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不够仔细。”他的声音就从她肩膀上方传过来,他离她非常近,她的脖子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眼睛没有离开盒子,但已留意到他又在凑近,于是草草地搜了一下,准备再次关上:“我觉得里面没什么东西。”
他这么强势让她四肢木然,动作僵硬,她慢慢地把洗漱用品拿出盒子,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拿起那个装着衣服的塑料袋,把它和化妆品放在一起。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拿出去了,她看到折叠好的衣物中间露出一线看着眼熟的布料,像是谁藏在内衣、T恤和毛巾里的。她拨开周围的一层层的塑料,把手指探进那叠衣物一抽,出来的是一件上好的淡黄色衬衫,布料和她在米尔克里克时装公司车间看到的一模一样。她被吸引住了,把衣服拿起来,提着衣服的肩膀抖开,仔细查看——接缝、后背、暗缝、标签……
她再次转向那个盒子,两手拇指插到最外面一对盒盖下面,再打开另外一对。里面是一叠衣服,折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塑料袋旁边塞在盒子边上的还有一个袋子,装着一把牙刷,身体除臭剂,一个杯子,以及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品。
一眼看到那几个文字的瞬间,她感觉又一阵恐慌轰地炸开,一身冷汗。她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她胸口发紧,感觉一阵恐慌袭来,浑身汗毛倒竖。她想开口说话,却感觉那些词悬在喉咙处,噎得她不由得吞吞吐吐起来:“不。我来。”
“瑞西巴?”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他龇着牙僵硬地一笑,两手举起来:“我怎么知道?只有一个办法,打开看。”他又扬扬下巴,双手叉腰,表示她没有别的选择,“你是要我来吗?”这句话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威胁。
她把那件衬衫捏做一团贴着胸口,转向他,皱着眉:“我不明白。”
“我确信我并没有告诉过你。”她收起勉强的笑容,“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丝冷笑使得他脸上的酒窝都扭曲成了皱褶:“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
“是你告诉我的。”他说。
她举起手中那团衣服:“这个是?”
她不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找到米尔克里克的?”
他伸手过去,从她手上拿过衣服。
这次当她转过身来时,他的表情完全变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眼中闪着冷冷的光:“我想你应该现在就打开,不是吗?”
“真是费了你不少时间。有时我都担心你会放弃。”他把衣服抖开,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真走运,你坚持下来了。我满世界找的就是这个。”他举了举衣服,像在干杯一样,“谢谢你。”
“我知道。可我为什么不把它带回家再打开呢?我已经浪费你不少时间了,不想再浪费了。”
“这是……哦,太可怕了!”她双手下垂,脑子里回响着那些话,“世界上并不存在魔法棒。这是艾琳·格兰特说的。我当时没搞明白,原来她指的就是这个,”她说着,轻蔑地在那件衬衫上拂了一把,“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制造业魔法师。”
她感到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于是转过身,两手拇指伸进盒子上部的纸板间,把它们掰开。然后又关上,两手压住。
他又扬了扬头,微微一笑,脸上的酒窝又变深了,好像是在答谢别人的褒扬:“他们就是这么称呼我的。他们也没错,你知道的。我的确他妈的了不起。”
“打开它。”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温和。
她这次开口时,声音低沉,但听得出内心已是火冒三丈:“什么了不起?你所谓的什么‘开创性的商业模式’根本就不存在!都是狗屁!”
她转身勉强一笑:“谢谢你。”
听到她的话,他夸张地做了个退后的动作,像被烫伤似的大口吸了口气:
但是她内心的直觉越来越强烈起来,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伊丽莎白,这话可真糙。继续,我喜欢。”
一看到它,她的脑子里闪过一系列的画面:压平的纸箱,颁奖晚宴,艾琳·格兰特临别时的话——怎么回事?几乎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的脸上已失去了血色,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举动的变化,俯身在她面前划开胶带,把小刀揣回衣兜,然后扬扬头,退回去,俨然是一位绅士在为她打开车门。
她后退一步:“你所有的辉煌业绩不过是一堆狗屎——建立在犯人廉价劳力基础上的工业王国。每小时二十五分。”她怒斥道,“没有停工休息,没有带薪病假或工休。没有假期影响你宝贵的生产进度。上乘的产品质量,奴隶一样廉价的劳动力。哦,还有一两桩小小的命案为这些扫清障碍。”
“喏,用这个。”克莱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把小刀,黑色的,上有两个字母的标识。
他扬起一只手,好像被逗乐了一样:“哇,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没有杀人哦。”
他的话里有什么东西刺到了她的神经。她转过来看着他:“我没有开箱的工具。”她的话脱口而出,显得有些生硬。她冲他淡淡一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我不想指甲给弄断了。”
“克里斯蒂娜·温特沃思又是怎么回事?为了掩盖你们这些肮脏勾当,她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现在就打开?有区别吗?”
他嘴角一歪,露出遗憾的微笑:“哦,伙计,她可是块硬骨头,”他说,仿佛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才好歹赢了,“她是个可怕的姑娘,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赞同我们的安排。她总是威胁说要到米尔克里克去。说真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阻止她插手了。”
“我晚点打开。我们该走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怀疑你已经阻止她了。你的棋局里又一个小小的走卒,又一个为你的肮脏勾当卖命的傻瓜而已。毕竟,你不想出任何纰漏把你的宝贝商业计划给搞砸了,一直要让你公司的股价飙升到顶峰。”她瞪着他,从未有过的失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钱吗?还是都是为了要坐上沃尔特·施特劳斯曼的交椅,让别人收拾烂摊子,然后隔岸观火?”
她摇摇头。
他脸部的一侧肌肉抽搐起来,自信的笑不见了。他把衬衫揉成团攥在手中,冲着她扬了扬说:“这是做生意,伊丽莎白。你以为我们在这个市场上拼得过人家吗?呵?你认为我在偷走勤奋工作的美国人的工作吗?见鬼,是的。如果犯人不做这个,你以为会是谁来做?我们是在和孟加拉国、墨西哥、中国血拼。并不是和美国。我们劳动力成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
“怎么?我们好容易来这儿了。你打开吧?”
“你认为这是使用犯人劳工的正当理由吗?”
两人都站在那儿看着它。
他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叫喊起来:“你这种人,满脑子的好人理想,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根本就不懂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伊丽莎白。我他妈没命地工作才到了这一步。我,”他捶着胸口说,“一不傍政府,二不拼老爹,全靠我自己。”
此刻她希望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等他离开衣橱后,她才把那盒子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
“哦,多了不起的男人啊。”
她把盒子翻过来,看到底部盖着监狱的印章:“看起来像是。”
他的脸色一沉,声音低下来:“你知道有多少搅屎棍想方设法挡我的道吗?我告诉你,多了去了。我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把他们挨个拿下了。我——魔法师。我能做到这些全靠这个。”他一只手指戳戳太阳穴,“我比那些想要打倒我的蠢猪们都要聪明,拿下他们完全不在话下。”
“是这个吗?”
她恨得牙痒痒:“哦,比如你就比艾米·狄克逊聪明?你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为了什么?就因为她发现了一件衬衣?因为艾琳·格兰特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你们的小把戏?”她厌恶地吐了一口气,“那斯特西又是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伸手将盒子拿下来,克莱也凑过来,站在她身后。
“斯特西·梅本来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决定要让她出狱的话。所以客观地说,这是你的错。”
靠近伊丽莎白左侧的地方有一面带镜子的门。是衣橱。她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两排挂着的衣服从过道一直延伸到后墙。她沿着衣架走过去,查看着裙子、衬衫下面的地板。再看看上方的隔板。在衣橱尽头处,她发现隔板上的一个褐色纸盒,比鞋盒稍大,从上到下用一条宽宽的透明胶带封口,在盒子前面形成了一条亮闪闪的T型。胶带下面能看到艾米的姓名地址,是用黑粗的记号笔手写的。
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我的错?哦,当然啦。那么,这就是你这么热心帮我找她的原因咯。嗯,你不是纯粹出于慈悲心肠吗?”
房间里并没有看到盒子或包裹。不管监狱发来的是什么,萨拉·狄克逊应该都会把它收拾起来,放到不常看见的地方。也许是希望记住曾经拥有过的美好,而忘掉失去的痛苦。
他的脸上露出冷冷的表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举起双手又很快垂下,好像是在说:“明白。”
“我真不敢相信。”
“什么东西都不要动,”她对克莱说,“只找盒子。”
他用一根指头指着她:“我们警告过斯特西的,要她别申请那个计划。我得堵住她的嘴。”
伊丽莎白还是没有回答。她走进卧室,感觉像是一个入侵者,玷污了狄克逊夫妇对爱女的记忆。
“因为你害怕一旦她出去,你们的秘密也就泄露出去了。那么这就是你跑来跟我献殷勤的原因?所有那些调情啊,约会啊也都是为了这个?”
克莱走过来,就站在她身后,从她的肩膀上方看过去:“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又问道。
他摇摇头,似乎又被逗乐了:“别当真。伊丽莎白,不过老女人真的不是我的菜。除非我没得女人可挑。”
艾米不缺勇气,伊丽莎白想,或许,是因为智慧不够害死了她?
“我操。”她说。
艾米的卧室刷成了淡蓝色和粉红色,床上摆着十几个泰迪熊。墙上挂着一段宁静祷文:“……赐我宁静以对天命,予我勇气以尽人事,给我智慧以辨异同……”
“哦,伊丽莎白,”他说,伸手拂去她额上的一缕散落的头发,“继续这些糙话,说不定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没有回答,推开门,摁亮灯,却有些不敢进去。
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崔西·托姆斯在哪儿?你把她怎样了?莫非你施了什么法术把她变没了?”
这还用得着问吗?是不是因为他从未体会过为人父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失去一个你深爱的人,那种痛苦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他一脸假惺惺的悲伤:“很不幸,我们的崔西后来变得有点……麻烦。正好凯西·雷诺兹来找我,提出了更优厚的条件。我向崔西提了一个退出的方案。她拒绝了。那我只好送她上路了。”他耸耸肩膀,“完全是公事。没有私人恩怨。”
“你没事吧?”
她不想,但还是不得不问:“那她现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
伊丽莎白的手触碰到房门的一刹那,悲伤又一次袭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狄克逊夫妇唯一的女儿不在了,他们的掌上明珠被偷走了。伊丽莎白也曾经险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低下头,闭上眼,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我没怎么着她。”他说着,脸上再次慢慢浮现出笑容,“现在,如果你的智商够高,哪怕只有你自以为是的一半,你就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你这两天就打她旁边经过。”
右面第二间屋子显然是萨拉和罗恩的卧室。第三间是卫生间。最后一间,从门上的一块牌子可以看出是艾米的卧室,上面有她的名字,漆成了红色,四周一圈装饰着蝴蝶结。
伊丽莎白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哦,天啦,她在那个垃圾桶里。”
“这里面没有。”她关掉灯,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我有个朋友在城里开了家很好的海鲜餐馆。我到他那里,拿了些东西放到垃圾桶里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去翻它了。你知道,这年头你不能指望任何人。那些收垃圾的人每周六上午会去收垃圾。你说我应该咋办?”
楼梯尽头是一段宽敞的过道,通向房子后部。第一间房子是书房,面对房门的三面墙都是红木书架,屋子中间是一张玻璃茶几,三面各摆着一张不能移动的皮质扶手椅,正对面又是一个壁炉。
“你混蛋。你把她埋在垃圾桶里,把她当垃圾扔掉了。”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那对父母熬过的日子,伊丽莎白不禁又难过起来,她转向楼梯,说,“萨拉说过那个盒子在艾米房间里,应该就是在这上面。”
他不再说话,只站在那儿看着她。
克莱打开门,往外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真是好地方。不知他们搬走多久了?”
他身后是敞开的大门。她的左侧,有一个厚重的相框——艾米小时候的照片。
屋子里散发着陈腐的气味,似乎这个地方已经锁了好几个月时间了。克莱打开灯,两人都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敞开的门道内,正前方是楼梯,通向二楼,左边是精心布置的客厅。克莱走进客厅,打开一盏台灯。眼前是一片柔和的桃红色,深褐色皮沙发,一个壁炉镶嵌在灰色和黑色石材贴成的装饰墙上。其余的大部分墙面都被深桃红色的落地窗帘遮住。克莱拉开窗帘一角,露出几扇法式门2,门外是烧烤区,远处还有一个带篷的游泳池。
伊丽莎白伸手去抓那相框,但他早抢先一步,一手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来,一把将她手中的相框打掉。她踉跄着后退,胳膊肘砸在梳妆台上,好容易站住了。她刚回过神,就朝大门冲过去。但是他再次抓住她,把她抡了一圈,扔了回来。
他说得对。萨拉·迪克逊想要知道艾米不是死于自杀。伊丽莎白已经给了他们找到真相的一线希望。但是,如果她的想法是错的呢?如果她点燃了他们的希望却一无所获呢?她拧动钥匙,推开大门。
她必须冲出门去,夺路而逃。她猫下腰又一次俯冲,但这次又被他逮住了。他拖着她跑回来,将她往衣橱的玻璃镜上狠狠一掼。她感觉到身后的玻璃碎掉了,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又冲上前来。这次他抓住她的夹克前襟,将她直接拎上来,往镜子上,碎玻璃上一阵猛掼乱砸,直摔得她头晕眼花,双腿不听使唤。他一松手,她沿着镜子瘫软下去,任由玻璃碎片划进她的头皮,扎穿她的夹克,刺进她的后背,最后,倒在了地上。
“他们同意了的。”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但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看见他站在她前面几英尺的地方。他用手背往嘴上抹了一把,看着她。她挣扎着转身,一手张开想要撑着站起来,但是行动缓慢,动作不稳,四肢不听使唤。她身体想要起来,膝盖却没有力气,于是她跪在地上,双手着地,弓起身,像赛跑运动员起跑一样,刚准备好,他又抓住了她,将她仰面掀翻在地,一条腿跨过去,骑在她身上,双膝死死压住她的胳膊。她挣扎着,踢着,拼命想把胳膊抽出来。这时,他伸手从夹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药瓶。
“这样进别人的房子感觉怪怪的。”
他一手拇指顶开瓶盖,说:“嘴巴张大。这是我的一个药剂师朋友配的。吃了就没有记忆了,也不会留下药物残余,有点像罗眠乐3,只不过这个见效更快。”他一手按住她的额头,拿着瓶子的手把她的下巴朝下撬开,“来,伊丽莎白,别紧张,不会有什么感觉。”
克莱和她对视了一眼:“你在等什么?他们又不在家。”
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她感到嘴被撬开了,两滴苦味的药水滴在舌头上。她把手臂抽出来,拼命打他,左右摆着头,拳头捶着他的胳膊,前胸以及脸,渐渐地,眼前出现了黑点,由小变大,四散开来,渐渐成了一片片黑污。再一次,她抓住了他,但是她的头晕眩起来,浑身渐渐没有了力气。一种漂浮的感觉淹没了大脑,紧紧压着它,死死箍着它。
“这是萨拉·迪克逊给我的地址。有没有找对地方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确定。”她从点火器上抽出钥匙,穿过马路向房子前门走去,一边用遥控器锁上车门。果然,在萨拉告诉她的那个地方,她找到了那把钥匙。她把钥匙插进门锁,迟疑起来。
她睁开眼,克莱·法兰特、艾米的家,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旋转起来。
“你肯定是这个地方吗?”
她身体瘫软,手臂松垂下来,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席卷而去,淹没在一片浩渺虚空中。
身后宝马的车灯灭了,车门打开又关上。克莱走到伊丽莎白的车窗前,蹲下来,使得自己的眼睛和她在一个水平线上。两人都朝上看着那栋房子。
1 注:源自十七世纪新英格兰的建筑风格。特点为低矮、宽敞,框架结构,缓坡屋顶,山墙,大烟囱,少装饰。这种设计利于抵御海角地区的暴风等极端天气。
整栋房子黑黢黢的。这是一栋科德角风格1的房子,两层楼,框架结构。四下里弥漫着一种废弃的气息——好像艾米的死已经带走了这里的一切生机和快乐,除了一个空壳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2 注:一种由一个门框和中间透明或半透明的门板组成的门。可以是单开,双开,或多开。
克莱主动提出先跟着伊丽莎白回家,再开车送她到滨水的狄克逊家住宅。伊丽莎白拒绝了,说她已经给他添麻烦了,不想再麻烦他。事实上,她很累,而且自从在米尔克里克有过那么尴尬的一幕后,她希望来去自由,不愿在想离开的时候还得靠他。所以,她还是自己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来到艾米的住宅,他跟在后面。现在,她在房前停了车,抬头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心里直嘀咕,真不知撞上了什么鬼,竟然被他说服了,没等到明天早上,连夜就赶到这里来了。
3 注:强效安眠药,服后可致暂时失忆。
第二天:下午10点52分——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