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倾斜过来给她看：“查讣告。多久前？”
“艾米·狄克逊，怎么了？”
“哦，好主意。”她微微侧身凑过去看屏幕，“大概四个月以前。她是克利夫兰高地人。”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死了的女子？”
他侧转身，靠她更近一些，把电话斜过来好让她看清。
她看着他点着手机显示屏，等着。
“搞定！找到了。上面说：‘艾米·玛丽·狄克逊，十九岁，早逝。罗恩和萨拉唯一的漂亮女儿。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听起来像是她吧？”
他歪了歪嘴角，笑了，拿出手机说：“我敢和你赌五十美元，我能找到他。”
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伊丽莎白。她点点头，感觉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克莱已经又在点手机了。她再次侧过脸问：“你在干吗？”
“我连他们住哪儿都不知道。”
“查他们的电话号码。”
“你和她父母谈过吗？”
她看看时间：“现在？他们应该都睡着了，不是吗？”
伊丽莎白感觉已筋疲力尽。又累又渴使得她头疼起来。她用指尖碰碰额头，然后把双手放回两腿间：“我不知道。”
手机上显示出一个电话号码，他的手悬在上方：“你来打。”
他在座位上扭过身，皱着眉头，把头搁在手指关节上：“你觉得可能是什么东西？”
她犹豫了。如果死了女儿的是她，有人发现了凶手线索，她介不介意那人深夜来电吵醒自己呢？“好吧。”她说。
“我敢打赌。我还想起，她死后，遗物带给了父母，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证据。那些东西已经到了他们手上，但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他点了一下接听按键，递过手机。已经通了。她背过身去，抱着双臂，目光投向夜色，等着。电话铃响了六声，自动接听启动，让她留言或拨打一个手机号，然后咔嗒一声停了。她如释重负，肩膀沉下来，向克莱转述了留言，然后挂断电话。
“那个女子——死了的那个——你觉得她知道一些内情吗？”他问。
他扬起头：“我们再试试手机号吧。”
又一阵沉默。他抚摩着嘴角，若有所思。
“你确定？”
“如果我不查清事情的真相，斯特西·梅·査姆斯最终将在铁窗内度过大半生，还有一个小男孩在最需要的时候，妈妈不在身边。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别人的贪婪。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因此丢了性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再次扬起眉毛。
问得好。同样的问题她已问过自己无数遍，到现在都成了老生常谈了。不过，艾琳·特兰特不是告诉过她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吗？难道她不正是这样？
于是她拨了那个手机号码，等着。电话响了五声。她刚想放弃，电话通了，传来一个困倦的声音：“喂？”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但是为什么要你来操心这个？为什么不留给监狱长处理？或者是警察？你告诉过他们吗？”
“是狄克逊夫人，萨拉·狄克逊吗？”
“凯瑞威监狱里面的某个人——有足够多的钱，有职务便利。肯定是这样。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对方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地问：“是谁？”
他耸耸肩：“没多少。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那一刻，伊丽莎白感觉糟糕透顶。不管怎样，她应该等到明天一早再说的。她说：“狄克逊太太，我是伊丽莎白·麦克莱恩，一个信托基金的负责人，我们正在调查一件案子，和凯瑞威监狱的一个年轻女子有关。真抱歉这么晚了给您打电话，但是这事很紧急。”
“那里面有一大摞箱子，装满了衣服，标签都被剪掉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我意思是，那么一小片标签可能藏多少海洛因？”
她朝克莱看过去，克莱冲她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他的眉毛猛地上扬：“真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电话那头萨拉·狄克逊的呼吸声变得刺耳起来。听起来似乎她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过了一会儿，她说：“是什么事？”
她回头看着那栋楼：“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是我真觉得凯瑞威监狱的毒品就是被这里的人藏在衣服标签里偷运进去的。”
怎么措辞才不唐突呢？
“但是你内心并不觉得是多虑。”他摁下一个按钮，一阵热风进来，吹在她穿着长袜的腿上，暖烘烘的。
她又看了克莱一眼。
她举起双手又放下：“不是。说来话长，我们跟踪的一辆车到这里来了，是一个叫帕特里夏·托姆斯的狱警的车。后来，车失踪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许崔西开回家去了。也许是我们多虑了。”
还是点头鼓励。
“那你以为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斯特西跑这儿来了？”
“是关于艾米的，狄克逊太太。对您失去女儿我很痛心，我也很不愿意提起您的伤心事，不过我有理由相信她不是自杀的。”
她向那辆车走去，感觉到他的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引着她。等他打开副驾车门，她钻进去，冻得耸起了肩膀。他关上门，一阵浓烈的香味瞬间包围了她，是座椅皮革和剃须水散发出来的味道。座椅暖暖的，浅灰色，和车外部颜色很搭，座位之间的操作台看起来很奢华，方向盘也是专门定做的。他绕到车前部，逆着灯光检查了一圈，然后上车关上门。他在座椅上挪了挪，皮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又把胳膊肘搁在座椅后背上，食指关节放在唇上，注视着她。
对方回答的声音微弱而生硬，仿佛是从绷紧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知道她不是。”短促的沉默之后，她呼吸急促起来，“你们发现什么了？”
他冲着他那辆最新款的黑色宝马扬扬下巴：“到我车上去吧，暖和一些。”
“这只是我的直觉。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但是我需要看看监狱发回家的艾米遗物。我想她的个人物品里可能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她是被……”伊丽莎白紧闭双眼，好像这样可以让措辞更委婉一点，“呃，她不是死于偶然的事故。”
她拉紧他那件夹克，感觉暖和起来，心情也好了：“说来话长。”
又一阵犹豫过后萨拉·狄克逊开口了，声音压抑而肯定：“监狱把她的东西送回家了。不过很抱歉，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我……我都没有打开看过。我不能。”最后一句话堵在她喉咙里，声音小得就像耳语一样。伊丽莎白感觉眼睛湿润了。
意识到气氛有一点尴尬，他微微一笑，双手叉腰，看着身后黑黢黢的大楼：“对了，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实在对不起。”伊丽莎白大口吸着气，一咬牙又问道，“我想明天过来看看这些东西可以吗？我保证我会非常小心，非常恭敬地对待它们的。”
“没什么，挺好。我只是……”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我们现在没在家，是在波士顿和我妈妈住一起的。”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嘀咕着什么，“请等等，别挂电话。”
他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
听起来好像她用手遮住了话筒，和谁在小声说话。伊丽莎白听出来是罗恩·狄克逊。克莱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眉毛一扬，好像在说，“怎么样？”
“谢谢。”她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身上，连忙退后一步，眼睛避开他。
她点点头，萨拉·狄克逊又开口了。
“你看起来冻坏了。来，穿上这个。”他扭身脱下夹克，给她披在肩上。
“你还在听吗，麦克莱恩夫人？”
她摩挲着胳膊：“只是有点冷。”
她避开克莱的目光，眼睛望着窗外，把电话紧贴到耳朵上：“我在。”
气温早已陡降，但她现在才感觉到冷。
“在我家前廊处的天竺葵花盆下面有一把钥匙。如果艾米的东西里有什么能证明她没有吸毒，我完全同意你进门把它找出来。”
“是我。”他顾不得关上车门，径直冲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伊丽莎白向克莱示意，他从夹克衣兜里取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她记下地址，谢过萨拉·狄克逊，向她保证只要找到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就会直接交给警方。
“克莱吗？”
“那现在怎么办？”克莱问。
等听到那辆车开门的声音，她才下了车，抬手遮住射过来的强光。
“我明天去那儿。”
将近有十五分钟时间，伊丽莎白呆坐在车上，后悔没有坚持回城后再和克莱见面。谁也不知她为何不直接开车离开。她决定先走再跟他打电话，可刚上路就看见小路尽头出现了两束汽车灯光，扫过漆黑的大楼，然后落在了她车上。
他动动眉毛，冲着她一咧嘴，露出他那封面男孩般的招牌笑容：“干吗还要等到明天？”说着便发动了汽车。
第二天晚上：10点03分——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