这才站起来,递过去一只盒子,却是推到姬真面前。

“当然!有几个大族加持,谁都会忌惮三分。”

小狼王立即打开,但见里面满满地全是金银珠宝。

“这便是你让我联姻的原因?”

他一怔:“大费,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禹王盯着儿子,缓缓地:“如果有夏后氏、有男氏等几个大族的支持,纵然我不在了,大费父子也不敢对你怎样!至少,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费却看着姬真,目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誉:“小狼王,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身边竟然能有这般柔弱如水,又体贴入微的美人儿……”

“那是他俩多虑了,我根本没那个兴趣。”

“可是,你送珠宝是什么意思?”

“大费肯定也是觉得你威胁到了他们父子的王位!”

大费一本正经:“你小狼王皮糙肉厚,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可是,要让这么美丽的人儿跟着受罪,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涂山侯人十分平静:“丹朱是因为威胁到了舜帝的王位!”

小狼王刚要发怒,他却已经收起了戏谑之词,低声道:“你小狼王已是今非昔比,若想广招旧部,至少也得有路费回到白狼国。这点财物,至少足够你和你的部下顺利返回……”

他越想越是气愤,站起来走了好几步,恨恨地:“我还活着他们就敢这么猖狂,我要是死了,他们岂不得马上宰了你?就像当初尧帝刚去,他的大儿子丹朱就被舜帝流放……”

小狼王一怔,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只盒子。

“你以前告诉我,大费在湔山就想除掉你,我还不相信。现在才知道,也许他们父子早有野心,为的便是永绝后患!可笑我待他们父子已至诚,他们竟想杀掉我唯一的儿子,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这只是定金而已,只要杀了涂山侯人,我再许你十万两黄金,用作白狼国复兴之资!”

涂山侯人抬起头,看着他。

十万两!

他恍然若失:“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足以掌控一切,掌控天下,可现在,我觉得很多事情,自己其实无能为力……”

小狼王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父子俩谁也不再开口,大禹王只是喝闷酒,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也许我真的是老了,很多事情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你白狼国虽然也算不错,可是,充其量藏宝库里最多两三千黄金,要做复国之兴,实乃杯水车薪!可是,有了这十万黄金就不同了!”

涂山侯人但见他居然能忍下这么明显的嘲讽,本想说几句什么,可是,一见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死灰色,便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有了十万黄金,足以买下十万匹良马,吃用十年的粮草。

大禹王勃然色变,若是依照他往日的性子,早就一耳光扇在儿子脸上了,可是现在,他却只是瞪了儿子一眼,居然没有发作,又喝了一大口酒,神情有点沮丧。

大费随手抽出一支令箭,啪的一声一折为二:“十万黄金,绝不辜负,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涂山侯人似笑非笑:“现在算是找到借口,后悔将王位过早传给皋陶了?大王,你放心吧,我看皋陶那糟老头子只怕会死在你的前面,你也无非只是做了个顺手人情而已……”

小狼王这才是真的傻眼了!

大禹王恨恨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皋陶父子,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要知道,无论是华夏还是白狼国,人们都极其看重自己的誓言,尤其是这种折箭发誓,更是最顶级的毒誓!

“可是,他明明知道你也在!难道他就那么笃定我们父子不和,你就不会告诉我?”

别说大费言出如山,纵然他是个厚颜无耻之徒,也绝不敢违背这样的誓言。

“大费只怕也并不仅仅只是隐瞒了你,我估计他真的没有告诉皋陶大人,否则,以皋陶的为人不可能滴水不漏……”

大费将折断的令箭往桌上一放,“这便是信物!杀了涂山侯人,你拿这信物,无论何时,我必然为你兑现十万两黄金!”

他只是恨恨地:“我对大费父子一直那么信任,也十分重用,没想到,他们父子竟然在最关键的问题上隐瞒我,真真是太可恶了。”

小狼王不由自主地便一把抓住了令箭!

大禹王本要发怒,可是,只长叹一声,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

大费大大方方地:“姬真姑娘,你该和小狼王离开了。祝愿你以后生活幸福美满,早日成为小狼王的贤惠王后,能为他的复兴之路助力。”

“你提前准备也没用!那些招数能对付别人,但是对付不了共工大人。”

姬真慌忙跪下,泪如雨下。

“这么重要的事情,大费竟然隐瞒下来。若是我提前知道了,也会早作准备,不至于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以至于狼狈不堪……唉,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万国大会上了……”

“小狼王,我已经将姬真姑娘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了!你俩越快离开阳城越好。”

涂山侯人注意到,大禹王虽然谈笑风生,但是,脸色很差,很显然是万国大会上的那场折辱令他终究郁闷愤懑,积压之下,便对存心隐瞒的大费有了很大的芥蒂。

他见姬真还跪着,温声道:“姬真姑娘起来吧,以后,好好呆在白狼国,再也不要被人抓住了。”

大禹王放下酒樽,“好一个大费,从鱼凫国回来后,竟然隐瞒了柏灌王这件事情,以至于我毫无防备,在万国大会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要不是有你这个好儿子,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饮酒!”

姬真依言站起来,走到小狼王身边,低眉顺眼地垂着手,可是,大眼睛里的泪珠却一颗一颗往下掉。

“凑巧而已!”

小狼王看她一眼,又看看大费,淡淡地:“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大费,你记住,我小狼王也言而有信!我答应你,一定尽快提涂山侯人的脑袋来见你!”

涂山侯人不置可否,继续饮酒。大禹王自斟自饮,喝完一樽,才笑道:“启儿,这次的万国大会上,你可给父王长脸了。”

大费一挥手:“那我就静候佳音。”

“一众女眷需要招呼,她这两天很忙。”

直到大费彻底走远,小狼王又掂量了一下那只珠宝盒子,分量还真是不轻。

涂山侯人举了举酒樽,不经意地:“云华夫人呢?”

再看那两截断箭,就更是珍贵——足足价值十万黄金!

膳食分量多,但谈不上多么精美,大禹王破例举着酒樽:“启儿,我们父子俩好像从未一起饮酒过。”

他将断剑一并放进珠宝箱,锁好,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禹王面色微变,可还是和颜悦色:“启儿,晚膳一起吧。”

大费这厮出手如此大方还可以说是收买人心,可是,他这么长时间面对美人,坐怀不乱,又将美人原物归还,这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涂山侯人似笑非笑:“他们以为自己的女儿可能会做下一任王后,当然出手就特别大方了。”

坚定的意志,便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

大禹王和颜悦色:“夏后氏是大夏最大的部落,根基最雄厚,自然财力也不差。他们送来这些礼物,只是为了表示对我的尊重,也是表示对你的特别青睐。”

大费若执意王位,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止?

涂山侯人细细看了一眼,叹道:“谁说东夷族富甲天下?夏后氏才是富可敌国好吗?”

他已经决意和大费合作。

满屋子的礼品堆积如山,各色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各种说不出名目的厚礼,真令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