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尼久久地注视着伊丽莎白：“的确很好，只要我们能定他们的罪。”
伊丽莎白转过脸来看着德莱尼笑了，比原来更释怀地说：“所以，他们还要控告他伪造罪，好。”
伊丽莎白的笑容消失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要你们能定他们的罪？只需要去米尔克里克公司查一下，你们就会找到所有需要的证据。南希和我看到了他们的运作——看到了一切。”
德莱尼侧着头笑了：“我们会让她翻供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事实上，他在另外四个监狱也有生意——两个监狱在印第安纳州，另两个在其他州，全部经过了她的授权。”
德莱尼打断了她说：“你是说他们邀请你进入米尔克里克了吗？”他扬起眉，等着她回答。
“哦，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呃，没有，但是证据就在那里。你只需要申请个搜查证，就什么都清楚了。”
德莱尼挑挑眉，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显然，克莱瞒着他母亲，用她的名字建立了米尔克里克公司。当然，现在，她看到她的宝贝儿子受到这么多项指控，就突然决定撤回先前的供词，给自己找个律师。”
“今早，我们刚带着搜查证去了哪里。”
伊丽莎白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她真是这样说的？”
“然后呢？”
“她就是坚称什么也不知道。”
他举起双手，又放了下来：“什么也没有，整个地方都腾空了。一尘不染。”
“那克里斯蒂娜·温特沃斯呢？总不能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吧？”
她朝他眨眨眼：“但是不可能啊，我们明明看到——”
德莱尼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撅着嘴：“克莱已被捕，罪名是绑架，使用致命武器袭击他人，以及涉嫌谋杀艾米·迪克逊和帕特里夏·托姆斯。还有证据显示凯西·雷诺兹谋杀了艾米·迪克逊，这也意味着格拉西监狱长会上诉，要求重新审理洛伊丝·汉克曼的案子。一旦有结果了，联邦调查局将会着手调查其密谋歪曲信息以提升公司股价的指控。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就将面临重刑。
德莱尼低头看了下双手：“我敢打保票，如果我们在这样的情形下提交证据，克莱·法兰特的律师会找到理由推翻它，说是警方的栽赃陷害，因此不足以让法庭受理。然后他们还会反告你和南希非法入侵。媒体会趁机大做文章，你所提出的任何证据，都可能受到质疑。”
伊丽莎白此刻有些难为情起来，她在手提包里胡乱摸索着，掏出车钥匙，“那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混蛋。他一定是挂了我的电话，就找人把米尔克里克公司清了个空，难怪他如此着急要离开那儿呢。毫无疑问，他那些非法员工，可能已经用钱打发了，正在离开本州的路上。”
德莱尼换了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看起来有点不自在：“相信我，我们在尽力让他受到严惩。”他的目光缓缓扫视了屋子一圈，才又回到伊丽莎白身上，“伊丽莎白，如果我们晚到两分钟，你很可能就没命了……”他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
“但是，他还是会被指控一级谋杀的，对吧？我是说，他就是害死艾米和崔西·托姆斯的背后黑手。”
伊丽莎白把行李箱攥得更紧了：“克莱·法兰特谋杀了艾米·迪克逊和帕特里夏·托姆斯。我希望他为此受到严惩。”
德莱尼双手一摊：“克莱·法兰特已经请了俄亥俄州最厉害的刑事辩护律师。据法兰特说，他不知道凯西·雷诺兹的下落，也不知道是谁把帕特里夏·托姆斯的尸体放在垃圾箱的。而且，他多次提及，和监狱合作开展供货业务完全合法。许多公司都这样做。他把一切都推到了克里斯蒂娜·温特沃斯身上。”
“我一直试图阻止你插手这事，我知道这很蠢。我应该知道你是个多么顽固、倔强，顽强的女人，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会继续查下去的。”
“而克里斯蒂娜·温特沃斯当然说她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伊丽莎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然。”
德莱尼回答时，声音柔和，让人踏实：“伊丽莎白，我听到你的留言时，已经在调查帕特里夏·托姆斯的失踪案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及时赶到的原因。”
“但是你肯定不会相信她吧？”
她无意中带了一点责备的语气，虽然她知道他没有什么好责备的。
德莱尼耸耸肩。
“我不知道那辆车的位置。”伊丽莎白看向别处，“不过，我也给你打过电话，给你留了言，只是你一直没给我回过来。”
“好吧，我乐意出庭作证。而且我确信南希·潘崔克也会。还有那些凯瑞威监狱的女囚呢？难道你不能问讯下她们吗？”
德莱尼迟疑了下，显然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还是潘崔克女士有先见之明，给我打了电话，并留言告诉我帕特里夏·托姆斯的车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要是你之前也这么做就好了。”
“我可以，可她们不太可能说什么。她们知道艾米·迪克逊和斯特西·梅的遭遇，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
在德莱尼的审视下，伊丽莎白感觉有些局促不安，她低头看着提包，拉上拉链：“你大老远跑去救我，我觉得真该好好谢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的？”
她琢磨着这些话，俩人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她绝不会透露自己至今还在承受多大的伤痛，也绝不会提及那些深夜惊醒自己的噩梦有多骇人。脸上的瘀青，手上的肿块都会消散，生活还会继续。“而且，佩妮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家政，如果我告诉她，我又不回去了，她会杀了我的。”德莱尼看了她一眼，一脸的怀疑。伊丽莎白继续说：“再说，我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呢，而且这些事也不会自己消失的。”
“你是说，他可能会被释放？”
伊丽莎白顿了下，双手放在行李箱上，注视着德莱尼说：“我很好，只有几处划伤和瘀青，其他都没问题。没事的。”
“那倒不会，他袭击了三个女人，而且身上有崔西·托姆斯的手机。显然，在崔西死后，是他一直在给南希·潘崔克发短信，试图误导她。我们发现了垃圾箱里有崔西的血迹，他的车里也有。下次，”德莱尼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伊丽莎白，就像一位父亲告诫女儿晚间归宿一样：“只要我说了，你就要严格照办。”
“所以，你不听医嘱，自己决定要出院了？”
伊丽莎白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说：“谢谢，真的。”
伊丽莎白头抬得高高的，扬着下巴说：“为什么不呢？她也许算是有前科，但她只是个孩子，没找到办法摆脱困境罢了。这点连法官都清楚。”
德莱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走了出去，留下门吱吱地缓缓关上。
“他们说，在潘崔克警官出院前，你让斯特西·梅·查姆斯就住在你家？”他说，似乎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伊丽莎白的手在颤抖，心扑通扑通直跳。突然间，只剩下自己了，她才意识到整个事件中她受了多大的惊吓。她拿起手提包，打开，拿出手机。她往下滚动页面，滚到三个栏目下的条目，点击“拨通”。
德莱尼走进房间，走到床跟前，看着伊丽莎白把包上的拉链拉上，又把手提包放在旁边。
“你好，佩妮吗？我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伊丽莎白说。
“侦探先生。”伊丽莎白和他打了个招呼，又继续打包。
“我已经上路了，如果交通正常，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就到。”说完她挂了。
门开了，德莱尼伸进头来，四下看了看，他看起来和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伊丽莎白把手机放回了手提包里，然后走到窗前。
“请进。”
窗外就是克里夫兰，一座鲜活美丽的城市——她在这里长大，并为之魂牵梦萦。她在这里找到过爱，她也在这里失去过爱，然而兜兜转转，最终却发现，一生挚爱是女儿：霍莉，她曾经也只差一点点就失去她了。在这里，她最终接纳了自己，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身后，自己私人病房的门上响起轻轻地叩门声，伊丽莎白转过身来。
突然第一次，她后怕起来，心闷得慌。
鲜花就留在病房吧。有一大束是前夫理查德送来的，另一束是她公公查尔斯送来的。伊丽莎白怀疑这也就是做做样子表示一下歉意而已。她的这位前任以及他傲慢的老爹才懒得亲自送来呢。他们不过是简单地拿起电话，让花店的人送来，或交代给下属去做就完事了。要见他们还得等上几周呢。等风头一过，他们又可以大谈特谈投资计划，而不用时不时让克莱·法兰特的名字刺痛神经了。但是，查尔斯还是会来看她的，没有什么能隔断他和自己唯一的孙女霍莉的联系。
如果克莱·法兰特把崔西的手机丢弃了会怎样？如果德莱尼没有及时赶到会怎样？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了。医院令她浑身发毛。自从失去母亲以后，她一闻到消毒水和地蜡的味道就会反胃，痛感自己生命的渺小卑微。这可能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她仍将母亲的死归咎于医院。
她垂下头，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
伊丽莎白拿出自己昨天穿过的短裙，抖开一看，已经彻底毁了，裙子侧面撕了条口子，臀部的位置沾满了脏东西，估计怎么也洗不干净了。她把裙子揉成一团，扔进了病房的垃圾箱，然后继续匆忙地打包昨晚凯特带来的东西：睡裤，睡袍，还有洗漱用品。
再也等不及了，马上回家！
周一下午：3点04分——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