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言道:“目前京城谭大人遇险,我又如何拖得了身?正好你们到来,也更能够助王镖师一臂之力。”
雷三鸣道:“何神医,你要是惦念妻子,就赶紧回去吧,否则李玉民一家回了原籍故里,你以后又何处去找她们?”
大刀王五对何永言道:“何神医,不必麻烦二位。她们远道而来,不应参与此事。想谭老弟为人你也知道,他是情愿一死,也不愿意连累朋友的。”
何永言道:“如此也好。”
何永言道:“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谭兄遇险,内心着实不安呀。”
雷三鸣道:“我们打探李知府的消息,原准备为报朱大哥被杀妻子和母亲,以及云中燕主人被害之仇。可是现在看在何神医你的份上,朱大哥已经决定放过知府李玉民了。”
大刀王五忧伤言道:“谭老弟与我有兄弟之情,师徒之义。若说内心不安,我更胜过大家。”
何永言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云中燕道:“镖师不必难过,我和三鸣这次来京,既然遇到此等事情,就不能够袖手旁观,镖师只要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那自是义不容辞。”
雷三鸣道:“李玉民托人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说是李梅儿在家里天天念叨着,等你回去。”
大刀王五道:“多谢孙贤弟和雷师妹,今日夜已晚,大家赶紧休息,我明日去打探一下消息,届时再作考虑。”
何永言想到此,对于李梅儿的牵挂之情,顿时露与言表,也就急切切问道:“三鸣,那、那梅儿怎么了?”
大家都说好,大刀王五也就安排各位朋友源顺镖局内安息。第二天天一亮,浏阳会馆内就传来了谭嗣同被捕的消息。
何永言一阵难过,想那梅儿和自己虽只有一夜之情。但是近一年来,自己阴差阳错地不但同她合了阴亲,而且还举办了新婚。李梅儿命运多舛,即使他爹爹为官贪婪暴戾,但是李梅儿对自己一直是一往情深。梅儿啊梅儿,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何样子。
源顺镖局内,大刀王五手捧“凤矩”宝剑,“扑通”一声面浏阳会馆的方向跪地流泪言道:“上天负我,老天不公,谭老弟啊,大哥我宝刀锋利,只是不知该如何挥刀?”
雷三鸣道:“对不起何神医,你和知府小姐婚礼上都怪我不好,当时咱们江湖好汉在你的婚礼上大闹过后,又法场上劫走了何小六。这让山东巡抚张汝梅上奏朝廷,罢免了李玉民的官职,目前他们一家人准备回归原籍故里。”
何永言搀起大刀王五,沉静之中言道:“也许能够救谭兄的,唯有当今皇上了。”
何永言闻听济南府和自己的妻子李梅儿,就一下子想起来李梅儿分手时的痛哭表情,于是,就急急问道:“当讲,不知济南府知府家有何变化?”
大刀王五道:“谭老弟一直致力营救皇上,救出皇上,也许是营救谭老弟的唯一办法。”
雷三鸣也急急言道:“何神医,我们日前去济南府打探消息,发现知府家情况有变,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震雷道:“我自可去皇宫打探消息,一旦救助皇上有机可乘,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云中燕道:“李知府托人找到朱大哥,希望你早日回去,说是你妻子李梅儿惦记与你,饭也不吃,茶也不饮,已经病了多日,我们俩这才赶紧来京,告诉你李梅儿的病情,望你早日回去。”
大刀王五道:“也好,你多派几位兄弟出去,千万小心为妙。”
何永言和雷三鸣、云中燕点头称是,何永言冲雷三鸣和云中燕道:“你们二位来京何故?”
刘震雷道:“总镖师放心,我自可委派得力人手进入皇宫,先摸清皇上目前的居住地再说。”
刘震雷道:“何贤弟不必心急,明日我自可京城内派人打听。想何小六一位男子,且功夫在身,一定不会丢失。”
刘震雷带人走出源顺镖局,大刀王五和何永言送到门口,忽闻一位花子前来询问道:“二位大爷,这镖局内可否有一位叫做三哥的大爷。”
何永言这几日一直为谭嗣同事情忧心,并没有顾及到八大胡同的恬香院内,何小六逃跑后如何。今日云中燕问起何小六,这才想起何小六多日未归,也不知道何小六去了哪里?心急之中,也就对云中燕说道:“何小六到京后,与我一起办事,已有多日不归,真怕他无法回来了。”
何永言一愣,心想莫不是何小六派人来找我,于是,就问道:“您是受何人所托来找三哥?”
云中燕和雷三鸣见过各位朋友,就急不可耐的问刘震雷和何永言道:“二位哥哥,咱兄弟烧饼神拳何小六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花子道:“我是受我家帮主所托,为帮主的朋友六爷,寻找他三哥。”
大刀王五一行人回到源顺镖局,镖局内恰好有山东的朋友来访。一行人进屋观看,原来是云中燕和雷三鸣到了。
原来何小六和王结巴等人已经回到了北京城,那只知道三哥在镖局居住的何小六,就让王结巴委派手下的花子,全北京的镖局门口,去打听有没有三哥这个人。还真不错,终于找到了源顺镖局内的何永言。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花子走后,约莫有一顿饭的功夫,何小六就带领一帮花子赶到了源顺镖局。好几日没有见到三哥的何小六,抱住何永言就“呜呜”大哭不止。
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雷三鸣走过来,喊道:“羞羞何小六,大男人还哭。”
谭嗣同看朋友们走出门去,“莽苍苍斋”内仰天长啸声中,大声吟诵道:
何小六一看到雷三鸣和云中燕就破涕为笑了,问你们怎么来了?二人就给他讲了李知府家里的变故和李梅儿的病情,以及来京让何永言赶紧回去的事情。
大刀王五接过宝剑,擦一把眼泪,扶起跪地的谭嗣同,撕开布衣,包扎住谭嗣同流血的伤口。然后带领刘震雷、何永言、何小六,以及十多位侠士好汉,齐刷刷默然中抱拳含泪而去。
何小六就高声喊道:“好呀,好呀,咱们这就可以回山东去了。”
谭嗣同咬紧牙,脸上热泪伴随着脖颈上热血的涌流,看着大刀王五使劲儿点点头。大刀王五也老泪不止中,咬紧牙关,使劲儿点点头。谭嗣同就把宝剑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将带着血迹的宝剑双手捧送给大刀王五道:“这是小弟随身之物,今生无所相托,只有此‘凤矩’宝剑送给大哥,以作来念。”
大家这几天来一直为谭嗣同的事情发愁,现在看到无忧无虑的何小六,也都脸上露出了笑意。
大刀王五无奈言道:“好的老弟,大哥答应你,大哥答应你。”
大刀王五问道:“何小六兄弟,你这几天都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谭嗣同猛一把宝剑拉动,血水再次溢出,言词激烈言道:“大哥,答应我,小弟不要大哥营救,否则还不如现在就死。”
于是,何小六就简要给大家讲了,他去门头沟的经历。
大刀王五道:“老弟言重了,大哥现在走,来日再想办法营救老弟。”
原来这何小六抓住海东青的腿,借助海东青跳下鬼将台以后,落进了永定河内,发现河水很深。他就招手让王结巴、花子刘、花子布头、黄家二兄弟跳了下来。几个人顺着浪涛奔腾的永定河,一直漂流到石景山,水浅了,也就走上岸来,步行回到了北京城。
谭嗣同道:“大哥及众家朋友恩德,小弟来生再报。”
王结巴把海东青交给了马王爷,马王爷就任命王结巴,正式担任了哈拉叭帮的帮主,并让他把海东青送到了皇宫里。
大刀王五道:“大哥答应你,大哥不反悔。”
人家宫里人见到海东青就说道:“老佛爷目前不需要海东青了,你们杆子头再想着送些别的礼品给老佛爷吧。”
谭嗣同道:“请大哥一定答应我,千万不要反悔。”
王结巴一听,顿时大失所望,心想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海东青给老佛爷找到,就是想让老佛爷高兴中,能够奖励我们花子啊。看来这烙饼卷猪头肉,可是没戏啦。不过,这海东青也不能够放回去啊,我这要饭的花子,也就慢慢养着吧。说不准儿,老佛爷哪天一高兴,又要海东青时,我再给她老人家送宫里来,就省的我门头沟再去捉了。
大刀王五眼含热泪,情切切言道:“老弟,我们走,我们走,你不要自刎当场。”
王结巴手抱海东青回去,“熬鹰”训练,日后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全北京的百姓一起抵抗洋人攻城,这海东青也立了大功,咱们且以后再表。
大刀王五和众人也“扑通通”都跪倒在谭嗣同面前。
目前先说这源顺镖局内,大家听了何小六在门头沟的一番奇特经历,大都惊叹不已。
谭嗣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宝剑又是一用劲儿,血水涌流不止中,大声祈求大刀王五道:“大哥,你带头,答应我大哥,你先走!”
傍晚时分,刘震雷回到了源顺镖局,告知大家道:光绪皇帝已被老佛爷囚禁在中南海的瀛台之内。
众人愣愣的无语,但是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这瀛台建在中南海的水里,与外界只有一桥相通,且四周围重兵把守,想救皇上,实在是不容易。
谭嗣同大喊一声道:“各位朋友,快走吧。你们若不走,谭嗣同必将横死当场。”
就在大家听了刘震雷的诉说,对营救光绪皇帝一筹莫展之时,忽闻源顺镖局外,有日本人来访。
大刀王五上前欲夺,谭嗣同一下子就把宝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轻轻一用劲儿,血水一下子就流出来。
大刀王五对禀报的小伙计道:“轰出去,不见。”
大刀王五和刘震雷使一个眼神,走近前架住谭嗣同双臂,就要离开莽苍苍斋。谭嗣同却一拧身挣脱开二人的手臂,猛一把拔出随身佩带的“凤矩”宝剑。
小伙计得了总镖师的指令,出去轰赶镖局外的来客。但是没有想到,日本来客非但没有走,反而带领十多位东瀛武士冲进了源顺镖局。
谭嗣同擦一把眼泪道:“何贤弟不走,谭嗣同我即使去死,都不能够瞑目啊。”
院子内的吵闹声急,大刀王五领大家走出房间,看十多位赤手空拳的武士打进院子来。镖局的伙计们拼命阻挡,但是根本就无法挡住十多位如狼似虎的日本武士。
何永言摇头,说道:“谭兄不走,我绝不走。”
大刀王五喊一声道:“兄弟们,全给我打。”
谭嗣同道:“那就请何贤弟赶紧离开‘莽苍苍斋’吧。”
多日来,武功高强的哥几个,在大刀王五的带领下,为营救谭嗣同和光绪皇帝,一直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现如今他们早就憋足了一股子劲儿,目前看到有洋人打到门上来,又听到了总镖师大刀王五的一声令下。哥几个一位位犹如出山的猛虎,那十多位日本武士,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眼看着一位位都要被擒。
何永言点点头,答应道:“谭兄放心,永言我自是记在心里。”
这时候,就听走进门来的一位日本武士大声喊道:“王先生,快快住手,我们是受梁启超梁先生所托,特意来拜会王先生的。”
谭嗣同道:“何贤弟,我求你好好活着,一定要保皇上病体康泰。”
大刀王五一听,急喊道:“住手,停、停、停。”
何永言道:“谭兄性命不保,还顾皇上,谭兄所托,弟当尽力为之。”
大家双方都停下,就见这位后来的武士,走到十多位武士中间,照着一位看似领头的武士脸上,就是一阵狂扇。
谭嗣同道:“皇上病体,还需要何贤弟坚持医治,只要皇上龙体康泰,我死又何忧!”
被打武士,一边被打;一边口内连声喊道:“嗨咦、嗨咦……”
何永言看着谭嗣同的眼睛,点点头道:“谭兄有事请讲,永言我定当以死相报。”
打人的武士打过一阵之后,走到大刀王五面前,以中国武林礼仪,抱拳施礼道:“在下伊藤俊树,久仰王先生美名,今日来访,特有要事相商。”
谭嗣同道:“你一定要走何贤弟,谭兄我还有要事相托?”
大刀王五抱拳回礼,说道:“既如此,那就请客厅内叙话。”
何永言道:“王大哥和众多朋友不走,我更不能苟且偷生。”
源顺镖局客厅内,大家分宾主坐下,伊藤俊树道:“王先生,我是谭嗣同的朋友,是受梁先生所托,特意为营救光绪皇帝而来。”
谭嗣同双手猛握住何永言的双肩道:“何贤弟,对不住啊,我请你来京,并不是让你来死的。你一定要走,谭兄我绝不能够连累与你。”
大刀王五闻听,心想我们一直在为营救光绪皇帝而发愁,目前这位日本人既然是谭嗣同的朋友,我们就不妨先听听他的意见。大刀王五也就言道:“皇上被囚中南海瀛台之内,这瀛台只有一道小桥与外界相通,且又被重兵把守,要救皇上,实在是很难。”
何永言近前道:“谭兄,走吧,为了众多朋友的性命,不能够再等了。”
伊藤俊树道:“王先生放心,瀛台之路我们不熟,你只要派人帮我带路,其它的事情,自可有我们日本武士来做。”
谭嗣同无语,眼泪簌簌不止。
大刀王五道:“伊藤先生,即使救了皇上,您怎么带他出北京城呢?”
众人也齐声喊道:“谭老弟不走,我们绝不会走。”
伊藤俊树道:“我和梁启超先生、康有为先生,还有众多的中国朋友早就商量好了,只要把皇上救出紫禁城,然后就进入日本的使馆。这时候康有为、梁启超自会赶回北京,只要皇上发布圣谕,南方湖、广多省,自会派兵北上勤王。”
大刀王五道:“谭老弟不走,我们绝不会走。”
大刀王五内心思量中,直言不讳地言道:“伊藤先生,您这个办法虽好,但是皇上一旦进入日本在京的使馆,落入你们日本人的控制,挟持下发布圣谕,这岂不是对我大清不利吗!”
谭嗣同道:“大哥,你走吧,小弟我死心已决。想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复生始!大哥,你就带领众家兄弟走吧。”
伊藤俊树道:“王先生爱国之心有佳,但清朝之于中国,慈禧太后掌权,重在于皇室的地位,多年来又岂可顾及黎明百姓!”
大刀王五一把搀扶起谭嗣同,言道:“谭老弟,要走我们一起走,要死我们一起去死。苍茫茫人生,老弟不惧,大哥又有何怕?”
大刀王五道:“伊藤先生所言不差,此事情需我三思而行。”
屋内的撞击声,惊醒了临房间的大刀王五和刘震雷等众侠士好汉。谭嗣同地下拉起何永言,见到众人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刀王五脚下道:“复生不死,难以让众位朋友脱身,大哥,请你带领兄弟们走。”
伊藤俊树道:“先生不可思之太久,若入狱的维新人士被杀,即使救出光绪皇帝,他也无有了办事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光杆的皇上,也难以成就大业了。”
谭嗣同言毕,纵身就往墙上撞击而去。此时,一旁守候而眠的何永言飞身挡住谭嗣同,两个人同时摔躺在地下。
大刀王五道:“也好,那我就今夜,亲自中南海瀛台探路,来日共谋救助皇上的良策。”
谭嗣同把信笺写好,置于案边书籍之下,又握笔,残纸上欲书,却止不住流出的眼泪,只一把扔掉毛笔,大声言道:“想我谭嗣同,三十三载人生,生不能为国尽忠,死亦不能为父尽孝。苍茫茫人生啊,尚有众多朋友因我而累,我生又何用?罢、罢、罢,就让我自行了断吧!”
伊藤俊树说好,也就带领日本武士先行回去了。
谭嗣同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他写此封信的目的,是说明父亲和自己早就断绝关系,免得父母和家人,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当夜大刀王五和云中燕、刘震雷再次秘密潜入紫禁城内,画好了进出中南海瀛台的地图,也就和伊藤俊树共议第二日夜晚,就要去中南海瀛台营救光绪皇帝的时候,却突然间传来了菜市口要出大差的噩耗。
浏阳会馆的“莽苍苍斋”内,残烛烈焰忽闪闪下的谭嗣同,含泪模仿父亲笔迹,为自己写书一封。以谭父口吻,大骂逆子嗣同不忠不孝,参与变法改良,有违祖宗法则,实在是逆天行事,大逆不道。如此逆子,你我父子之情已断,望好自为之。
清廷囚犯上刑场,俱在菜市口,百姓皆称为出大差,也叫出红差。而这一次菜市口出大差的犯人,竟然是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康广仁等等维新变法人士。
秋风秋雨的北京城内,腥风血雨下杀气渐浓。
菜市口要杀谭嗣同,这一变化,完全出乎了大刀王五和伊藤俊树的意料。因为清廷杀犯人,按照《大清律例》,必须照例要经过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组成的三法司会审,也叫三朝会审以后。若是定下了死罪,也要等一些日子,在冬至以前执行死刑,也叫秋决出大差。
一道疾风吹过,耀眼的闪电劈开如墨的夜空,霹雳般一声炸雷之下,雨滴如豆,噼啪而至。
可是现如今,谭嗣同一行人刚刚被捕后三天,连审理的时间都不够。再者说距离冬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就让他们菜市口出了大差呢?
夜色如墨,凉气袭人,山雨欲来的北京城里,梁启超泪如泉涌,与面沉如水的谭嗣同挥泪而别。
大刀王五和伊藤俊树决定改变营救光绪皇帝的计划,转而进行营救谭嗣同等人。因为这几个人若是死了,即使营救出光绪皇帝来,对于将来维新变法大业的发展,那也是徒劳。
谭嗣同拥抱一下他,安慰道:“先生不必伤心,目前康先生的生死不能预料,程婴、杵臼、月照、西乡,我和您就分别充当他们吧。”
出大差的时间,定在了这天的下午,晴朗的天空中,午后太阳浑浊西去,这也使闷热的空气如温酒四溢。
梁启超黯然泪下道:“此一别,只恐无由来日啊。”
就在这满目醉人的阳光下,赤膊的刽子手,红头巾裹头,怀抱红布覆盖的鬼头大砍刀。凶神恶煞一般站立在刑场上,只等装载囚犯的木笼囚车到来。
谭嗣同道:“先生可走,我必须要有所牺牲,因为没有牺牲的人,就没有办法报答贤明君主。”
菜市口周围开始涌来成群结队的花子,他们在王结巴的带领下,哈拉叭帮几千余众把菜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启超道:“那就请你一块儿与我共赴东瀛。”
刑部四周围,以及前门到顺治门一带沿街路口,具皆清兵巡视把守。刑部大牢外早就准备好了木笼囚车。刑部大牢内,军机处大臣刚毅来到提牢厅,让满汉提调狱卒,南监内提出谭嗣同、杨深秀、杨锐,北监内绑来刘光第、林旭、康广仁。
谭嗣同把自己所著的书和诗文稿数本,以及家信一箱交给梁启超道:“先生不可不走。若是没有出走的人,就没有办法谋取将来的事。”
六君子出监狱西门去提牢厅,熟悉刑部大牢规矩的刘光第,暗叫一声不好。原因是:从大牢东门提出的犯人可以获得赦免,而从西门提出的,必死无疑。
梁启超道:“既如此,你我就一同为皇上效忠。”
刘光第心想我罪不该死,又没有过堂审问,今出这大牢西门。难道、难道真要是杀我们?
谭嗣同道:“皇上被囚,同仁被捉,我有何颜面偷生!”
刘光第内心忐忑不安,随目光坚毅的谭嗣同等一行人,在提调狱卒的押持下,走进提牢厅。军机处大臣刚毅看一行人进来刚刚站定,就急匆匆打开谕旨,还来不及让接旨人下跪,就匆匆忙忙宣读老佛爷代替光绪皇帝发布的谕旨道:“圣旨!谕军机大臣:康广仁、杨深秀、刘光第、杨锐、林旭、谭嗣同等,大逆不道,着即处斩,派刚毅监视。”
梁启超临出逃日本之前,面对前来送行的谭嗣同,言词恳切劝道:“复生,跟我走吧,目前北京已无立足之地,先保全性命要紧。”
刘光第闻听大声喊道:“按照祖宗的惯例,临刑前喊冤的人,即使是盗贼,提牢官也应该代陈朝堂,上官复审。”
谭嗣同看看这些来自民间江湖上的朋友,一个个都没有走的意思,也就只好做罢。两天后,康有为和梁启超分别逃亡国外避难,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康广仁等人先后革职被捉,并打入监牢治罪。
刚毅无话可答,随口搪塞道:“我只是奉命监斩,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何永言道:“谭兄不走,众家兄长都在,我又岂可情谊不顾。谭兄放心,只要有人来伤害兄长,永言我定当舍命助之。”
刘光第大声道:“现在我们未经审讯就被杀,对我们倒没什么,你们把祖宗的体制丢到哪去了?”
谭嗣同道:“贤弟,你赶紧走,此北京城已不便久留。”
刚毅欲说,张着口没有出声。
何永言道:“谭兄不必自责。”
杨锐道:“我罪何有大逆不道?为表圣主忠心,臣愿明心迹。”
谭嗣同紧紧握住大刀王五的双手,连胜感谢,继而却是含泪对何永言道:“何贤弟你赶紧走吧,这次请你进京为皇上治病,本指望皇上病愈,也助何贤弟事业有成。谁成想事情发展难遂人愿,反而是脱累了贤弟。”
刚毅道:“皇上有旨,罪臣心迹不表。”
大刀王五道:“既然谭老弟不走,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大刀王五和众家兄弟,又岂可置谭老弟生死不顾。”
谭嗣同道:“大人,我死无妨,为皇上还有一事相托。”
谭嗣同道:“王大哥,你带领众家兄弟,赶紧走吧,不要再管我。”
刚毅无语,只是目视谭嗣同。
大刀王五道:“谭老弟,古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兴国大业,不在一朝一夕。听我的老弟,只要离开北京城,我就会有办法保护你性命安全。”
谭嗣同道:“皇上有病,一直宫外送药膳调理,还望大人谨记,药膳需连服三月之久,千万不可中断皇上药膳。”
谭嗣同道:“变法维新大业待定,众同仁生死未卜,我岂可草率之下离京,苟且之中偷生!”
刚毅开口问道:“药膳何人开方?”
大刀王五道:“谭老弟不必伤感,我和众位兄弟,可以护送你出京。”
谭嗣同道:“曹州府神医何永言”
谭嗣同听后大惊,久久不语的他,痛苦的表情中,轻声对大家说道:“以前想救皇上,我们还有办法,现在想救康先生,却已经无法可救。我已经没有事可做,只有等待死期了!”
刚毅点头不语,收拢谕旨而去。这时候狱卒给六人送来了烙饼卷盒子菜,也就是每人一斤清油大饼,酱肘子一大包。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道:“南海会馆内,康先生的住所被查抄。”
这也叫辞阳饭,几个人看着烙饼和酱肘子,谁也没有动手。谭嗣同也就大声招呼道:“吃吧同仁,来此一生,多有不易,辞阳难舍,功罪自有后人来论。”
浏阳会馆内谭嗣同正在和大刀王五、刘震雷、何永言等十多位来自江湖上的好汉,商议如何营救光绪皇帝一事。
说着话,谭嗣同抓起清油大饼再次招呼其他五位同仁,六君子口嚼辞阳的清油大饼,想起今生功罪,即可就要奔赴刑场,也就在大口大口的吞咽下,早已是双眼潮红。
腥风血雨下的北京城,火车禁运,全城戒严,老佛爷密令捕杀在逃的康有为、梁启超,缉拿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康广仁、谭嗣同等等维新人士。
康广仁更是以头触地,“碰、碰”有声中啼哭不止:“国之危亡,我若赴死,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苍天在上,我心明鉴,我心明鉴啊……”
第二日,老佛爷莅临紫禁城的储秀宫,召集亲信大臣庆王、端王、刚毅等人,大骂跪在地下的光绪皇帝年浅无知,误信奸党谗言,不利祖宗之法。并以光绪皇帝名义发布诏书,吁请老佛爷临朝训政,将光绪皇帝囚禁在了中南海的瀛台,以此剥夺了皇上的大权。
几位狱卒走进来,为六君子洗脸梳头后,手腕上绑好法绳,一个个点名后,登上了木笼囚车。
荣禄说好,也就辞别袁世凯,带领一帮心腹大将,连夜乘火车去了北京。颐和园内,当夜向老佛爷禀明一切,老佛爷大怒,遂议定宫廷政变。
木笼囚车走出刑部大门一侧的白虎门,来到大街上。西去的太阳下,满眼的清兵沿街而立,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袁世凯道:“大人一路保重,我在天津随时恭候大人调遣,一旦有事,我自可率兵进京。”
六辆木笼囚车在响锣的开道之下,往菜市口缓缓而行,沿途大街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开饭馆的店铺门口早就摆上了条案。
荣禄道:“你不必担忧,我自会聘请有经验洋人开车,备有马匹,火车不通,自可骑马进京。如此重要事情,若出意外,关系你我多人性命,自是万万耽误不得!”
条案上摆放着碗筷酒壶,以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蒸菜。木笼囚车过来时,掌柜的走出来,就高声喊道:“几位爷,吃一口、喝一口再走吧!”
袁世凯道:“大人夜行北京,火车刚刚开通,尚无夜行记录,还望大人一路小心行事。”
六君子木笼囚车内不言不语,缓缓而行的木笼囚车走过去了。
荣禄答道:“你计可用,待我到北京禀报老佛爷,共同商议行事。”
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一个写有“破碗居”的牌匾下,聚集了更多的平民百姓。他们都在这里等待着,观望着,因为“破碗居”酒铺,是死囚犯上菜市口,必须要停留的一家店铺。
袁世凯道:“谭嗣同与我天津阅兵有约,若擒谭嗣同必将打草惊蛇。不如先外围收网,待逆贼一网打尽之后,再擒谭嗣同,如此方可保老佛爷和江山社稷的安危。”
这家酒铺内专为上法场的囚犯,准备了一种白酒和黄酒勾兑在一起的混合酒。这种酒名叫“迷魂汤”,也叫“金银水”。此酒烈性十足,为的是让囚犯喝醉,晕晕乎乎好上法场。
荣禄道:“谭嗣同乃逆贼之首,擒贼先擒王,谭嗣同绝不可放之。”
六君子木笼囚车上缓缓而来,“破碗居”门口的条案上,有一只大木盆和几只破碗,木盆内早就盛满了“迷魂汤”的烈性酒。押解人员停下木笼囚车,走到条案上拿起一只破口的大碗,舀了一碗酒。酒碗在押解人员的滴滴洒洒之中,端送到木笼囚车旁,扬起手送到林旭面前。
袁世凯道:“应先孤立皇上,为尽诛维新人士,可先不动谭嗣同。”
林旭闭眼不看酒碗,押解人员道:“爷,我知道您冤枉,可是黄泉路上不等人,您就喝一碗这消愁解忧的金银水吧。”
荣禄道:“你有何良策?”
林旭张口欲说话,押解人员一抬手,就将酒灌进了林旭的口内。押解人员也就把碗地下一扔,破碗即碎。
袁世凯道:“大人进京,要杀逆臣贼子,千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他们潜逃出京,日后皇上年轻掌权,必留隐患。”
押解人员随后去为康广仁端酒,这时候,大刀王五带领何永言、刘震雷、何小六、云中燕、伊藤俊树等人,随涌动的人流,挤到了木笼囚车旁。
荣禄道:“为保老佛爷安危和江山社稷的稳定,参与变法维新的逆臣贼子,必当全部诛杀。”
大刀王五一把抢过押解人员的破碗,盛了一碗酒,双手恭恭敬敬递送到谭嗣同面前,轻声道:“谭老弟,菜市口上一会儿救你们几位爷,你好有个准备。”
荣禄请袁世凯地上起来,为保护颐和园内老佛爷的安全,当即就要进京去颐和园。袁世凯看荣禄匆匆就要去北京,就急忙说道:“大人,皇上是个好皇上,全在于这帮维新变法人士的不良策动。”
谭嗣同一开始还以为化过装的大刀王五是押解人员,现在闻听大刀王五之语,浑身一个激灵之中,低头看到大刀王五,就眼泪涌流下,表情痛苦中摇头言道:“大哥,千万不要拖累众家兄弟。”
荣禄闻听更是大惊,多日来一直密谋准备废黜光绪皇帝的他,想不到维新人士为了保住光绪皇帝,要对自己和老佛爷来个提前行动。不行,绝对不能够让这帮逆臣贼子得逞。
大刀王五举着“金银水”的酒碗道:“谭老弟若死,众家兄弟活着还有何意义!”
日落时分,袁世凯回到天津,连自己的军营小站也没有回,就赶紧来到荣禄军营。袁世凯见到荣禄,当即跪在地下,把谭嗣同法华寺所托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荣禄听。
谭嗣同钢牙咬碎道:“大哥,快走,你救我,是要陷我与不仁不义之中。”
法华寺内,袁世凯第二日早早起床,匆匆打点行装,到皇宫给光绪皇帝请别以后,当日中午即乘坐火车回了天津。
大刀王五道:“事已安排妥善,大哥我舍命也要救你。”
袁世凯当夜一宿未眠,大脑经过反反复复思考的他,感觉事情关系重大,京城内已不便久留。
谭嗣同眉头紧皱,咬牙言道:“大哥快走,若救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袁世凯怒目而视道:“如皇上在我的军营,发出号令,那么杀荣禄就像杀一条狗罢了。”
大刀王五老泪滚出,呆呆言道:“谭老弟……”
谭嗣同于是言道:“荣禄本是曹操、王莽似的人物。当代少有的奸雄,对付他恐怕不容易。”
谭嗣同道:“大哥快走,若不走,我这就咬舌自尽。”
袁世凯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让手下人徐世昌,给谭嗣同倒茶。徐世昌就对谭嗣同道:“荣贼并不是推心置腹地对待慰帅,过去有人要增加慰帅的兵力,荣贼说‘汉人不可给他大兵权’,他不过一向笼络慰帅罢了。”
大刀王五猛一口喝去碗中的“金银水”,一把摔碎酒碗,木笼囚车鸣锣开道而去。大刀王五双膝跪地,老泪簌簌滚出,嘶哑着喉咙道:“谭老弟啊,上天不公啊,谭老弟你不该死啊……”
谭嗣同说:“荣禄待你一向优厚,你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破碗居”店铺门口,掌柜的为店铺大门披红挂彩,高高兴兴中冲远行的木笼囚车大喊道:“几位爷慢走,黄泉路上一路保重。”
袁世凯道:“袁某人感谢谭老弟的信任,定当为皇上以效忠心。”
有路过的百姓拱手对掌柜的言道:“爷,您这是积了阴德了,阎王爷一定会在账目簿上,为您记下功德的。”
谭嗣同道:“那就太好了,如此以来袁兄保皇上恢复大权,肃清君主周围的坏人,整肃宫廷里的秩序,这是当世无比的事业啊。”
掌柜的开怀大笑,招呼路人百姓到店铺内喝酒道:“来、来、来,今天‘破碗居’喝酒免费,大家进屋喝酒。”
袁世凯说:“如果皇上在阅兵时快速驰入我的军营,传下号令来诛灭奸贼,那么我一定能紧随你们之后,竭尽一切力量来拯救。”
大街上行人纷纷散去,何永言拉起跪地不起的大刀王五。刘震雷、何小六、云中燕、伊藤俊树等人聚拢过来。大刀王五心碎言道:“谭老弟视死如归,欲咬舌自尽,不让大家救他。”
谭嗣同道:“袁兄所说倒是在理,此事也可不议。想那荣禄的阴谋,全在于天津阅兵的举动。董福祥、聂士成不值得一提,天下的英雄豪杰只有你。我希望下月皇上去天津阅兵之时,特别是阅兵后的秋游打猎,你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全,以防不测的事情发生。”
众人纷纷落泪,大刀王五摇头叹息,对刘震雷道:“通知雷三鸣,霹雳火龙蛋不要放了,哈拉叭帮的所有埋伏具皆撤除。”
袁世凯道:“谭老弟,天津为各国聚处之地,若忽杀总督,中外官民,必将大讧,国势即将瓜分。且北洋有董福祥、聂士成各军四五万人,淮泗各军又有七十多营。北京城内的八旗军亦不下数万,本军只七千人,出兵至多不过六千,如何能办此事?谭老弟啊,恐怕我在天津一动兵,而京内必即设防,到时候皇上的危险就更大了。”
刘震雷点头,快步奔往菜市口。
谭嗣同道:“我请有好汉数十人,并发电报到湖南,招集将士多人,不日可到京。去此老朽,在我而已,无须袁兄担责。但是我希望袁兄杀了荣禄,包围住颐和园就行。不知道袁兄意下如何?还请袁兄定下大计,我即刻进宫,好禀告皇上,颁布圣旨。”
菜市口街北的鹤年堂药铺一侧,监斩棚早已经搭好。棚内的长方桌上,摆有朱墨和和锡制砚台及笔架,笔架上有毛笔六支。
袁世凯道:“皇太后听政三十余年,迭平大难,深得人心,我之部下,常以忠义为训诫,如令以作乱,必不可行。”
监斩官刚毅走进棚内,方桌后坐下,这时候法场上一声“嗵”地炮响,木笼囚车也已经到了。得到撤除埋伏的哈拉叭帮帮主王结巴,从鹤年堂内走出来,怀里揣着鹤顶红,来到走下木笼囚车的谭嗣同和刘光第身前说道:“谭大人,这是鹤顶红,请您服下,可以昏迷不醒,能够减轻法场上的痛苦。”
谭嗣同道:“老朽当道,国不能保!此事在我,袁兄不必细问。”
谭嗣同摇头,昂首阔步走上法场。王结巴再次递给刘光第,刘光第推开王结巴的手,言道:“为国身心苦,何用鹤顶红,你自可拿去吧。”
袁世凯闻听谭嗣同话语,早已是惊得魂飞天外,也就结结巴巴问道:“谭老弟,我们自可派兵保护皇上,为何还要包围颐和园?”
六君子在押解差役的押持下,依次走上法场,此时日薄西山,黄昏的夕阳下,满天的红光如血。万人云集的菜市口四周围,风吹不进,水泄不通。
谭嗣同大喜,言道:“希望袁兄带新军进京,兵分两部,一部保护皇上,另一部围住颐和园,此救皇上大事,就可以完成了。”
法场上又是一声“嗵”地炮响,六君子一个个被拔下后背上插着的生死牌,放进了监斩棚内的长方桌上。监斩官刚毅笔架上拿起毛笔,饱蘸朱墨,六君子的生死牌上,一个个名字上打下叉子,验明了正身。
袁世凯一拍桌子站起来,声色俱厉地说道:“谭老弟,你把我袁某当成什么人了?圣主是我们共同事奉的君主,我和你同样受到皇上非同一般的恩遇,救护的责任不仅在你,而且还有我。如果谭老弟有什么指教,我袁某人自然愿意听你的。”
监斩棚外,谭嗣同大声喊道:“刚毅过来,我有话说。”
谭嗣同言道:“如果袁兄想救圣主,你就救救他,要是你不想救。”谭嗣同停顿一下,用手做刀状一砍自己的脖子,又说道:“就请你到颐和园告发我,杀了我,这样你就可以凭此得到荣华富贵了。”
刚毅不理睬,谭嗣同仰天大笑,朗声说道:“壮志酬国言未尽,热血涌洒入黄泉。天不助我,上苍何在?”
袁世凯从密诏上抬起头,看着谭嗣同没有说话。
刚毅也就挥手喊道:“斩!”
谭嗣同看着袁世凯认真看密诏,也就对袁世凯说道:“袁兄,现在能够救助我们圣主明君的人,也只有袁兄你了。”
这时候法场上第三声追魂夺命的报时炮声响起,掌刑刽子手三人,走近跪着的康广仁身前,一位刽子手拿一个铁制的笼头套在康广仁的脖子上,另一个刽子手到康广仁身后,用膝盖顶住康广仁的后背,拉住倒背着的胳膊一用劲儿。前面那位刽子手一拉笼头上的绳子,康广仁的头颈,也已拉直。此时手捧鬼头大砍刀的刽子手,拿去覆盖在刀上的红布,露出锈迹斑斑名曰“大将军”的行刑刀,挥起来砍到了康广仁的脖颈上。
近来仰窥皇太后圣意,不愿将法尽变。朕欲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变,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可朕之权力实有未足。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保,何况其他?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尔其与康有为、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再行办理。朕实不胜紧急翘盼之至。
“大将军”下去,鲜血“汨汨”涌出,康广仁脖颈不断,“大将军”再次挥起,一下,两下……康广仁疼痛难忍,浑身剧烈挣扎之下,全身衣服撕裂而开。
谭嗣同就拿出光绪皇帝的密诏给袁世凯看,袁世凯打开密诏,看白布上这样写道:
六君子中,林旭最年轻,头颅落地以后,还两目圆瞪,鲜血从脖颈中涌出,一直喷洒到丈余以外。
袁世凯答道:“这件事情,是有一些耳闻。”
刘光第遇难时,刽子手“大将军”刀刀砍下去,血流如涌中人头落地。但是无首之躯竟不倒,惊吓得整个菜市口鸦雀无声,皆焚香求祥。
谭嗣同问道:“袁兄,京城里早就传言下月皇上去天津阅兵,老佛爷要借机废黜光绪帝称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第五位是谭嗣同,刽子手此时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抱刀冲谭嗣同道:“对不住了谭爷。”
袁世凯不解谭嗣同问话何意,就迟迟疑疑答道:“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更是一代少有的明君。”
谭嗣同哈哈大笑道:“不必客气,人这一生,谁有不死,只是早早晚晚而已。来吧,来吧,只求快点。哈哈哈……”
法华寺内浓烈的烛光之下,几个人落座后,袁世凯吩咐随从看茶。谭嗣同也等不得茶来,不愿意过多客套之语的他,就直接问袁世凯道:“袁兄,您认为皇上何如人也?”
刽子手手中一哆嗦,“大将军”差一点掉在地上。
这几位不速之客是谭嗣同,以及谭嗣同的两位保镖刘震雷和何永言。他们三人拜访袁世凯,同样也是受了光绪皇帝的旨意,来看一看这袁世凯得到皇上的封赏以后,是否有帮助皇上分忧解难的意思。
谭嗣同看着监斩棚,又是一声大笑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袁世凯自是对光绪皇帝感激不尽,心潮澎湃,幻想着来日前程似锦的他,来京后的第三天晚上,在他居住的法华寺内,又迎来几位不速之客。
这时候,为给刽子手压惊,法场有人用红托盘端上三个大白瓷盅,走进刽子手身前。
袁世凯也就退身走出寝宫,回到了他落脚的法华寺居住。第二天光绪皇帝再次召见袁世凯,将他的官衔,由正三品的直隶按察使,提升为从二品的兵部侍郎,并指示他专办天津练兵事务。
这三个瓷盅内分别装的是水、茶、酒。刽子手先一口喝掉茶盅内的清水,含在口内漱漱口吐出来。继而喝一口瓷盅内的酒,也是含在口里,接着举起“大将军”,噗一口把酒喷到刀上。然后再喝一口茶水,也就拖了“大将军”,走进谭嗣同再次言道:“谭爷请了,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请谭爷阴曹地府,勿怪在下刀不留情,阎王爷面前,不要诉我。”
袁世凯起身道:“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刽子手的话,多是老一辈刽子手辈辈相传下来的套话,给谁行刑,也基本上都是这几句话。话一说完,也就挥刀砍去。
光绪皇帝道:“今番来京,劳苦奔波,你可回去早早休息。等明日,我再封赏与你。”
菜市口法场外大刀王五等人肝胆俱裂,法场上鲜血喷溅,人头落地,碧血夕阳下,六君子携手入黄泉。
袁世凯闻听光绪皇帝言词,自是明白皇上话语,是在授意自己不必听从上司直隶总督荣禄的领导,这也说明了皇上对自己的绝对信任。于是,就起身跪在光绪皇帝面前,口呼道:“奴才定当誓死效忠皇上。”
这正是:六君子,头颅送;袁项城,顶子红;卖同党,邀奇功;康与梁,在梦中;不知他,是枭雄。
光绪皇帝内心一阵激动,手抚住胸口,强压下欲起的咳嗽声,粗声言道:“小站新军自可勤加练习,日后你与荣禄自可各办各事,不必事事相牵。”
六君子的头颅被差役用托盘托着,送进了监斩棚内。刚毅照例要用朱笔在犯人头上点下朱墨,并下令将六君子的头颅,悬挂在法场上示众三天。
袁世凯朗声答道:“皇上图大业,求变法,为盛我国威,奴才定当为皇上以效犬马之劳。”
天已黑,月光不太明朗,大刀王五和众侠士抱走谭嗣同尸体,云中燕施展轻功,百尺竿头摘下谭嗣同头颅。一行人离开法场,浏阳会馆内何永言一针针缝合好谭嗣同断开的脖颈,伤心的已是泣不成声。
光绪皇帝道:“袁按察使孝心可嘉,今变法维新大业,更需你忠勇之师辅佐。”
众人将谭嗣同遗体放进棺椁之内,先交有浏阳会馆的看门人代管,并商议过几日送湖南安葬。一行人看看天色已晚,也就回了源顺镖局休息。
袁世凯双手放在两膝盖上,低首含胸答道:“多谢皇上夸奖,奴才唯有勤学练兵,造忠勇之师,报答皇上。”
心情忧伤的一行人,刚刚走进源顺镖局的大门,突然间院子里涌出几十位手拿钢刀利刃的清兵,只听带头的一位喊一声道:“都给我统统拿下。”
光绪皇帝在小太监的扶持下,起身一把拉起地下的袁世凯,请他落座。君主二人面对面坐下,光绪皇帝言道:“康有为和谭嗣同具皆夸你天津练兵有方,武学堂办得更好。”
众人大惊,拔出随身兵器相迎。谭嗣同已死,大刀王五早就憋足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大刀之下,刀刀索命。
袁世凯跪身答道:“皇上龙体安康,奴才跪答即可。”
清兵越聚越多,大刀王五一看阵势不好,也就高声喊道:“众家兄弟,都随我出城。”
光绪皇帝龙床上面露喜色,在小太监的扶持下,欲起身。可就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仰躺着的身体还来不及下床,于是就急急忙忙言道:“袁按察使快快请起。”
大刀王五挥动大刀开路,何小六烧饼神拳殿后随行,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一行人逃出了北京城。
袁世凯跪倒在光绪皇帝的床前,口呼道:“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来到城外,刘震雷和大刀王五商量后,准备率领手下一帮人,去天津投奔武师霍元甲。因为在霍元甲那里,有刘震雷的大哥闪电手刘震声。
光绪皇帝这几日在三十味安心绝梦粥的调理下,病弱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袁世凯进京的当日夜,光绪皇帝在寝宫内接见了被谭嗣同、康有为等心腹大臣一直就极力举荐的袁世凯。
大刀王五和刘震雷也邀请何永言和何小六,以及云中燕和雷三鸣等人同去天津。然何永言惦记济南府爱妻李梅儿的病情,就在感谢大刀王五的好意下,准备带领何小六和云中燕,以及雷三鸣回山东。
传言说明光绪皇帝的皇位岌岌可危,现如今皇上召见自己,高兴的是皇上对自己信任。不安的是一旦皇上被废黜,那么自己也就会和维新人士一样,必将受到牵连。
一行人就此分手,大刀王五紧紧握住何永言的手,言道:“何贤弟一路保重,目前官府捉拿你我,切忌先不要回家,有事就到天津找我。”
这一次袁世凯进京面圣,内心也是欣喜中又存在着很大的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宫廷里的传言:一是说光绪皇帝已默许维新人士,采取非常措施围杀慈禧老佛爷,并杀尽老臣。二是说下个月老佛爷和光绪皇帝一道去天津阅兵,届时将废黜光绪的帝称,另立新主。
何永言道:“总镖师放心,我回山东是去找爱妻李梅儿。”
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基本上改变了清朝军队以刀、马、枪为武器装备的特点,从而成为了清朝末年新式军队发展的基础。袁世凯小站练兵有功,两年后的一八九七年,被提升为直隶按察使,但仍专管练兵事宜。
大刀王五道:“如此,何贤弟你们就一路保重。”
三年前的一八九五年,袁世凯得到李鸿章和荣禄的推荐,到天津的小站,以当时的“定武军”十营为基础,又从天津武备学堂中挑选百余名学生任各级军官,聘德国军官十余人担任教习,依照德国军队的编制,组建了“新建陆军”,也简称新军。
大刀王五等各位英雄好汉,一一抱拳辞别而去。古道上秋风四起,夜色下新月西坠,何永言和何小六跟随云中燕和雷三鸣南下直奔山东。
光绪皇帝接到谭嗣同的秘密奏折以后,也就传旨给天津小站的袁世凯,让他速速进京面圣。
西去的月亮在秋风下,明晃晃地把古道照亮。何永言想起济南府的爱妻李梅儿,就忍不住黯然神伤,眼睛里也一阵湿润。
上一次咱们曾经说道,光绪皇帝被老佛爷监视软禁居住,他就秘旨给康有为、谭嗣同、林旭、刘光第等人,商议如何摆脱老佛爷控制的事情。当时谭嗣同执笔给光绪皇帝上了一份秘密奏折,希望皇上笼络住袁世凯,让掌握新军大权的袁世凯保护皇上。
此时唯有离开京城的小六,月光下的古道上欢快的跑着,伴随西起的秋风,扯开嗓子,粗声粗气中以山东大鼓的腔调唱道:
何小六跳下鬼将台是死是活;王结巴他们哥几个又会如何走下鬼将台?咱们先按下不表,因为目前的京城宫廷里,老佛爷和光绪皇帝的争斗,由于袁世凯的介入,局势上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俺家住在曹州府
何小六说着话,双手抓住海东青的双腿,也就跑几步到鬼将台的边缘,一纵身带着蒙住脑袋的海东青,就跳下了鬼将台。
红衣红裤红灯笼
何小六说道:“大家都放心,你们就等着我鬼将台下的好消息吧。”
大哥善良朱大海
花子布头道:“那好吧六爷,您慢点。”
二哥铜头杨太平
何小六道:“你们哥几个就放心吧,等我下去后,永定河里的水要是很深,我就招手,你们就接着往下跳。要是水很浅,跳下去后会把人摔伤,或者摔死。那你们就不要跳了,我就赶紧回北京城,找人拿绳子来救你们。”
三哥神医何永言
王结巴道:“那也好六爷,您好赖会些功夫,再加上有这海东青煽动翅膀,助您一臂之力,也许鬼将台下,不会发生危险。”
四哥云中孙美名
何小六道:“没事的帮主,我来吧,咱们得赶紧回去。我三哥这好几天了见不到我,他肯定早着急了。”
五姐霹雳火凤凰
王结巴道:“六爷,还是我来吧,让您承担这如此大的风险,我于心不忍。”
俺烧饼神拳出山东啊
何小六说道:“我这一次可以从鬼将台上跳下去了,有这一只鹰抓着,即使鬼将台下的水浅,也不会摔伤我。”
兄弟姐妹有神助哎
王结巴和其他哥几个,这时候也都开心的跑出来,看到这只海东青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皮毛无损,且身形矫健,钩爪锋利,绝对是鹰中的名门贵族海东青。于是,都开心地笑了。
黄河两岸保太平嘿
好一个何小六,紧跟着身体仰抬,只一把就抓住了海东青的小腿。海东青紧急煽动翅膀,带起何小六就走。这时候花子大黄也已经爬起来,帮助何小六首先用布衣蒙住了海东青的眼睛。那“唧溜、唧溜”乱叫的海东青,也就挣扎着不飞了。
大家同出加把劲哎
何小六仰躺着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仿佛如天塌一般砸向自己,接着就看到海东青黑色的爪子,抓住假“油子”,就要升空。
江湖那个传颂嘿——
今天鬼将台上还真不错,有一只小鸟儿左右忽闪着翅膀,一前一后的来回飞动。且还不住声地发出“吱儿、吱儿、吱儿……”的叫声。海东青在天空上兴奋地煽动翅膀,待它飞到鬼将台正上方后,就两翅膀一并,尾巴朝天后,急速如闪电般直冲何小六手中摇摆不停的假“油子”而来。
兴我中华杨美名啊……
一直在鬼将台上空高飞的海东青,不见了鬼将台上的人影,也就准备飞下来看看。因为这鬼将台,是它长期以来,休息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