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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公园之二

“没有了,事故发生之后,我在收养所住的那段时间,自行车还放在沼井崎市的家里。但是后来从东京再回去的时候,房子连同妈妈和哥哥的所有物品都被处理掉了。现在我住的公寓也很狭窄,我只带过来了一些文件……这样是不是又不好办了啊?”

正说得起兴的由纪名,语调一下子又变得低沉了。

“不……和保险公司沟通的时候,有的话当然更好。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妈妈和哥哥现在其实是在哪里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是一点儿都没有吗?”

“原来如此。那个山地自行车现在还在吗?”

“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像榊原先生你说的那样,哥哥那时有在开车的话,那他为什么又要为了一个人出去方便而买自行车呢?汽车的话,不用面对面地见人,岂不是更加方便?总而言之,哥哥在事故当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失落或者沮丧什么的。事到如今,如果他真的还想着自杀的话,那么在很早之前,他就更应该已经这么做了。”

由纪名的回答很明快。

“嗯,当然送到了。哥哥在自行车送到之后,马上就开始骑了。他白天睡觉,傍晚开始骑车。”

像她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竟然没怎么上过学。学校教育到底是什么……榊原不禁一声叹息。

“后来这个山地自行车送到家里了吗?”

“妈妈和哥哥,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钱,该怎么生活呢?”

“这肯定没错。事故发生的五天前,戈恩突然死了。哥哥之前一直负责陪它散步,妈妈看哥哥能到外面去了,感到非常开心。戈恩死后,妈妈说再给他找一条新的狗回来,‘我可能暂时不想再和一条新的狗成为伙伴了。要不给我买个自行车吧,我好一个人出去的时候用。’哥哥这样回答了妈妈。”

看来应该跟她说一些更加现实的事情。

原来如此,事故发生的四天前,有一笔三万一千日元的网络购物消费记录。

“那,咱们再回到之前的话题好了。

说着,由纪名急忙把账单塞给榊原看。

“我把由纪名你到目前为止说过的话,大概整理一下。你听听看我有没有说错。由纪名的妈妈郁江,先是毒杀了自己的丈夫北川秀彦,在得到木岛医生的协助后,成功获得了保险金。紧接着,她威胁在给菱沼家当养女的由纪名放火杀害菱沼健一和美惠子夫妇,在获得火灾保险赔偿金的同时,夺去了菱沼家的财产。

“但是,在事故之前,哥哥才刚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啊。看,刚才的信用卡流水账单上写着的。”

“但是,她并不满足于此。郁江原本准备用伪造成坠楼事故的方法将由纪名杀害,不料误害了长女亚矢名。她将计就计,借着亚矢名的死,成功敲诈了房东一大笔赔偿金。再后来,她还是不死心,打算用伪装开车坠海事故的方法谋害由纪名,谁知却在现场踩点的时候犯了错误,开车从码头不慎坠入海中,同行的秀一郎和她一同淹死在了海里……我说得没错吧?”

突然,由纪名的脸,“啪”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嗯,没错。”

由纪名看起来无法立刻反驳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由纪名点了点头。

“怎么会……”

看着由纪名的反应,榊原继续说:

“秀一郎真的就一点儿自杀的理由也没有吗?他应该也有烦恼的事情吧。就算不是有计划性的母子同归于尽,晚上沿着海港开车的时候,就像疾病突然发作一样,突然就想去自杀了。”

“但是啊,问题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把这些内容说给保险公司或者其他第三者,真的妥当吗?保险公司听了这些内容之后,肯定能理解北川家的特殊情况。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他们会不会赔偿保险金则是另一码事。死者是之前骗过保险金的人,在杀人计划的试验阶段不慎造成了事故。保险公司听了之后,你觉得他们会答应支付保险赔偿金吗?”

想起来当初听表妹理惠子说过,由纪名是一个没有表情,也不会有任何内心波动的少女。但是,现在出现在榊原面前的由纪名,表情变化非常丰富。榊原对于在最开始听到她是个“家里蹲”的时候所产生的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感到有些经验主义。

“这样啊?”

她那没擦口红的樱花色的嘴唇在颤抖着,脸颊上的肉也紧绷了起来。由纪名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怕。她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还是其实心里早就已经这么想过了?榊原在当下无法立刻判断出来。

由纪名的肩膀沉了一下。

由纪名突然抬高了嗓音。

“而且,到现在为止一直生活在“茧”里的由纪名可能很难想象,不论何时走向社会,都是无法逃脱世人的目光和评判的。不到刑事责任年龄也好,或者是被妈妈威胁也好,由纪名放火杀死菱沼夫妇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当然,听了由纪名的话,同情你的人也会有的。不过,更多的人则会责难你,甚至是威胁你。”

“你是说哥哥想要自杀?”

由纪名低着头没有回话。

“接着上面的话说,秀一郎故意让车冲出码头掉到海里的可能性,也是不能否认的。”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她好像就在说:“我把真相说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干那种事情是被逼的,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她在这里没有说出真相的话,迟早会有更加痛苦的体验吧。

“原来是这样啊……”

“人说到底还是动物,会去欺负弱者,直到他们求饶为止。这些话如果被传开了,毫无疑问,由纪名一定会成为媒体的鱼饵。她在菱沼家和养父发生的事,妈妈屡次想要害她的事,媒体的那些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绝不会单纯地把由纪名当作是被害者。如果只是把这作为有趣可笑的故事传播开来的话,这倒也没什么。但是,一旦处理不当,由纪名则很有可能会变成有如杀敌祭旗的牺牲者。再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对我说的这些内容,今后还是咽到肚子里比较好,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

“是的,这种可能性也有的吧。虽然我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保险公司那边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无证驾驶是违法行为,因此造成事故而死的,保险公司是没有支付赔偿金的义务的。”

“那样的话,保险公司不就……”

“然后,因为我哥哥的操作失误,车掉到了海里,是吧?”

“嗯。保险公司可能还是不愿意赔偿。但是,对方也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别看他们看起来那么强硬,实际上他们应该不想到法庭上去争辩的。你今天带来的这张信用卡流水账单,我觉得可以作为和他们进行交涉的材料。”

“是吧。所以说,我觉得啊,在夜里没人的地方,秀一郎说不好可能真的是去练车了吧。毕竟你妈妈那么宠你哥哥。如果秀一郎说他想开车的话,你妈妈偷偷让他开车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是吗?这样啊。”

“我……真的不知道。”

由纪名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他们晚上开车去的是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一直生活在“茧”中的由纪名,是因为有经济头脑,还是因为不太懂怎么挣钱才这么想要这笔钱呢?榊原现在一点儿也读不懂这个女孩的内心。

“是这样没错……”

如果和自己的女儿见面了,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榊原心想。

“嗯,我知道。他一定也没上过驾校吧。但是,没有驾照也可能开车啊。在搬到沼井崎市之后,你妈妈不是和秀一郎每晚都出去开车兜风吗?”

“但是啊,如果最后真的顺利地拿到了保险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靠它生活。不决定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是不行的。由纪名现在是怎么考虑的呢?”

“哥哥没有驾照。”

榊原问由纪名。

话音刚落,由纪名就果断地摇了摇头。

“还没想好。”

其实,从一开始,榊原就对此表示怀疑。

由纪名抿着嘴,慢慢地摇了一下头。

“原来如此……我再问一句听起来比较奇怪的话。当晚开车的人,就真的不会是秀一郎吗?”

“嗯,我想着还是去学习吧。我小学都没坚持念完,大学应该更不行了吧。不过,我在收养所的时候听说了,想要上学的话,其实还有好多种途径可以选的。”

“哥哥不会游泳。他从小就讨厌水,连游泳池都不会去的。上初中的时候,一有游泳课他就逃课。因为我哥哥这样怕水,所以车刚一掉进海里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被吓得不轻了。他们是从车里逃出来了吧?妈妈在一片漆黑的海中到处游着找哥哥,想要救他。最后两个人都溺水而死了。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真的吗?榊原很是吃惊。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因为生病或者是父母的原因等其他理由,不去上学的孩子肯定也有很多的。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如果想要再进入学校学习的话,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的背景就会成为他们致命的障碍,让他们继续读书的愿望变得难以实现。

“榊原先生,你不知道那两个人平时是什么样子,问出这个问题也不过分……我再告诉你一个情况。我妈妈是在茨城县沿海地区的一户渔民家里出生的,从小就擅长游泳。在不需要救哥哥的情况下,可以说,她是绝对不可能在海里被淹死的。”

但是,这应该是教育专家探讨的问题。具体有什么样的方法,榊原是不清楚的。

稍微想了一会儿之后,由纪名缓缓地开口了。

“由纪名,你说想通过什么办法来学习呢?”

我看到了一双清澈透亮的意志坚决的眼睛。

“高中毕业同等学力认证考试,好像有这么个制度吧?只要是年满十六周岁的人,通过这个考试的话,就可以被认定为高中毕业了。即使之前没上过小学和初中,也可以拿这个证书去考专门学校和大学。我没有被老师教过,都是姐姐在家里教我读书的。收养所的老师跟我说这个考试不难,对知识水平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好好准备了,通过考试是没问题的。”

这个问题好像完全出乎了由纪名的预料。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可真的太好了啊。”

“有可能这话听起来很荒唐,你敢说你妈妈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想杀掉你哥哥吗?”

“但是,获得高中学历认证之后,考学这条路才是真正充满艰辛的。不论是专门学校还是大学,都是要和普通的高三学生一起参加考试。我只是自学课本而已,远远不够应付考试。去参加补习班或者是请家庭教师的学生,也都是有一定的能力才会被那些私塾接受的。像我这样的人,他们说不定会敬而远之的……”

“是的,我没怀疑过。”

“你想学些什么呢?”

“为了慎重起见,我问一句。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妈妈对秀一郎的爱吗?”

只是和她说话,榊原就已经能感受到由纪名的聪明了。先不论她的知识储备有多少,她的理解能力绝对不输给那些普通的高中生,甚至可以说是比他们还要优秀。由纪名是如何描绘自己的未来的?榊原只是出于兴趣,想着问问她看。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姐姐本来要去成英大学的理工学部的。”

“哥哥没有跟妈妈抗衡的勇气和胆识。要是麻烦的我不在了,只留下可爱的哥哥跟她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话,她肯定会很满意的。虽然妈妈总是想讨哥哥开心,不过,在哥哥的心中,妈妈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亚矢名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啊。你也想跟姐姐读一样的专业吗?

就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样,小猫从由纪名的膝盖上一下子就跳了出去。落在对面的地上之后,小猫头也不回地慢悠悠地走了,就像是在表示它今天的活动结束了一样。哎呀,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太现实了。

“嗯,我想试试看。但是,我没有姐姐那么聪明的脑子……”

由纪名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子向右一转,面朝着身旁的榊原。

“怎么会呢。我其实刚才就注意到了,由纪名平时是个很努力学习的人。看见你中指第一关节侧面磨出的茧子就全明白了。你平时肯定没少用功写字和做题吧。姐姐亚矢名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觉得由纪名是一定不会输给姐姐的。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我觉得不会的。”

由纪名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微张的双唇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嗯,原来如此。也许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她最爱的儿子难道不会因此而鄙视和讨厌她吗?”

这是榊原第一次看到由纪名的笑脸。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妈妈的一贯做法,她总想找个人当自己的共犯。姐姐、我还有木岛医生,都是她的受害者。在她看来,把周围的人变成共犯的话,自己就可以得到保护了。”

“不过啊,由纪名。开始我的侦探工作之前,有一件想要拒绝你的事情……”

“还有啊,如果你妈妈真的是要杀你的话,为什么踩点的时候还要带上秀一郎呢?秀一郎又不恨你,对吧?如果让秀一郎知道了她的计划,你妈妈也会感到很为难吧?”

是时候要进入正题了。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像觉得只要自己说出真相,世人就一定会相信她。

为了委托人的权益,收集和保险公司交涉用的材料,是侦探应当完成的工作内容。所以,如果要围绕着由纪名的身边的人展开调查的话,有必要事先获得其本人的理解。如果调查的项目里又增加了榊原的个人兴趣的话,那就更应该提前向其说明了。

由纪名用门牙咬了一下嘴唇。

榊原的语气突然间就正式起来了,由纪名面带惊讶地望着他。

“由纪名,你说的我已经很明白了。不过,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这话也很难让别人相信。而且,证据什么的先放在一边,你的这个说法可是有个大问题的。如果郁江是以骗保为目的,那天晚上她又是在为了之后的犯罪计划进行预先演练,结果操作不当葬身大海。你觉得保险公司听了这些话,会痛痛快快地把保险赔偿金给你吗?”

“我可以说实话吧?其实,由纪名告诉我的这些内容,都让我觉得很有冲击感,我一时还没办法全都相信。”

由纪名说:“他们认为事故很不自然,是因为在说明这个事件的时候,并没有把我妈妈的真实意图考虑进去。妈妈其实是想用伪造事故的方法把我杀掉的。别说是大海了,我就连游泳池都不会去的。她的计划一定是把不会游泳的我扔在海里,自己游着逃走……谁知道在踩点的过程中,一不小心马失前蹄,她先掉到海里淹死了。”

“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让保险公司感到困惑的是,这个事故的发生实在是很不自然,关键是到最后也没有打捞到二人的尸体。”

由纪名脸色一变。

“不过,这次保险赔偿金的争论,如果只是停留在是自杀还是事故的问题上的话,保险公司是不会这么较劲的。因为,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是自杀。他们又不是背负了巨额债务,而且郁江和秀一郎都没有买人身损害保险这个事实,是完全可以证明他们并不是为了骗保而试图伪造事故的。”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都怪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太差了。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些内容真的太令我感到震惊了。”

“是的。抱歉,是我不好……当然,找到这份账单也是很重要的。”

由纪名还是一脸不满的表情。

“但是,让我找证明妈妈生前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证据的,不就是榊原先生你吗?”

“站在由纪名的立场上,我是这样想的。不仅仅是保险公司,不了解北川家的人听了由纪名的话之后,能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你说的内容,我不敢确定。

听了榊原的这番话,由纪名的脸上就像是写着大大的“不满”两个字似的。

“而且,由纪名,你之前也没有对警察和收养所的老师说过这些话。对于这一点,难道你不会有一些不安吗?”

“确实,当天晚上打算去自杀的人,竟然订购了几天后才能送到的点心,这确实很奇怪。我觉得,这份账单是有必要拿去给保险公司的人看。但是,人有时候也无法预测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比如说,之前一直都很积极向上的人,突然发生的事件可能会让他精神崩溃,进而选择自杀。这种可能性也是不能被否定的。”

“因为没有必要把这些话讲给他们听啊。”由纪名说。

原来如此。比起从掉在海里的车上找到的甜甜圈纸盒,这份账单更有说服力。

“这样啊……但是,我也不只是感到震惊而已。实际上,对你说的内容我是非常感兴趣的。

所以,这次见面时,由纪名带来了这份信用卡流水账单。

“因为侦探工作的关系,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当代日本竟然也有这样的家庭关系。我想正确地了解北川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周围的人到底是怎么看郁江这个人以及她的家庭的。

“有用,有用!虽说也得看买的是什么东西吧。不过,应该能用得上的。你回去找找看,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带来给我看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我啊,我会去见由纪名提到的那些人,当面问他们一些问题。为了逼近事实,这也是我的一贯做法。而且,要想证明由纪名说的是真话,从他们身上获得的情报信息是很重要的。不过这样一来,通过调查,让由纪名感到不愉快的事实也可能浮出水面。自不必说,我当然会严格保密调查的内容。不知道由纪名能接受我这种做法吗?”

由纪名想到点子上了。

由纪名看起来在思考。

“也不是没有。妈妈有攒积分卡的习惯,买东西也是用信用卡,事故发生前她应该买过不少东西。如果找的话,发行这些卡的银行应该可以提供消费证明的信息吧,这种东西有用吗?”

她会是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非要把过去的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全翻出来,换作是谁都会感到不高兴吧。

由纪名皱着眉头,做沉思状。

突然,由纪名“啊”地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上一次见面时,由纪名说妈妈和哥哥的死绝对是事故。为了能说服保险公司,榊原让由纪名回去查找资料。比如说,在事故发生之前,是否有能够证明郁江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留恋的证据材料?

她急忙把放在自己左侧的纸袋子拿了起来,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白色的空信封,默默地给了榊原。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信封的里面有一张白色的便笺……榊原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张手写的借条。

“妈妈特别喜欢栗子羊羹或者最中[1]这类的日式糕点。像她这样订了自己最喜欢的吃的,结果当天晚上就去自杀,你觉得可能吗?”

借用证

“嗯,原来如此。”榊原答道。

本人于今日从北川郁江处借得日元一千万元整。

“事故发生当天,你看,她还在京都的点心老店下过订单啊?不过订的这些点心后来怎么样了,我就不清楚了。”

木岛敦司

“看了这个流水账单就能明白,妈妈在东京的百货商场和超市买了好多东西。搬到沼井崎市之后,妈妈几乎没在当地买过东西。那只叫戈恩的狗死了以后,她紧接着就去买衣服和鞋子了。

××××年××月××日

“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还好之前没被我扔掉。

十三年前的日期也写得清清楚楚。

榊原赶忙打开由纪名递给他的信封,确认了里面的内容——一份信用卡流水账单。收件人是北川郁江……上面记载着前年九月的信用卡消费信息。

没有写返还期限和利息。

“就是它。”

“我在整理妈妈的文件时发现了这个借条。这应该是当年木岛医生向我妈妈借钱时的证明。”

榊原一边弯腰一边问。由纪名点了下头,从纸袋子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由纪名抬起头来,看着榊原。

“之前说的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嗯,还真是。不过应该已经超过时效了吧。”

榊原一边盯着由纪名在猫身上来回抚摸的手指,一边陷入了沉思。

“时效……吗?”

由纪名把吃完猫粮的小猫抱到了她的膝盖上,用眼神告诉榊原在她的身边坐下。那只猫看起来非常信赖由纪名,它把自己的头歪在由纪名的右胳膊上,眯上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像低音引擎一样的“咕隆咕隆”的声音。是想被蹭脸颊,还是想被摸肚子?它好像把自己完全交给了由纪名处置一样。

“啊,由纪名不知道也很正常。我说的是债权的消灭时效。比如说,有人明明借给了对方钱,但是借到钱的人没还钱。借钱给别人的人,当然有要求对方还钱的权利。但是如果他没找对方要,对方也没还的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年以上的话,法律就会认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债权。”

由纪名每天都会到公园来见小猫。后来,她还去宠物商店找猫粮和玩具去了。慢慢积累和经历着的这些小的事情,要是能对由纪名适应社会起到帮助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啊……不过这也太过分了吧。”

随便喂别人家的猫,真的好吗?榊原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没说出口。

“没办法,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法律没有必要保护那些在权利上睡着了的人。如果想要防止对方时效过期不还钱的话,就必须要提前去法院起诉对方了。确实,站在借出钱的一方的立场上考虑的话,时效期限的规定确实是挺过分的。不过,如果没有这个规定,假如有人拿着某个现在已经死了的人在二三十年前写的欠条,找他的孩子要钱的话,孩子也一定会觉得很困扰吧。孩子想要找死去的长辈确认的话,也无从下手了。”

“不是的,我不知道它是谁家的猫。”

“嗯,你说得确实有道理。那,如果木岛医生否认这个借条是他写的,我也就没办法了吧?妈妈已经死了,不管木岛医生说什么,我也都无法反驳他了。”

“这是谁家的猫?应该不是你养的吧?”

“不,不一定呢。因为这上面可是木岛医生的笔迹,是他自己写的啊。可以申请笔迹鉴定。如果笔迹鉴定的结果还是确定不了的话,那就再用指纹鉴定,至少还可以证明木岛医生的手指碰过这张便签。但是不管怎么说,十三年确实是太久了,估计是不可能了。”

看来,由纪名是真的很喜欢猫吧。

由纪名没出声,榊原看了一下她,接着说。

突然,榊原想起来郁江以前把由纪名在菱沼家养的小猫给扔了。

“但是,”由纪名的眼睛突然就像放出光芒一样,“这个借条的存在,也就是说,能证明姐姐对我说的事情是真的了吧?这样一来,它也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由纪名从纸袋里抓了一把猫粮,放在手心。一边喂猫一边回答。

正如由纪名说的一样。

“嗯,我跟它关系很好,平时我也总是在这个时间来喂它。”

啊,由纪名可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觉得她完全可以在侦探事务所当助手了。

榊原向由纪名搭话道。

一切开始变得有趣了。

“它跟你很熟呢。”

不知道有没有体会到榊原的兴奋,由纪名接着往下说:

在精心准备的撒娇之中,慢慢显露出自己的需求,简直就像是熟练的工匠才有的技能一样……那只猫,一直在等待由纪名从纸袋里取出猫粮。

“榊原先生,你去调查吧,我不介意的。不过,不管你见到谁,请一定不要说出我的名字。这是咱们的约定,好吗?我真的已经不想和过去的那些人再有什么关系了。”

猫一下子就跳上了长椅,坐在了由纪名身子的右侧。它仰着脖子望着由纪名,“喵”地叫了一声。从这只猫一点儿也不提防由纪名来看,我觉得他们可不像是刚认识的。猫对由纪名的态度,就像是宠物对主人一样。

榊原答应了她。

由纪名刚坐在长椅上,一只猫就来到她的身边。那只猫就好像在专门等她一样,橘红色的猫胖乎乎的,还带着项圈,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

注释

按照约定准时现身在儿童公园的由纪名,还是一如既往的素颜,穿的还是灰毛衣和牛仔裤……手上提着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店的纸袋子。她给人的感觉和以前“家里蹲”时期没什么区别,没有与她这个岁数的年轻人相符的那种对潮流的敏感。或者说,她骨子里就是个不那么追求花里胡哨的人吧。

[1] 最中(もなか),一种日式点心。常见的样子是糯米酥脆饼皮,红豆馅夹心。——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