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引得李逵说媒不带黑
那个张飞说媒在黑夜头
送来的礼物是黑布头
这个黑老包过来做媒证
三言两语媒说到黑
黑面黑小子、黑妞就把黑眼丢
选择了一个黑道日子取黑妞
黑小子、黑妞黑滩头见
雇了八个煤铺掌柜的抬黑轿
右手拿了个黑笼头
还有八个黑吹手
黑小子左手拿着黑鞭杆
这个取亲的太太本是那个黑面的猪八戒
过来一个黑小子放黑牛
哎呀呀送亲的那位怎是一个黑马猴
黑妞妞我在黑滩头里挑黑菜
走黑街
跃过五里黑沙沟
跃黑巷
走过这个三里黑沙地
抬到了婆婆家的黑门楼
右手拿个黑把镰刀头
婆婆出来赛墨染
黑妞我左手挎起个黑篓斗
女婿出来黑不溜啾
一到黑了我就转回头
小姑子出来黑麻子
也请黑爹、黑妈您放心
小叔子出来赛车轴
女儿我干活下地要到这个黑滩头啊
黑妞妞下了这个黑布轿
黑爹、黑妈不用愁哇
有一条黑煤口袋忘在了轿子里头
黑妞妞上前开言道
黑妞妞进了这个黑当院
愁得这个黑妈吃不下半拉黑面大窝头
不住得黑眼往桌上瞅
愁得这个黑爹吃不下半碗黑米饭
就见桌上有黑砚台和黑香斗
还没见那黑小子来把亲求
香斗里边盛的是黑豆
黑妞妞长到二十五六岁哎
黑妞妞上前拜两拜
黑妈妈他就坐月子养个黑妞妞
黑小子跪在地上咕叽咕叽地磕黑头
一场黑豆啊没收完哎
拜罢了天地天已黑
公母俩啊上场就把那个黑豆收
进了黑屋的黑妞妞
日没西山那个黑黑呦呦
就看屋里是黑梁、黑柱、黑木头
花子刘使劲儿敲几下大鼓,也就以山东大鼓特有的嘶哑嗓音唱道:
黑席、黑被、黑枕头
花子刘停顿一下,打鼓槌在鼓上打着花儿,一阵快速悠扬的大鼓声过后,花子刘说道:“俺这个句句黑,就是每一句书词都要带有黑字。那位窑工大叔又该问俺了,难道你的句句黑,还有俺窑工的脸黑、手黑、头发黑?我的大叔哎,到底是谁的黑,您就先听俺满满唱来。”
黑妞妞脱去黑裤、黑衣、黑兜兜哎
今天的表演太精彩了,最后的压轴戏是花子刘的山东大鼓《句句黑》。就见花子刘走上大戏台,手敲大鼓说道:“句句黑,句句黑,要是有窑工大叔问我啥叫句句黑?”
就只见浑身雪白肌肤的黑妞妞
就看大戏台上的花子布头,手拿一块儿破布头儿,手中三揉两揉,布头就没有了。两手空空的他面对大家,然后等观众再次看到他手中又有一条布头的时候,他一拉动手中的布头,却从手中拉出一只灰麻雀来。接着他大戏台上一扬手,那麻雀扑棱棱的就从他手中飞走了。
掀起那个黑被窝哎用黑眼珠往里一瞅
花子大黄和花子二黄演出结束后,该轮着花子布头的变戏法出场了。他一看大黄和二黄的鸟戏吸引人,自己也就把以往最擅长的布头变手绢,换成了布头变麻雀。
我的黑妈哎
花子大黄的口技善于模仿各种动物的鸣叫,就听麻雀的叽叽喳喳、燕子的吭吭唧唧、母鸡下蛋的咯咯嗒,公鸡打鸣的仰头高歌,以及鸭子走道、大鹅戏狗、小鸡吃食、孤雁哀鸣等等惟妙惟肖的声音下,二黄表演着各种动物鸣叫时的姿势,直逗引的人们开怀大笑。
就只见、就只见黑被窝里有一位窑工黑大叔
窑工们一看花子二黄的表演,全都是高声喊好,花子二黄也就表演的更加卖力。花子大黄一看弟弟的表演更能够赢得窑工们的掌声,就干脆把弟弟推到戏台的中央,然后自己走到戏台一角儿去说单口相声。就这样花子二黄前面身体表演,花子大黄在戏台的一角儿,以单口相声的口技吹奏,来指挥二黄的行动。
他呀他叫黑煤球
花子二黄都走到戏台的边上了,可是窑工的喊声中,却让他下不了台啊。花子二黄在戏台一角直挺挺地干站着,心想窑工们不让自己下台,但是也不能够一个人在戏台上老是干站着啊,这样多尴尬啊。于是,他就用动作模仿着花子大黄说的话,在戏台的一角表演起来。
花子刘的山东大鼓《句句黑》一唱完,台下的窑工们都是齐声喊好。四位花子的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神涧煤窑的总管亲自奖赏给四个人,每人二两银子。四位花子这个高兴啊,心里说我们以后要是常到这窑上来演出,就不必做花子去乞讨了。
嗓音失声的花子二黄也就往台下走,准备休息去。然而台下的观众却不干了,心里说这花子二黄太可爱了,别走啊,于是窑工们都大喊道:“不要走啊,继续台上表演啊。”
演唱结束后四个人加上何小六,也在神涧煤窑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当晚五个人就住在了窑工们集体睡觉的大通铺上。
花子大黄接着说道:“我想让我弟弟下台休息、休息,我给大叔们说个单口相声。”
第二天天一亮,窑上的柜头,就招呼着窑工们去下井。
戏台下的窑工们看着好玩啊,心说这哥俩的节目太有意思了。
何小六和王结巴,还有其他四位花子睡得正香,也被柜头的木棍敲醒。何小六问道:“干嘛打我啊,我还没有睡醒呢。”
花子二黄站在戏台上也着急啊,听哥哥对窑工们说窑工大叔,实在对不住等等的话时,他着急也想说话。可是一着急的他,刚才还仅仅只是嗓音嘶哑,现在倒好,却嘴唇乱动,然而嗓音失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柜头大骂道:“小崽子,赶紧给我起来下窑挖煤。”
花子大黄拉着花子二黄走上大戏台中央,二人就先对戏台下的窑工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花子大黄就说道:“窑工大叔们,实在对不住,今天我弟弟嗓子哑了,说不了相声了。”
王结巴和花子刘,以及花子布头和黄家二兄弟也起来了。王结巴冲柜头说道:“他是和我一起来演出的,不是你们挖煤的窑工。”
花子二黄嗓子哑了,说不了相声,但是节目还得要继续表演下去。
柜头一棍子打在王结巴的后背上骂道:“臭要饭的,演出的怎么了,演出的也得给我挖煤去。”
戏台下的窑工都在等着节目演出呢;花子大黄嗓子虽然不哑,但是他一个人无法上台表演相声啊?
王结巴道:“我们也不演出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王结巴演出过后,下一个节目是花子大黄和花子二黄的相声。然而今天不巧的是,由于白天长途的奔波,花子二黄的嗓子恰恰哑了,无法和花子大黄配对说相声。
柜头嘿嘿一笑道:“想走,你们走哪儿去?”
王结巴的“莲花落”演唱,让窑工们齐声喊好。特别是他手中挂着铃铛,拴着红布条的哈拉叭,在王结巴前后走动,左右摇摆的步伐下,更是不时地引着戏台下窑工的大声喝彩。
花子布头道:“我们回北京城啊,你们还要留下我们干嘛?”
丁郎刻木记挂着爹娘
柜头哈哈大笑道:“还想回北京城,你们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一字添笔念个“丁”字儿
王结巴道:“啥、啥规矩啊?”
土地爷扑蚂蚌——他着了慌
柜头用棍子一敲大通铺的床沿道:“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真不知道家有二两粥,不来门头沟。来了门头沟,三年不许走的规矩啊。”
二字添笔念个“土”字儿
王结巴道:“我们听说过这话,但我们是受杨老板的请求,到这儿来演出的,不是来挖煤的。”
齐天大圣美猴王
柜头说道:“不是来挖煤的好啊,那你们就在这里学习、学习挖煤。”
三字添笔念个“王”字儿
何小六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走哥几个,甭理他,咱们拿好东西,回北京城。”
泗州城水母找夫郎
柜头骂道:“想走,可是没有那么容易。”说着话一招手,就跑进来十几位持木棒和大刀的打手,全围住了这哥几个。
四字添笔还念“泗”
何小六举拳就要打,王结巴一把拉住何小六,对柜头说道:“大叔,有话咱们慢慢说,我们确实是要走,您不让我们走,您也给说出个理由来。总归不能够平白无故的,就给我们留在这里挖煤吧。”
伍子胥保驾过长江
柜头道:“想走也容易,每人拿出二十两银子,你们自可走人。否则,就要在这里挖三年煤,当然了,这三年里也亏不了你们。咱们这窑是外国人投资办得,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挖的煤多,就挣得钱多。绝对要比你们当花子乞讨,要强得多了。”
五字添笔还念“伍”
王结巴道:“我们确实还有事情要做,真的要走,只是不知道你为何让我们留下二十两银子再走?”
大刀关胜美名扬
柜头哈哈一笑道:“小花子,我们这里挖煤的人手少,招不到挖煤的窑工,就从外地买人来挖煤,你们是被杨老板卖到这里来的。”
六字儿添笔念个“大”字
王结巴惊讶地问道:“什、什么、什么,我们是被杨老板卖到这里的?”
田三嫂分家打过皂(灶)王
柜头说道:“对呀,你们是杨老板介绍来的,他每介绍一个人来,都要从我这里拿走二十两银子。”
七字儿添白念个“皂”字
王结巴这时才明白过昧来,心说这天合顺煤栈的杨老板你也太黑心了,我不就是拿了你一百两银子吗!你倒好,却又把我们六个人卖到这门头沟挖煤来了。六个人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你还从我们身上多赚了二十两银子,杨老板啊杨老板,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等我回到京城以后,非得给你的煤栈砸了,才可方解我的心头之恨。
公道人儿数宋江
柜头的此时也看出这王结巴,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头来了,于是手中的木棍子,劈头盖脸就打到王结巴的身上,骂道:“还他妈愣着干嘛,带着他们赶紧给我下窑。”
八字儿添笔念个“公”字儿
何小六勃然大怒,一把抢过柜头手中的木棍,举手就要打。此时,那十几位持木棒和大刀的打手,全围住何小六,把大刀架在了何小六的脖子上。
丸散膏丹药王先尝
王结巴一看何小六脖子上架着钢刀,心想咱们即使能够打得过这十几位打手,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门头沟,咱们也不好跑的出去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还是先忍一忍再说吧。
九字儿添笔念个“丸”字儿
王结巴想到此,也就大喊道:“柜头的,赶紧住手,我们哥几个这就下窑挖煤去吧。”
赵匡胤千里送京娘
何小六不容柜头的说话,一把抓住脖子上的钢刀,先就对王结巴喊道:“王帮主,不行啊,咱们得赶紧回北京城,我三哥找不到我,就该着急了。”
十字儿添笔念个“千”字儿
何小六此时,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三哥何永言。他那手抓钢刀的手一使劲儿,就把那大刀片儿给折断了。几个打手大惊失色,王结巴却是分开几位打手的包围,“扑通”一声先就跪倒在何小六身前说道:“六、六爷,您就忍一忍吧,咱们是走不出去的,不如先去挖煤,好赖也能够混碗饭吃。”
十字儿写出来一横一竖站在中央
何小六怒气压了再压,柜头的也就赶紧劝道:“还是这位王帮主想得开,这位小兄弟,你就听你们帮主的,好好在这儿挖煤吧。这挖煤虽然苦点、累点,有些危险,那总比你们要饭好啊。”
九字儿写出来是金钩独钓
王结巴道:“六爷,千万别打架,就听柜头的,咱们挖煤去吧。”
八字儿写出来分个阴阳
何小六一把拉起王结巴,王结巴也使劲儿抓一把何小六的胳膊,赶紧给他使一个眼神道:“六爷,咱们就忍了吧,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是你跑了,我们哥几个怎么办啊?”
七字儿写出来凤凰单展翅
何小六也就点头说道:“好吧王帮主,六爷我就先听你的吧。”
六字儿写出来三点一横长
柜头的开心大笑,说道:“这才像话吗,你们哥几个赶紧随大伙儿到窑下挖煤去吧,记住喽,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五字儿写出来半边儿俏
柜头的一招手,走过来一位身穿黑色窑衣的窑工长头,就带领着王结巴他们一行人到窑口去了。
四字儿写出来四角四方
这神涧煤窑乃是中外合资的机器窑,这机器窑的窑口和土窑不一样。土窑是山坡上挖个斜洞就是窑口,窑工们要步行下窑。而机器窑的窑口是做成直井筒,用锅炉蒸汽为动力的的机器,牵引内装有罐笼的槔车上下窑。
三字儿写出来竖着瞧好象“川”模样
光绪年间的门头沟煤窑,土窑有一百多座,但是机器窑仅有两个,而这神涧煤窑也就是其中的一个。
二字儿写出来上短下横长
王结巴和何小六等人,有窑工李长头每人发了一个窑帽和窑灯,就坐上井口的罐笼,随着槔车的下降来到了井底下。
一字儿写出来一横长
井底下东西南北方向,各是四面石门,走进石门内就是煤巷。这神涧煤窑的四面煤巷,每一条煤巷都要比大的土窑,还要大个好几倍。机器窑所用窑工,采用包工柜制度,每柜至少一百人,领头的叫做柜头,他负责自己柜内窑工的工资和饭食住宿等。
首先上台的是王结巴,他手拿哈拉叭,给窑工们表演的是“莲花落”小段“十个字”。就看大戏台上的王结巴,此时完全没有了结巴之语。他一边摇动哈拉叭,就在一段夸赞门头沟窑工的开场白过后,唱道:
这神涧煤窑共有十位柜头,也就是说每面石门内的煤巷内,就应该有两到三个柜的窑工在挖煤。这也足可以说明,神涧煤窑在当时的门头沟,完完全全是一座大的煤窑。
当日晚上,王结巴一行人在门头沟的圈门大戏楼上,进行了演出。
王结巴他们随李长头走进了煤巷内,他们头上戴着用布缝制的,平顶类似于出殡之人戴的孝帽样子状的窑帽。窑帽上的额角处,挂着一盏白锡制作的,形状像茶壶样子,头大底小,俗名叫做“王八灯”的窑灯。
一行人说着话,太阳也就沉入到远山之中去了。叮叮当当的驼铃声中,他们也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来到了门头沟的神涧煤窑。
煤巷内,几个人随李长头去采煤区,他们走着、走着,就听到前方有“轰隆、轰隆”的隐隐声响传过来。李长头停步细听后,对几个人说道:“不好,前面的煤巷好像是透水了。”
颜大富哈哈大笑道:“好啊小花子,只要你愿意学,颜大哥我会把家传打鹰的手艺,毫不保留的都交给你。”
王结巴他们几个人,也不懂透水是怎么回事。就看李长头的话音还没有落,就有窑工在煤巷里奔跑着大叫道:“透水了,快点跑啊——”
王结巴紧走几步,殷勤地抢过颜大富手中的骆驼绳子,对颜大富道:“是的颜大哥,这等明天,我要好好给您学一学打鹰的功夫。”
“轰隆、轰隆”的水声传过来,黑漆漆的煤巷里,直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特别是这几位第一次到窑下来的王结巴等人,更是感觉到阴森恐怖。
颜大富道:“那是自然的了,这打鹰可是一项复杂的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油子’和‘虎不拉’,你们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吗?还有那‘鹰铺’和鹰网的选择,这里面都有着很深的功夫。说实话,这鹰要是好打,大伙儿还不都打鹰去了。”
“轰隆、轰隆”的水声下,已经有水漫过来,浸湿了几个人的脚面。
何小六道:“这打鹰还真是挺麻烦的。”
王结巴和何小六等人扭头就要往回跑,李长头大喊道:“不要回去,煤巷内只要一透水,那竖井里的石门早就关闭了,我们原路是回不去的。”
颜大富道:“打鹰要有专门的‘鹰铺’之地,提前下好打鹰的网。用‘油子’吸引鹰来,待鹰抓‘油子’的时候,‘虎不拉’一报警,就赶紧拉动机关,弹绳将网打出盖在鹰的身上,方可将鹰捕获。”
王结巴道:“干、干嘛封闭石门啊,这不是想让我们死在窑里啊?”
王结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那、那颜大哥,这海东青到底该如何捕捉呀?”
李长头道:“封闭石门,是怕大水淹了整个煤窑,此时我们只有从附近的土窑走出去了。”
颜大富不屑一顾的语气道:“怯,要不然啊,你们俩什么都不懂,还要说去捉海东青。这海东青是到鹰窝里去抓的吗;你们以为打鹰就像抓鸡呢!”
几个人离开机器窑高大宽敞的煤巷,走进了一条低矮的用柳木柱子支起来的小巷后,就看不到脚下的水了。
何小六道:“听颜大哥您这么一说,看来这海东青是无法捕捉的了。”
李长头前头走着骂道:“都是你们这几个死鬼,一进窑来,就带了晦气。这都秋天了,早过了多雨的季节,也不知冒出来哪门子的水。唉,这几天的活,算是白干了。”
颜大富道:“甭说你们上不去,就是我爸爸,我爷爷他们捕鹰的时候,也没有上去过鬼将台。”
王结巴说道:“李大哥啊,你也别骂我们,实话给您说,我们是被人骗到窑上来的,根本就没有干长久的意思。”
王结巴道:“怪不得海东青要在那里安家呢,看来这鬼将台我们是上不去的了。”
李长头低头哈腰,往前走着,回头道:“不想干,那就跑啊。”
颜大富道:“鬼将台,鬼将台,神鬼点将之台。那个地方一是凶险的悬崖峭壁无人能攀;二是鬼将台上夜间常有莹莹鬼火,狂风吹之不散,且有狼嚎鬼哭的声音,在轰隆、轰隆的风声中传出来,好似有千军万马的阴间鬼兵,在那里聚会。所以,老人们就说那是鬼将,在那里点兵呢。”
何小六身材矮小,走在这低矮的煤巷里,不用低头哈腰的他,就靠近李长头身边问道:“大哥,我们要是跑,您不管我们?”
何小六道:“颜大哥,那个地方干嘛叫鬼将台啊?”
李长头道:“我也是一个臭干活的,我管你们干嘛。你们跑吧,只要能够跑得出去,就别回来。”
颜大富道:“那个地方除了鬼,就根本没有人能够上得去。”
花子布头在后面问道:“大哥,那我们跑了,您不怕受牵连?”
何小六问道:“颜大哥,这鬼将台有什么凶险?我们要去,能够上得去吗?”
李长头哈哈大笑道:“受什么牵连,这窑内只要是有透水的事情发生,淹死十个八个的人,那都是小菜一碟。”
颜大富道:“也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就是百花山的鬼将台上。”
何小六道:“那我们跑了,您就告诉柜头的说,大水把我们给淹死了,行吗?”
王结巴道:“难道海东青还会住在阴曹地府不成?”
李长头道:“废话,我不说你们被大水冲走淹死了,我那不是等着挨揍吗!”
颜大富哈哈一笑道:“哈哈哈,我为海东青保什么密啊!实话给你说,我不告诉你海东青住在哪个山头,我是怕你过去送死。”
王结巴问道:“大哥,我们这跟您走出去,上面的小土窑上,能够跑得了吗?”
王结巴道:“上不去山,咱们可以在下边看一看吗,难道颜大哥还会为海东青保密!”
李长头道:“跑不了,这附近的土窑出口,全都在门头沟之内。你们要想跑,最好是找到天然的溶洞,进入百花山,从百花山绕道永定河旁的京西古道,方可逃出门头沟。”
颜大富道:“逮海东青,就你,我就是把海东青住在哪个山上告诉你,你也上不去那山。”
花子刘沙哑着嗓音问道:“李大哥,这里从前有人跑出去过吗?”
王结巴道:“就是,就是。只不过颜大哥,我这次来门头沟,还确实是想逮一只海东青回去。”
李长头道:“跑出去,那可是太难了。只听说早些年有位小伙子新婚后不久来门头沟挖煤,也是像你们这样被骗来的,他想家中的媳妇。于是就顺着小煤巷,找到了天然的大溶洞,到了百花山上后,道路的尽头却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又原道回来了。”
颜大富道:“这你算说对了兄弟,一只海东青每天都要喂四五只麻雀,有这四五只麻雀,你这一天的饭食也差不多够了,还去当花子干嘛!”
何小六问道:“回来后怎么样了?”
王结巴道:“不是,不是,我哪有闲工夫玩海东青啊。您就是给我一只普通的鹞子,咱这要饭的花子,也养不起啊。”
李长头道:“回来后让狗给吃了。”
颜大富看一眼王结巴,问道:“怎么着兄弟,你还想逮一只海东青玩玩?”
王结巴道:“那这帮柜头的,也真是太黑心了。”
王结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一个劲儿陪着不是道:“对不起颜大哥,对不起,您接着说,您接着说。”
李长头道:“黑心?如果不黑心,谁还听他的,还不都跑了。”说着话停下脚,喊道:“先歇会儿。”
颜大富看王结巴打断他的说话,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海东青住在哪个山上,我就是不告诉你。”
大家都停下,聚拢在李长头身旁坐下,就听李长头道:“你们几位要是想跑,就不要跟我走了。”
王结巴有些着急,打断颜大富的说话,急不可耐地问道:“颜大哥,这海东青具体在哪个山上住着啊?”
王结巴问道:“李大哥,那我们往什么地方走,才能够找到天然的溶洞?”
颜大富道:“你要问我海东青生活在什么地方,那你可是问对人了。实话给你说兄弟,这海东青的窝,一般很少被人发现。原因是它飞得高,窝建在山高处,人也上不去。就是说有人顺着悬崖峭壁爬上去了,你还别让海东青看见,只要被它看见。海东青不把你的眼睛啄瞎,也会把你吓得从悬崖峭壁上摔下来。一旦落入山涧,那是必死无疑。你想一想,这……”
李长头道:“前面就有一个废弃多年的煤巷,据说还是大明朝时候开采过的煤巷,你们一会儿钻进去试试看吧。记住,往有水的地方走,有水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溶洞。”
王结巴兴奋的表情下,口也不结巴了,高兴地问道:“颜大哥,这海东青生活在哪座山上啊?”
王结巴道:“那好吧李大哥,我们这就赶紧走,您能否先送我们一段?”
颜大富道:“那是当然了,想当年我们家祖上也是内务府鹰狗处的鹰户,每年都要交鹰几十只给朝廷。我对于京西门头沟的每一处山头,近到九华山,远到妙峰山、百花山,哪里有鹰,何处有鹞,自是一清二楚。”
李长头点头道:“好吧。”说着话起身,从怀内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王结巴道:“兄弟,这个火石和火镰你拿着,窑灯要是灭了,这个用得着。”
王结巴道:“听、听颜大哥一席话,好像颜大哥对这海东青很了解似的。”
王结巴接过包有火石和火镰的油纸包,小心揣进怀里,就起身跟随大伙儿往前走。煤巷又拐了一个弯儿,洞顶更加低矮,几个人几乎是匍匐着爬行。又爬了一段路,就看到一堵巨大的石块儿挡住了去路。
颜大富道:“小兄弟,海东青这种鹰飞得很高,且身体矫健,钩爪锋利,眼睛敏锐,专食人眼球,很难捕捉。就是捕捉到一只海东青,猎人也往往要搭上自己的一双眼睛。如此一来,得不偿失,海东青也就无人可捕获了。”
堵住道路的石块面前,空间还算是宽敞,几个人就在忽明忽暗的窑灯灯光下,依稀见到大石块上,刻有这样一些字:“凿石采煤,山腹之间,窑连神涧,遇石即止。”
何小六问道:“颜大哥,这海东青不就是一只鸟儿吗,有什么不好逮的?”
李长头就对几个人说道:“采煤的煤巷,到这里也就基本上算是没有了,再往前走,穿过一条小煤巷,就是神涧了,也就是天然的溶洞,我也只好把你们送到这里为止了。”
颜大富慢悠悠拉着骆驼,仰头看着远天道:“当然是真的了,要是好捕捉,我还干这拉骆驼的活干嘛!”
王结巴道:“那好吧李大哥,我们接下来还能够走多远,才能够到百花山?”
王结巴问道:“颜、颜大哥,听说这海东青不好捕捉,真的、假的啊?”
李长头道:“实话给你说兄弟,你看这巨石的一旁有个洞口没有,从那里进去往前走,就可以到神涧内,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去过。至于说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出神涧,找到出口到百花山,我就更不知道了。”
颜大富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就更不懂了,这天鹅在淡水里生活,爱吃珠蚌,而珠蚌里往往会有珍珠。天鹅吃了含有珍珠的珠蚌以后,就会把珍珠留在它的嗉囊以内。让驯服好的海东青捕捉天鹅,就可以得到珍珠,这也是海东青的昂贵之处。”
王结巴道:“那好吧李大哥,我们哥几个也就走了,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王结巴不会忘记李大哥的大恩大德。”
何小六也跑过来问道:“人家都是用鹰逮兔子,捕捉天鹅干嘛用啊?”
李长头道:“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们就走吧,记住千万别回头,回来就是死。他们这神涧煤窑有外国人撑腰,打死个窑黑子,就如同碾死只蚂蚁。如果你们哥几个有不愿意走的,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
颜大富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兄弟,实话给你说,这海东青能够捕捉到天鹅。”
王结巴看看何小六和黄家兄弟,以及花子刘和花子布头,他们都是摇摇头。于是,王结巴也就对李长头道:“李大哥,我们兄弟六人同来同走,甭管前面有何凶险,我们都一块儿走走看看吧。”
王结巴道:“哎呀,一只鸟儿,怎么就卖那么多钱呢?”
李长头道:“那好,祝福你们好运,将来走出去,想着你们李大哥啊。”
颜大富道:“是呀,这只海东青太漂亮了,要是逮着拿到鸟市上,或者送到东安门的鹰狗处,怎么也能够卖个百十两银子。”
王结巴说好的,一行人也就辞别李长头,从刻有字迹的大石块儿一侧,又钻进了一个小煤巷。
目前随着骆驼队伍,行走在去门头沟道上的王结巴,一听拉骆驼的颜大富说起海东青,他就兴奋地跑到颜大富跟前,问道:“颜、颜大哥,您说刚才的大鹰是海、海东青?”
小煤巷内曲曲弯弯,看来是以前挖煤时开采后,因为见不到煤层,就一直很少有窑工来过。
杆子头马王爷要给老佛爷送礼海东青,王结巴一听就明白,自己如果要是想当哈拉叭帮的帮主,找到一只海东青。那么,就必须要到京西门头沟的山林里去捕捉。即使说杨老板不要求他到门头沟的窑上去演出,他也要离开北京城,准备到门头沟来捕捉海东青的。
这煤巷内突出的石块儿不是硌着脚,就是碰到头。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前进,走着走着,又拐过一个直弯后,洞内的风就大了起来,几个人头上的窑灯全都熄灭了。
晚清末年,玩鹰极盛,但是玩鹰人手中之鹰,不外乎是苍鹰、黄鹰、鸽鹰、鱼鹰、座山雕,松子、白熊、细熊、鹞子、跺子、燕松、青毽子和黄毽子,以及土鹘,也就是隼等等品种。可以说当时整个北京城,包括内务府的皇家鹰狗处,几乎就见不到海东青。
黑漆漆的煤巷内,几个人迎着风继续前进,接着就听到黑漆漆的前方有流水的“哗啦、哗啦”声,吹过来的风有些腥味,洞里的空间也感觉到愈来愈大。等到风小的时候,王结巴掏出怀里的火镰和火石,打着火点起头上的窑灯时,视线所及眼前的景象,他们几个就有些大吃一惊。
鹰狗处有专门的鹰户负责捕鹰,据说要是能够为鹰狗处捕到一只海东青,可以赏银五十两,毛清布二十匹。当时白银一两约合现在的人民币二百元,五十两白银就是一万元人民币。一只鸟儿的价值,还不算二十匹毛清布,就能够价值一万元人民币。由此可见海东青的昂贵,非同一般。
这几个人自从槔车内走下煤窑来,一直是在曲曲弯弯的煤巷内行走。然而,此时眼前展现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天然的大溶洞。这个大溶洞足足有五间房子大小,而这个宽敞的大房子内,还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的对面,有细小的水流,从石壁上流出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下流进水潭内。
清廷内务府设有鹰狗处,专门为皇上选拔饲养的猎鹰、猎狗。在西直门外的法华寺,还建有专门驯养鹰狗的场子。据说每只鹰一天的饭食定量是十两羊肠子,每只鹞子一天饭食的定量是六只麻雀。
目前王结巴他们几个人明白,此时,完全可以说是脱离了窑工们以前开采的煤巷。但是,当他们真正走进这天然的大溶洞时,他们却又找不到了前进的洞口。难道是他们走错路了,还有别的煤巷通往神涧?
每年秋季,庄稼收割完毕以后,苍茫的京郊野外,一望无际的旷野里,皇上身披盔甲,骑马肆意驰骋。而在皇上马前身后,架鹰牵狗的、保驾护卫的、埋锅造饭的、唱歌表演的等等随从人员,每次打猎都有上万人之多。
因为他们明白,只有找到神涧,才有可能走进百花山的山腹内;才有可能逃离门头沟神涧煤窑;才有可能回到北京城去。
满族人生活在关外,骑马打猎本是他们生活中的习惯。后来入关以后,这种习惯一直保留下来,也慢慢演变成为了一种习俗。京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皇家建有专门供皇上打猎的围场。
空荡荡的天然大溶洞内,面对无路可走的一汪水潭。王结巴和何小六几个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一想后退无路,回到神涧煤窑就是死。然而前进,此时却又无路可寻,王结巴也就大喊一声道:“老天啊,我们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