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又看看佩妮,然后收回目光回答说:“我给泰勒拍了很多照片。崔西让我拍的。她说想送给斯特西·梅·查姆斯。她说,作为礼物什么的。我知道泰勒在哪里上学。社工和泰勒祖母见面时,我也多次在场,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拍那张照片?是谁让你拍的?”
“你觉得这件事你不该上报吗?”
南希撇撇嘴,一边摇摇头,好像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图:“那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崔西是我的终身伴侣。我和她生活在一起。她让我帮她,这样她也帮了别人,你认为我应该把这件事当作联邦要案一样处理吗?”
“就是泰勒和一个女人站在校门外那张。”
在正常情况下,这样说当然有几分道理,但是现在的情况绝非正常。伊丽莎白直直地盯着南希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有人威胁要杀掉斯特西的儿子吗?”
“什么照片?”
南希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再一次把目光转向佩妮,又收回来说:“是谁?”
“是你拍的泰勒·查姆斯的照片,不是吗?”伊丽莎白说——她用的陈述句的语气,而非提问。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即使她猜错了,她想看看南希的反应。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清楚的。”佩妮说,“所以当你没有经过允许,就开车带着泰勒离开,这让我们大家都有些紧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南希说,一边瞪了一眼佩妮,好像提这个问题是她的过错。
听到这话,南希显然吃了一惊,她大张着嘴,摊开双手说:“我不知道有人威胁要杀他。谁告诉你的?为什么德莱尼不告诉我呢?我以为我们只是在等斯特西·梅。”
“那么你和帕特里夏·托姆斯真的是一对,是吗?”
“那为什么你要开车带走孩子呢?”这次是佩妮在问。
她没有让座,很明显不希望她们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南希眨了眨眼说:“我,我只是……”
“到底有什么事?”
“哦,别装蒜了,”佩妮说,伸出一根指头戳向南希,“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就是威胁斯特西的那个人。”
南希关上门,走回一张扶手椅旁,显然刚才她就坐在那里看一本平装小说,但是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双臂交叉抱在前面,两手紧抓住手肘,站着:
很明显,南希·潘崔克被这一指控吓坏了,她后退一步,举起了双手:“我发誓,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刚刚还什么都好好的,可是等我抬头一看,周围的警察都不见了,德莱尼也走了,凯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泰勒不停地前后摇晃,一个劲地用头撞椅子后背,嚷着‘回家,回家。’我那时想,天哪,这个孩子就要把自己撞晕了。我叫他停下来,可是接着他就开始嚎了。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我,好像我要把这孩子杀死一样。我给德莱尼侦探打电话,他也没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说:‘好吧,咱们走吧。’然后我就把他带走了。”
佩妮跟在伊丽莎白身后走进门,客厅很整洁,墙壁粉刷成了柔和的绿色和粉色,一张饰有花朵图案的沙发,两张配套的沙发椅,上面都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绣花靠垫。一张粗锯橡木做成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瓶子里插着白色郁金香,绿色的花茎和墙壁的颜色浑然一体。
佩妮用手指指着南希,咧着嘴,龇着牙,好像一只狂怒的狗一样:“听着,女士。”话还没说完,伊丽莎白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捏了捏,制止了她。
话一出口,伊丽莎白以为对方会劈面甩门而去,没想到,南希却又把门拉开了,说:“把鞋子在地上蹭一蹭,我刚打扫过房间。”说完,退后让她俩进门。
“谢谢,佩妮,我来说吧。”伊丽莎白说完,等着佩妮顺从地点了下头向后退了一步,才回转身对着南希,“是谁让你带着泰勒顺着东55号街一直走的?”
“我想你和她是一对情侣。”
南希双手叉着腰,说:“没有谁。我上了车,就朝泰勒寄住的家开去,不一会儿,就有警方的直升飞机追了上来。后来,我拐进了克莱顿大道。我一开到一个开阔地带,就下了车,等警察来。也是在那时,我看到斯特西·梅朝我们跑来,我以为她要袭击我。”
南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俩:“她怎么了?”
“崔西·托姆斯没有让你带泰勒去什么地方吗?”
一阵沉默后,门又打开了
南希脸上震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天哪,没有。她怎么会呢?”
“帕特里夏·托姆斯呢,也不想谈谈她?”就在门差一点就关上时,伊丽莎白说。
“但是,你的确告诉过她这个陷阱吧?拿泰勒当诱饵来抓住斯特西·梅。”
“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说的。”她说着就要关门。
南希犹豫了一会儿,琢磨了下伊丽莎白的话,说:“嗯,我没有说拿泰勒当诱饵。”
“我想和你谈谈。”
“你告诉她了,还是没有?”
那女人把俩人打量了一番:“你们想干什么?”
南希躲开伊丽莎白的目光,咬了咬上唇,回答:“也许吧……我猜。你知道的,人总得聊天,何况崔西是我的伴侣。”
南希·潘崔克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脸颊通红,一双肿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伊丽莎白忙说:“我们可以进来吗?”
“而你不认为这可能已经泄露了泰勒的隐私吗?”
伊丽莎白没有去动那个门铃,敲了敲门板上方,等着有人应门。终于,玻璃窗里蕾丝窗帘一动,闪出一个身影,迟豫半晌,门开了。
南希脸色一沉:“崔西是我的妻子,我和她说说话,聊聊天怎么了?我看不出来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抱着双臂,戒备起来,眼睛来回瞄着伊丽莎白和佩妮。
伊丽莎白下了车,关上门,穿过马路,沿着小径走到了房子的前门。门上一个黄铜门铃旁有一块小牌子,写着:小心:猫出没。
伊丽莎白看出再逼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换了话题说:“崔西·托姆斯现在在哪里?”
“想起什么说什么。”
南希把胸前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微微低头说:“我不知道。”
佩妮把车停在路边:“你打算怎么跟她说呢?”
佩妮向前靠了靠,一只手叉腰:“哦,够了,别再放狗屁了。”佩妮看到伊丽莎白瞪了自己一眼,便说:“真的?你认为她是真的不知道?”
伊丽莎白指着街道对面的浅绿色房子,房子前面有个花园,打理得整整齐齐,门廊上摆放着一张双人座椅。“就是这里了。”她说。
“告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好不好?她昨晚没有回家。她上班时给我发了短信,说还要值个班。那是凌晨2点钟的时候。早上9点,她还没回家,我就给她打电话,因为监狱的夜班应该在8点结束。”南希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眼睛朝下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
跟着佩妮车上的GPS系统,开了将近半小时的车后,她们拐进了一条背街小巷,两侧全是两层独栋住宅。她们减缓了车速,来到网上查到的潘·崔克的家。
“等一下,你是说崔西下班前,在监狱里给你发过短信吗?”
“我的GPS。”伊丽莎白回答,但是佩妮已经站在门口,等着锁门了,她说:“咱们开我的车吧,等我们回来时记得提醒我提高我的意外伤害保险。我想我肯定用得着。”
“是啊,怎么了?”
“你不会以为我会错过这个任务吧?而且,我不去,谁来导航呢?”
伊丽莎白皱皱眉说:“她不可能从监狱里给你发短信,监狱里安装了屏蔽系统,手机都用不了的,无法打电话,无法收发短信——你应该知道的。但是,你在麦当劳的时候,又收到崔西一条短信,是吗?”
“谢谢你,我不知道我要出去多久,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告诉他们我明天给他们回电。你在做什么?”伊丽莎白看到佩妮关掉了电脑,也拿起了她自己的手提包,就问道。
伊丽莎白从南希脸上的神色看出,自己又猜对了。
伊丽莎白跟着佩妮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看着她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查询内容,然后佩妮说了声:“找到了”,随即记下了地址。
“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注意到凯离开去了卫生间的原因。你在忙着给崔西回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我打算去见见南希·潘崔克。帮我找找她的地址。警方也许对她的解释很满意,但是我可不。”
南希朝着天花板举起双手:“我想知道她在哪里。她几小时前就应该回家的。我给她发了短信,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一点回音。我甚至给电话中心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出什么交通事故。没有一点消息,一丁点也没有。她最后一条短信也只是说,不用担心,她只是会晚些回来。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因为她通常都会回电话的。”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她以前也常这样吗——工作到很晚,不回家?”
伊丽莎白肩膀一耸,穿上了外套,合上笔记本电脑:“谁说不是呢。”
“有时候会。”南希耸耸肩,好像这并不重要。
佩妮眉毛一抬:“你是说真的?根本就是绑架儿童,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些你都没告诉德莱尼吗?”
伊丽莎白撂下电话,抓起手提包和外套,对佩妮复述了一遍:南希·潘崔克已经被“停职听候调查。”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崔西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告诉他,他也会说可能是崔西半道上轮胎坏了什么的。他会说,如果明天早上人还没回来,再报警不迟。这是标准流程。而且,再说……”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再说什么?”佩妮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看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很突然,但即便是如此,并没引起他的重视,因为德莱尼回答说:“麦克莱恩夫人,对潘崔克女士的问讯结果,我感到很满意,而且我已经采取了恰当的措施。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一堆文件和其他案子要处理。再见。”
南希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不安地左右摇晃着说:“崔西最近……我也说不清,有点不一样。有点冷漠。总是回家很晚,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大喊大叫。她说是工作压力太大,但是我想……”南希又耸耸肩。
“那么南希·潘崔克和帕特里夏·托姆斯的同居关系呢?后者恰巧是斯特西所在监狱的狱警?这难道不可疑吗?”
“你认为她可能有第三者了。”
“她被人跟踪了,麦克莱恩夫人。你也知道,斯特西就跟在后边。而当时,孩子的安全是她首要关注的问题,她的行动都是从孩子的利益角度出发的,因此在交付了保释金后就获释了。”
沉默了很久,南希苦着脸,垂下眼睑,抬手往一只眼睛上抹了一巴掌,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拼命忍住眼泪,点点头说:“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她突然之间就开始买新衣服了,刷信用卡买各种小玩意儿。还买了辆新车。她根本就不需要一辆新车。”
“好吧,那么她把这个‘受到威胁’的孩子带到了偏僻的工业区中心地带,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提高了嗓门,心跳加速,管他的,她就是想问个究竟。
“这些你也没告诉德莱尼?”伊丽莎白问。
德莱尼这番话滴水不漏,听起来就像警务手册中的话一样。真是典型的警方为自己开脱时的惯用说辞,伊丽莎白心想。但是她的问题还没完。
“我刚说过,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潘崔克女士写了一份正式说明,她称带走孩子是因为孩子的安全受到威胁,所以要将孩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他知道你和崔西是一对吗?”佩妮问。
“她带走了一名儿童,没有经过允许或授权,你怎么会认为这不是不当行为呢?”
佩妮耷拉着头,眼睛看着别处,没有回答。其实也不用回答。
伊丽莎白又问德莱尼,是否逮捕潘崔克了,他回答说:“麦克莱恩夫人,南希·潘崔克是一名执法人员,如果她有任何不当行为,相信我,她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佩妮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伊丽莎白:“那崔西·托姆斯发最后一条短信时如果没在监狱,那是在哪儿呢?”
伊丽莎白一放下电话,就立刻行动起来。她首先拨通了德莱尼的电话,铃响了两声后,电话通了。伊丽莎白问他,南希·潘崔克在问讯中到底交代了些什么?德莱尼磨蹭了一阵,显然,除非不得已,他是不肯透露一个字的信息的。最后他告诉伊丽莎白,潘崔克女士已被停职,正在听候调查。
“你知道吗?”伊丽莎白问南希。
第二天:下午12点05分——伊丽莎白
“我不知道崔西在哪里。”她说完,果然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她说:“不过,我也许知道她的车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