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个助手连忙回答，“她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怎么这人到现在还没来？！她老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人倒一点也不着急！”
罗鼎兴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过身来，便看到沈严等人。
沈严带人来到手术室外，只见罗鼎兴已经赶到，他正在大声地训斥一个助手模样的人。
“沈队长？”罗鼎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板着脸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当重案组几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里几乎人满为患——罗志强所住的是一栋20层的高楼，火灾发生后整栋楼的居民都向外逃生，不少人都受了伤。沈严找到消防队的消防员了解了一下情况，火灾应该是从顶楼——也就是罗志强家所在的楼层——发生的，火势本就向上而行，再加上当时正值晚饭时分，大家及时外逃，所以楼下的伤亡情况并不严重。受重伤的只有罗志强一人，而且现在还在手术室中抢救。
“我们听说您儿子家中失火，所以过来看看。”
Chapter 10 火灾
听到沈严的这个说法，罗鼎兴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楼道那端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两个人走了过来，靠左边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羊毛衫，脸上有一道道黑色的灰印，毛衫与裤子上有被火烧焦的痕迹，这人右手缠着纱布，看样子是刚刚才包扎好的。沈严一眼就认出，他就是上次在罗鼎兴办公室外碰到的青年人。而走在他旁边的，则是姜建东。
“头儿，出事了。”电话那端，秦凯的声音很是严肃，“刚刚接到消息，鹏程地产的罗志强家中发生火灾，罗志强重伤进了医院，可能有生命危险。”
沈严没想到姜建东也会跟来，只见姜建东一手拎着一件厚外套，另一手扶着罗志源，对沈严微微一颔首。
沈严接起电话：“秦凯，怎么了？”
罗鼎兴两步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青年：“志源，你怎么样？”
沈严刚想回答，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留守警局的秦凯打过来的。
“没什么，医生说我的手只是一下子受力过猛，扭到了。敷上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罗志源说。
“那这么说，凶手的真正目标是鹏程地产？”程海洋疑惑地问。
“你啊，这次是命大。”一旁的姜建东看着罗志源说，“眼看着那么大的火还敢往里冲，要不是消防的人及时找到你们，恐怕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其他几人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的确，要不是骆海说到王大庆野蛮逼迁弄出过人命的话，他们不会这么集中精力去查拆迁这一块的事情；如果不是具体去查拆迁的事情的话，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注意到鹏程地产。
罗志源笑笑，没有开口。罗鼎兴则是一手按在罗志源肩上，半晌没有说话，那眼神中满是感动与后怕。罗志源回给自己父亲一个微笑，然后看了一眼手术室，开口问道：“手术怎么样了？”
“他出现实现了一件事，”沈严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就是将这一切指向了鹏程地产。”
罗鼎兴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忧虑：“还在抢救，医生说他伤得不轻……”
这时，程海洋也凑了过来：“然后骆海就来自首，混淆我们的视线。可是他这么麻烦是想干吗啊？他不来报案我们也不见得能找到疑凶啊？”
听到这话，罗志源没有再说话。沈严正打算走过去询问情况，突然走廊中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这女人30多岁，妆容精致，上身穿一件高档的呢料大衣，下身蹬着一双黑色长筒皮靴，手上还拎着三个纸袋，一看就是刚刚购物归来。女人一路小跑，细高跟砸在地上，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回响。
“是案发前两天。”江厉看向沈严，“看来这个骆海是准备好了这些，然后故意躲了出去，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具体动手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爸，”女人一路跑到罗鼎兴面前，气喘吁吁面色焦急地问：“志强他怎么样了？”
方礼源立刻拿出手机翻查天气记录——“9日下午本市区县曾有雨夹雪。”
“你上哪儿去了？！”罗鼎兴一脸不满地怒斥，“你老公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不见人影！成天不好好在家，就知道买东西！”
老头儿仰着脖子眯着眼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那天下了点雨，后来还变成雪了，我记得当时那人走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跟头。”
女人显然不敢跟罗鼎兴还口，垮着脸挨下了这一顿批。她看向周围，很快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大爷，您再好好想想，比如说，见到那人那天天气如何。或者你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之类的？”程海洋帮忙启发。
“小李！”她叫过罗鼎兴身后那个助手模样的人，“你不是一直跟着志强的吗？！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嘿哟，那我可记不清了。”
“嫂子，”那个助手苦着一张脸回答，“今天经理身体不大舒服，中午就回家休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大爷，您还能不能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个人的？”
“那你也……”那女人还要开口，却被罗鼎兴打断，“行了！要不是他和志源临时过去，发现着火先把人背了出来，志强恐怕早就没命了！要是你下午在家陪着他，就不会搞到这么严重！还敢说别人？！”
两条路都被堵死，重案组的众人却并没有灰心。大家坐在一起研究了一下现有的情况，明确了几点结论：首先，刘大力精神失常，且伴有间歇性手震颤，因为这种病越是在人情绪激动的时候震颤得越厉害，所以刘大力不可能制造出那个做工精细有胳膊有腿的蜡人；其次，刘大力的一切情况都与骆海当初的“诅咒”一说不谋而合，然而以刘大力的精神状态，他不可能去主动联络骆海，那么他家中的这一切，很有可能是骆海所为。确定了这两点，重案组几人重回刘大力的家，大家在周围四处查访，终于在一个卖废品的老大爷那里得到确认，确实曾见到一个身形与骆海很相似的人在刘大力家附近出现。
罗鼎兴大概真是气急了，当着外人的面，对儿媳妇劈头盖脸一通批，丝毫没留情面。罗志强的妻子撇撇嘴，终于没再出声。
证物鉴定很快便有了结果，经过比对证实，蜡人中的三根头发都是王大庆的。然而，收获也就仅限于此了，因为那个蜡人被泡在水中太长时间，所以已经完全无法采集指纹。而蜡块也是最常见的石蜡，没有任何指向性。物证没有线索，人证也不顺利，因为经过精神科医生鉴定，刘大力确实患上了精神病。这种病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遗传性，当初刘大力的母亲就是这种病，基因的遗传再加上生活中的突变，最终导致了他也发病。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张病床推了出来，病床上的人整个头几乎完全被纱布包住，只有鼻孔、眼睛处留出了几个洞来。然而这人毕竟没有面盖白布——人还活着。
重案组的几人盯着那蜡人和蜡人中的头发，都觉得一阵说不出的诡异。片刻安静后，秦凯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真是邪了门了……”
“志强！”罗鼎兴等人一起拥了过去。
“头发粗而短，有可能是男性的头发。”苏墨涵说。
“让一让，病人要送去加护病房。”护士们一边说一边推着车子往外走，给罗志强进行手术的医生也跟着走了出来，罗鼎兴一见连忙迎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程晋松、苏墨涵带着沈皓赶到现场。两人敲破冰面，取出了水下的蜡人。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长约一掌的蜡人，制作者显然是努力在强调这是一个“人”的形象，蜡人的头、四肢和躯干都塑造得很明显，蜡人的躯干中线处有些浅浅的纹路，透过这些纹路向里看去，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黑色的阴影。苏墨涵用小刀沿着中缝轻轻划了一刀，然后用镊子轻轻一夹，一根黑色的头发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医生！我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水缸内的水表面已经结冰，透过冰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蜡人埋于水中。
“病人的情况很严重，”医生一句话，就让罗鼎兴等人白了脸色。“他全身二度以上烧伤面积接近50%，属于重度烧伤。烧伤最大的问题是后期伤口可能会出现感染或恶化，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沈严和其他人一起走到水缸边，低头俯视，然后同时心中一惊——
医生的这番话让刚刚还面露欣喜的罗家人又掉入冰窟之中。罗志强妻子焦急地哭了出来，罗鼎兴脸色苍白地倒退了两步，罗志源和姜建东赶快在后面扶住了他。
“头儿，你过来一下。”那边，程海洋突然叫道。沈严抬头，只见程海洋站在那口破水缸前，一脸凝重地盯着水缸。
沈严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看来，情况远比他们预想的要严重。
沈严一阵皱眉，这刘大力看起来绝对有精神问题。
看着罗志强被送入监护病房安顿好，罗家人才从病房里走出来。罗志强的妻子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罗鼎兴则是阴沉着脸色来到沈严面前。
“警察！坏蛋！啊啊啊！——”刘大力蹦出了两个词，然后又大声叫了起来。
“沈队长，”罗鼎兴沉声对沈严开口，“你们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严点点头，他走过去，看着刘大力的脸，大声问：“刘大力，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们是来了解一下火灾的发生经过。”
“这个刘大力，看起来精神是有些问题。”方礼源对沈严说。
罗鼎兴冷哼一声：“你们重案组还管火灾？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啊啊啊啊——”刘大力还在嘶吼着，他面容痛苦愤怒，却并不针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我们怀疑有人借王大庆一案而故意针对你们公司，”沈严看着罗鼎兴，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你们父子。”
刘大力拎着斧子就朝众人冲了过来。沈严迅速冲上前去，他先是侧身躲开刘大力劈下来的一板斧，然后回身对着刘大力猛踹一脚。刘大力被踹了个趔趄，却没有摔倒。他转过身，再次大叫着向沈严冲去。这时，江厉也奔了过来，从后方对着刘大力的小腿猛踢，一脚正中刘大力膝窝，刘大力“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沈严转身冲回，格开对方的手臂，同时江厉也从后方猛击他的手肘，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斧头终于被打落在地。沈严、江厉踩住小腿反剪双臂，终于将刘大力彻底制伏。
听到这话，不只罗鼎兴，包括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小心！”众人立刻往后撤。
罗鼎兴沉了脸色，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沈队长，你们发现了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方礼源刚刚说出“公安局”这个词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呆滞的刘大力竟瞬间暴躁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大声怒吼，然后奔向墙角，猛地拎起一把斧子！
“具体的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只是现在有线索表明，有人似乎故意想把王大庆的死和你们公司扯上关系，所以我们听说您儿子出事后就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想对你们不利。”沈严说完，转头看向罗志源：“这位也是您儿子吧？我听刚才你们说话的意思，他应该是进过火场？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啊啊啊……”
罗志源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向自己的父亲。罗鼎兴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开口。姜建东凑到罗鼎兴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两句，罗鼎兴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刘大力？”方礼源试探着说，“我们是S市公安局的……”
“志源，”罗鼎兴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跟他们说说当时的经过。”
一连叫了几声，门突然“吱嘎”一下开了，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衣服，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好久没有洗过。这人用有点呆滞的眼神打量着院内的几人。
罗志源捂着受伤的手臂，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今天找大哥，是想商量关于公益捐款的事情。我打了几遍他的电话都没人接，我过一阵子就要回美国了，这件事再不弄就来不及了，于是我就打给了李哥，”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罗志强的秘书，“李哥跟我说我哥今天中午就回家了，所以我就让李哥陪我一起去我哥家，希望把这事定下来。谁知道一到那里却发现很多人在往外跑，说着火了。我在楼下见到我哥家的保洁阿姨，她说我哥喝多了，她走的时候我哥还在屋里睡觉，估计人还在里面。我怕我哥有危险，就问阿姨要了钥匙，然后就冲了进去。我们一路跑到20楼，打开房间门就发现里面全是火，我见我哥的鞋还在门口，担心他还在里面，就冲了进去，然后就在卧室里发现我哥倒在地上，我就连忙冲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消防的人也赶过来了，就把我们俩一起救了出来。”
礼源走在最前面，他边走边试探地叫：“刘大力？”
“你看到你哥时，他还有知觉吗？”
几人放慢了脚步，走进院子里。小院内部与外部一样破败，右侧有个牲口圈，现在已经被废弃；院子左侧是个水井，旁边还有一个碎了一半的破水缸。正对着院门口的是一个两间的小房，墙皮已经斑驳脱落。房门半掩着，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刨木头的声音。
罗志源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记得我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好像嘴里说了一个词，好像是‘诅咒’……”
几人按照卖菜人指的方向找过去，果然很快便看到了那个门口有棵“被砍得不像样子的树”的小院子了。这里虽然是郊县，但因为离S市很近，所以其实已经半城市化，大部分人都住在高楼中。可眼前的这个小院子却是一个半塌的围墙，也没有院门，只留着一个空荡荡的入口，简直是破败不堪。
咣当！
“就那边儿，前面那条路，走到最头上，门口有棵被砍得不像样的树的那家就是。”
一声响声突然发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罗志强的助手小李正手忙脚乱地扶起身旁的垃圾箱。沈严等人都注意到，他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惊慌。
众人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那他住在哪儿？”
“你是罗志强的秘书是吗？”沈严立刻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认识，这人是个做木匠活儿的，脑子不太好使，总弄个斧子放他家门口，上来一阵犯疯病就拿斧子砍他家门口的树，大伙都管他叫斧头哥。”
“小李？”罗志强的妻子也着急起来，“志强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你认识他？”
被沈严和罗妻两人追问，小李显得比刚才还要慌乱。他抬眼看向罗鼎兴，却见罗鼎兴沉沉的眼神中也带着询问之意。
“哎？这不是斧头哥吗？”
姜建东走过去轻声说道：“别慌，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
几人从市内出发，开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郊县火车站。几人拿着刘大力的照片跟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果然还有人记得他。可是再一问关于这人现在的情况，就没人知道了。众人没有灰心，又拿着照片到车站、便利店等人多的地方打听，终于在市场的一个卖菜人那里问到了线索。
小李秘书看了看姜建东，又看了一眼罗鼎兴，咽了下唾沫开口道：“其实今天上午，罗经理跟人吵过一架……”
得到拘留所同事提供的线索，重案组的几人又再次翻查了刘大力的档案，结果发现，刘大力老家就是S市郊县的，他跟母亲在搬到市内之前，都是住在那个郊县。综合这样的情况，重案组的几人决定，去郊县那里碰碰运气。
“吵架？！跟谁？！”罗妻连忙追问。
“这个我记得，是S市南边的郊县火车站。就是因为这个小站没有进站检查，所以刘大力才能把斧子带进去。听说因为这件事那个铁路站点还被处分了呢。”
小李看了一眼罗鼎兴，迟疑地说：“是……跟……那个叫骆海的……”
“那他当初买票上车的火车站你还记得吗？”
“骆海？！”
“这个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Chapter 11 报应连环
“那你知不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方礼源问。
“骆海？！”
“因为他在火车上用斧子砍伤了一名铁路警察。”同事说起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仍是记忆犹新，“那应该是去年过年时候的事情了吧，据说当时火车上人很多，刘大力跟旁边的人因为座位的事情吵了起来，结果刘大力一激动，从包里拎出了一把斧头来。火车上的铁路警察立刻就赶了过去，可是刘大力像疯了似的，抡着斧子就要砍人，还伤了一个警察。后来一帮人一起上，这才把人制住。看他的身份证发现是我们市的，就给送了回来。我们一见到这个人就发现他精神上似乎有些问题，有的时候人好像挺正常的，但有的时候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还有点神经兮兮。后来联系他的亲属时，他的邻居才告诉我们他家发生了不少事，他老母亲也去世了，而且听说他妈精神也不那么正常……遇到这种情况，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好在那个同事伤得不重，所以把人关了几天，批评教育一下，也就放出去了。”
此言一出，重案组所有人都是一惊。程海洋忍不住开口：“他也知道骆海？！”
“他怎么被关到你们拘留所了？”方礼源问。
沈严看向罗鼎兴，只见罗鼎兴面色阴沉，虽有意外，却显然并非全不知情。于是沈严说：“罗总，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刘大力？嗯，我有印象，这个人在我们拘留所待过。”
罗鼎兴沉默了一阵，才沉声开口：“志强是跟我说过，想找那个神棍谈谈，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真的找到了。”
刘大力的行踪是在“去上访”之后消失的，所以重案组就从这里开始查下去。可是问了好多人，却没有人记得有这个人。几人发动认识的同事去帮忙查找，最后竟是从某个拘留所打听出了刘大力的消息。
“找他谈什么？”程海洋略带嘲讽地问，“谈封口费？”
Chapter 09 再起风波
罗鼎兴冷冷抬眼，还没等他开口，沈严已经拦在了程海洋前面，他继续对秘书发问：“罗志强跟骆海都谈了什么？”
沈严一边听着秦凯的汇报，一边看着当初骆海的口供：母子二人，母亲因拆迁殒命，儿子投诉无门。虽然在有些细节上还有些出入，但总体上真的竟有八九分相似。于是他点点头，命令道：“全力找出这个刘大力来！”
秘书一见这些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大概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但此刻想闭嘴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具体的我不太清楚。罗经理只是让我查出最近一直给我们公司造谣的那个算命的地址，说想要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不要总污蔑我们公司。我昨天查到了人，罗总今天上午就让我跟他过去了。不过到了那里之后罗总就自己进去了，并没有让我进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这户居民是母子二人，”秦凯拿着资料对沈严介绍说：“儿子叫刘大力，当时29岁，是个普通工人，他母亲叫崔桂荣，50多岁。崔桂荣据说精神上有点问题，比较怕吵。但是因为王大庆他们在小区里成天拿大喇叭广播，还去他家砸门砸窗户，结果有天就把老太太给折腾得发病了，拿起斧子就要砍人，不过她一个老太太哪儿打得过王大庆那帮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但人没撵走，还砍伤了自己的胳膊——当然了，当时一团乱，具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刘大力回来之后发现自己老妈又犯病又流血，当时就急了，去动迁办大闹了一场，而且还说要找电视台去法院，可惜人家电视台不肯采访，原因据说一是因为拆迁是敏感问题，本来就没地方管；二是崔老太太本身就有精神问题，而且又没人能证实老太太的手是被动迁办的工人弄伤的，所以刘大力闹腾了好一阵子，却最终没有讨到个说法。说起来这老太太也挺倒霉，崔桂荣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犯病受伤住院后，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病情恶化，没多久就死了。刘大力这下子更不干了，决定去北京上访。不过听说是没去成，有人说是半路就被抓回来了，但谁也说不清楚了——因为当时崔桂荣的事情一出，那些没搬家的邻居就都有些害怕，陆陆续续都搬走了。我问过最后搬的那几户住户，他们都说再也没看到过刘大力，不过没多久那栋楼就全扒了，也不知道是他们强拆的还是刘大力自己搬走的。”
“但是你听到了他们发生了争吵。”沈严说。
或许真是一事顺事事顺，在沈严与沈皓关系破冰的同时，案件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重案组翻查了动迁办提供的过去几年鹏程地产负责地段的动迁记录，又托房产局的熟人帮忙，结果发现，虽然围绕拆迁问题不断，但真正惹出流血事件的只有两年前一起拆迁事件。
“是……”秘书说到这里，有点畏惧地看了罗鼎兴一眼，才继续开口，“他们谈了一阵子，我就听到里头传来咣当一声，然后是哗啦啦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我刚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就见到罗经理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我透过屋门一看，屋里的桌子都被掀翻了……罗经理指着那个算命的大声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算命的冷笑了一声，说了句‘从今天起小心点’，经理一听更生气了，说‘我还怕你个神棍的诅咒不成？有本事你就真把我咒死’……我见罗经理气得不轻，连忙过去劝劝他，然后就拉着人走了……经理大概就因为这个很不高兴，就跟我说不回公司，让我把他送回家了……”
沈严认真地点了点头。
罗志强的妻子似乎并不了解内情，听到秘书的这番说法，顿时火冒三丈，她对着沈严等人说：“警察同志，肯定是那个算命的！一定是他不怀好心，才去我们家放火的！你们赶快去抓他！去抓他！”
“我没做什么。”程晋松微笑着说，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你要不要考虑弄个房子？你俩现在都是住警局的宿舍，那地方总归不是个家，现在你哥俩也和好了，找个房子一起住吧，买也行租也行，都能比现在住得好一点儿，也能更增进些感情。你俩都多少年没见了，努努力，把过去那几年补回来。”
“嫂子，”姜建东在一旁劝道，“现在我们连火灾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呢，怎么能去随便抓人？再说，那个算命的也就是说说而已，他连你们家住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放火？”
“真要谢谢你，”他真诚地开口，“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跟小皓和好……”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道理，然而罗妻却不知是急昏了头还是就是不讲理，转脸瞪向姜建东：“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嘴？！”
沈严点点头，眼中微微泛起了泪光。
姜建东面上现出一丝尴尬，罗鼎兴则在一旁沉声呵斥儿媳：“够了！这不该你管的事情少插嘴！照顾好志强就是！”
“恭喜你，八年抗战，苦尽甘来。”程晋松微笑着说。
罗志强的妻子哑了哑口，终于不甘地一甩手，重新钻回病房去。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是惊讶，又是感动。
罗鼎兴见儿媳终于离开，这才看向沈严：“沈队长，火灾的这件事情，希望你们查清楚真实原因后，能告诉我一声。如果是意外，该我们赔偿的我们一定会赔偿；如果真是有人想对志强不利，”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神与声音都转向阴鸷，“我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沈严慢慢转回眼来，带着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你知道吗，快八年了，他第一次叫我哥……”
“这个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沈严说，“如果真是有人纵火，我们自然会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
“今天开心了是吗？”程晋松看着呆住的沈严，微笑着说。
说这句话时，沈严有意加重了“法律”二字。罗鼎兴看了沈严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沈严睁大眼睛，看着沈皓的背影，一时愣住。
火灾原因调查一般都是由公安机关的消防机构负责的，但因为这场火有纵火的嫌疑，所以沈严联络了消防科的张科长，让自己这组也加入了现场调查。如果最后的调查结果是意外，那么重案组便不用再插手；如果发现有人纵火，便可直接继续调查。第二天上午，沈严让方礼源、江厉继续调查王大庆的案子，自己则带着秦凯、程海洋跟法证组一起去现场进行调查。
“也行。”程晋松点点头，沈皓立刻小跑奔向路口。
无论纵火与否，火灾向来是大案子，法证组这次出动的人员是程晋松、李嘉宇、许柔和沈皓。对于前几人，沈严并不意外，他没想到的是沈皓竟也会跟来。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沈皓突然对程晋松开口：“晋哥，要不你陪我哥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这里车少，我去路口叫辆车，然后让他开过来。”
“哦，晋哥说火灾现场难得一见，让我跟着来学习学习。”沈皓解释。
沈严笑笑，没说话。
“火灾有什么少见的，你去消防队待一个月，保管你看到腻味。”坐在他旁边的沈严笑着说——按说他们这些人出去，应该重案组一辆车，法证一辆车，但大家都知道沈严和沈皓最近刚刚和好，于是都自发地把两人往一起凑。所以现在这一车是李嘉宇开车，程晋松坐前排，而把后排让给了沈严、沈皓两兄弟。
“没醉也不能这么喝，你忘了你胃不好了啊？”
“嘿，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程晋松回过头来插嘴，“现在消防他们遇到大火的时候也不多，成天都是什么帮老太太上树抓猫、帮家长下坑救孩子之类的，再不就是帮人剪戒指，成天的不务正业。”
“没事，我没醉。”沈严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清醒。
此言一出，整车人都笑了起来。程晋松这话是有典故的，前些天公安消防系统搞了个先进事迹联合汇报，其中消防局的一位消防员就讲述了他们遇到的许多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任务，例如有位老太太养的小猫爬树爬太高了下不来，是他们搭梯子爬上树给抓下来的；再如有孩子贪玩掉进井里，也是消防队员下去把孩子捞了上来。而最夸张的是有个男的戴结婚戒指年头太多，手指长胖，不但戒指取不下来、甚至还影响到了手指的血液循环，最后也是消防队员用专门的钳子夹断戒指，这才保住了那男人的手指。当时大家就听得哈哈笑，如今被程晋松这么一提，仍是忍俊不禁。
沈严今天显然特别开心，不仅所有敬他酒的来者不拒，还帮沈皓挡了好几轮，所以是真没少喝。饶是他酒量不错，现在也有了几分醉意。程晋松见状，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早跟你说让你少喝点。”
“你就贫吧！”沈严笑着瞪了程晋松一眼。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散场后大家各自回家，程晋松和沈严则照旧留在最后，看着大家打车离开。
“哎，沈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人家沈皓有志向做一名外勤刑侦人员，我们应该多给他机会，你不能因为怕人家影响你工作就不让人出来。”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说。
沈皓看着沈严那瞬间变得灿烂的面容，也轻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沈严一听就急了：“喂！我才没有！”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皓，却见沈皓乐呵呵地看着自己，显然根本没有在意。
“谢谢沈队！”“谢谢头儿！”所有人齐声欢呼，举起酒杯。
“哥，一般晋哥在开玩笑的时候我们组的人都是不出声的，”沈皓凑近沈严耳边，用全车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否则他会没完没了的。”
“没问题！我说了今天我请，大家尽管吃！”沈严爽快地大声宣布。
一车人笑开，程晋松点着沈皓笑骂：“好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别以为有你哥给你撑腰我就治不了你！”
“今天是个好日子，”程晋松微笑着端起酒杯，“最近大家都挺忙挺累，难得沈皓同志给了我们一个出来吃饭的理由，又难得我们沈队大方请客，所以，大家今天放开了吃，我们沈队是一定不会怪大家吃太多的，对吧？”
沈皓立刻看向沈严：“沈队，他这算不算恐吓？”
在座的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笑间，车子已经来到失火大楼下，消防科的人已经先到了，而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姜建东。
沈严夹起东西放到嘴里，对沈皓微笑着点头：“嗯，好吃。”
“建东，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严有些意外。
太过激动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些颤抖。
“我是代表罗鼎兴老先生过来看火灾现场鉴定的。”姜建东微微点头，回答得体有礼。
屋内一阵安静。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沈严、沈皓这对兄弟的感情不太好，两人之间似乎有过什么矛盾，沈皓曾经因为别人提到他和沈严相像而发脾气，而沈严几次示好也都被他拒绝，所以大家一直很小心不在两人面前提到对方，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可没想到今天沈皓居然会主动向沈严示好，沈严更是意外，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皓的动作，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好！谢谢。”
消防科的张科长今天也来到了现场，他紧走两步将沈严扯到一边，低声解释道：“罗鼎兴说想要知道他儿子家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提出派人来看现场鉴定……这人跟我说他跟你之前就认识，那应该不会给你捣乱的。小沈，你就体谅一下吧……”
“我记得你以前就挺喜欢吃这个的，”沈皓半低着头，用很轻却很清楚的声音说：“你尝尝。”
张科长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沈严一听就知道，罗鼎兴肯定是动用什么关系，张科长大概也是被逼无奈。
所有人都是一怔，沈严更是愣住了。
姜建东见沈严看向自己，开口道：“放心，我是不会打扰你们正常工作的。”
“哦，好。”沈皓回过神来，从火锅中夹起一块午餐肉，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他将这块午餐肉放到了沈严的碗中。
沈严知道这人是推不掉了，只好点点头。于是他回身对程晋松几人介绍了一下姜建东的身份，又将程晋松几人介绍给姜建东。
“嘿！沈皓，这午餐肉是你点的吧，可以吃了哈！”程海洋对沈皓说。
“这就是我们法证组的工作人员，他们一会儿会对火灾现场进行采证，找出起火的原因。”
大家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沈皓多多少少还是中心人物，他一会儿跟这个聊聊天，一会儿跟那个打听打听以往的比赛，聊得很是投入。沈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见他一直听人说话忘记了吃，便挑他爱吃的东西放到他碗里，沈皓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一口一口全都吃了下去。
姜建东的视线在程晋松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对着程晋松微微一点头：“那就有劳几位了。”
“干杯！”一群人全都举起酒杯。
大火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当众人走进火灾现场时，这里已经被烧得完全焦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法证组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各自分工，边拍照边取证，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勘测。程晋松带着沈皓走在偏后方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就某些细节轻声地给沈皓做着讲解。
所有材料很快摆了上来，啤酒也已经倒上，程晋松端起酒杯：“来，庆祝沈皓同志首战告捷，并且预祝他后面一路过关斩将，马到成功！”
“一般我们可以通过烟熏的痕迹来判断起火的地点和火势蔓延的情况，一般来说，在起火点上方的墙壁上你会看到一种V字形的痕迹，这个V的底端就是起火点。当然，如果火势大到一定程度时，这种烟熏的痕迹也会被火烧掉，那就会形成烧掉的V形痕迹。”
大家的赞许让本就有些腼腆的沈皓更加脸红了。沈严看着自己的弟弟，笑得满是欣慰与自豪。
沈皓听着，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说，沈皓这个第一名可不一般，其他局参赛的都是从事刑侦十来年的老警察了，咱们沈皓资历最浅，成绩却最好！而且现在全系统都在提倡技术练兵，沈皓接下去会去省里参加比赛，如果成绩优异还将代表省里到全国参赛呢！”程晋松说，“我说沈皓，咱们局的历史就等待着你去创造了！”
“大火总是向上燃烧的，所以高层建筑发生火灾，楼层越高越倒霉，一个是火势上行，上面比下面更危险；一个是人往下跑需要的时间更长；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沈皓笑了笑：“没有，我也就是试一试。”
沈皓想了想，开口：“是因为水枪打不到那么高吗？”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那边大家已经聊了起来。秦凯看着沈皓说：“小沈皓，厉害啊，不声不响地就考了个第一名，真行！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没错，一般的高压水枪大概能打到10层，通过架设云梯等大概可以够到20层的高度，但是喷射越高水枪的力度越差，灭火效率也就越低；如果再遇到大风等天气影响，方向也更难把握。”
“行，那就再加份午餐肉，就这些。”许柔交回菜单，微笑着对服务员说。
因为采证不是重案组的强项，所以沈严等人一直安静地跟在后面，姜建东走到沈严身边，下巴微挑指了指前方的沈皓，轻声问道：“你和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哦，来份午餐肉吧。”沈皓回答。
“和好了。”沈严看向前方的两人，嘴角露出微笑，“小皓现在很喜欢这份工作，大伙也说他很有天分。”
沈皓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那边许柔叫了他一声：“沈皓，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姜建东点点头，他顺着沈严的眼神看去，前方的沈皓与程晋松，正在投入地讨论着什么。姜建东看看那两人，再看看也在观察火场的沈严，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试试而已。”沈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嘟了嘟嘴，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当年的小沈皓脸圆圆的，每次做起这个表情时，都是说不出的可爱。沈严看到弟弟露出自己熟悉的表情，心中一阵暖暖的幸福，于是他微笑着说：“你还有考不上的？从小到大你哪次考试考得不好？”
Chapter 12 现场分析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报名的事，你们组长也是，都不告诉我一声。”
众人一路勘查，最后来到了罗志强家中。一进到屋里，所有人已经可以肯定，火灾最初的起火点一定是在这里，因为整个房间的灼烧情况最为严重，所有的墙壁都被烧得漆黑斑驳，各种家具摆设也在大火下完全变了样子，简直一片狼藉。
“一个月前。”沈皓回答，或许是许久没有跟自己的哥哥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沈皓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程晋松巡视了一圈整间屋子，然后盯着卧室开口：“沈队，你们是不是有这房间的原样图？”
“你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考试？”沈严试探着开口。
“有。”沈严回头，秦凯立刻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昨天重案组特意让罗志强妻子回忆的室内布局图。
众人坐定，便开始张罗着点菜。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程海洋和许柔负责，于是沈严便利用这空当跟沈皓聊了起来。
程晋松拿着图纸与现在卧室的残骸进行比对：“所以，这边是床，这里有个床头柜。”——而眼前，所有这些木质家具都已经被烧成了黑炭。
沈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喜悦，连忙向那个座位走了过去。
程晋松拎起掉在床头柜下方的台灯看了看，问沈严：“罗志强抽烟吗？”
程晋松推了推沈严，示意他去挨着沈皓坐。沈严愣了愣，下意识地抬眼看沈皓，却见沈皓也正在看着他。见沈严要坐过来，沈皓没有任何表情地帮忙把身旁的椅子摆正。
“抽烟。”
沈皓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虽然他百般拒绝，还是被众人拱到了主位上。现在服务生在他两边各加了一把椅子，沈皓顺势起身，坐到了偏一侧的位子上，留出了两个空位。
程晋松点点头，他向旁边走了两步，仔细地观察起靠在墙边的一个焦黑的架子来。他盯着架子看了半天，又拿起图纸比对，而后回头有些意外地问沈严：“罗志强在屋内有个酒架？”
程晋松看了沈严一眼，似乎想要吐槽。沈严连忙眨眼求他口下留情，程晋松撇了下嘴，终于还是忍住。
“是，”沈严点头，“据他妻子说，罗志强喜欢喝酒，所以特别在屋内弄了个小酒架，就是为了随时可以喝一杯。”
“你们俩这时间算得可够准的啊。”李嘉宇笑着对二人说，一边招呼服务生加椅子。
程晋松走到在那个已经被完全烧变形的酒架旁蹲下，一边看着地面一边问：“他喝什么酒？”
许柔订地方是海底捞，这家火锅店因为菜好服务好，历来顾客都不少。现在又是初冬，天气转冷，来吃火锅的人就更多了。一帮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一间包间。这倒成全了沈严、程晋松，因为大家刚刚坐进包厢的时候，两人恰好赶到。
沈严一愣，这个他们还真的没问过。他刚想让人打电话去问，却听到一旁有人回答道：“罗经理喜欢喝度数比较高的外国酒，我记得他说过他家里有朗姆酒，还有瓶伏特加。”
Chapter 08 良机
沈严回头——原来说话的人是姜建东，只见他双手插兜注视蹲在墙边的程晋松，似乎在看他会如何反应。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只有愉快的对话声透过楼梯间，隐隐传来。
不过，程晋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说话的人是谁，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地上。只见他将地面的一些杂物搬开，然后在地毯废墟中拣出一块玻璃碎片。
“是是是！晋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沈严说着拉起程晋松的胳膊往外走，“走走走！咱们这就过去！”
李嘉宇凑了过来，看了看玻璃片，说：“是酒瓶碎片。”
“我可告诉你沈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弟弟劝得对你有些改观的，你要是再这么三心二意的话，小心你弟弟对你彻底失望！我也帮不了你！”
程晋松点点头，抬头叫自己的组员：“所有人，立刻给我把卧室地面所有的玻璃碎片找出来！”
“明白明白，抱歉抱歉。”沈严一边说，一边赶紧穿衣服。其他人早就已经出发了，是沈严自己有事没忙完才多留了一会儿，可谁知道他忆起往事，竟差点错过时间。
“好！”
“沈严，不是我说你，你对你弟弟能不能上点心？”程晋松摆出一副严肃教育的神情，“要不是我走之前过来看你一眼，你是不是就又对你弟弟失约了？”
几人忙活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将现场初步勘查完毕。程晋松摘下手套看向沈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起火点就在这里。起火的原因应该是酒精引燃。我们在地毯上找到了至少三种酒瓶的碎片，它们分散在这面墙下方的区域中，应该是被人砸碎的。照现场推测，有可能是被害人坐在这个地方喝酒，然后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他喝多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将酒瓶子砸到了墙上，酒洒了出来，碎片就落在了这里。这屋内的地毯是羊毛的，本就容易燃烧，再加上高浓度的烈酒作为助燃剂，一点火星就会引发大火。如果被害人又有抽烟的习惯的话，那么……”
“糟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可能。”
“啊？”沈严一惊，这才想起来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再一看表，竟然已是快6点了！
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弄得一愣，程晋松和沈严同时抬眼，只见姜建东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刚刚那句话，正是他说的。
听到沈严这么问，程晋松撇撇嘴，一脸的不满：“你忘了你答应过你弟弟什么啊？！”
程晋松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事情肯定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姜建东看着程晋松，语调生硬，“罗志强确实爱喝酒，但却绝不会烂醉到这种程度。根据目前这现场，你根本不能证明罗志强当天喝过酒，也不能证明当日没有其他人在这屋子里。你仅凭现在这点东西就下结论说罗志强是自己过失而造成的火灾，未免太自大些了吧？”
“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在场的所有人听得都是一愣，沈严也不悦地喝道：“建东！”
一声震耳的叫声终于将沈严拉回了现实。沈严回神，只见程晋松站在沈严的办公桌前，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姜建东回过头：“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队？沈队？沈严！”
“你……”
“沈严，你！”
“沈队，”程晋松拉开身前的沈严，他走到姜建东面前，依旧以平常平和的语气说：“这位先生，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我们这行挺了解的，那你就应该知道，伤者有没有喝酒，会有法医对其进行检查；而火灾当天这里有没有其他人则由重案组去负责核实；作为法证，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对现场进行勘查并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刚才所做的所有推测，都是建立在对现场进行分析的基础上的。只有综合了这三方面的调查结果我们才能最终确定火灾的真相。”说到这里，程晋松稍稍顿了一下，“你只听其一而不听其二，还断章取义地把它当成最后的结论，这才是自大吧？”
“总之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建东，这件事你最好自己去跟局长说，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找局长。”
程晋松一番话，将刚才姜建东的嘲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姜建东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程晋松。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随和的男人嘴上竟也如此不饶人。
“再查，再查你就保证能有证据证明是李光北杀人吗？！沈严你自己说说，李光北逃过多少次事儿了？有多少个案子我们明明知道主谋是他，可是就是抓不了他！是，这次是我给他下套，可他李光北进监狱也不冤枉！”
“好了，”沈严再次走到两人中间，他看向姜建东，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姜部长，不管受害者是什么人，我们都会同样认真对待，你可以放心，也让你老板放心。我们的调查有结果后会跟你们联系的。”
“审不下去就抽回来重新查！总之我不能让这案子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
听到“姜部长”这个称呼，姜建东的眉头猛地一挑。此刻的沈严语调平淡，神情上带着明显的疏离。姜建东看着并肩而立的程晋松和沈严，心头重重一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沈严身旁的搭档了，现在他们才是搭档，而自己则成了当初自己最为不齿的警察的“对立面”。
“沈严！这案子都已经送审了，你现在抽走这份证据，这案子很可能就审不下去了！”
想通这一点，姜建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行！这事如果我不知道便罢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就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姜建东自嘲地挑挑嘴角，他看向沈严，“抱歉我有点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行，这件事既然交给你们，我们就应该放心。你们继续调查吧，有结果了告诉我就好。”
“不，沈严你想想，李光北的情妇已经死了，李光北并不知道喷药这件事，只要你不提物业公司的口供，就没人知道……”
说完，姜建东转身离开。
“就算凶手是李光北，我们也要真的找到证据，而不是伪造！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人发现证据有问题了，我们连把他弄进监狱都够呛！”
姜建东离开后，所有人都凑了过来，许柔看着姜建东离去的方向，不满地说：“这人谁啊？牛成那个样子？”
“我这么做也是想为刚子报仇！你想想看，刚子出事前，就是在调查李光北小弟的事情！之前李光北就对我们很不爽了，刚子又在刚接手案子后就出事，不是李光北干的还能是谁？！”
秦凯和程海洋看看沈严，都没有开口——他们上次在鹏程地产就见过姜建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伪造证据是犯法的！你是警察，怎么可以知法犯法！”
“他，是我以前警局的一个同事，后来辞职后调到了鹏程地产……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跟着过来。”沈严有些尴尬地解释。
“沈严，我……”
李嘉宇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把现场这些证物再归拢一下，留着回去做进一步的检验。”
“我想说，刚子是在我们去搜查前三天遇害的，如果那串钥匙真的是刚子被杀时掉在那里的话，钥匙上一定会被均匀地喷上一层杀虫剂，可我昨天从检察院那边了解到，那钥匙上只局部有零星的杀虫剂成分！也就是说，那钥匙不是刚子掉在现场的，而是有人在事后特意放到那里的！那屋子除了李光北之外再没人去过——直到你发现那串钥匙！”
几人点头离开。沈严则看向程晋松，一脸歉意地说：“抱歉，建东那人说话有点冲，你别介意。”
“沈严，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晋松笑笑：“没事，这种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还不至于这都应付不了。不过倒是你，我刚才那么跟他说话，他不会因为这事儿记恨你吧？”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问过那个工人，他说因为李光北情妇说她那屋子最近有些闹蚂蚁，所以工人们就给她的屋里全面喷洒了灭虫药——包括沙发下面……”
“不会。”沈严摇摇头。
“那又怎么了？摆明是李光北怕现场会留下他杀人的证据，才故意让她情妇出面，找人去做全面的清洁。”
“嗯，那就行。”程晋松笑笑，开玩笑道，“不过你这同事怎么不当警察了？难不成是脾气太冲惹到人了？”
“我今天又去了那个小区，正好碰到了物业的清扫工。他跟我说，李光北情妇曾经雇他去给她家做过全面的清洁——就在我们去的前一天。”
程晋松话本无心，但沈严听到，笑容却骤然一僵。姜建东辞职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脾气，是因为那件事……沈严回想起刚刚姜建东最后那有些受伤的表情，他是还当自己是个警察。或许，他根本还没能接受自己已经不是个警察了……
“就是我进去搜查的时候，在他客厅沙发下面发现的，怎么了？”
一念之差，大错已经铸成……
“你再跟我说一遍。”
程晋松本是随口和沈严开个玩笑，不想沈严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落寞，程晋松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大概触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便闭了嘴，继续和其他人一起去忙了。
“嗯？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案子都已经送审了，你别太担心了。”
起火原因初步确定，剩下的便需要众人去逐一确认了。罗志强的烧伤非常严重，暂时不适合进行活体取证，所以主要的工作都落在了重案组这边。首先他们调出了罗志强所住大楼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火灾当天并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进过楼内；接着沈严又带人询问罗志强的妻子王娟，却发现王娟对罗志强当天所做的事几乎一无所知。重案组感觉不对，几番追问之下才得知，王娟在火灾当日和罗志强吵了一架，之后就摔门出去购物发泄了，她只能确定罗志强是在中午11点左右回到家中的，而后面的事情则一概不知。反倒是罗志强家的钟点工给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能把发现的过程再跟我说一遍吗？”
“我那天下午过去给罗先生家收拾卫生，一进去就看到罗先生一个人坐在屋里喝酒，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挺不高兴的。”
“是啊，怎么了？”
“他骂骂咧咧？骂什么？”程海洋问。
“我们去李光北情妇家搜查那天，刚子的那串钥匙，是你发现的是吗？”
“这……”这位40多岁的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没太听清……”
“嗯？怎么了？”
程海洋一看女人的表情，心中就明白一二了。他笑了笑，对女人说：“大姐，您放心，你今天跟我们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给外人听的，罗志强和他老婆都不会知道。你知道啥就跟我们说啥，你如果真的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帮我们破案了，罗家人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建东……”
程海洋的一番话显然打消了女人心中不少顾虑，她犹豫了一下，才探身向前，一脸紧张地说：“我要说了，你们真不能跟他家人说啊！”
“沈严，你中午怎么又没去吃饭？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胃不好就更要好好吃饭。喏，今天食堂做了红烧肉，我给你打了一份回来。快点吃吧。”
“你放心，我保证。”
“是！”
女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我听到罗先生骂，说家里和外面都有小人！”
“得了，你们俩少在这儿互相戴高帽了，我可告诉你们俩，你们俩这回到一组了，以后重案组的破案率一定要比现在还高！”
“家里和外面……都有小人？”
“呵呵，扫黑组的破案高手来我们队，是我们赚到了。”
“嗯。”女人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们都不知道吧？他们两口子啊，看着好，其实俩人经常吵架！罗先生就嫌媳妇成天不着家，他媳妇就嫌他抽烟喝酒还在外面搞三搞四，那天我在他家楼下看着他媳妇气哼哼地往外走，再一上楼就看到罗先生在那里猛灌酒，就知道这两口子肯定又吵架了。”
“沈队，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罗志强在外面搞三搞四？他有二奶？”
“建东？！”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沈队，警员姜建东向你报到，以后请沈队多多指教。”
“那外面有小人又是怎么回事？”
“沈严，你不是说你们刑侦队人手不够吗，今天调个副队长给你。”
“这个罗先生也没说，大概是工作上的事？反正我看他当时穿得像是刚从班上回来似的。”
“真的？谢了！”
程海洋记下这些，点点头：“你接着说。”
“昨天逮了几个地痞，他们正好是在那一片儿混的，我就帮你问了几句，他们说那片儿有几个小混混总爱半夜砸车偷东西，我已经让把那几个家伙的姓名长相写出来了，你去查查看，说不定有收获！”
“说起来也不怪他媳妇生气，这罗先生是真爱喝酒，我进屋的时候那屋里一股酒味，我一看原来他把一个酒瓶子砸墙上了，酒洒了一地。我想过去收拾，结果他还不让。我刚劝了一句他就不乐意了，又往墙上砸了个酒瓶子，我一看吓坏了，也不敢多说话，赶快把其他地方收拾好就走了。”
“这是？”
程海洋点点头——这倒和现场发现的情况很吻合。他接着问：“那他有没有抽烟？”
一张纸扔在桌面上。
女人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不过当时他的烟盒就在床边，我估计他后面很可能抽。”
“还在查，案发时间在半夜，没有目击证人，不太容易。”
“好，谢谢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们可能会再联系你。”
“嘿嘿，就问问。”
送走了保洁员，程海洋看着笔录对沈严说：“头儿，这么看，那火灾还真可能是罗志强自己搞出来的。”
“姜队你不是在查岗吧？”
沈严看着笔录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还没等他开口，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秦凯探头进来，面色严肃地说：“头儿，又出事了，那个骆海又弄幺蛾子了……”
“花园路的那个私家车主被杀案，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Chapter 13 突变
“哈哈原来是你！嘿！谢谢你们哈，你们抓了大军之后，我们也弄到了好几个家伙的罪证，端了好几个团伙。说起来真得谢谢你了！”
两人跟着秦凯回到大办公室，发现蒋睿恒竟也在这里。此刻的蒋法医坐在电脑前，他身旁站着方礼源和江厉，两人正看着电脑屏幕皱眉。见到沈严过来，方礼源回头说：“骆海又开始在网上折腾了，睿恒发现的。”说完，他侧开身子，给沈严空出位子。
“嗯。”
“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微博上有好多人@我，我一看竟然都是同一条新闻。”蒋睿恒说完，把显示器屏幕扳过来。
“沈严？你就是那个去大军手下卧底的沈严？”
显示器上出现的是一条微博，发微博的是“××晨报”，正是上次报道骆海诅咒杀人的那家报社，这次这个新闻更吓人了，叫《烈火熊熊，诅咒再现神威》，说前天S市发生的一场火灾是因骆大师的诅咒而生的。因为该楼的一位住户不满骆大师帮人打抱不平，竟上门威胁，骆大师于是对其加以惩戒。而且，新闻中还报道说，骆大师称手中有该人恐吓他的录像。至于火灾可能危及其他人生命，骆大师的说法是他的诅咒只针对一人，因此也只会惩罚一人，其他人绝对不会因此而死云云。报道者依旧一副“保持中立”的嘴脸，可是最后却提到“会等警方给出一个明确说法”。
“沈严，刑侦队重案。”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就在警局工作，于是就都发消息问我关于这案子的事。”蒋睿恒说，“这新闻现在在网上传得很凶，我估计恐怕很快会有人找上你们，你们最好想好应对的办法。”
“认识一下吧，我叫姜建东，扫黑组的。”
沈严看了一眼，这条新闻的转发量已经达到了16549次，评论数更是高达28908条之多。再看看下面大家的评论，质疑的，叫好的，骂警察的，甚至求拜师学艺的……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你也不差，977环。”
程海洋气得大骂：“妈的，这个××晨报是不是欠揍啊！发这种不负责任的新闻，还嫌不够乱啊？！”
“978环，好枪法。”
沈严的脸色也很不好。他皱着眉头把新闻又从头看了一遍，虽然全篇新闻都没有给出真名，但是有点儿心的人都会知道，最近媒体报道的火灾事件只有罗志强家这一起，而且罗志强重伤入院的消息也已经在网上网下传开了，所以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点也不困难。他扫了扫下面的留言，果然有人推测说那个恐吓骆海的人是罗志强，接着就有人联系起之前鹏程地产雇人逼迁的传闻，说罗家害人终害己，现在遭到报应云云，而且这个回复还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车子缓缓驶离。沈严扭头回望，只见姜建东还站在那里，沈严转回头来，将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些并不久远的往事仿佛再次浮现在眼前。
“咱们真该管管这些人了，不能由着他们给我们添乱。”方礼源对沈严说。
“那好，拜。”
沈严点点头：“礼源、海洋，你们俩去一趟××晨报，让他们不要再发布这种未经证实的谣言；秦凯、江厉，你们俩去一趟骆海的家，问问他怎么回事，如果他真有录像，要过来，我们也看看他和罗家到底有多大仇。”
“不，一码归一码。”沈严态度却很认真，“我走了，拜拜。”
“是！”
姜建东笑笑：“你这么说，就是跟我见外了。”
其他几人分头离开，沈严则对着那条新闻又看了许久。这次的事件，明显是有人想把鹏程地产牵连进来。从罗家人的反应与后来的调查结果来看，骆海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污蔑，那么也就是说，设套的人是一个与鹏程地产或者是罗家有仇，而且对鹏程地产的事情很了解的一个人。以罗鼎兴的精明，他应该不会对对手没有了解。
“别了，你在他们手下工作，我怕你难做。我们自己能查。”
想到这里，沈严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罗鼎兴再好好地谈一谈。
“没关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沈严驱车来到鹏程地产大厦，前台接待的人显然并没有忘记他。在问明沈严的来意后，接待人员略带歉意地说：“抱歉，董事长现在不在公司。”
“你回去吧。”沈严说，“鹏程那边，我们可能还会过来。”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午餐的后半段，两人虽不再像之前那么相对无言，但气氛却也始终有些尴尬。吃过饭后，沈严便准备打车回警局。姜建东帮他拦下出租车，看着他上车。
“没有。”
“都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沈严开口。
“那他是去干什么了？”
“别，别这个表情，你干得顺心，我也替你开心。”姜建东摆摆手，“要知道，沈严，之前的事儿，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因为我犯的错，不只连累你遭埋怨，还闹得要调动工作……是我连累你了。”
“这个……董事长也没说。”
沈严的笑容微微一僵：“建东……”
听到这里，沈严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套避而不见的把戏他实在见得太多了，于是他板起脸，加重语气道：“给你们董事长打电话，告诉他这么避而不见是没有用的，我是来了解情况，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这么拖着，坑的是他自己。”
说起工作，沈严的话多了起来。姜建东看着沈严介绍的样子，笑笑：“看来你在这儿干得挺顺心的。”
“他没有避而不见，是真的有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严回头，只见姜建东站在自己身后，此刻他表情严肃，似乎还有些沉重。沈严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冷笑反问说：“是吗？那姜部长应该知道罗董事长去哪里了吧？”
“嗯，在法证组，就是咱们那儿的刑侦技术员。不过这边是一个独立的建制，人很多，技术也很全面……”
姜建东看了一眼沈严，又看了看沈严身后面容紧张的前台工作人员，转回目光对沈严说：“沈队，咱们出去谈。”
“哦，对了，我都忘了，你弟在S市。他也当警察了？”
两人来到大厦外面，沈严停下脚步，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哦，警局的同事告诉我，我弟弟在警务科技比赛中得了一等奖。”
姜建东也停下脚步：“今天早上医院打来电话，说罗志强病情出现了恶化。”
“看你笑得开心，怎么，有什么好事了？”
“什么？！”
“抱歉，打了个电话。”沈严连忙收起手机走回座位，他坐下才发现姜建东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似乎他一直在等自己。沈严顿时有些歉疚，“你倒是先吃啊，等我干什么？”
“是感染引发的并发症，早上医院已经抢救了一次，据说情况不太乐观，”姜建东的表情严肃，显然不是在说谎，“罗鼎兴一听到就立刻赶过去了。我估计，罗志强没脱离危险期之前，他都不会回来的。公司的一些人也打算去医院看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沈严带着笑容收起手机，抬眼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把人晾在那里许久。
沈严发现姜建东手里拿着车钥匙，知道他大概也是要去医院，他思量了一下，对姜建东说：“你是要去医院吗？我也去。”
听筒中传来程晋松一声温柔的轻笑，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姜建东打量了沈严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到。”沈严说完，又郑重而真诚地开口，“晋松，谢谢你。”
两人各自驱车来到医院时，罗志强的病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他们大部分都站在距离病房不远的地方，而罗鼎兴、王娟、罗志源则紧靠着监护病房外的玻璃窗，紧张地注视着屋内正在忙碌的医生们。
说完，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弟弟挺想你来的。”
姜建东拉过站在一旁的罗志强秘书，低声问：“总经理情况怎么样？”
“嗯，是，您沈队最了不起了。”程晋松配合地恭维，说完这句他又转回正常语气，“我一会儿让小柔定地方，你晚上可别迟到。”
秘书小李看看左右，低声回答：“医生进去抢救好久了，出来的护士也不说到底怎么样……看样子恐怕……”
“那当然，那是我弟弟。”沈严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还有种平时少见的活泼。
沈严见到这样的情形，知道自己现在不便过去发问，于是便站在一旁安静等候，姜建东也走过来站在了他的旁边，远远地看着病房，等待抢救的结果。
“不只喜欢，而且很有天分。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画家杀人的案子吗？当时是他第一次出现场，可是他就能注意到一些细节，并且发现问题，真是相当难得。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当警察的料。”
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严脸上现出欣慰的微笑：“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沈严倚着墙，打量着走廊上的这些人——刘大力家的遭遇，王大庆与鹏程地产间的关系，能够了解到这些情况的人，要么是鹏程地产的对手，要么就是鹏程地产的自己人。办案这么多年，这种自家人陷害自家人的案子数见不鲜。而如果真是内鬼作乱的话，那么，这个人很可能现在还在鹏程地产内部……
程晋松说这番话时，口中带着赞叹。
沈严目光扫过走廊内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大同小异，看似关心担忧，实则并不在意，他甚至看到有几个人在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沈严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姜建东。从下车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可是，如果想要了解鹏程地产及罗家内部的事情的话，除了罗鼎兴之外，他暂时大概只能相信姜建东。
“你弟紧张，不让我说嘛。”电话那边安静了些，看样子是程晋松走出办公室到了走廊里了。“这比赛涉及不少刑侦技术的东西，我也只是让他去试试，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得了个第一。你这个弟弟，还真是了不起。”
于是，沈严咬咬牙：“建东。”
沈严听着那边的欢呼声，自己也带上了笑容。听到程晋松又拿起电话，便微笑问道：“小皓参加比赛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嗯？”姜建东回过头来。
“听到没沈皓？你哥说他请客！”那边，程晋松似乎冲着屋内众人大声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不出意外地又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以你的了解，你知不知道有谁对你们公司或者罗鼎兴父子有仇？”
“没问题！你们定地方，我请！”沈严爽快地答应。
姜建东眼中精光一闪：“罗志强家的火灾不是意外？”
“如假包换，证书就在我们这里，等你回来就能看到！”程晋松笑着回答，“你就等着请客吧！”
“不，”沈严摇摇头，“我们暂时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场火灾是他人蓄意纵火，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网上又有人将火灾这件事和你们公司联系起来了。所以，即使罗志强家的火灾是意外，也有人想借机对你们落井下石。”
“真的？！”沈严惊喜地问。
姜建东毕竟也是做刑警出身，很快便领会了沈严的意思。他想了想，问沈严：“你怀疑是外面人，还是内部的？”
程晋松话音未落，沈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欢呼声。
“都有可能。尤其是与罗鼎兴、罗志强个人有矛盾的。”罗志强在火灾中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人对他落井下石，如果是商业对手，那也太冷血了点。
程晋松咳了两声，然后换上正经的腔调：“是这样，我们组的沈皓同志在市里举行的警务科技比赛中获得了信息技术组的一等奖，我们决定为他庆祝一下，他请客，你做东！”
听到沈严这么说，姜建东轻轻扯了扯嘴角：“老实说，罗鼎兴这个人为人比较强势——无论公司内还是公司外，所以，你说有人恨他，我一点也不意外；至于罗志强这个人，他只学到了他爹的架子，而没学会老爷子的本事，不待见他的人也不会少。”
沈严被程晋松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给逗笑了：“行了，别贫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非让我请客？”
沈严回想起上次见到罗家父子时的情形，点了点头。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最近才来S市吗？他俩怎么会这么快就有这么多仇家？”
程晋松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唉，沈队，我本来是想帮你省些钱的，可是谁让你不在，那就只能让你大出血，晚上请吃一顿大餐了。”
“罗鼎兴是最近这段时间才过来的，不过鹏程很早就在这边有分公司，罗志强在这边待了好一阵子。”
“咳咳，没谁，遇到一个以前的同事而已。”沈严有点尴尬，他知道，这个法证组组长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是相当的贫嘴加八卦的，于是赶快转换话题：“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也就是说，罗志强树敌的可能性最大……”沈严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继续问姜建东，“你知道有谁很恨罗志强吗？”
“什么？你把他们都甩了自己出去吃饭？跟谁？”有人的八卦病开始发作了。
“我来鹏程时间不长，不过就我的了解，似乎所有部门经理公司中层都被罗志强骂过，跟他关系越近被骂得越厉害。你就比如他那个秘书小李，我见过他被骂都不是一次了，摔东西骂娘都有。罗志强这个人就是这样，外人前还懂得装装样子，在自己人前就什么形象都不顾忌了……不过，能知道鹏程两年前的事情的，肯定是老人。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有哪些人是在那之前就跟着罗志强干的。”
“哦，礼源他们先回去了，我有点事，晚回去一阵。”
沈严点点头，看着远处的罗鼎兴三人：“罗志强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嗯？你还在外面？”程晋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我怎么看你们的车回来了呢？”
姜建东看了一眼沈严，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继续说：“罗志强是罗鼎兴的长子，虽然他对这个儿子有很多不满意，但是总归不会对亲生儿子下狠手；罗志强他老婆跟罗志强貌合神离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两人平时就各玩各的，就连罗志强这次被烧得这么严重，她都没来过医院几次；至于罗志源，我跟他不太熟，他是一直在外国念书，今年是给他妈扫墓才回来的，而且据说过一段时间还要走。”
沈严原以为程晋松找自己是工作上有了发现，却没想到竟是为了约饭局，他舒了一口气，说：“抱歉，我们出来查案，就在外面解决，不回去吃了。”
“我看那个罗志源，怎么跟罗志强长得不太像？”
沈严离开餐桌几步，才接起电话，还没等开口，那边就传来了程晋松轻松悦耳的声音：“喂，沈队，你在哪儿呢？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听到沈严这么问，姜建东笑了笑：“你眼挺尖的，他俩的确不是亲哥俩，罗志源是二奶生的，据说是罗鼎兴大老婆还没死的时候罗鼎兴在外面就有人了，还生下了罗志源。等大老婆死了后，他就把二奶正式娶进了门，罗志源也跟着进来了。不过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罗鼎兴的这个老婆都已经去世了。罗志强似乎一直不太喜欢他这个弟弟，平时就连当着外人都会甩脸子，但这回他出事，罗志源倒是来医院看过他好几回。呵，这就叫大难见人心。”
“抱歉，我接个电话。”沈严立刻起身，拿着电话离开餐桌。
沈严看着姜建东说话时嘴角那略带嘲讽的笑，心下突然有些不忍，他问道：“你跟着这样的老板，挺不容易的吧？”
一时有些安静。当初沈严与姜建东本是好友，可如今再见，却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无论是当初的事还是现在的工作，似乎都不太适合。正尴尬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沈严——是程晋松。
姜建东略带意外地转过头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嗯，不错。”
他的表情虽然戏谑，但嘴角却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怎么样？”
沈严似乎尴尬了一下，但他很快便调整了表情：“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过得舒服些。原来干警察就够累了，这次当然希望你找个舒心的工作。”
沈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到口中，肉质鲜香滑嫩，确实很好吃。
听到沈严不留任何遐想空间的回答，姜建东的笑带上了些苦涩。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做了决定就绝不心软。不过，这点关心也总比没有强了。于是他还是点点头，说：“放心，我应付得了。”
“尝尝看，”姜建东对沈严说，“他家东西味道不错。”
两人的聊天告一段落，那边，紧闭了许久的重症监护病房房门也终于再次打开，等在病房外的罗鼎兴等人立刻围了过去。
“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姜建东笑着说。可是，沈严的表情却还是有些不自然，姜建东本想开口说什么，但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菜走了过来，于是他便停了口，帮着沈严把饭菜端上桌。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罗鼎兴声音发颤地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严连忙解释。
医生摘掉口罩，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些沉重：“病人这次抢救过来了，不过他的情况不乐观，你们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姜建东浅浅笑了笑：“我好歹之前也是个警察，这点分寸总归是有的。我错过一次，难道还不知错吗？”
听到医生这么说，罗鼎兴顿时脸色发白，猛地一个踉跄，站在他一旁的他的助手和罗志源赶紧扶住了他。而罗志强的妻子王娟则拉着医生，不停地哭求：“医生，你救救我老公！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罗鼎兴、罗志强做事不那么规矩，你在他们手下做事，自己要当心些。”
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其实鹏程的总部是在H市，只是它想向S市拓展业务，所以最近领导才常驻这边，我是跟着过来的，过一阵子说不定还会跟着回H市。”
Chapter 14 山雨欲来
“怎么会想到来S市？”
医护人员从病房中离开，在病房外等了好久的那些人纷纷走了过去。
“换了快两个月了。”姜建东说，“那件事情之后，领导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适合再在警局干下去了，所以就跟领导提出了申请，后来联系工作又折腾了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工作，我才正式辞职。”
“董事长，别太难过，罗经理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严轻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你是什么时候换工作的？”
面对这些人的安慰，罗鼎兴点了点头，然后略显疲惫地说：“谢谢各位的关心，公司的工作不能放，大家都先回去吧，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姜建东微微一怔，继而微笑：“经常来这里吃，已经叫习惯了。”
沈严待其他人离开才走上前，罗鼎兴一见他，先开口说：“沈队长，你也看到了，志强的情况很不好，除非你告诉我火灾的事情是另有内情，否则，就请过一段时间再谈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点菜点得挺熟练……”
见到罗鼎兴那难过又强打精神的模样，沈严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忍。于是他对罗鼎兴说：“罗老先生，您放心，您儿子的案子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一定会立刻联系你的。”
姜建东回过头来，发现沈严在盯着他看，问道：“怎么了？”
罗鼎兴点点头。
“好，就这样。”姜建东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服务生转身离开。
沈严转身往外走，跟在他一旁的姜建东也打算离开，可罗鼎兴却开口叫住了他：“建东啊，你留一下。”
沈严再次点点头。
姜建东有点意外地转回头来，他看看罗鼎兴，点头：“是，董事长。”
“那好，给这位先生来一份牛腩套餐，我要一份排骨套餐。小菜都要土豆丝，饮料吗，就来果汁吧。”姜建东对服务生说完，回头看向沈严，“你下午还上班，不喝酒，对吧？”
接着，罗鼎兴又转过头去，对身旁的王娟说：“王娟啊，你这两天照顾志强也挺累的，先回家歇歇吧，叫保姆过来替你顶一会儿……”
“好。”沈严点点头。
听到罗鼎兴的这番安排，沈严猛地一皱眉——罗鼎兴这是在把人支开？！他要干什么？！
“你爱吃牛肉，他家的牛腩炖得不错，也不是很腻，你尝尝？”
半小时后
两人来到了鹏程地产旁边的一家商务餐厅，姜建东熟练地拿起菜单点菜。
罗家的几人终于从医院大楼中走了出来。罗鼎兴和罗志源走在最前面，罗鼎兴一脸严肃，目光深沉得有些吓人；罗志源则面带一些不满，他几次看向父亲，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终究没有开口；姜建东和罗鼎兴的私人秘书则走在最后，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快，一辆车开到四人面前，罗鼎兴父子和秘书上车离开，姜建东则自己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Chapter 07 故人往事
“建东。”突然有人开口。
沈严回头看向姜建东，说：“走吧。”
姜建东回头，意外地发现沈严还没走。沈严快步走到他身边，单刀直入地问：“刚才罗鼎兴特意叫你留下，是不是给你安排了什么事？”
此刻几人早已看出姜建东与沈严是旧识，于是都点点头，上车离开。
姜建东的脸上闪过一丝变化，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姜建东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也不合适。于是沈严点点头，回身对身后的组员说：“你们先回去吧，就按刚才说的查。我一会儿就回去。”
“真的？”沈严追问，“我听说，罗志源并不参与鹏程的工作的。”
沈严想到身后的众人，稍稍犹豫了下，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姜建东就又开口：“现在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你就算工作忙，也总要吃午饭吧？”
“你也知道，罗志强都这个样子了，罗鼎兴怎么可能不考虑未来公司继承人的问题？罗志源也是他的儿子，当然要让他试着学学了。”
沈严背后，秦凯和程海洋悄悄对视了一眼。
“学习公司事务的话，为什么还要让你留下？”沈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盯着姜建东，认真地说，“建东，跟我说实话。”
姜建东站在停车场边的草坪上，看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子了。见沈严回头，他缓缓走过来，对沈严说：“好久没见了，有时间坐坐聊聊吗？”
在沈严目光的逼视之下，姜建东终于有些无法招架，他叹了一口气。
沈严回头，发现竟是姜建东。
“沈严，我不能跟你说。”
“沈严。”
“建……”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沈严刚打算开门上车，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姜建东抬手拦住沈严：“不，你先听我说。这是罗家的私事，我无权将它泄露给外人。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所有的事情都绝不违法。”看到沈严还想说什么，姜建东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总对我说，做人要坚持原则吗？所以，抱歉。”
“所以我们要赶快找出那户人家来。”沈严说，“我相信，罗鼎兴、罗志强他们也一定会去找，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前头。”
沈严完全没想到姜建东会以这样的理由拒绝自己，竟一时结舌。而姜建东也并没有给沈严再开口的机会，而是转身离开。
其他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沈严看着姜建东的背影，一时思绪错杂。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办公室的电话。
“看来王大庆逼迁时闹出过人命的事应该是真的了。”方礼源开口，“说不定他的死也与这件事有关。”
“头儿，”秦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们拿到罗志强恐吓骆海的录像了。”
沈严淡淡一笑，没言语。
沈严赶回警局时，其他四人已经都回来了，程海洋嘴急，迎上沈严就介绍情况：“××晨报已经答应了，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不会再报道关于此案或骆海的任何消息。”
“活该，让那罗志强嚣张，看他这回还敢不敢了！”程海洋也出了口恶气。
沈严点点头，看向秦凯：“录像呢？”
再说另一边，重案组的几人走出大楼后，都觉得一阵神清气爽。秦凯佩服地对沈严说：“头儿，你刚才那招儿真绝！两句话就把他们诈来了！”
“在这儿。”秦凯举起一个小录像带，似乎欲言又止，“头儿你先看看吧。”
“这种算命的，大多数都是骗骗钱。”罗鼎兴冷笑一声，“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不是个问题……”
秦凯说完，把带子放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
“好！”
几人一起围了过去。
“我可不信是他算出来的。”罗鼎兴冷哼一声，他吩咐道，“志强，你去瞧瞧那个算命的，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低调着点儿，别被别人知道。”
“老子今天过来跟你谈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志强反应了过来，面上一惊：“爸，你是说……是有人告诉他的？！”
一声怒喝从音箱中骤然爆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画面中罗志强站在骆海面前，指着骆海的鼻子大骂着。
罗鼎兴摆摆手：“他是不是神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与罗志强的暴怒不同，坐在他对面的骆海却显得比较平和，他对指了指身旁桌上放着的一个雕像一类的东西，对罗志强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神佛面前，切莫放肆。”
“爸，那人就一神棍……”
“佛你妈个蛋！”罗志强骂了一句，抄起桌上的佛像便往地上砸去。“砰”的一声巨响，瓷质的佛像被砸得四分五裂，一块飞起的碎片甚至从镜头前飞过。
“那个工人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们警察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罗鼎兴分析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那个算命的……”
“大胆！”骆海显然来了脾气，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抬眼沉着脸色对罗志强阴森森地说，“这尊是老夫从华山请回来的已开光的祝融像，如今你对神佛不敬，必遭报应！老夫敢断言，不出三日，火神必降罪于你！”
罗志强摇摇头，道：“我叫人去查了，但从那件事后就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好啊！你让他来啊！有本事你就让他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神棍成天嘴里胡咧咧的鬼神长什么模样！”罗志强似乎气疯了，几乎毫不顾忌身份颜面。
罗鼎兴又思量了片刻，沉声开口：“那家人家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年轻人，”骆海冷笑一声，“保持清醒，小心火烛。”
罗志强被骂一句，闭上嘴没再作声。
罗志强转身往外走，他的身影从画面中消失，两秒钟之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罗鼎兴瞪了罗志强一眼，斥道：“慌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沉稳些，你看你现在这样子！”
画面至此结束。
待罗志源离开后，罗志强凑到罗鼎兴身边，担忧地开口：“爸，你说这帮警察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沈严微蹙眉头看向秦凯：“就这么点儿？”
罗志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没再说话，点点头沉默离开。
秦凯有点无奈地点点头：“那老家伙说，他是看罗志强情绪激动了，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才录了这段以防万一的。”
罗鼎兴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罗志源，开口道：“志源，这两天公司的事情比较多，你那赞助的事等等再说。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哥哥有事要说。”
“扯吧！”程海洋插嘴，“谁没事闲的在家安偷拍机？”
罗志强本还想再说，看到父亲不悦，终于闭上了口。
“人家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不利。”秦凯拉了长声。
“志强！”罗鼎兴沉声呵斥，“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
“他是国家主席啊？还对他不利。”程海洋撇嘴，“摆明着这老家伙就是故意设套的。他之前不一定怎么气罗志强呢，等人家发脾气了，他就开始录像，这个老狐狸。”
“我过来是想问问关于为我们社团赞助的事情……”罗志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志强再次不耐地打断：“赞助赞助！你几年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要钱！家里要完现在还上公司来要钱了！”
“老不老狐狸的其实不重要，我觉得最邪性的是骆海最后说的那两句话，”秦凯接口，“他怎么就算准了罗志强家会发生大火呢……”
“志强！”罗鼎兴瞪了罗志强一眼，转头看向青年，“志源，你来干什么？”
沈严听着两人的对话，转头问江厉：“查过骆海的不在场证明吗？”
听到这句，罗志强的脾气似乎更大了：“你问这么多干吗？你能帮着干点什么是咋的？”
“查过。”江厉说，“他当时跟几个邻居在一家饭店里吃饭，已经证实了。”
“是前两天工地上的那件事吗？”
沈严接着问：“你去见过骆海，你对他怎么看？”
“出什么事？有人来找公司麻烦呗！”罗志强不耐烦地回答。
“骆海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江厉说，“我感觉他似乎很确定罗志强会去，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他似乎也想到了我们会去，我们说要录像的时候，他直接就拿给我们这个带子，显然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我们问他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他回答得特别顺，连想都没想。”
正在此时，刚刚一直等在门外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看着罗鼎兴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爸，出什么事了？”
沈严点点头，他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最后画面，然后吩咐：“拿着带子，上楼！”
罗鼎兴沉着脸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几个人拿着录像带一起来到七楼，法证组这边李嘉宇和许柔不在，程晋松和苏墨涵、沈皓围在一起，似乎正在研究什么。看到沈严等人来到，三人都抬起头来。
办公室内，罗志强恨恨地咒骂：“这帮死警察，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倒是查得起劲。”
沈严简单说明事情经过，然后问沈皓：“能帮忙分析一下录像带吗？”
罗鼎兴办公室的门打开，沈严带着重案组的几人走了出来。门外，罗鼎兴的女秘书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一群警察离开。在她身旁还有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同样以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没问题。”沈皓接过带子，手一指，“去影音室。”
“也没什么，只是有个神棍信口开河而已。”沈严目的达成，遂不在意地笑笑，“既然如此，我们不耽误两位的时间了。如果再有需要了解的情况，我们会再与你们联系的。”
几人跟着沈皓走进了影音分析室。沈皓先是拿着录像带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沈严说：“带子上看没什么问题，没有剪切痕迹。”
罗志强也明白自己被诈了，恼羞成怒地掩饰：“你胡说什么呢？！”
沈皓将录像带放进机器中，将里面的视频全部拷进了电脑。然后他打开了一个软件。立刻，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东西，上方是视频画面，下方有一堆波形的东西，应该是音频。众人看着沈皓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操作，那些画面、波形也随之不断变化，就这样，过了大概两分钟，沈皓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众人说：“我逐帧检查过，这段视频是一镜到底的，也就是说，中间没有过剪切；另外，音频和视频对得很准，波形电流音都很连贯一致，也就是说，音画是配合的，不是用不同的音频、视频合成的。”
罗鼎兴缓缓回头，但见沈严立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浅笑。想到沈严跟自己说了半天，目的却在这里，罗鼎兴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转为阴沉。
沈严点点头，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意外。
罗鼎兴心中一惊，迅速回头，果然看到儿子罗志强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心虚不安。罗志强见到自己父亲回头，也反应过来，但再想掩饰却为时已晚。
程晋松在一旁说：“沈皓，从头到尾放一遍。”
沈严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罗鼎兴一怔，他下意识地抬眼，却发现沈严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身旁——
沈皓点点头，按下播放键。
“难道不是那个闹出人命的动迁户？”
短短几分钟的录像，即使再看一遍，依然让人觉得诡异。
罗鼎兴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衣角：“我们公司做得这么大，总会有些人看着眼热的，这次这么不巧有人死在我们公司的工地上，肯定有人会借机搞点事。”
程晋松皱着眉头看向沈严：“骆海跟罗志强说过小心火烛？”
沈严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相信罗总也注意到了，似乎有人想把王大庆的死和你们公司扯上关系，不知道罗总知不知道谁有可能这么做？”
沈严点头：“你也觉得奇怪吧？可是江厉、秦凯问过，火灾发生时骆海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所以我还想问问你，那火灾有没有可能是通过什么方法遥控纵火的？”
见到沈严笑了，罗鼎兴也笑了出来：“沈队长如果想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遥控？”程晋松一愣，继而摇摇头，“我们目前从现场以及证物中找不到任何遥控点火的装置，而且就算有这种装置，他是怎么放到罗志强家的？难道罗家最近搞过装修？”
沈严似乎听懂了什么，他笑了笑：“罗老先生果然会做生意，难怪可以交到这么多朋友。”
沈严摇摇头：“我们问过罗志强的妻子，他家最近一年都没搞过装修，也没有更换过家具。所以我才奇怪，他是怎么算准了罗志强家会发生火灾的。”
罗鼎兴淡淡笑了下，用长辈教育后辈的口吻开口：“年轻人，做生意是讲究互惠互利的，大家相互帮帮忙，以后共事就会更融洽些。”他注视着沈严，放缓了语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这个，或许也没那么难。”一旁安静许久的苏墨涵突然开口。
“那为什么动迁户投诉王大庆，贵公司却会出手呢？”沈严反问。
“嗯？”所有人立刻看向苏墨涵。
罗志强还想说话，却被罗鼎兴抬手拦住。罗鼎兴看着沈严说：“沈队长，我们公司是盖房子的，拆房子的事情不归我们来管。”
“这个骆海利用了罗志强对他的逆反心理。”苏墨涵说，“一个人当他抵触某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出与他所说的话相反的行为，例如有的小孩子跟父母作对，父母越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不做什么。这两人的情况也是这样，罗志强极度厌恶骆海，所以他就会下意识地做骆海不让他做的事。骆海说让他保持清醒，他就会故意去喝醉；骆海让他小心火烛，他就故意去点火抽烟。”看到秦凯、程海洋脸上出现不以为然的神情，苏墨涵接着补充：“当然，骆海跟别的人这么说也许达不到这效果，但问题是罗志强本来就是一个既爱抽烟又爱喝酒的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去抽烟喝酒也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王大庆之前一直在帮你们公司进行动迁动员，我们有证据可以确认，你们曾经帮着处理过一些有关他的投诉。”
秦凯有些疑惑地开口：“墨涵，照你这么说，那骆海是用催眠让罗志强自己放火烧自己的？”
“他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我们怎么会知道？”罗志强抢着开口。
“没到催眠这么严重，不过也确实有些心理暗示的作用。只是罗志强即使抽烟喝酒了，但会醉到不小心酿成火灾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苏墨涵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骆海真是靠这句话让罗志强自己把家里点着了，我只能说骆海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些。”
“本月11日，在你们万华小区的动迁工地上发现了一位死者，死者名叫王大庆，不知两位罗先生知不知道这个人？”
“头儿，你说会不会骆海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敢之前就把东西拿出来，而是等罗志强家真发生火灾，才把录像公开，好让人们以为他真能诅咒别人啊？”秦凯小声问沈严。
罗鼎兴颇有几分意外，他又看了沈严几眼，这才收回了目光问：“沈队长，你们想问什么？”
“有可能。”沈严转头问程晋松：“火灾的事情，有新发现没有？”
罗鼎兴看着姜建东将房间门关上，才转回视线，打量起沈严来。不知是久经商场的习惯使然，抑或只是纯粹想给沈严个下马威，老人的眼神颇有几分慑人，然而沈严只是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淡然回视，不锋利，气势却也完全不输老人。
程晋松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证物太多了，想要都验完需要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的。一有新发现，我会立刻通知你。”
姜建东点点头，又看了沈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也会把这段视频再好好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线索。”沈皓也回过头来说。
罗鼎兴用不悦的目光扫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姜建东：“建东啊，你先出去吧。”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行了！”一个沉稳的老人声音响起，罗鼎兴沉着脸，冷声开口。罗志强似乎仍有不满，但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沈严说完，带着所有人走出了法证组的办公室。这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警局大部分的人已经下班了，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早已黑下来的天色和昏黄的路灯。
罗志强一听顿时大怒：“你说什么呢？！”
沈严回头看看自己的几个组员，四人眉宇间也现出了疲惫之色。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大家已经忙了十多个小时，于是沈严拍拍几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家歇歇吧，明天咱们再继续。”
沈严声音不高，语调也不严厉，只是金属质感的声音配上犀利的词锋，却是威力十足。
秦凯问：“头儿，那你呢？”
重案组的几人都没想到罗志强居然上来就先劈头盖脸地把警方指责一通，程海洋刚打算开口反击，沈严却先拦住了他。他看着罗志强，说：“我们警察自有我们的办案方式，会严格遵照程序进行，绝对不会因为着急就去做违法的事情。”
“我收拾收拾也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还没等沈严开口，罗志强倒是先出了声，他双手插兜，以一种质问的语气开口：“你们警察来得正好，那个砸死人的案子你们怎么还没破？你们警察破案不行也就算了，怎么还让那个神棍胡说？！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传这件事跟我们公司有关，你们赶快给外界解释清楚！”
几人点点头，相继离开。
罗鼎兴，罗志强，看来是父子了。
沈严看着几人走下楼梯，才回过头来，他看了看法证组的办公室，再次推门走了进去。
“董事长，总经理，这位就是重案组的沈严警官，”姜建东给两方进行介绍，“各位，这位就是我们的董事长罗鼎兴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总经理罗志强。”
沈严再次来到影音分析室，沈皓还坐在电脑前，正对着刚才的那段录像在仔细地研究着。听到有脚步声，沈皓回过头来，看到沈严有点意外：“嗯？你还没走？”
鹏程地产的董事长办公室位于顶楼，姜建东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答后才打开房门。走进里面，首先看到的是宽敞的办公室，深色的实木桌椅看着很是气派。老板台后有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他穿着一身西装，面容严肃，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他与老者的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那张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之色。
“过来看看你。”沈严说，“你还不下班？”
Chapter 06 交锋
“这几天为了分析火场的证物，我们一直两班倒来着。昨天晋哥、嘉宇哥他们干到快后半夜，今天墨涵和小柔姐也要加班，我虽然还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留下来跟着看看，能长不少知识。”
“各位，罗总请你们上去。”他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
“好吧，你们请稍等。”姜建东说了一句，转身拿起电话走开，众人看他不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很快就再次走了回来。
沈皓全不在意地一笑：“没事，这里挺好。我们宿舍那几个哥们总爱抽烟聊天，挺吵的，我在这里效率还能高点。”
这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重案组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沈严似乎有些尴尬，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而他身后的秦凯等人，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到弟弟这么说，沈严心中暗暗心疼。当初沈父治家甚严，从小就告诉两个孩子不能抽烟。加上沈母身体并不是很好，怕烟味儿，所以沈家兄弟从来就不抽烟。即使是沈严卧底那会儿，他也只是装装样子，卧底结束他就戒了。而沈皓就更不用说了，他之前一直在大学念书，周围抽烟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更是连碰都不碰。然而，警局这地方几乎个个都是老烟枪，警察的工作时间长压力大，很多人都靠吸烟来减压。警局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的，让沈皓跟这么几个吸烟的人住在一起，还住了好几个月，真是难为了他。
“即使我这次不同意，沈队长也一定会再来的，是吧？”姜建东开口，有种看透沈严的熟稔，“不达目的，决不放弃，沈队一贯的原则。”
想到这里，沈严心中满是愧疚之情，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弟弟。想起上次程晋松建议自己和沈皓租房子出去住的话，他猛然发现，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且亟待解决。
姜建东看着沈严坚毅的目光，凝视片刻，竟突然笑了出来。
想到这里，沈严下定了决心，他对沈皓说了句“别熬得太晚”，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严却也毫不相让：“我们既然找到罗总，就一定有我们的理由。这是一起杀人案，还希望罗总能够积极跟我们警方配合，为我们提供必要的线索。”
沈严快步走出法证组的办公室，程晋松从卫生间出来时，刚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背影。
“这件事是拆迁工人的行为，要了解情况也应该与施工队进行了解，我不清楚各位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到总公司。”姜建东语气温和，态度却并不配合。
看到沈严去而复返，程晋松先是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沈严应该是来看弟弟的。他刚准备过去跟沈严打招呼，却发现沈严走得很快，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看。程晋松心中一惊，难道他和沈皓又吵起来了不成？
沈严也回过神来，他开口说：“前几天在你们一个施工工地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今天来，是想就这件事情跟罗总了解一下情况。”
想到这里，程晋松连忙返回办公室。
“来了有一阵子了。”姜建东简单回了一句，用眼睛扫视了一圈众人，问道：“请问各位想见我们罗总，是有什么事情？”
来到沈皓的房间，沈皓还在电脑前用着功。听到脚步声，沈皓回头：“咦？晋哥你还没走？”
沈严点点头，看着一身西装的姜建东，神情有些许不自然：“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哦，忘了点东西，回来取一下。”程晋松说。
“沈严？”姜建东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表情，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沈严点点头，“好久不见。”
沈皓点点头，便继续埋头用功了。程晋松细心观察，发现沈皓的表情很放松，看不出一点刚吵过架的迹象，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哥刚才来过了？”
听到这个声音，沈严身子一震，他猛地转身，果然在视线中看到那个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身影。
“嗯，过来叮嘱我注意休息。爱操心。”沈皓嘴上似乎在抱怨，笑容却有些温馨。
“各位好，我是鹏程地产安保部部长姜建东，请问各位警官找我们有什么事？”
看沈皓这模样，程晋松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么说这俩人没吵架啊？那沈严刚才怎么那副表情？
“好的。”沈严点点头，转头看向大厅，等着那个部长过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想到这里，程晋松转身出门——他要弄清楚，沈严到底怎么了。
“你们请稍等一下，我们公司的姜部长马上就下来。”小姑娘放下电话对沈严说。
Chapter 15 物色新居
鹏程地产的总部大楼位于市区的金融中心地带，整栋30层的高楼都归它一家公司，显然生意做得很大。沈严等人走进一楼大厅，接待处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岁数不大，一听说来人是警局重案组的，差点吓到花容失色，连忙打电话去请示。
程晋松小跑着追了出去，却一路都没有看到沈严的身影。他不死心地走出警局大门，站在路口四下观望，终于发现一个很像沈严的身影在某个路口一闪而过。
“是吗，”沈严轻笑一声，“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罗鼎兴。”
程晋松立即跑向路口，拐过去一看——果真是沈严！此刻他正站在一间房产中介外面，读着橱窗上的房源信息。
“鹏程地产应该是最近这几年才起来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吧，”方礼源介绍说，“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老总叫罗鼎兴，原来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后来转行做了房地产。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些手腕，市内几个黄金地段的地皮都被他们公司给买了下来，估计赚了不少钱。”
程晋松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家伙，应该是想租房子了吧？
沈严看向方礼源：“这个鹏程地产是个什么样的公司？”
仿佛印证程晋松的想法一般，那边，沈严推门走了进去。
“那里是郊区，农村人口多，本来就都比较迷信。”江厉对程海洋说了一句，接着转头看向沈严：“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网上也有了关于这件事情的各种传言，其中传得很广的一个就是说王大庆是本市某房地产商的走狗，帮着商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这么看的话，那很有可能说的就是鹏程地产。”
程晋松终于放下心来，他笑了笑，也迈步向那家中介走去。
“妈蛋，什么大师，整个一大骗子。”程海洋骂道。
当程晋松推开店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屋内的女工作人员在给沈严介绍房子。听到推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如果王大庆的死真的跟鹏程地产有关的话，那么有件事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笑声过后，江厉开了口：“头儿你不是让我留意骆海的动向吗？自从那个新闻报道出来之后，骆海在那一带就更有名了。现在有很多人都去他那里求签算卦，不少人都称他为‘大师’了。”
“晋松？”沈严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程海洋恼羞成怒地拿文件夹敲秦凯的头，秦凯连忙一个闪身躲开。
“刚准备下班，却看到你进了这里，就跟过来看看了。”程晋松脸上带着笑容，“决定带你弟弟搬出去住了？”
程海洋话一说完，秦凯就在旁边接口：“人家动迁办的小秘书对我们小程警官一见倾心，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信得过。”
“嗯，”沈严点点头，“小皓说他们宿舍吵，又有人抽烟，肯定影响他休息。”
“我觉得应该可以确定。”回答的是程海洋，“两年前鹏程地产买下的一块地，当时有几户人家嫌动迁费少，说什么都不肯搬，动迁办去动员了好久都没成功。后来据说鹏程地产的领导着急了，动迁办就开始从外面找人，然后就找到了王大庆。王大庆去了就把其中一户的男的给揍了，那人当时想要上告，但是鹏程地产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有了鹏程地产撑腰王大庆就更加胆大了，又连着折腾了几次。后来那几户实在受不了，就都搬走了。这事情之后鹏程地产老总给动迁办打过电话，说对动迁办的工作效率很满意，还说既然是帮他们干活，就一定会支持他们的工作，话里话外就是暗示会帮他们擦屁股。”程海洋说完这些之后补充道：“这是动迁办内部的一个工作人员泄露出来的，应该可靠。”
程晋松这才明白刚才沈严脸色难看的原因，于是他点点头：“嗯，警局宿舍那就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本来也不适合长期住，正好，这次你俩全搬出来，都能住得舒服些。对了，看得怎么样了？”
沈严盯着文件看了一阵子，抬头问秦凯和程海洋：“鹏程地产给王大庆撑腰，这消息确定吗？”
“刚想让她帮我查呢，你就进来了。”沈严微笑说。
“怎么样？你们也发现问题了吧？”秦凯说，“王大庆最近参与的几个动迁项目，都是鹏程地产的楼盘，确切地说这个王大庆就只为鹏程地产干活。”
“嗯，正好。”程晋松说着凑了过来，看工作人员调出来的房屋信息。
“嗯？”所有人一起看向手边的文件，然后一个个表情都有些变化。
“欸……”程晋松这一举动弄得沈严有些意外，“你……你不回家？”
“怎么没有？听说有好几家想去告他的，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原因嘛，一方面是动迁这件事本来就敏感，新闻媒体都不敢报；另外一方面好像据说是王大庆背后有人撑腰，”秦凯说到这句，稍稍停顿了一下，“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王大庆参与工作的几个工程的开发商是谁？”
“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正好帮你参谋参谋。”程晋松说完了抬头，调皮地眨眨眼，“怎么？不欢迎？”
“真的搞到这么夸张？”江厉皱眉，“难道没人告他？”
“当然不是！”沈严忙说，“我只是怕太麻烦你……”
“王大庆，男，40岁，他是动迁办雇用的‘动员搬迁小组’的负责人。”会议室中，秦凯开始对众人介绍，“S市这两年不少老旧小区拆迁，有些居民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搬，动迁办就找专门的人负责‘动员’他们搬家——其实也就是逼迁了。我问了一些人，王大庆这人的确如网上所传的那样心狠手辣，逼人动迁什么招儿都敢使，他曾经用大喇叭在小区里24小时没日没夜地放广播，弄得人家都没法睡觉；还曾经大冬天的砸人家玻璃，往里面泼冷水……总之是不择手段。”
“嗨，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程晋松爽快地笑笑，拉过沈严，“来来来，赶快看看。”
虽然骆海开始折腾起来了，但是重案组的侦破步调并没有因此被打乱，沈严只是让江厉盯住骆海，其他人工作不变。很快，众人又有了新发现。
之前沈严跟中介说要找警局附近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工作人员已经调出了符合条件的房屋信息，程晋松看着屏幕上的一溜信息，逐个筛选。
“如果他只是想借机出名，那还是小问题。”方礼源皱眉，“就怕这个骆海的目的不那么简单……”
“不要清水房，还得买家具，太费劲了……这个不行，那小区太老了，房子都快拆了……”程晋松看着屏幕一个个地排除，认真得好像在给自己选房子，反倒是沈严被晾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或许是骆海自己找过去也说不定。”程海洋说，“我们上次去抓他的时候，他们那里就有不少人信他的这套邪门歪道了，这回再来这么个报道，他还不得被捧上天啊！”
“嗯，这四个看着还不错。”十几分钟后，程晋松终于挑完，他回过头来，看着被晾在一边的沈严，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一笑：“抱歉抱歉，我在这儿选了一通，竟忘记问你意见了。”
“××晨报向来喜欢打擦边球，报道一些不实新闻博人眼球，这也不算什么新闻了。”江厉放下报纸，“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到骆海。”
“没事，你在这片儿待了这么多年了，你肯定比我熟。”沈严说。
“人家相当有脑子呢，”秦凯捏着报纸说，“你看，这篇新闻虽然前面写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最后却来了句‘案件真相尚在调查中’，这样，无论最后我们的结论是什么，人家都可以说我报道得没问题。这报纸死精着呢！”
“嘿，这个你可就说对了。”程晋松笑着将沈严扯过来，“来你过来看看，我觉得这四个房子都不错，离警局比较近，楼也比较新，里面都有家具，而且价钱也算公道。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房子都是可以短租的，你俩可以先找个差不多的地方住着，然后再慢慢找更合适的。你觉得怎么样？”
“骆大师说：‘虽然我确实做了违背道家真义的事情，但是我绝不后悔，为民除害是每个有良知的人的义务。’妈的他有良知，我们都是恶棍是吧？他妈的这记者到底有没有脑子？！”程海洋放下报纸拍案大骂。
沈严认同地点点头：“看着是挺不错的，不过我想去现场看看，然后再定。”
重案组的预料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骆海出去后第三天，S市某报纸就以《下咒杀人？工地命案又有新发现》为题，对骆海的事情进行了报道。这个记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博人眼球，竟将骆海下咒杀人的事情描写得确有其事一般。而更过分的是，报道中提及死者王大庆曾有过野蛮逼迁的行为，说骆海是受被害者所托才下咒杀人，俨然将骆海塑造成了为民除害的地狱判官。
“也是。”程晋松赞同地点点头，他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这几个房子，现在能去看看吗？”
“不给狐狸点儿地方，狐狸尾巴怎么露出来？”沈严淡淡一笑，开始解释，“法证那边已经基本确定王大庆的死为他杀了。虽然骆海是知情人，不过他有不在场证明，那说明人并不是他杀的，他充其量是个帮凶，主谋明显另有其人。他来投案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很大的可能是想干扰我们的视线。这老狐狸很狡猾，我们与其跟他耗下去，还不如放他去折腾，我们好专心查现有的线索。毕竟，凶手杀王大庆，总应该有一定的原因。至于这个骆海，”沈严说到这里，眼中闪出自信的光芒，“等他再次折腾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中介的小姑娘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两人很可能立刻定下，服务得也特别热情，见程晋松说要看房子便立刻去打电话。一圈电话打下来，巧得很，居然有三家都可以现在去看。
“故意的？！”程海洋瞠目，“为什么？！”
“走！去看看去！”程晋松围上围巾准备出门。
看到程海洋着急的模样，沈严和方礼源相视一笑，方礼源站起来，对程海洋说：“小海，你别着急，头儿就是知道这家伙有事，才故意放了他的。”
“别了，”沈严有点不好意思，“天都这么晚了，我自己去看就行。你昨天熬到半夜，早点回家歇着吧。”
“头儿，你真打算放了那老小子？”程海洋一听到沈严的命令就急了，“那些人都说了，那个活动就是骆海发起的，摆明了是这老小子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嘛！”
“哎呀行了！”程晋松打断沈严的话，“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那不就成了！快走快走！”
骆海的不在场证明很快便得到了证实，那几个“道友”都表示，案发那天，他们的确都在青云观，而且是聊了一整晚。确定这个消息后，沈严便下令释放骆海。
沈严就这样被程晋松拖着去看房子。每到一处，程晋松都自动地跟房主询问房屋的信息，查看屋内的各种设施，甚至还打开水电煤气进行检查，相当认真细致。有他这么积极主动，沈严乐得闲在一旁，就这么看着程晋松帮他忙活。
Chapter 05 故人重逢
“行，那先这样，定下来我联系你。谢了哈。”那边，程晋松结束了和最后一户房主的对话，沈严也从纠结中回过神来。
几人都不再作声。这看似意外的死亡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三人往外走，程晋松边走边对沈严说：“沈严，我觉得这家不错，里面条件不说，屋主人看着也蛮好的，而且，我看到他家楼下还有一个快餐店。”
程晋松点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这场意外还这么巧的被一个江湖骗子给预言中。”
“嗯？”沈严一愣，“这有什么关系？”
“而且，”沈皓补充了一句，“如果真是意外的话，那水龙头应该是一直开着的吧？第二天早上工人们来的时候难道不会发现？”
“怎么没关系？”程晋松一瞪眼，“你们兄弟俩工作起来都那么玩命，谁来做饭？”
“可这会不会太巧合了？”许柔说，“这么巧的他恰好忘了关水龙头，这么巧的他正好脸朝下地倒在那个坑里，这么巧的水正好淹没过他的口鼻……”
沈严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好，我问问小皓的意思。”
“你说，王大庆的死会不会真是一个意外？”李嘉宇对程晋松说，“他喝完酒后来到这里，因为酒劲上来口渴，于是就在这个水龙头喝水。但是因为他醉得太厉害了，所以忘记关掉水龙头。王大庆后来醉倒在地上，这么凑巧的，水流过来淹没了他的口鼻……”
“行。搬家的时候说一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法证组的几人一起皱眉。依照蒋睿恒的验尸报告，王大庆体内的酒精含量为1.0毫克/毫升，属于重度醉酒。醉酒状态下，王大庆会感觉口渴，身体发热，而他死时赤裸的上身也印证了这种推断。那么，眼前的这个情况……
“好。”沈严点点头。
水流缓缓流出，因为没有水槽阻拦，水便随着地势高低自由地流淌。重案组的几人看着那水流很快便流到那块冰所在的位置，然后又继续向前，在尸体边的凹陷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沈严看了看手表，惊觉竟已是晚上8点半多了。刚才两人忙着看房子，一直都没有吃晚饭，没想到竟折腾到了这个时候。沈严连忙道：“真不好意思，竟害你跟我一起折腾到这个钟点，你饿了吧？咱们赶快去吃饭吧？”
程晋松对李嘉宇点点头，示意他拧开水龙头。
“嗬，都8点40了？”程晋松看看时间，也吓了一跳。他笑着摸摸肚子，“你不说还没觉得，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李嘉宇抬头对程晋松点点头：“有水。”
“走走走，咱们赶快去吃饭！”沈严说，“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李嘉宇走到水龙头边，伸手在水龙头出水口处摸了一下，是湿的。
“就刚才那家快餐店吧！正好帮你去试试菜！”
几人顺着李嘉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水龙头，水龙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外面连水槽都没有。一根长长的塑料水管卷着放在水龙头旁。
第二天，沈严早早就来到了警局，他没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七楼，果然不出预料地见到沈皓已经在办公室开始用功了。沈严想起程晋松昨天吃饭时说的“你们兄弟俩都是工作狂”的论调，不禁露出了微笑。
李嘉宇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突然指着右侧说：“你们看那里。”
沈皓看到沈严这么早过来，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了？找我有事？”
“冰？”许柔奇怪地说，“这里怎么会有冰？”
“嗯。”沈严点点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对沈皓开口：“小皓，你有没有想过咱俩租个房子出去住？”
那块刚刚露出的地面上，竟结了一小块冰。
“嗯？”沈皓一愣。
程晋松等人将手里的碎石放到一边，全都凑了过来。
“你现在住的是警队的宿舍，那里条件太差了，也影响你休息。我昨天看好了个出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走路15分钟就能到。那房子两室一厅，咱俩可以一人一个屋，我寻思咱俩一起搬过去，住得也能舒服些。”
“等等！”突然，苏墨涵叫了起来。他指着刚刚清理出的地面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沈严连珠炮似的说着，沈皓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沈严怕沈皓觉得自己得寸进尺，连忙又补充道：“那个，我平时事多，估计真能回去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应该就你一个人。那地方我看过了，条件挺好，而且楼下有饭店有超市，你吃饭买东西也都挺方便……”
大家开始挖了起来。几人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圆心，开始向外清理石块。由于事发那天这楼刚刚推倒，所以现场有大量的碎石，好多都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搬动，于是，程晋松、李嘉宇、沈皓全做起了力工，而身体比较瘦弱的苏墨涵和唯一一位女性许柔则负责对石块进行检查，以便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11月的S市已经入冬，虽然是白天，温度也已经不高了，可是几人这么忙活着，不一会儿竟都已大汗淋漓。
“我今天下班可能有点晚，”沈皓开口，打断了沈严的唠叨，“咱俩6点去看房子行吗，哥？”
程晋松只干脆地说了一个字：“挖。”
那个久违的称呼从沈皓口中发出，沈严竟一时愣住。当他看到沈皓嘴角的微笑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字不是他的幻觉！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听不到那个称呼了……
几人询问性地看向程晋松。
沈严眼中一热，几乎落下泪来。他连忙点点头：“行！行！那就晚上6点！”
一行人很快再次来到了建筑工地。自从发现尸体后，警方就封锁了这个工地，所以现场的一切都保留得很完好。大家很快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这是这片小区最边上的位置，因为是最后拆的一栋楼，所以地上堆着大量的碎石。只有发现尸体那一小块被清理得见了底。大家低头看看，尸体头部所处位置偏北一点的地方的确有一块地方比四周凹了些，但是里面并没有任何水的痕迹。
太过激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放下沈严这边暂且不说，再说程晋松的法证组。
“OK，那晚上见。”沈皓露出一个笑容，与八年前一样可爱。
两队人马各自行动了起来。沈严那边刘科长很快便来到了警局，他跟沈严表示，王大庆只是动迁办雇用的临时工，他的行为不能代表动迁办。对于这些官腔，沈严向来懒于应对，他应付了几句之后，便直接切入主题，要求动迁办提供所有王大庆参与动迁的项目中那些动迁户的名单。刘科长一听脸一阵白，但是这起事件现在在网上已经炒得很厉害了，不查清楚恐怕根本没法交代，所以最后，他还是把材料交了出来。沈严立刻将这些材料分发给几人，让大家分头展开调查。
了却一件大心事，沈严只觉全身轻松，连日来的疲累也都一扫而空。他回到办公室时，嘴角还带着幸福的微笑。不一会儿，重案组的其他四人也都到了，于是沈严把几人叫过来，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昨天从姜建东那里获得的信息。
两组人商定计划，便各自准备去忙开。沈皓走在最后，临走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沈严一眼，而沈严也正在看他，见自己弟弟回头，便给了沈皓一个鼓励的微笑。沈皓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偷瞄会被沈严看到，一时竟似有些尴尬，他僵硬地点了下头，便迅速回头走开。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转换一下思路，去查与骆海和鹏程地产都有关的人。这个人了解鹏程地产最近两年来的事情，对鹏程地产或者罗家人心中有很深的怨恨，他利用骆海来转移我们的视线，并借此达到他的目的。”
“好，分头行动，晚上大家再碰头。”
其他几人边听边点头，都觉得沈严的分析很有道理。
“至于我们这边，”程晋松接口，“我们一会儿就再去工地一次，争取查清楚王大庆到底是怎么被淹死的。”
“所以咱们就从这两边同时入手，江厉、秦凯，你们俩负责调查骆海，看看他都跟谁有联系；礼源、海洋，你们俩负责调查鹏程地产，他们外部的仇家，内部的员工，包括罗家人都不能放过。大家及时联络，沟通消息。”
“一会儿动迁办的刘科长就会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得到那些动迁户的资料，然后咱们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是！”几人点点头，各自忙开。
“好！”程海洋点头。
沈严回到自己办公室中，开始给姜建东打电话。昨天他答应过自己会给出一些鹏程内部员工的资料，以姜建东的工作效率，现在应该有些结果了。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分头去了解情况。至于骆海那边，他的不在场证明也还是查一查。海洋，这事交给你，问的时候留意一下那次活动是谁组织的，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然而让沈严有点意外的是，姜建东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
“嗯，”方礼源也表示赞同，“以骆海能说对王大庆的死因来看，他很可能知道些这起案件的内幕消息，而他也说，那个跟他学诅咒的人是被王大庆逼迁的住户。”
沈严皱眉——做惯了警察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手机24小时不关机，可为什么姜建东的手机会打不通？难道，与罗鼎兴给他安排的“特殊任务”有关？
“好了，”还是沈严先止了笑，“不管这个骆海究竟是何目的，我们不要被他影响，该怎么查案还是怎么查。之前我们说过，从动迁办和住户两方面入手，现在还是这个思路。”
想到这里，沈严立刻去翻电话簿，打算打姜建东的办公室电话去问个究竟。可刚一拿起电话，那边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是不是就叫作‘英雄所见略同’啊？”秦凯笑着说。
“头儿，你出来看看！”秦凯推门进来，急匆匆地对沈严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担心，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竟是程晋松和沈严同时说了同一句话。这实在太过巧合，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继而全体失笑。就连沈严和程晋松自己也忍俊不禁。
Chapter 16 烈火焚身
“可是这个骆海无缘无故跑来闹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目的？”秦凯不解。
“我刚刚调查骆海的时候，竟在网上发现了这么个东西。”秦凯指着显示器对沈严说。
“他是个浑蛋，却是个聪明的浑蛋。”方礼源说，“他摆明了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真正逮捕他。”
沈严看向屏幕，又是微博的网页，只是这次发微博的人不是××晨报了，竟然是一个名为“沧海真人”的账号。
“妈的，开始以为这人是一神经病呢，现在才发现，他是一老浑蛋。”程海洋看着骆海的背影骂道。
“沧海真人？”沈严皱眉——这难道是骆海自己的微博账号？
江厉带着骆海离开，重案组的其他人都围过来，在隔壁旁听的法证组的几人也走了进来。
“我看过这个账号的个人介绍，大概真是骆海本人，说话的语气也像。”秦凯说，“我翻过他的微博，内容并不多，最早的一条是一年前发的。不过头儿你看看最近的这条。”
“你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会查清楚的。”沈严说完这句，对江厉说：“把他带下去，先关起来。”
沈严看向屏幕，只见最新的一条微博上写的是：“思来想去，难以心安。他人过错本无心，我辈更应慈悲怀。老夫决定，于明日在神树庙前举行祈福消灾仪式，为死者超度，为生者祈福。欢迎各位道友善者同来。”微博的末尾还@了好几个媒体及什么道教组织的账号。
听到这话，骆海竟冷笑一声：“我的犯案过程在早上就已经交代过了，至于能不能判我刑，”他抬眼看向沈严，面带挑衅地说，“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这是什么东西？”沈严皱眉，“骆海要为罗志强祈福？”
方礼源开口：“骆海，你既然是投案自首的，就要主动交代你的犯罪过程，这样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头儿你也觉得是这个意思是不是？”秦凯说，脸上也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情，“骆海不是跟罗家有仇吗？怎么突然来个180度大转弯，开始帮人家祈福了？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沈严与方礼源对视一眼，两人都发觉，这个骆海与早上来投案自首时的态度明显不一样。这骆海现在摆明了不合作。
沈严也觉得有些诡异，再看看微博上，这条微博的转发量也已过了千，看看下面的回复，依旧五花八门，不过有好多人都表示出了想要去看热闹的意思。
“在下每日食无定所，那事又是好久以前了，我怎会记得是什么饭馆？”
没想到，刚摆平了报社，骆海自己又折腾了起来，而且，这次看来动静似乎要更大。
“你在哪儿喝的酒，总记得吧？”
沈严拎起衣服对秦凯说：“走，去骆海家。”
“不记得了。”
两人来到骆海家门口，出人预料的，这里居然围了不少人，有几个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记者围着骆海正在提问，而骆海本人就站在屋前，一脸和气回答着几人的提问。沈严、秦凯一走近就听到一个人正在提问：“骆大师，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鹏程公司是罪有应得吗？怎么这回突然间决定帮助他们祈福了？”
“你说你曾经把诅咒的方法告诉给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老夫可从没说过罪有应得的是鹏程公司。”骆海摇了摇手指，装腔作势地说，“再说，修道之人本就应该慈悲为怀，之前老夫太过戾气，才会以怨抱怨。老夫反省自身，深觉这么做太不应该，所以才决定行一场祈福的法事。”
骆海冷冷一笑：“你既不信，又何必问？”
一个记者接着问：“听说鹏程地产的罗志强前几天在火灾中受了伤，你会帮他祈福吗？”
沈严一拍桌子：“说实话！”
听到这么别有用心的问题，骆海也露出个别有用心的微笑：“老夫此举是想为所有遭受苦难的人祈福，如果那位罗先生需要，老夫自然也愿为他祈福。”
“算出来的。”
沈严、秦凯一听这话都皱起眉头来。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死因？”
那边，骆海似乎已经表演完准备收摊了：“各位，在下还要去准备明天的法事事宜，恕不奉陪，抱歉，抱歉。”说完，他人转身回屋，留下他的小助手在门口拦住众人并送客。
“素昧平生。”
沈严和秦凯对视一眼，两人向骆海家门口走去。
“你和王大庆是什么关系？”
骆海的小助手昨天就见过秦凯，知道他是警察，听到两人说要进去自然不敢拦。两人走进屋内，只见骆海正在收拾东西，嘴角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骆海看了沈严一眼，开始一个一个报名字，程海洋立刻逐条记下。
“骆海。”秦凯开口。
“具体有哪些人？他们的名字，联系方式。”
骆海一见秦凯和沈严，倒也没太意外。他脸上还保持着笑容，问道：“两位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天是月晦之日，老夫在城外青云观与道友一同参禅悟道，焚香祈福。”
“听说你打算放过罗志强，还打算为他祈福，我们太惊讶了，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见他不再作怪，沈严也开始步入正题：“前天——也就是11月11日——晚上10点到凌晨4点，你在哪里？”
听到秦凯口中略带嘲讽的语气，骆海竟也没生气，他依旧微笑着说：“没错，老夫觉得做人还应宽和为本，罗经理年纪不大，偶尔板不住脾气也是正常，老夫不该跟年轻人如此动气。老夫心中愧疚，自然打算帮他做场法事。”
骆海看了沈严一眼，没出声。
这说法前后变化得太大，很难不让人起疑——怎么不到一日，这人的说法就完全反过来了？
沈严感谢地看了程晋松一眼，转头对骆海说：“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严立刻想起昨天罗鼎兴奇怪的安排与刚刚姜建东的“失踪”……
程晋松一番充满科学性的解释算是狠狠地打了骆海的脸，尽管骆海极力掩饰，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自然。
“心中有愧？”沈严冷声开口，“该不会是收了人家的钱财，决定帮人消灾吧？”
程晋松轻笑一下：“你所谓的批命，不过是察言观色再加上一定的合理推测罢了。刚才是程警官带你回警局的，你看他的衣着，就可以断定他家的经济情况；程警官年纪不大，他出生的时候，正是我国计划生育政策实行最严的时候，猜他是家中独子，九成都是对的；刚才你们进警局的时候，有不少警察过来旁观，你见到那些女警大多与程警官说话，而程警官只是一视同仁地拒绝，再加上程警官英俊年轻，你便可以确定他桃花运好。这些都跟算命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跟沈警官说的那些，那是概率学的骗人把戏，‘你最近肯定会遇到一件好事’‘你将遇到一场灾难’，这种结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用，谁还不遇上点好事坏事啊？要不你给我说说，沈队到底会遇到什么事？”
听到沈严这么说，骆海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了一阵子，才停下来看向沈严：“沈队长，如果你愿意给老夫钱财的话，老夫很愿意替你消灾。”
“老夫从不打诳语。”
这回答模棱两可，然而沈严心中已有答案，他冷冷地说：“你这种时候改变立场，不怕你原来的老板饶不了你？”
“我说，”程晋松站起了身，走到审讯桌前，看着骆海说，“你这套骗人的把戏还玩得挺熟练的啊。”
“沈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骆海故作惊讶地反问，“老夫独自一人，何来老板之说？再说，老夫此生只畏神佛，”说到这里，他故意看了沈严和秦凯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区区凡人，老夫还没怕过哪一个。”
不过，沈严却似乎并不太相信骆海的这些危言耸听，他看着骆海，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程晋松却先出了声。
沈严不理会骆海故意的讥讽，而是冷声提醒他：“你可想清楚了，别没给别人消灾，倒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骆海此言一出，现场一阵莫名的安静。尽管大家都知道这种话十成是骗人的，可是刚刚骆海说程海洋的那几条说得太正确，现在他这么一说沈严，难免让人心里犯膈应。
听到这话，骆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沉：“抱歉两位，老夫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说完，拂袖转身。
Chapter 04 调查
沈严带着秦凯离开骆海家。秦凯见旁边无人，低声问沈严：“头儿，你怀疑骆海被罗家收买了？”
听到沈严这句话，骆海将眼睛转了过来，他盯着沈严的脸端详了一阵，而后沉声开口：“你印堂发黑，眼底见青，此乃大灾之兆。你最近将有一场劫数，此劫乃你命中注定之灾，若不小心应对，轻则仕途不畅，”他放缓了语速，语气阴森地说，“重将性命不保……”
沈严点点头，将昨天在医院看到的事情跟秦凯说了一遍。“如果之前的案子，骆海是真凶的帮手的话，那么现在他转投罗鼎兴一方，就很可能把真凶供出来。而凶手如果知道骆海叛变，一定也不会放过他。你带人盯紧骆海，如果我没估计错，真凶恐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沈严看了程海洋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骆海说：“你少玩花样，既然是来自首的，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你的事情！”
沈严将秦凯留在骆海家附近盯梢，自己则返身回到市区。他一路给姜建东打过好几次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而罗鼎兴本人也仿佛失踪了一般，无论鹏程地产还是医院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沈严无奈，只好给姜建东留言。
“你……”程海洋拍桌子就想走人，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拉住。
“建东，我知道罗鼎兴让你做什么了，你如果知道真凶赶快告诉我！你要记得你曾经是个警察，无论什么情况下，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
“你生于小康之家，因是家中独子，所以父母对你多有溺爱，令你骄纵非常。你命中注定多染桃花，然而飞花虽多，却都无根无落。你八字中戌多，一生命犯口舌。”骆海一口气说出一长串，他看着程海洋一点点变青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年轻人，谨言慎行。”
发完消息，沈严盯着许久没有回复的手机屏幕，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你看什么呢？！”程海洋怒。
整整一天，沈严都没能联系上罗鼎兴或姜建东中的任何一个。而与此同时，骆海那边则在继续大张旗鼓地准备着祈福，原本敌对的双方突然安静下来，却让沈严更感到不安。这感觉，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后的平静……
骆海停住了口，他直视着程海洋，仿佛在观察他。
第二天上午9点，神树庙前
程海洋一拍桌子：“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少扯些没用的！”
神树庙是S市近郊的一个寺庙，这庙里有一棵很粗的歪脖树，据说已有百年树龄。奇特的造型再配上穿凿附会的神话，就有了所谓“神树”之名，据说在此树下许愿甚灵，因此香火不断。早上8点不到，就有一大批人来到了庙里，他们中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有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看神情有的显然是来看热闹的，而有的却似乎真的相信确有其事。在院子正中已经摆上了一个台子，台子上蒙着红布，上面还放着鼎炉香烛，似乎便是一会儿祈福的祭台了。两个宗教人士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忙碌着，似乎在做最后的准备。
“老夫以钻研命理为毕生事业，占卜问卦并非谋生之术……”
沈严也来到了神树庙，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然后便安静地走到旁边的一个角落。
“平时在哪儿摆摊儿？”
“怎么样？”沈严压低声音，问早已站在此处的秦凯。
“命理师。”
“骆海早上7点多就来了，他一到就有人把他带进了后院。那边不对外，我们进不去。”
“职业。”
“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四十有八。”
“暂时还没有。”
“年龄。”
沈严点点头，再次看向院中——小院内已经汇集了一二百人了，而重案组以及借调过来另外五名警员则便衣分散在四周。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
“姓骆名海。”
9点钟，祈福仪式准时开始。骆海一身道袍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重案组的几人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打量着围观的人群。
“姓名。”
只见骆海来到祭台前站定，他先是对着天拜了三拜，然后拿起桌上的铃铛当啷啷地摇了几下，开始念起什么经文。一时间，围观的人群中也响起了念经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骆海突然拔高了声音，他从桌上的香炉里抓起一把把的香灰，抛撒向空中，同时口中大声念道：“道生万物，万物有灵，天佑万物，降福众生！”
沈严和程晋松坐下，负责记录的程海洋便开始问话。
下方人群中有人也响起了应和的声音：“天佑万物，降福众生！”
两人一路虽有说有笑，可一推开审讯室的门，二人立刻都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重案组的其他人都已经等在里面了。骆海坐在桌子对面，与早上不同的是，就这么半天的工夫，他又换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骆海放下了手中的铃铛，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香。接着他眼睛在桌上看了看，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打火机。骆海一手拿着香，一手按下打火机——
看着程晋松这没正经的样子，沈严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别，我还是喜欢你掩饰点的样子……”
呼！
“你不同吗，”程晋松搭上沈严的肩，笑呵呵地说：“我们关系这么好，当着你我当然就不需要掩饰什么了啊！”
一道火光猛起，骆海全身竟瞬间被火焰包围！
“那你现在不是在工作？”
“啊啊啊！”尖叫声瞬间响彻寺庙上空。
谁知程晋松竟毫无愧色：“那说明我工作敬业，在工作时当然要展示给人我专业的一面。”
围观的民众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有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叫着四下逃开。
“我说晋哥，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贫呢？”沈严笑斥道。其实就算程晋松自己不要求，沈严也打算请程晋松一起进去来着。毕竟这个骆海虽然说话玄得没边，但偏偏话里好像又有些东西是真的，程晋松是搞科研的，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给自己一些帮助也说不定。不过沈严没想到程晋松竟会先开口求自己，而且还求得这么……贫了吧唧的……
“去救人！”沈严大叫。全体警员立刻往里冲，然而从里往外跑的百姓太多，几人逆流而动，很难挤得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海身上的火越烧越猛。当沈严和江厉终于挤到骆海身边时，骆海早已倒在地上烧成了一个火球。沈严和江厉脱下外套使劲扑打骆海身上的火，然而火势凶猛，怎么扑也扑不灭，只见到骆海不停地翻滚挣扎，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我说沈队，你这就不对了。”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审问嫌疑犯是你的活儿，但是这个疑犯提出了如此不符合科学的论调，身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我有必要当面戳穿他虚伪的真面目！”
“闪开闪开！水来了！”旁边响起一阵喊声。程海洋端着一盆水冲了过来。沈严、江厉连忙闪开，程海洋立刻将水泼到骆海的身上。其他几个人也端着水赶了过来。一盆盆冷水猛泼上去，终于将骆海身上的火完全熄灭。
“审疑犯是我们的活儿，你要想听就去观察室听去。”
地上升起一股黑色的烟气，骆海躺在地上，周身漆黑，已完全没了声音。
程晋松回答得一脸坦然：“跟你一起去审疑犯啊！”
沈严凑过去探了探骆海的鼻息，然后抬起头来，沉重地摇摇头……
沈严回身：“你跟着我干吗？”
Chapter 17 突破
沈严拎着卷宗往审讯室走，程晋松跟在他身后。
几人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一时都没了言语。这意外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敢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凶，而他们却没能救下人来。
“哈哈，谢谢沈队！”许柔开心地说，然后几人便立刻钻进观察室去了。
重案组的几人脸色凝重，暗暗握紧了拳头。
沈严无奈，不过毕竟法证组与这起案件调查有关，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秦凯，打电话叫法证。”沈严盯着尸体开口，“其他人，把这庙里的人和刚才的目击证人都找来，挨个问话。”
那边，许柔也过来，双手合十地求情道：“沈队，我们就在外面旁听，保证不影响你们工作。”
神树庙僧人并不多，只有三位常驻僧侣和几个工作人员。沈严找来其中的负责人问话，没想到对方几乎对骆海一无所知。
沈严好气又好笑地白了程晋松一眼——看他们这班人的眼神，明显是八卦多过于查案好不好？
“我们这里除了重要庆典外，平时经常承接一些组织或个人的宗教活动。”负责人介绍，“这种时候我们只提供场地，剩下的一切都由活动举办者自己准备。骆施主是前天晚上联络的我们，说想尽快办一次祈福活动，我们正好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就同意了……”
“我们这也是想多了解一点情况吗。说不定这个骆海还能多给我们提供点线索，我们去现场时也能查得更有针对性些。”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解释。
“祈福的这些东西，都是师父和我一起准备的。”骆海的小助手刘令说话时战战兢兢，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惨剧中回过神来，“那些，那些东西是师父让我买的……一直都是那些东西……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说，你们不是应该去案发现场复查的吗？”沈严无奈地看着程晋松。
“这些东西，都有谁经过手？”沈严问。
也不知怎么着，“有人用诅咒杀人且杀人后还来重案组自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警局。当重案组的人把骆海带回来的时候，一大批人涌到了重案组，都想听听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对于这些好奇分子，沈严当然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回去。但他没想到的是，程晋松和法证组的人竟然也来凑热闹。
“就，就我买完了，师父就让我装到一个箱子里，然后今天拉过来的……到了这儿以后……师父突然说饿了，想吃包子，于是我就出去给他买……箱子就放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碰过……”
沈严想起那个骆海，也不禁皱起了眉毛。他转头对自己的组员说：“礼源，你和小海、江厉带人去把骆海带回来。咱们看来得跟他好好聊聊了。”
“这些东西之前就放在门口这里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回忆说，“我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如果东西多的话就让人提前送来，放到后边的库房；如果东西少的就直接放在院里。今天的仪式需要的东西不多，所以我们就把东西直接堆在了墙边上。”
“是啊，”蒋睿恒也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那人说没说他是怎么下咒的？放蛊虫还是下降头？”
“有谁可以碰到这个箱子？”方礼源问。
程晋松看向沈严：“睿恒一发现王大庆的死因这么奇怪，就立刻打给了我，我们俩都觉得应该赶快让你们了解一下。不过没想到，你们这边的消息比我们的还劲爆。”
工作人员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这个院子是对外开放的，谁都可以进来，这种东西一般没人动的，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严格来说，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我只能肯定尸体是被溺死的，但并不能确定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或者是意外。“蒋睿恒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是在淡水中溺毙的。”
“你师父之前一直跟鹏程地产的人对着干，为什么突然要帮罗志强祈福了？”沈严问刘令。
“那也就是说，那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秦凯有点不敢相信。
刘令身子一震，悄悄抬眼看沈严。
程晋松点点头。
“是因为鹏程地产答应给他好处，对吗？”沈严一双眸子犀利地看着刘令。
沈严回忆着王大庆的死相，看向程晋松：“王大庆被发现的时候，确实是脸朝下的。”
刘令被沈严的眼神看得一抖，何况现在骆海已死，他便点了点头：“前天下午，是有个男的来找过师父，他说他是鹏程地产的，姓姜。”
“其实严格来说，要溺死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水。”程晋松解释道，“只要将他的口鼻浸没于水中超过一定时间，水进入肺部，就可能造成他的死亡。所以，一脸盆的水都可能淹死人。”
沈严心中一震——果然是姜建东！
方礼源皱眉：“可是王大庆是在碎石堆中被发现的，而且他身下也没有水渠之类的东西。”
“他都跟骆海说了什么？”
可是，蒋睿恒依旧摇头：“由于尸体死后被大量碎石砸到，可能会影响判断，不过我更倾向于尸体死后并没有被移动过。”
“这个我也不知道。”刘令苦着脸摇摇头，“师父一见到那姓姜的，就把我撵出门去了，他俩在里屋谈了一阵子，那姓姜的走之后师父就开始打电话，说要准备做一场祈福法事。”
“当然不是。”秦凯立刻说，“只是那王大庆是死在工地上的，难道说，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你师父对外公布了要祈福的消息后，有没有人找上门或是打电话过来，口气很不好的那种？”
蒋睿恒一挑眉毛：“你们不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这个……好像是有过……”刘令揪着头发想了一阵子，说道，“昨晚上我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师父手机上来了一个电话，师父一看电话号，就让我出去，我知道肯定又是那个人来电话了，就赶紧出去了。”
“哈啊？！”这下子，重案组的所有人全惊到了。秦凯和程海洋异口同声地大声问：“睿恒，你没搞错吧？”
“那个人？”沈严听到了重点，立刻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程蒋二人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蒋睿恒开口：“我想你要请那神棍回来一趟了，因为王大庆确实是溺水而死的。”
“我不知道，师父从来没说过，只是他时不时会接到一个电话，而每次师父一接那个电话时他都会让我出去，所以我才猜，那应该是同一个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经常给你师父打电话？”
程海洋说得很自然，可沈严却敏锐地发现，程蒋二人在听到程海洋的这番话时，一下子变了脸色。
“好像……好像打的次数也不多……我记得就两三次吧……”
“就是啊，”程海洋接口，“这老头居然说王大庆是被他下了咒，然后被水淹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那王大庆是在施工工地被发现的，那地方除了砖就是土，怎么死都不可能是被淹死的嘛！”
“都哪天打过？”
沈严走过去，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来了个投案自首的，说王大庆是他杀的，结果说的东西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哪天……”刘令半仰着脸苦思冥想，“好像……那姓罗的来那天打过一次，不对！那天好像是师父先打过去的！”说到这里刘令垮下了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警察同志，我真不太知道，我就是打点零工，我才跟他干了半个月不到……”
“什么精神病啊？你们又碰到精神病了？”程晋松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只见他和蒋睿恒两人走进办公室。
沈严接着问：“你刚才说昨天晚上那个人又来电话了，而且口气很不好，你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去问问110接线的那帮人，他们遇到的精神病比我们多去了。”秦凯说，“这叫‘精神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其实我也没听到啥，师父一看那人来电话，就让我先回家，我知道他一向很注意这种事，也就准备回去了。可我往家走了一半却突然想起来我把从我家拿的斧子落他院里了，就转身回去取，然后我就听到师父还在里面打电话，而且还说了一句‘别以为你了不起，信不信我把你的事说出去’，我一听不对劲，就赶快跑了……”
“妈的，又碰到个精神病，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程海洋一屁股坐回凳子里。
“你有没有听到那人说话？”
谁知道，这个骆海反而不依，非要警方将他扣押不可。众人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地记下他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终于将人打发出门。
刘令摇摇头：“没有……”
沈严显然也不相信骆海所说，于是他站起身对骆海说：“行了，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你先回家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
“那骆海的手机在哪儿？”
骆海这么一番不文不白且玄之又玄的自首，弄得重案组几个人简直是哭笑不得。其实众人当警察好些年，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了，什么做梦梦见命案发生的，开天眼看见杀人凶手的，用秦凯的话说，就是“各种精神病全部见齐”，今天这骆海看着一切都与正常人全无二致，谁知道说话竟这么不靠谱。
“在里屋……”
听到这话，骆海抬头看向程海洋：“年轻人，老夫修道人士，绝不打诳语。”说完，他又继续看向沈严，“其实老夫第二日酒醒后就相当之后悔，因为这诅咒毕竟是邪恶之法，可是老夫再去寻那年轻人的时候却怎么也寻不到他。老夫又想，或许他并不会真的去做，又或者他不见得会记清那些咒语。可是谁想到那人竟真的施咒杀人……此事全因老夫所起，老夫愿受惩罚……”
沈严使了个眼色，程海洋立刻点头离开。
听到最后一句，程海洋终于忍不住插口：“我说骆真人，你要编也编得像一点！那尸体是在工地被发现的，不是海里面。拜托你看看新闻再来捣乱！”
沈严转回头来，接着问刘令：“然后呢，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出事前，骆海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首先，取得那人毛发三根，将其封于白蜡之中，再将白蜡塑成人形，在极阴之夜对着蜡像落咒，最后将蜡像扔于水中。则此人必将身受水刑，溺水而死。”
“这个……就这庙里的这些人……不过我们到这里后师父说饿了，让我去给他买吃的，我就出去了，这中间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具体怎么做的？”
说话间，程海洋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递给沈严一个手机，沈严看了看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早上8点43分打的，通话人正是姜建东。
“是水咒秘法。”
沈严死死捏着手机，手上几乎青筋暴起。
“你教给他的是什么诅咒？”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程晋松、蒋睿恒等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小院。
“此事全怪老夫一时意气。前几日，老夫在街边饮酒之时偶遇一年轻人，他跟老夫说起其悲惨经历，他本与老母两人相依为命，结果去年他们所住之地突然宣布动迁，他和母亲不愿离开，结果一个王姓之人就用些卑鄙手段强迫他们搬走。他老母亲一怒之下与人发生争执，最后竟因此丧命。他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为老母亲讨回公道。如今他死了母亲，又没了房子，可谓孤苦凄凉。老夫平素就好打抱不平，当日又多饮了两杯，结果一时怒气上头，便教给他一种诅咒之法，让他可以惩罚那个坏人。结果昨日，老夫占卜的龟壳突然无辜碎裂，老夫感觉不好，掐指一算，才发现是那个诅咒应验了。果真，晚上就看到了新闻。”
“礼源，你跟其他人留在这里陪法证；海洋，你跟我走，”沈严冷着脸开口，“去找姜建东。”
沈严看着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
说完这句，沈严快步向院外走去，他面色严肃步速飞快，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这模样把刚到的法证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是因为人命关天，所以老夫才会心有愧疚……”骆海一副痛心的样子，只是这次将称呼变成了“老夫”。
“礼源，出什么事了？”程晋松立刻问方礼源，“沈严怎么了？”
“喂，骆海，你要搞清楚，现在我们说的可是杀人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秦凯大声警告道。
方礼源也不知从何解释起，只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诅咒？！”几人一听全都愣了，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是用诅咒杀人的。
沈严和程海洋上了车，沈严开了警灯，一路疾驰。车子很快便进了市区，程海洋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有点奇怪地问沈严：“头儿，咱们不去鹏程地产？”
那骆海被程海洋这么吼了一嗓子，竟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仍是以刚才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说：“实不相瞒，王大庆是被我的诅咒杀死的……”
“我们去医院，”沈严说，“姜建东现在肯定在医院。”
程海洋终于受不了这人不古不白的说话方式了，他一瞪眼：“说人话！”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罗志强所住的医院，两人奔上楼，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病房外，就听到了病房那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听到这话，骆海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我虽未杀伯仁，但伯仁确是因我而死……”
沈严与程海洋对视一眼：难道说……
那边，沈严继续问：“你说王大庆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的？”
两人快步走进病房，只见罗志强依旧躺在病床上，但是他身上连着的种种仪器都已经停止运作，他的妻子王娟正趴在他身旁号啕大哭，罗鼎兴也在一旁哭得老泪纵横，罗志源、姜建东等人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悲伤的神情。
程海洋望天翻白眼——果然！
看来，罗志强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程海洋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那边骆海回答道：“在下平日会帮人看看风水，也会算算命数。”
见到眼前的这幅情景，程海洋略微有些犹豫，然而沈严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径直走到姜建东面前，在姜建东诧异的眼光中冷冷开口：“姜建东，我们怀疑你与骆海被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程海洋悄悄捅了捅秦凯：“哎，这人不是那种算命骗钱的吧？”
警局，审讯室
“我们的道友圈。”
坐在审讯室中的姜建东，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他只是打量着屋内的布局，似乎在比较这里与H市的有什么不同。不一会儿，沈严和程海洋走了进来。沈严冷着脸将几张照片扔到桌子上。
沈严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圈子？”
姜建东一看，立刻变了脸色。
沧海真人？
“这是骆海？”姜建东拿起照片辨认着，无比震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骆海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圈中朋友会称呼在下为沧海真人。”
沈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着脸问：“今天上午8点至9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几人一听一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啊……
姜建东诧异地抬起头：“你怀疑我杀了他？沈严，我没……”
“在下名唤骆海。”
“回答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沈严问。
“我在医院，医院的医生护士和罗家人都能替我做证。”
坐在重案组审讯室中的自首者是个男人，50来岁，这人身材偏瘦，脑袋有点秃，留着一绺山羊胡子。他眼睛小而细长，时不时地左右打量，看上去贼溜溜的。他上身穿一件暗黄色的绸料对襟中式长衫，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的布裤，整个人打扮得有点……怪怪的。
“被害人在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你们说了什么？”
Chapter 03“投案自首”
“我们……”姜建东有一瞬间的犹豫。
“头儿，门外有个人来自首。”江厉突然走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地开口，“他说王大庆是他杀死的。”
“你问他陷害罗家的幕后黑手是谁对不对？”沈严怒视，“你在罗鼎兴的授意下，背着警方用钱收买骆海，让他归顺你们，所以骆海才会突然改变态度，还公开表示要为罗志强祈福。他这么做势必会激怒背后的真凶，所以凶手就下手杀掉了骆海。我告诉你姜建东，就算不是你动的手，骆海也是被你害死的！”
沈严浅浅一笑——一切全在预料中。
沈严说着，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头儿，好消息！”秦凯小跑进办公室，兴奋地说：“拆迁办刘科长来电话了，说一会儿就会带着相关材料来警局！”
姜建东听着沈严的斥责，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而程海洋偷眼打量着暴怒的沈严，似乎也有些意外。
事实证明，沈严的那番话还真的不是危言耸听。当天下午，网上就有了这起事件的相关报道，而当天晚上，电视也报道了这个新闻。因为王大庆的死因没有最终确定，所以各个媒体都只说了“发现尸体，死因尚在调查中”。然而网民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很快就有人爆出了王大庆的姓名和身份，再接下来，就有人开始爆料王大庆以往的种种野蛮事迹……到第二天早上众人再上班的时候，这条新闻下已经有了上百条的评论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程晋松推门进来：“沈队，麻烦出来一下。”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沈严微微一笑，“就从被动迁的住户查起。”
沈严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他站起身来：“如果你还有点内疚的话，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刘科长联系我们之前，我们怎么办啊？”程海洋问。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嗯，我也觉得。”秦凯赞同地点点头，“那小子脸都快绿了。”
门外，程晋松看着沈严，有点关心地问：“你刚才怎么了？我在门外，都听到你吼人的声音了。”
“不过那个刘科长听了头儿的那番话后，应该会很快联系我们的。”方礼源笑笑。刚刚沈严的最后一番话，明显是说给刘科长听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严的语气颇有些失望，“他也曾经是个警察，收买帮凶让人家叛变可能造成什么后果他不会不知道！”沈严说到这里，语带气愤，“一条人命啊！”
“你跟人家哪儿一样？人家经手的都是上百亿的大工程，你手上才有几百块？”秦凯撇撇嘴，“你知不知道，拆迁的事情，新闻媒体都不报，里面水深着呢！”
程晋松刚才已向重案组的人打听过事情的经过，再听沈严这么一说，大概拼凑出了前因后果。他拍拍沈严的肩：“各为其主，你也不能太怪他。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跟我过来。”程晋松看着沈严，认真地说：“我们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亏他们也是政府部门呢，大家都一样干活，有必要这么给我们下绊子吗？”程海洋不满。
Chapter 18 真凶
出了警局，重案组的几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愤怒。虽说查案中吃闭门羹很平常，但这种表面和气实际不讲情理的，比直截了当的拒绝还让人不爽。
程晋松带沈严来到法证组的证物检验室，沈皓和李嘉宇正等在屋子里。程晋松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沈严解释：“刚才沈皓在网上找到了一段视频，是一个网友拍到的骆海被烧死的全过程，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些问题。”
“不过，”沈严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这件事发生后，电视台报社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新闻出来后，恐怕会有不少记者过来采访。如果找不到刘科长，他们很可能去找那些动迁的住户，人多嘴杂，到时候会传出什么谣言来可就难说了。”沈严看着接待人那明显变化的脸色，不轻不重地说：“所以，还希望刘科长能尽快联系我们——早点破案，咱们都安心。”
沈皓点开视频。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人一看沈严要走，连忙笑脸盈盈地保证。
沈严看向屏幕，的确是骆海出事的录像。拍摄人离骆海的距离比较近，拍摄的效果很是清晰。
沈严没什么表情地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跟刘处长说一声，请他尽快联系我们。”
“你看这里，”程晋松指着屏幕对沈严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骆海的这个动作？”
重案组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这可是睁着眼睛撒谎了。
沈严仔细地看着屏幕，这是骆海点火前的情景，只见他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然后有些意外地盯着一处看了两三秒钟，接着他才向那里伸手，拿起了打火机。
“不好意思，我刚刚打过，他手机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
“骆海好像有点意外……”沈严辨认着说。
“那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没错，因为这打火机根本不是他的。”程晋松确定地说，“一般这种烧香拜佛的仪式，点香用的东西都应该是蜡烛或者火柴，而很少会用到打火机。我刚才问过骆海的那个助手，他很肯定地跟我说他给骆海准备的是火柴。”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沈严回忆起骆海着火时的情景，顿时醒悟：“所以，这个打火机是凶手放上去的？”
“那请问刘科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程晋松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已经被烧得半边焦黑的打火机：“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捡到的打火机，你看看就明白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科长刚刚出去，不在动迁办。我刚到这里工作，实在不太了解情况，各位还是等我们科长回来再说吧。”
说着，程晋松对李嘉宇点点头。李嘉宇点点头，套上防火服与面罩，拿起打火机走到旁边比较空旷的位置上。
放下法医法证这边暂且不表，再说沈严的重案组。根据拆迁文件，负责这片小区动迁工作的是城西区动迁办，然而当城西区动迁办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问明几人的来意时，却立刻调转了口风。
“注意看。”
“好。”
李嘉宇将火机远远拿在手里，然后按下打火键，火机瞬间喷出一道巨大的火焰，足有半米多高，火大概烧了三秒钟的时间，而等火光退去后，沈严发现，李嘉宇的护具上被火舌燎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听完李嘉宇的描述，蒋睿恒也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表情：“OK，交给我，我尽快给你们结果。”
“这个火机被人动过手脚，一旦点火，里面的丁烷会瞬间喷射出来，就会形成这种巨大的火舌，一般人没有防备，一定会被烧到。我们捡到这个打火机的时候，里面的丁烷都已经烧没了，我们给它重新灌上气，这才发现的问题。而且，香灰也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掺入了磷粉，当骆海撒香灰的时候，这些磷粉就沾到了他的身上。有了助燃剂，再加上这么个点火装置，骆海肯定难逃一死。”
“工地上死了个人，”李嘉宇将现场情况和蒋睿恒做了个简单说明，“所以一会儿死因需要你再详细检查一下。”
“我们问过庙里帮忙布置的工作人员，”这次说话的是李嘉宇，“他们说他们摆桌子的时候，这打火机和香灰炉就已经在桌上了。也就是说，凶手趁人不注意拿走了骆海的火柴，再放上动过手脚的打火机和磷粉，就等着骆海中招。”
“一点私事，”蒋睿恒随口答道，而后看向从车上搬下来的尸体，“具体什么情况？”
“所以，凶手今天去过现场？！”沈严懊恼，“该死！当时应该拦住那些人的！”
“让你大白天旷工，查的就是你！”程晋松张口接道：“说，干什么去了？”
程晋松知道沈严在想什么，忙对他说：“你先别担心，我还没说完呢。你还记得罗志强家的火灾吧？”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就又弄回来个死人，用不用这么有效率啊？”蒋睿恒边走过来边半开玩笑地抱怨，“什么案子？”
沈严抬头。
众人进院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同样刚刚回来的蒋睿恒。
“我在火灾现场发现了罗志强的烟盒，”程晋松说着，拎起桌面的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被烧焦了一大块的金属烟盒。“这烟盒被压在倒掉的床头柜下面，开始我以为它是火灾发生后被烧到，然后消防员救火时把柜子碰倒，它才被压住的。可骆海出事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程晋松说着走到李嘉宇身旁，将烟盒放在被火烧过的护具旁边，“你看这两道痕迹像不像？”
因为出事的地点是一个拆迁的工地，所以现场除了砖块之外，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垃圾，这给法证组的工作增加了相当大的强度，为了不漏掉线索，程晋松和李嘉宇围绕尸体，将周围分成四个区域，每人负责一块，自内向外推进。待他们搜索完整个现场、再回到警局的时候，已是天色近午了。
沈严一看，果然，两道焦黑的痕迹十分相似！
“是！”
“所以，罗志强家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凶手将一个同样做过手脚的打火机放进了罗志强家！”沈严顿悟，“罗志强一点火，那火机也这么烧了起来。而且那天罗志强喝醉了，还砸了好几个酒瓶子，所以大火才一发不可收拾！”
沈严点点头，对其他几人说：“大家再去仔细问问关于王大庆逼迁的事情，另外联系跟王大庆一起工作的同事，把整件事查清楚！”
“是，这比罗志强自己失手点着家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说到这里，程晋松皱了皱眉，“不过我们检查过现场带回来的证物，并没有发现打火机，就连残骸也没找到。我问过120的急救人员，他们说罗志强身上也没有打火机。所以目前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大庆就有他杀的可能了。”江厉说。
沈严也皱着眉头想了起来——如果真如程晋松所说，那那个打火机到哪里去了？那天只有罗志强在家，然后着火，接着……
“嗯。”程海洋点点头，“他们听说那几户人家好像去告过，不过却没人管。最后被弄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搬走。工人们说王大庆做这些事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人告，估计是有人给他撑腰。”
“我知道那打火机在哪儿了！”沈严看向程晋松，眼眸中闪着晶亮的光芒：“你忘了吗？当时还有一个人去过现场……”
沈严皱起眉头：“有这种事？”
重案组办公室
“就是上周。他们说最后剩下的那几户住户不满意动迁费，说什么都不搬。王大庆急了，就半夜拿石头把人家窗玻璃给砸了，还拿大水管子往里面冲冷水……”
“罗志源，男，26岁，他母亲叫张美舒，是罗鼎兴续弦的老婆。罗鼎兴这个人据说年轻时比较风流，他大老婆没死的时候他就跟张美舒好上了，还生下了罗志源。后来罗鼎兴大老婆去世，他就把张美舒娶进了门，罗志源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罗家二少爷，那时候他都已经16岁了。四年后，罗志源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出国，之后就一直待在美国念书。”秦凯对所有人汇报说：“我打给了罗志源的大学，据他的辅导员回忆，罗志源当时走得非常着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
“出国以后，罗志源就几乎不怎么回国，直到一年前他母亲去世，他才回来待了一阵子，后来又回美国了。这次他是本月初才回来的。罗志源跟罗家人的关系比较一般，这次回来也没住在家里，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说到这里，秦凯看向沈严，“我问过姜建东，他说罗志强死那天，罗志源确实是很晚才到医院的，也就比我们早了不到十分钟。”
“头儿，”程海洋对沈严汇报道，“有两个人说他们曾经见到王大庆野蛮逼迁。”
江厉接着补充：“我去电话局查过，骆海在最近一个月与一个陌生号码通过几次话，这个号码骆海没有存在手机里，而且每次通话后也都删了通话记录，我们是在电信局查详单的时候才发现的。那个号码我查了，是一个用假身份证注册的新号，它第一次使用也是在本月初。”
众人立刻忙开。大家将工地上30来个工人问了个遍，得到的信息却并不是太多。工人们以为是他们砸死了人，都害怕得不敢多说话。大家费了半天劲，终于从一个工人嘴中挖出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月初，也就是王大庆的案子发生前十来天的时候。
沈严点头，转头吩咐众人分头去搜集资料。
“时间上的确说得通，”方礼源说，“可是罗志源跟罗志强和鹏程地产有什么仇，居然要杀掉自己的亲哥哥？”
“这个就要等睿恒详细验尸之后才能知道了。”程晋松转头看向沈严，“所以，你们还是好好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吧。”
“这些事，我们问问罗志强的妻子，大概就会知道了。”沈严说。
“半夜？”方礼源皱眉，“那死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是自杀还是他杀？”
坐在接待室中的王娟，眼睛还带着明显的红肿，显然还没有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沈严简单地说了句“节哀顺变”，便直入主题：“我们这次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这些问题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据实回答。”
程晋松点点头：“如果王大庆是被砸死的，那么现场会有大量的血迹，可是现在的现场找不到多少血，死者身上的伤口出血量也非常少，这就说明死者在被砸之前已经死了。刚才小王帮着测量过死者的肝温，他应该是昨天半夜就死了。”
王娟看着沈严无比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
“什么？！”重案组的几人吃了一惊。程海洋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道：“晋哥，你说真的？”
“你丈夫和他弟弟罗志源的关系如何？”
“王大庆不是被砸死的。”程晋松表情严肃，“在被砸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他俩……”王娟迟疑了一下，说，“挺好的……”
重案组几人一听都是一惊。沈严问：“什么问题？”
“真的？”沈严直视着她。
沈严没说话，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他也觉得秦凯的分析有道理。然而就在这时候，程晋松走到沈严的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这个案子有些问题。”
王娟被沈严的目光注视，终于有些扛不住，嗫嚅着说：“他俩，好像有点矛盾……”
“头儿，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就能说得通了。”秦凯凑到沈严的耳边说，“人喝多的时候都会觉得热，你看这王大庆这么冷的天儿光着上身，估计就是喝高了自己脱的，看来这应该是起意外。”
“有什么矛盾？”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了。不过王大庆这人爱喝酒，以前就经常找人陪他一起喝酒，有时候喝多了就会跑这边儿来睡觉……”负责人急切地开口，“警察同志，他今天肯定也是因为喝多睡着了才没听到我们的广播的！我们动工之前真的广播警告过好多次的……”
“就……我家有个保险箱，有次我不小心发现里面放了份文件，我打开一看，是一份公证书，上面写着，罗志源在老爷子死后，会将所有分到的遗产全都转赠给志强……”
“既然人都搬走了，王大庆为什么还会来工地？”
“什么？”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沈严追问：“你确定？”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们跟他也不算太熟，只知道他是负责动员这片小区动迁的。每次动迁的时候肯定会有人不愿意搬，就需要有人去做工作，王大庆就是干这活儿的。这片小区也是这样，大多数人早就搬走了，但有几户就是不同意，弄得我们也没法干活。王大庆为了这件事来过好多次，我们也就是这么才认识他的。直到上周那几户人终于都搬走了，我们这才开始开工。”
王娟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
“说具体点。”沈严说
“你有没有问过罗志强为什么？”
工人们一起看向工地负责人，那负责人只好开口：“这人叫王大庆，是之前负责这片小区动迁动员的人。”
“我问过，可是志强他不说……不过有一次他喝醉的时候，提起罗志源来说过一嘴，说……”
“怎么了？你们认识死者？”方礼源追问道。
“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旁边围观的工人们发出一阵声音。他们相互看着议论着，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说那家伙是畜生，乱伦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王娟声音越说越小。
秦凯和程海洋走过去翻过尸体，露出死者的脸——是个男的。
“乱伦？”重案组所有人一听都陷入沉思，与谁？
程晋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沈皓给现场拍照后，然后说：“把人翻过来看看。”
“头儿！查到了！”秦凯大叫着跑进重案组办公室，“联系上了罗志源大学时的室友，他说罗志源那时候的确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两人本来处得挺好，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分手了，而也就是那之后没多久，罗志源就出国了。罗志源出国后没多久，那姑娘就自杀了。”
程晋松盯着尸体皱眉，许柔和苏墨涵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李嘉宇看向程晋松，似乎在询问他的看法。
“自杀？死了？”
沈严在一旁解释：“据施工的工人说，他们发现碎石下压着人后，就赶快扒开石头想救人，可是等挖开却发现人肯定没救了，于是就没敢再动。”
“嗯。我查到了那姑娘的照片，”说到这里，秦凯的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你看看吧……”
沈皓忍不住转开视线，这死相真是够惨的了。
沈严一看，大吃一惊。
两人走到尸体边，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他下身穿着一条长裤，因为灰尘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本色，上身却是赤裸着，上面布满了伤口。但受伤最重的地方应该是脑部——这人的后脑几乎被砸扁，脑浆都溢了出来。
“秦凯，打电话给睿恒，让他重新给罗志强验尸，其他人跟我去找罗志源！”
“好。”
沈严和程海洋开车来到鹏程地产，沈严一冲进楼里就问：“罗鼎兴呢？”
“这样，那也好。”程晋松点点头，继而对沈严说：“那就咱们先开工，睿恒的让他回局里慢慢干吧。”
前台被沈严的样子吓了一跳：“董……董事长他不在……”
“晋哥，”小王和程晋松打了个招呼，“蒋医生今天早上有点事情出去了，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让我先把尸体运回局里，他一会儿回局里就会验尸的。”
“他去哪儿了？那罗志源在不在？”
“小王，怎么就你一个人？睿恒呢？”程晋松走近两人，问道。
“也……也不在……”
四人踩着高高低低的碎石走到尸体旁边。这具尸体面朝下，周围堆着不少碎石，看样子是从废墟堆里扒出来的。尸体旁边，沈严刚刚正在跟一个年轻人说话。程晋松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是蒋睿恒的副手，助理法医小王。
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响了，沈严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方礼源焦急的声音：“头儿，不好了！我们问过罗鼎兴家的保姆，她说罗鼎兴和罗志源在大约半个小时前出门了。”
“这是个动迁的小区，”程海洋一边领着法证组的几人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三天前开始进行拆楼。今天早上工人们按计划推倒最后一栋，清理现场的时候却在石头堆下面发现了一个人，工人们便赶快报了警。”说着，程海洋抬手一指，“喏，就在那边。”
“什么？！”沈严大吃一惊，“不好，罗志源要对罗鼎兴也动手！赶快找到他！”
上午8点37分，某工地
“怎么了？”姜建东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Chapter 02 工地命案
“你知不知道罗鼎兴和罗志源去哪里了？”沈严抓着姜建东的胳膊满脸焦急，“罗鼎兴有危险！”
虽然程李二人计划得很好，然而，世事往往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两人去蒋睿恒的办公室“兴师问罪”，一个案件，便打乱了一切。
此时，墓园
“嗯，必须狠宰！”程晋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明天早上我们就过去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罗鼎兴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他吃了一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他惊惶地左右探视，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轮椅里，双手还被紧紧地绑在了身后。
其他三人也都笑了出来，李嘉宇笑道：“明天非得让他请客吃饭不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醒了？”罗志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罗鼎兴连忙转头，这看到坐在墓碑前的罗志源。他手里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笑着看着自己，只是那眼中没有任何笑意，而是透着无尽的冷酷。
“看来，睿恒今天真是‘佳人有约’啊。”程晋松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微笑着说。
“志……志源？”罗鼎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被麻药弄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有些运转迟钝，他不解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果然，前方十字路口处站着的那个瘦高的男子正是蒋睿恒，此刻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窄版牛仔裤，合身的衣着不仅衬托出了他的好身材，还带出一种雅痞的气质。不过他此刻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女人，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马路，直至消失在街头转角。
“带你来见一个人，”罗志源看向身后的墓碑，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名字，满含感情地说，“一个对你我都非常重要的人……”
其他三人同时抬眼——
罗鼎兴看向墓碑，上面写着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字：吴志雅……
几人边说笑边往前走着，突然，沈皓看到了什么，惊讶地一指前方：“睿恒哥？”
“定位到罗志源的手机了！”疾驰的车子中，沈皓盯着电脑屏幕，大声叫道，“罗志源的手机在西南方13千米的地方！”
“喂！”沈严翻了个白眼，程晋松哈哈大笑，另外两人也笑了出来。
“西南方13千米？”程晋松对照地图看了看，“是墓园！森林墓园！吴志雅的墓！”
“怎么样？漂亮不？”程晋松立刻八卦地追问。
“快，森林墓园。”另一辆车中，沈严挂断电话，对开车的程海洋说。程海洋立刻按下警笛，车子疾驰而出，迅速驶向墓园。
沈严一愣，抬起头来，发现不只程晋松在看着自己，就连李嘉宇和沈皓脸上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沈严无奈，只好满足这帮人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车子中，姜建东焦急地拨打着罗鼎兴的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沈严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微笑着——一张与罗鼎兴有许多相似的年轻笑脸……
“当年真有黑帮老大打算把女儿嫁给你？”程晋松想起刚才沈严说的话，好奇地问。
Chapter 19 结局
继续去喝的先行离开，而剩下的几人则沿街漫步，准备走出步行街去打车。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的照片，罗鼎兴震惊得忘了言语。
“哈！谢谢头儿！”秦凯、程海洋兴奋地高呼，秦凯甚至还歪歪扭扭地敬了个礼，真是醉得不轻。
“认识一下志雅吧，你大概还没见过她，你看，她长得多么漂亮……”
“要不这样吧，”沈严看向自己的几个组员，“你们几个去吃，我就不去了，明天早上我先去局里顶着，你们9点之前到就行。”
罗鼎兴看着那张略微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罗志源亲密地搂着一个女孩子，两人的表情很是甜蜜。那女孩儿有一张与罗志源很像的脸——不，应该说，她更像罗鼎兴，尤其是笑的时候，那嘴角简直与罗鼎兴一模一样。
“法证组这两天在整理资料，明天要忙一天，我就不去了。”程晋松解释道。
“这……你……”
唱歌结束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虽然早已夜深，但大概是过节的缘故，街上竟然还有不少行人，一些小饭店也还亮着灯。意犹未尽的秦凯、程海洋嚷嚷着要再去吃第二轮，方礼源、江厉表示无所谓，而其他四人则明确地摇头。
“对，她就是吴志雅，我曾经的女朋友。大家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很像，他们说这叫夫妻相，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缘分……直到有一天，罗志强把一张亲子鉴定扔给我，告诉我志雅是你的私生女，我的亲妹妹！”
“哇！你不是这么狠吧！”笑闹之声再次响起。
“什么？”罗鼎兴震惊，“她是我的……”
“干杯！祝全天下所有相爱的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没错！志雅是你的私生女！是你和又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罗志源癫狂地大吼，“你到处花心，生出孩子却不管不顾，任她流落在外！而我，我却爱上了我的亲妹妹！”
“好！”众人也响应地举杯。
罗鼎兴看着照片上的一对儿女，又看看面前的墓碑与墓碑旁流泪大吼的罗志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已经喝得有点高的秦凯举起手中的啤酒瓶：“总之，今天是我们光棍的节日，咱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罗志源吼了两声，又突然笑了起来：“罗志强那家伙，还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要我放弃罗家的财产，否则就将我们俩是兄妹的事情告诉志雅。他根本不知道，我从来不希望自己是罗家的人！”
“最有异性没人性的就是睿恒了，”秦凯接着说，“这家伙，问了一圈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之后，最后才告诉我一句：‘对不起，晚上我约了人了。’”
“我答应了他，然后狠心跟志雅分手，去了美国……这么多年来，我不敢回来，不敢打听关于志雅的一点点消息。我想，只要她不知道当年的事，一直不见到我，终究会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可直到一年前我才知道，志雅早在我出国后没多久就自杀了！”说到这里，罗志源双目通红地嘶吼：“这一切都怪罗志强那个浑蛋！还有你！”
“墨涵说他今晚要去大学听讲座，就不过来了。小柔说家里有事，我估计十有八九跟你是一样的情况。”程晋松说。
看着无比痛苦的罗志源，罗鼎兴的心中终究起了一丝愧疚，他试着开口：“志源……我……”
“还不是老办法？偷偷给10086发短信，然后装作有案子出来的。”李嘉宇接过递来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问，“对了，怎么没见小柔和墨涵？”
“你不用说了，”罗志源幽幽地打断他，脸上带着一种因绝望而生的漠然，“不就是钱吗？呵，要不是因为钱，你也不会到处玩女人，罗志强也不会查我威胁我……我们都该死，都该死……”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方礼源问。
说着，罗志源再次摆弄起手上的匕首，罗鼎兴大惊失色：“志源，你……”
“哦！”大家又一次笑起来。
“罗志源！”
听到这句话，李嘉宇面色一僵。他有点尴尬地说：“其实不是家庭聚餐……是我爸妈非拉着我去相亲……”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声，罗志源抬头，只见姜建东和程晋松正在向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人。
“嘉宇，你们家里聚餐，你这么跑出来不好吧？”程晋松问。
“别过来！”罗志源将匕首抵上罗鼎兴的脖子，“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喂喂喂！我可是从饭桌上半道跑出来的，把我爸我妈都扔那里了！”李嘉宇睁大眼睛辩解，“我这还不叫够意思啊？”
对面的三人立刻停下脚步，姜建东试探地向前：“志源，你别做傻事……”
“在谴责你们这些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秦凯瞪眼说道。
“别过来！”罗志源大叫，姜建东立刻停住，“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别激动！”
“喂，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嘉宇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头，果然见到李嘉宇刚刚推门进了包厢。
罗志源依旧拿匕首抵着罗鼎兴的脖子，两眼警惕地盯着三人。
“哇！”众人一阵惊呼。方礼源笑赞：“不愧是我们的头儿。”
“志源，”姜建东缓缓地开口，“我知道你的事情了，这不是你的错……”
“没有，”沈严表情自然地说，“我当年刚到警队没多久就去了缉毒科，后来又被派去做卧底，所以没在办公室待过多长时间。不过……”沈严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浅笑，“我卧底的时候，那个老大倒是曾经想把他女儿介绍给我。”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爱上志雅，我爱上了自己的妹妹！”罗志源大叫着，几近崩溃，“我爱上了我自己的妹妹……就算我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还是……”
秦凯刚想解释，那边沈严却先出了声。
“你爱上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兄妹，那不过是普通的男女相爱而已，有什么错？”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晋松开口，“吴志雅选择自杀，与你选择出国一样，都是因为你们太爱对方了，所以才会感到无法面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大可以开始一段别的恋情，你也可以把她忘记，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现在这年头，真心相爱的有几个？难得你们二人对这段感情都如此真诚，你怎么可以因为身份的变化就否定它？”
“咳咳！”程晋松一下子呛到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罗志源怔怔地听着，有些呆滞的脸上有眼泪滑落。
“啊！”秦凯同志不愧反应快，立刻改口，“我是说你以前的局里没有那种热心老大妈给你介绍吗？晋哥都被后勤的大妈介绍过好几个呢。”
“现在，吴志雅已经不在了，你更应该为了她好好活下去，”程晋松继续开口，“你想想，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做这种傻事吧？”
程海洋暗暗给了秦凯一拳——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志源泪流满面，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早已从后方悄悄靠近的沈严和程海洋立刻冲了过去，夺走了罗志源手中的刀。
大家都被秦凯的问题吸引着将目光转向了沈严。看到沈严发愣，才反应过来——沈严、沈皓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罗志源跪倒在吴志雅的墓碑前，放声痛哭。
沈严一怔。
被捕后的罗志源，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行。从一年前得知吴志雅死讯后，他就开始准备他的复仇计划，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掉罗鼎兴、罗志强父子，还要摧毁鹏程地产，因为他认为这些财产才是导致他招致嫉恨的根本原因。为了达到目的，罗志源搜集了大量资料，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借着母亲周年祭的时机回国，开始他的复仇大计。他先是趁着王大庆醉酒将他拖至工地，并拧开水龙头淹死他，而后让骆海假意自首，趁机散布谣言，引得警方与大众去挖掘鹏程地产当年的罪行。重案组从罗志源住的地方搜出了被烧得发黑的打火机，这个酒瓶型的打火机设计得非常巧妙，它不仅可以遥控打火，里面还装有监听设备。罗志强家发生火灾那天，罗志源就是利用监听器确定他家没有人，然后遥控操纵打火机点火，最终造成了大火。之后他冲进火场拿走打火机，顺便也让自己摆脱嫌疑。但是他没有想到罗志强居然没死，于是他便借探病之机再次对罗志强下药。蒋睿恒验尸发现，罗志强被人注射过微量的导致心脏衰竭的药物，他本就身体虚弱，这一点药，最终要了他的命。本来接下去罗志源就打算对罗鼎兴下手了，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罗鼎兴却花钱买通了骆海，罗志源听说骆海反水的时候找到他理论，没想到骆海却反过来威胁罗志源要说出一切，罗志源一气之下便对骆海下了杀手。
“嘿，头儿，你呢？你就没有被逼着去相过亲吗？”秦凯看向沈严——刚才沈严一直没有说过话。
“正因为他是仓促动手的，所以才会留下马脚，让我们查到他。我们一找王娟问话，罗志源就感觉到不好了，于是就加速行动，准备杀罗鼎兴了。”沈严一边说，一边抬起沙发的一侧，“说起来，这个罗志源也是个聪明人，他之前的设计太周密，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转了好久。”
秦凯一番抱怨，引发一屋子单身汉的严重共鸣。大家纷纷开始讲述起自己被迫相亲的种种离奇遭遇，各种往事不堪回首。
“嗯，”程晋松点点头，抬起沙发的另一侧，“聪明，却也可怜。”
“反正相亲这些次，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我是见得多了。”秦凯笑得无奈，“其实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我妈，总像我娶不到媳妇似的。我就跟我妈说，我还年轻，不着急，再说就算要找也要帮我找个靠谱点儿的，结果我妈倒生气了，说你要有本事你就自己找！你说气不气人？”
两人一起使力，将沙发从一头搬到另一头。
“这女孩子也太不厚道了。”程晋松笑着摇头。
“对了，”沈严想起当天的事，微笑着对程晋松说，“话说你还挺有两下子的，我只想让你帮我拖住他一会儿，没想到你竟然能说服他放下刀子……你不去当谈判专家可惜了。”
秦凯细声细气的模仿引发了众人一阵笑声。
“你以为我就会在实验室搞化验啊？”程晋松白了沈严一眼，“医院那次，你忘了是谁帮你抓贼的了？”
“不只，我妈还让我领人家出去吃饭呢。”秦凯继续翻白眼，“你说出于礼貌我也不能不请一下吧？我就让她挑地方，结果这小丫头片子挑了一间巨贵的餐厅，别看她个头不大却贼能吃！一顿饭吃进去我500多！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对我说：‘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嗯？哪次？”沈严故作不解地眨眨眼，“你是说你妈一只手押着你去复查那次吗？”
大家在头脑中脑补了一下女孩的样子，也都忍俊不禁。方礼源笑着问：“这你妈也同意？”
“嘿沈严！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程家点穴手！”
“日系？嗯，我看像，”秦凯撇撇嘴，“她那脸是涂得跟日本艺伎似的。”
说着，程晋松撸胳膊挽袖子地朝着沈严就冲了过来，沈严连忙笑着躲开，两个大男人就在小屋里玩起了擒拿术。
“凯子这就是你不懂了，人家那叫日系美少女。”程海洋故意逗秦凯。
“喂，两位大哥，”沈皓从门口探头进来，“我那屋可早就收拾完了，您二位能不能有点效率？我快饿死了……”
噗！江厉正在喝酒，听到秦凯描绘的这副尊容，一不小心喷了出来。
沈严和程晋松看看一团乱的房间，都笑了出来。
“什么样？我压根儿没看出来！”秦凯翻了个白眼，“那女的大冷天穿一红色的泡泡裙，黑靴子，最夸张的是她还戴了一副白手套！整个一cosplay！”
这三人在干什么？当然是搬家。
“然后呢，然后呢？”程海洋追问，一脸的八卦兴奋，“那女的长什么样？”
在征求过沈皓的意见之后，沈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租下了那间房子，案子一结束，就带着沈皓开始搬家。他们二人都住在警队宿舍，东西倒也不多，程晋松一辆车就把两人东西都拉了过来。到了新房后三人就开始大扫除，沈皓负责收拾自己的房间，沈严和程晋松则负责另一件卧室和客厅。程晋松有洁癖，硬是拉着沈严跑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套全新的锅碗瓢勺。
“还不是什么光棍节。”秦凯灌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才不满地开口，“你说是谁想出来光棍节这么气人的节的啊？一年已经有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这一堆节了，干吗还要弄出一个光棍节来？还嫌不够刺激人啊？我妈每次一看到电视报道这种节就条件反射似的数落我一顿，然后就安排我去相亲，只要我不答应她就给我一通长篇教育，烦都烦死人了。今年我提前就告诉她我们警局这天有事，结果可好，她老人家把相亲定到昨天了！我昨天一回到家就见着一个女孩儿坐我家，我当时就傻眼了！”
“不用这么麻烦，这些东西改天再买不迟。”沈严说。
“秦凯，你岁数也不大，干吗这么着急相亲啊？”沈严有点不解地问。
“怎么不迟？我告诉你，新家都要开伙燎锅底的，我可是连菜都买好带过来了。”
“哦——”一众人拉长声音地点头。
“啊？”沈严吃了一惊，接着有点尴尬，“那个，我可不太会做菜……”
“晋哥，你这就不对了，你应该问他是第几次被甩了。”程海洋幸灾乐祸地说，“凯子昨天去相亲，又被人拒绝了。”
“行了行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程晋松像赶苍蝇似的摆摆手，“今晚我来，所以，你给我把东西都预备齐了，”说着，他故意一瞪眼，“别影响我发挥！”
“我说秦凯，你这是被谁甩了啊？”程晋松看着秦凯恨恨的样子，好笑地说。
沈严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拉长了声音说：“是——晋哥。”
一曲终了，秦凯像大牌歌星唱到high处一般将麦克风砸到沙发上，音响中爆出“嘭”的一声，所有人一起怪叫起来，鼓掌叫好的，捂着耳朵叫救命的，笑闹成一团。
在长达八年的分离后，沈严终于再次和弟弟住在同一屋檐下。兄弟的和好令向来面容冷峻的沈严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而与此同时，警队还传出来一个好消息——蒋睿恒的小说即将公开发行。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包厢内歌声震耳，秦凯手握话筒，用一种近乎号叫的狂野方式演唱着。无奈先天资质有限，尽管伴奏声已经开得很响，但仍是掩盖不了人声与音乐间巨大的误差。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我市公安局的法医主任蒋睿恒警官，这个名字也许大家不太熟悉，不过如果说起著名的网络红人‘法医RH’和他的小说《现代洗冤录》，相信喜欢刑侦故事的朋友一定不会陌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由蒋睿恒警官创作的刑侦小说《现代洗冤录》即将出版发行了！”
蜡烛熄灭，一道扭曲的烟雾悠悠升起，仿佛一个诡异而邪恶的微笑。
“靠！睿恒你行啊！不声不响居然连书都写出来了！”重案组内，一帮人看着网上的新闻报道，对蒋睿恒连声恭喜。
嗤——
“就是，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真不够意思！”李嘉宇说。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其实我也没想到。”蒋睿恒微笑回答，“我一开始就是觉得咱们办的一些案子确实很有戏剧性，所以就想写写，本来就是一个乐，没想到前阵子竟然有出版社来联系我，说感觉我写得不错，想要给我出版。我也没当真，但没想到他们真把这事办成了……”
念咒者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阴森，当他近乎切齿地从齿缝中吐出最后一句时，蜡烛竟突然爆了一个灯花，仿佛恶魔也被他的恶意所点燃。
“那你这录像是什么时候录的？”李嘉宇问。
So mote it be！
“上周吧，应该就是光棍节之后那天……”
for thine enemy starts to fray
“啊我想起来了！”秦凯一拍脑袋，“对对对，那天早上我们正好遇到案子要出现场，结果你没去，小王说你偷跑出去了！”
Revenge now will have its day
大家一阵哄笑。蒋睿恒无奈辩解：“秦凯，我当时有和领导请假好不好……”
Touch him, burn him from afar
那边，李嘉宇则笑道：“这么说，前一天晚上，你和那位美女主播‘约会’，也是为了工作了？”
Oh Lucifer, oh shinning star
“嗯？”蒋睿恒惊讶地看向李嘉宇，“你怎么知道？”
cast your darkness on his shell
“我们当时都看见了，”沈皓笑道，“那天晚上我、我哥、嘉宇哥和晋哥往家走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和那位美女一起走路，晋哥和嘉宇哥当时还以为你是背着大家偷偷约会呢！”
From the mighty depths of hell
沈皓的这话可是个大爆料，瞬间屋内沸腾起来：“真的？！”“有这种事？！沈皓你快讲讲快讲讲！”
Break him, scorn him in the night
程晋松本也是看着这帮人笑闹，听到沈皓这话才突然注意到，沈严并不在屋内。他问旁边的方礼源道：“礼源，沈严呢？”
Take thine enemy, take him smite
“哦，刚才姜建东代表他老板过来办一些相关手续，头儿带他去办去了。”方礼源说着，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through the universe they now ring
“办手续？”程晋松看看时间，他们来到这屋子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仅仅是个手续，早应该办完了。想到这里，程晋松决定去隔壁看看。
Lucifer my thoughts do sing
而此时，在隔壁
all most powerful one and all
姜建东对着相关手续，替老板盖章，而后转身想要离开。沈严见状叫道：“建东。”
Spirits of the abyss, here my call
姜建东转回头来。
I call to the mighty bringer of light, Lucifer……
沈严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缥缈的声音响起，有人用耳语般的方式轻轻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
姜建东见沈严没有说话，于是开口道：“沈队还有事？”
银铃摇动，三次。
淡漠的表情，公事公办的口气，仿佛陌生人。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沈严心下微微有些失落，他不知为什么会和昔日的同事兼朋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然而，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就算再来一次，自己恐怕仍会如此选择。
哧——一声微弱的摩擦声，一根火柴被点燃，仿佛夜色中的鬼火。很快，这火光点亮了黑蜡烛，蜡烛发出幽幽火光，好似恶魔睁开了眼睛。
沈严叹了口气，说：“没事了。你自己保重。”
在这张木桌之上摆着三根蜡烛——细长，黑色，蜡烛顶端尖细弯曲，仿佛魔鬼的黑色手指。
听到最后那句，姜建东表情微微一动，然而他终究没有回答什么，径直走向门口。他打开房门，正好与刚刚走到这里，正想敲门的程晋松不期而遇。姜建东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沈严，最后无声离开。
屋内没有开灯，透过狭小窗子射入的晦暗月光完全无法驱散一室的阴暗，仅仅照亮了窗下书桌上一个小小的区域。
程晋松发现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看沈严：“出什么事了？我没打扰你们吧？”
浓云遮蔽了弯月投下的最后一抹微弱的光芒，雾气渐渐涌上，让阴暗的夜色多了一些诡秘不明。世界陷入黑暗的统治中。不时乌鸦叫声划破夜空，沙哑，凄厉。
“没，”沈严苦笑着摇摇头，他凝望着姜建东离开的方向，目光中有无限的错杂……
午夜。
——卷三·夺命诅咒·完——
Chapter 01 光棍节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