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旁边的程晋松一把扶住了他。
这一场庆功宴从傍晚时分一直吃到了午夜饭店打烊。所有人几乎都喝高了,沈严脚下也有些打晃。他开始还坚持着把组里的其他人先送上出租车。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沈严的酒劲也彻底上来了,他只觉有些天旋地转,一个不稳便向旁边栽去。
沈严笑着摆摆手:“我没事。”
两杯在空中碰撞,发出动人的声音。
“还逞能,刚才说让你少喝点你就不听,明天有你难受的。”程晋松扶着沈严笑骂。
“干。”
沈严确实有点喝多了,听到程晋松说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也不知听懂没听懂。见他这样子,程晋松有点不放心:“沈皓,我看你哥真有点喝多了,要不我陪你把你哥送回去吧?”
沈严这几句话说得颇为真诚。想他平日里喜怒甚少表现于外,今天如果不是喝了这么多酒,恐怕也说不出来。程晋松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温和,他微笑着端起了酒杯。
“没事,不用。我自己能行。”沈皓笑笑,伸手扶住沈严,“走了哥,我们回家。”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也没法这么快破案。”沈严端着酒杯说,“其实从我来这里后,你就没少帮我忙。兄弟我真心谢谢你。”
沈严迷糊地点了点头,将身子靠在弟弟的身上。沈皓扶着自己的哥哥,目光中现出关切之情。
程晋松顿时一怔:“敬我?”
见到这两兄弟的模样,程晋松心念一动,便松开了手。
“没事,今天开心,该多喝点儿。”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破案开心,此刻的沈严明显比平时显得放松许多,他给酒杯倒满了酒,然后举杯看向程晋松:“晋哥,这杯酒我敬你。”
“那我帮你们叫车。”
程晋松坐在沈严旁边,见他一杯一杯地喝,脸上都已泛出明显的酡红,忍不住劝道:“别喝太多了,当心胃疼。”
程晋松替两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又帮着沈皓将沈严扶上车。看着两兄弟离开,程晋松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沈严说完,又是一杯干下。
Chapter 07 再起波澜
“哪有那么夸张,那天辛苦你俩了,跟着在楼洞里蹲点蹲了那么长时间。来,喝。”
当沈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早已艳阳高照。看了看手机,居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酒杯刚一放下,旁边一桌的两个小警员走了过来,他们都是跟着沈严一起抓捕犯人的。两人各端着一杯酒,来到沈严面前:“沈队,那天抓捕的时候,您那招飞车特技太厉害了,把我俩都看傻了。这杯酒我们敬你。”
沈严坐起了身——昨晚实在有些喝多了,对于上了车之后的一切,沈严都已没了印象,也不知沈皓是怎么把自己弄回家的。沈严揉揉脑袋,还好,疼得不是很厉害。
说完,沈严一抬手,一杯啤酒一口下肚。众人也都跟着干杯。
大概是听到了屋里的声音,沈皓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对沈严说:“哥你醒了啊?要喝水吗?”
沈严笑了笑,说:“没有,这段时间大家压力都不小,都辛苦了。该我敬大家。来,咱们喝一杯。”
“好。”沈严还真是有些口渴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重案组的几人也都端起了酒杯。
“这是什么水?”沈严咂咂嘴——这水里怎么好像有股甜味?
“头儿,这杯酒是我敬你的。”秦凯站了起来,“这次的案子咱们都明白,你的压力最大。这杯酒敬你!”
“蜂蜜水,晋哥说是解酒的。”沈皓说着将杯子取了回来,“怎么样,哥你饿不饿?我饭已经做好了,早上看你睡得实就没叫你。”
宣布完了嘉奖,王局又跟每桌的人分别敬了酒,之后便起身告辞了——这种聚餐,有领导在,所有人都放不开。而待领导一走,屋内的气氛就更活跃了,一轮轮的拼酒大战开始上演。大家先组内再组外,最后,敬酒的目标都集中到了沈严这里。
看着沈皓和他如此自然地对话,沈严心中有种暖洋洋的幸福,他点点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还真是有点饿了,走,吃饭去!”
王局的两句话瞬间将饭桌上气氛推到高潮。当领导的都很懂得用人的艺术,限期破案的时候绝不心软,而大家完成任务,奖励也必须得跟上。警察这个工作强度高报酬少,如果再不适当给一些鼓励,真的会让手下没有干劲的。
说着,沈严起身下床。
“好!”
等沈严洗漱完毕,沈皓已经将午饭摆上了餐桌。白米饭,两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然而这已经够让沈严吃惊的了:“小皓你还会做饭?”
“还有,”在欢声之上,王局提高了声音继续开口,“今天这顿我请客,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哪个不醉也不许回家!”
“网上查的菜谱,我也是第一次做,不敢保证味道怎么样。”
王局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欢声:“谢谢王局!”
“嗯,味道不错,好吃。”沈严尝了一口,赞道,“你就是聪明,看看食谱就能把菜做好。”
“我就是来看看大家伙儿的!都坐都坐!”王局乐呵呵地摆摆手,“听说你们今天出来吃饭,我就过来凑个热闹。大家这阵子辛苦了,这回大伙儿能这么快把凶手抓捕归案,表现相当不错。局里已经决定,为大家申请集体三等功!”
听到这句话,沈皓忍不住喷笑:“这和聪明有什么关系?”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王局……”
“聪明的人看书也学得快呗。”沈严答,“你从小就聪明,看什么书总是很快就能记住。”
“嗬,挺热闹啊!”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只见王局带着副局长走进了包间。
闲谈间,兄弟俩已经就座开始吃了起来,沈严边吃边问沈皓:“对了,小皓,我之前就想问你,你大学毕业后怎么会想到当警察的?我听说你们专业毕业不都是去什么大公司的吗?”
“对!这个主意好!”众人一阵附和。这一群人的嘴都不是白给的,如今轮番上阵,把方礼源说得是一阵阵的脸红,就像这锅里的牛肉,被大家涮得这叫一个开心。
听闻此言,沈皓正在夹菜的手一顿。
“怎么样礼源?要不你再代表我们去慰问一下人家姑娘?”沈严笑着开口。
沈严本是觉得气氛很好,想和沈皓闲话一下家常,可见沈皓这反应,沈严生怕他生气,连忙补充道:“我就随便一问,你不爱说就不说,没关系。”
“欸?这么说是挺不错的啊?”程晋松笑着对方礼源眨眨眼,“礼源,看好了就把握机会,赶快追!”
沈皓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夹起菜放入口中,说道:“也没什么,当时公安部去我们学校招聘,说国家现在想提高警队的专业水平,想从重点大学中招聘一些专业化人才进入警队,我觉得还挺有发展前途的,就应聘了。结果就被录取了。”
秦凯和程海洋一起七嘴八舌地汇报:“长得还挺不错的,长头发,大眼睛。”“关键是人胆大而且聪明,那浑蛋对这么多人下手,就她逃过一劫,没受什么大伤不说,还记住犯人的模样了……”
“不过警察这行太累了,挣得也不多,你不如选个公司了。”沈严说。
“赶快赶快,秦凯,赶快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程晋松继续发挥着八卦精神。
“还行,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等我真要哪一天坚持不下去了再转行也来得及。”沈皓随口应道——他没有告诉沈严,在大学期间,他一直对警察一行抱有浓厚的兴趣,更是对家乡发生的大案、要案极为关注,究其原因,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什么瞎说?咱们组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秦凯环视一圈,桌上的重案组几人全都笑着点头。
在沈家兄弟享受温馨时光的同时,程家的饭桌上此刻也颇为热闹。今天是休息日,而且是难得的一家三口全在家。程父程母都已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因为各自的专业技术都被原单位返聘。二老平时各有各的工作,程晋松工作也忙,一家三口连坐在一起吃顿晚饭的时间都不多,更别说这中午饭了。今天难得一家三口齐全,三人正好借着吃饭好好聊聊天。
方礼源连忙对程晋松说:“晋哥,你别听秦凯瞎说。”
“说起来,刨锛那小子判了没?”程母问程晋松。
众人一阵哄笑,程晋松私下向来八卦,一听这话立刻追问道:“真的啊?礼源,那姑娘长什么样?”
“还没,不过已经排期了,估计年前能开审,肯定是死刑。”
听到这句话,秦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贼笑兮兮地开口:“欸,礼源,这可是我第三次听你说这话了,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啊?”
“该!这样的人就该杀!到处害人,手太狠了!”程母一贯的评论风格。
“说起来,我们这次真得感谢那个张美薇,”方礼源说,“要不是她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我们可能真没有办法这么快确定凶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父开口了:“这次侦破不容易吧?”
沈严点点头:“是不容易。我干警察这么多年,最头疼的就是这种随机杀人的案子了。这种报复社会型的凶手杀人没有固定目标,逮到机会就下手,作案速度快,而且不易确定目标,侦破确实不容易。”
“嗯,我们和法医都没能发现什么线索,还是最后一个被害人手机开了定位功能,才帮我们找到的人。”程晋松说着笑了出来,“对了,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听说礼源对人家姑娘挺有意思的,大伙儿都鼓动他去追呢!”
此言一出,一桌的人都笑了出来。程海洋不满地回嘴:“一边儿去!我虽然进重案的年头不多,但是听总还是听说过吧?不信你问头儿,头儿你说,这凶手是不是算难抓的?”
“是啊?”程母也有点惊喜,但她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说起来,小松你岁数和礼源也差不多,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
秦凯一听笑喷:“我说海子,你才进警队几年啊?别整得你好像破过很多棘手的案子似的好不?”
“咳咳咳……”程晋松没防备引火烧身,一口汤直接呛了出来。
“我说,这次这浑蛋真是他妈的难抓,好几年没碰着这么棘手的案子了。”程海洋边吃边感慨。
“你这孩子,我就问这么一句,你至于怕成这样吗?!”程母一边责备着,一边给程晋松拍背顺气。
刘一锅是S市一家很有名的连锁店,主营肉类火锅,什么牛肉、牛筋、板筋等,一股脑地扔到锅子中,加上高汤辣油,小火炖到筋软肉烂,很适合冬天吃。警队里男性居多,几乎清一色的食肉动物,来这种地方是再适合不过了。这次来的除了重案、法证、法医的这些人以外,还有参与办案的其他部门的警员。大家前一段时间并肩作战,都没少挨累。现在破案了,自然应该全体犒赏一下。众人开了一间三桌的大包房,团团围坐,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咳咳……妈,就说让您别吓唬我吗……咳咳……”程晋松边咳边说,“这事不急……”
“得嘞!”秦凯任务完成,看了看手表,代替领导发布命令,“行动时间到,全体出发,刘一锅!”
“不急不急,你都33了,还不着急!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打酱油了!”程母瞪眼。
沈严自然也痛快点头:“行。”
“呵呵,妈,就算急我也得找个合适的不是?”
“行啊,我没问题。”方礼源笑着点头——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和沈严在商量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呢。
“人家都能找到合适的,怎么就你找得这么费劲呢?!”程母数落,“你说说看,你到底想找啥样的?”
“头儿,今晚大家一起去刘一锅吃饭,庆祝咱们破案成功。咱们组、法证还有睿恒都会去,你俩也必须来哈!”秦凯说完,追加一句,“不许请假!”
就在程晋松正被母亲逼得不知怎么开口时,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他——是他的电话。
重案组两只活宝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大力支持。警队精英出手,效率非比寻常。半个小时不到,所有人已经将晚上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于是,当沈严和方礼源回到警局的时候,这边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啊啊啊有电话!我去接个电话!”程晋松放下筷子便向屋内奔去。
“成!那你在屋里等头儿,我这就上楼去问他们去!”程海洋说完,一溜小跑跑出了门。
“欸?”程母眼见着程晋松逃走,又好气又好笑,“这臭小子!”
“行,”秦凯也来了兴致,开始跟程海洋计划,“既然这样,咱们干脆把法证法医他们也都叫上呗?”
程晋松躲回房间,心中暗自赞叹这电话来得及时。然而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时微微一怔——竟然是局里打来的。
“哎呀!头儿你还不了解?他一天除了工作还有啥重要的事?”程海洋挥挥手,“至于礼源,我负责搞定。”
“喂?王局?嗯……是吗?有这事?行,那我准备准备,好。”
“不过就是不知道头儿他们今天能行不。”沈严和方礼源今天下午代表警队去慰问被害人家属,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晋松走回饭厅:“爸,妈,过两天我要出趟差,去澳大利亚。”
“行。”江厉点头。
“澳大利亚?”程母吃了一惊,“怎么还出国了?”
“也是哈!”秦凯坐直了身体,招呼江厉:“嘿江厉,今晚出去吃饭咋样?”
“嗯,澳大利亚要召开个刑侦技术交流会,几个国家的警方一起交流一下刑侦技术。王局说我们所的法证在全国都属于搞得比较好的,让我过去跟他们交流交流,顺便也学学其他国家的经验。”
“是啊,最近忙成这样,现在破案了,还不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啊?”
程父点点头:“这是好事。你什么时候走?去多长时间?”
“吃饭?”秦凯眨眨眼睛。
“交流会是下周开,我明天先去弄签证,如果顺利的话四天后出发。会要开四天,再加上来回往返的话,得六七天吧。”
秦凯这边才刚一开口,那边程海洋就凑了过来:“嘿我说凯子,难得明天放假,咱们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行,多见识见识是好事。”程母说,“那边现在是夏天,一会儿我帮你把夏天的衣服找出来。”
“嘿,搞定!”秦凯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今天一早所有人就被告知,明天开始放假五天,眼看着美好的假期马上就要到来,秦凯忍不住开始畅想未来:“最近真是快累死了,这回放假,我非在家好好睡上个一天一宿不可。”
程晋松点点头。
当然,这些已经与重案组的人们没有太大关系了。递交上材料,后面的事就由检察院负责了。大家辛苦忙碌了一个月,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签证的事情办理得很顺利,四天后,程晋松坐上了飞往澳大利亚的班机。因为重案组的人还在放假,他也就没有特意再打电话通知谁,只是让李嘉宇代为转达。而他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的这一周中,重案组——或者说沈严——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考验……
另外一边,随着侦破、取证工作的结束,案件的审理定罪工作也开始进入了程序。检察院法院都排出时间分派人手,力争在年前将案件宣判,给百姓一个最终的交代。
1月18日,22时07分。
抓捕李宏伟后的第三天,S市警方对外发布公告,宣布刨锛伤人案的嫌疑人已经落网。消息一出,全市轰动。所有在这个案子中无辜惨死的被害人的家属终于盼到了凶手落网的这一天,好多人都来到警局,一面向警方表示了感谢,一面要求严惩凶手。李宏伟刨锛案是S市近几年来最大的一起目标随机的系列杀人案,这起案件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如今此案迅速告破,媒体当然更要大书特书。一时之间,要求采访的电话几乎打爆了警局的公关科。公关科科长找到沈严,希望重案组能出面介绍一下案件侦破的经过,沈严向来不喜面对媒体,于是便将这活儿全都推给了方礼源。
沈严、江厉和蒋睿恒三人来到南运河边的树林的时候,110的警员已经等在警戒线外了。看到沈严带队来到,那警员走过来介绍情况:“死者是男性,后腰中刀。你们法证的人已经到了,尸体在那边。”
Chapter 06 庆功
三人向案发地点走去,离着很远就看到了前方透来的明亮灯光。走近一看,发光的是几台高瓦数的应急灯,它们都摆放在尸体的周围。苏墨涵正端着相机对现场进行拍照,而李嘉宇则在一旁调整着灯光。
“好。”
看到沈严等人过来,李嘉宇起身走了过来:“这片太暗了,所以我们就放了几盏应急灯。现场已经拍过照了,可以验尸了。”
程晋松点点头:“有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
“谢了。”蒋睿恒冲李嘉宇笑笑,戴上手套走向尸体。只见一具尸体趴在甬路边的地上,死者后腰中刀,深灰色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晕染了一大块。蒋睿恒将尸体翻过来,一张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的脸进入几人的视线。
听闻此言,沈严笑容敛了敛:“继续查。如果赵广建真的不是李宏伟杀的,那么凶手就是另有其人。等把这边结束,我就会带人继续去查。”
蒋睿恒蹲下身子开始验尸,沈严走到110警员的旁边,指着旁边的老大爷问:“就是他发现尸体的?”
程晋松笑笑:“你下次好好吃饭,就算谢我了。对了,刚才你和王局说有个男死者死因可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110警员点点头:“老头儿姓刘,说是晚上遛弯儿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
提起这个,沈严突然想起了前两天的事来:“哦对了,那天,谢谢你的包子。”
说完,小警员过去,把老人领了过来,说道:“大爷,这两位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你把你刚才发现尸体的过程再和他们说一下吧。”
“我看你啊,是属于‘虚心接受,坚决不改’那伙的,”程晋松笑着吐槽,“之前跟你说让你好好吃饭,你也是嘴上答应,压根没看你执行过。”
刘大爷五六十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发现死人的后怕。老人咽了口唾沫,这才开口:“就是……那个,我晚上经常在这地方走,散步……今天晚上我一走到这里就看到林子边的地上鼓了个大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往前走了点儿,发现好像是个人,我开始还寻思这人病了呢,等再一看,妈呀!那人身上插着把刀呢!我一看吓坏了,就立刻打110了……”
沈严笑笑:“行,下次我注意。”
沈严点点头:“那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附近有没有什么人?”
“以后不许这么玩命,知道不?!”
老头儿摇摇头:“没有……我当时还寻思呢,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也能帮我壮个胆儿吗,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抓嫌疑人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不是超人,真被车撞到不是闹着玩的。”昨天实施抓捕时程晋松他们都没在场,他是今天早上才听说沈严抓嫌疑人时的“英勇举动”的。秦凯当时讲得眉飞色舞,程晋松却是听得两手冷汗。他没有亲见沈严飞车抓嫌疑人的样子,但他见过太多次车祸现场,高速行驶的车子可能给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昨天晚上还下着雪,如果沈严一个躲闪不及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沈严抬眼打量四周——这里是南运河边的一片小树林,南运河是S市的一条护城河,这里有水有树,想来夏天应该是个散步的好地方。可是现在是冬天,再加上这两天气温骤降,晚上的温度已经接近零下二十摄氏度,几人在这里站了这么一阵子,只看到三两个人经过。估计凶手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选在这里下手。
沈严笑笑:“你别听秦凯瞎说,没那么夸张。”
江厉对沈严说:“我去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从局长办公室退出来,程晋松和沈严一起往楼下走。程晋松边走边问:“我听秦凯说,你昨天在马路上连着飞过两辆汽车?”
沈严点点头。
沈严一听顿时露出笑容:“谢谢王局!”
那边,蒋睿恒开始对尸体进行尸检。他拔出死者后腰上的刀子,刚想招呼人,却发现旁边已经递来了一个证物袋。蒋睿恒侧过头去,发现身边的人是李嘉宇。
“行,你们尽快把案件材料整理好,然后就都回家去好好歇歇!”
“谢谢。”蒋睿恒随意地接过袋子,把凶刀放进去。
沈严倒似乎并不在意什么嘉奖,他开口说:“局长,为了查这个案子,我们组那几个人最近都累坏了。如果可以的话,过阵子能让他们歇两天吗?”
李嘉宇接过证物袋,替蒋睿恒写好标签,然后又把一旁的应急灯挪得更靠近些。
程晋松笑着冲沈严眨了眨眼。
照在尸体上的光瞬间变得亮了许多,蒋睿恒抬眼看了一眼李嘉宇,问道:“你不用现场采证?”
王局瞪了程晋松一眼:“这些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该有的都不会少你们!”
“没什么可采的,”李嘉宇回答,“路上的雪早都冻硬了,找不到什么鞋印。剩下或许能有点线索的,也就是那把凶刀了。”
“王局,您别光口头表扬啊,沈严他们这么辛苦,”程晋松凑了过去,贼笑兮兮地问,“怎么样?最少得是个集体三等功吧?个人能再给个不?”
蒋睿恒点点头,他将死者翻过身来,打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前面,而这时,一个商标吸引了他的视线。
沈严笑了笑:“没有,没那么夸张,局长你别听他们瞎说。”
“嗯?Armani?”蒋睿恒看着外衣上那个标志,微微皱了皱眉。他让李嘉宇把灯再拿近一些,借着灯光开始检查死者的衣服,“Armani,莎巴蒂尼,内裤是……Prada?这人挺大款啊?”他抬头看看众人,“这人不会是被抢钱的盯上了吧?”
说完了正事,王局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段时间你们都够辛苦了。”说着他看向沈严:“我听说你昨儿个是在大马路上把嫌疑人给摁住的,差点儿被车撞到,嗯?”
听到蒋睿恒这么说,众人也留意起死者的衣着来,李嘉宇对蒋睿恒提示道:“看看死者的钱包还在不在。”
“是!”两人异口同声。
蒋睿恒点点头,将手伸向死者的衣兜,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突然从死者的胸口传来……
“好,那我们就发布公告,告诉老百姓,我们已经抓住了嫌疑人。”王局说,“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太高,既然咱们抓住了嫌疑人,就赶快把消息放出去,让老百姓也可以安下心来,也断了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的念头。眼看着就快过年了,总要让老百姓过个安心年。至于赵广建的案子,”王局说着看向沈严,“如果你们感觉有问题就接着查,直到查明白为止。”
Chapter 08 谜一样的死者
两人一起点头。
蒋睿恒被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王局听完了两人的说法,思考着点了点头,他再次看向两人:“赵广建先不算,其他的一系列刨锛案的凶手是李宏伟,这个已经没问题了对吧?”
其他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一惊,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死者的手机响了。
程晋松也在回想着案情,听到王局问他,思考着说:“从我们这边的检验结果来看,李宏伟家里的三把锤子,确实没有一把与赵广建头上的伤口吻合,不过李宏伟对锤子进行过改造,锤头的形状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无法确定原来的锤头是何形状。其实不光是赵广建,最开始的两个被害人钱凤清和冯莉,杀害她们的凶器我们也没找到。而赃物的话,在李宏伟家找不到两个人的东西,一个是钱凤清,另一个就是赵广建。所以我觉得沈队的推测有可能,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出了个刨锛的凶徒,也可能是有人借着刨锛案故意行凶。”
蒋睿恒看向沈严,见沈严点点头,才再次小心地伸出手,从死者的外套里掏出一个手机来。
王局一边听一边翻看着桌面上的卷宗,他看了一阵,抬眼看向程晋松:“晋松,你怎么看?”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响着,几人一起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办公室”。
“我们刚才审问李宏伟的时候,他对杀害其他几个被害人的事情都承认得很痛快,可是对于赵广建那起,我发现他似乎并不知情。我听他说话的意思,他觉得我们故意把其他的案子往他脑袋上扣。我怀疑,赵广建的死可能是别的人做的。”
办公室?三人有点诧异地互望一眼:这么晚了,办公室还打电话过来?
“怎么回事?”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那么就可以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于是沈严从蒋睿恒手中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此言一出,王局和程晋松都有些意外。
“喂?”
程晋松最后的这句话更加重了沈严本就有的疑虑,于是他开口道:“王局,我有点怀疑,赵广建不是李宏伟杀的。”
“喂,你今晚到底还过不过来啊?”意外地,电话那头竟传来一个妩媚的女人的声音,女人尾音上挑,语调含情,怎么听也不像是办公室同事的口吻。
“我们化验了李宏伟家搜出来的三把锤子,跟后三起刨锛案中被害人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程晋松说,“锤子及衣服上的血迹也证实是被害人的。还有那些赃物,被害人的家属也都辨认过,除了没有第一个死者钱凤清和第三个死者赵广建的东西之外,其他几个被害人的东西都在里面。”
沈严皱眉开口:“喂?请问您是哪位?”
王局点点头,又看向程晋松:“你们那边呢?”
大概是听出这边的声音不对,对方的声音立刻恢复了正常:“你是谁?这电话怎么在你手上?”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警惕。
沈严点点头:“已经基本招供了,他说是因为他被判刑并吊销律师执照的事情而对社会产生不满,然后开始报复社会的。我们让被害人和目击者看过李宏伟,他们也都确认了,就是这个人。”
“我们是警察,”沈严回答道,“请问你是这手机主人的什么人?我们有些事想问你。”
两人推门进去。王局似乎刚挂断电话,看到沈严和程晋松,立刻招手让两人进屋。待两人一坐定,王局就看着沈严问:“怎么样?李宏伟招供了没有?”
没想到,沈严刚说了这么一句,那边居然突然挂了电话。
“进来。”
“喂?喂?”
沈严点点头,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挂了?”蒋睿恒看着沈严,有些奇怪地问,“对方说什么了?”
“是啊,王局也心急着等结果吧。”
沈严摇摇头,他再次回拨回去,可那边居然变成了无法接通。无奈,他只好暂时放下手机,问蒋睿恒:“怎么样?”
沈严点点头:“差不多了。王局也叫你过来了?”
“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小时前,死因是失血过多。”蒋睿恒边翻过尸体边指给沈严看,“伤在左后腰,看刀子插的方式,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背后下手的,也就是说凶手……”
沈严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却见程晋松也在这里。程晋松见到沈严便问:“李宏伟招供了吗?”
“是个左撇子?”
沈严知道局长一定是要询问审讯的结果,于是他点点头,立刻往局长办公室走去。
“没错。”蒋睿恒看着沈严,点点头。
两人正在商量着,那边,秦凯从办公室中小跑着奔过来:“头儿,局长电话,让你现在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沈严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看来赵广建的案子,还需要再调查一下。”
“有,”蒋睿恒把尸体翻过来,拎着衣服对沈严说,“死者身上穿的全是名牌,应该是个有钱人。”然后他又从死者怀里掏出钱包来,“凶手并没有拿走死者的钱包,不过可惜死者钱包里也没有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杀赵广建的凶手。”方礼源说,“你注意到没有,你给他看赵广建照片的时候他似乎有点惊讶,感觉好像没看过似的,而且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也是说我们故意把赵广建的案子安在他的头上。”
沈严点点头——没有拿走钱包,也就说明凶手行凶的目的不是劫财,而是直接针对死者本人。
从审讯室出来,沈严问方礼源:“你怎么看?”
这时,江厉也走了过来,他对沈严摇摇头:“问过附近的人,没人看到可疑人物。”
说完了这一句,李宏伟便彻底装起了哑巴。沈严与方礼源再问他什么他都不再回答。
话音还没落,又是一阵丁零零,死者的电话居然再次响了起来!
听到这话,李宏伟再次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既然你们这么厉害,那就自己去查吧,”他看着沈严,一字一顿地说,“警……察……同……志……”
几人再次一齐看向那个手机,这次上面显示的是“王秘书”。
“你给我老实点!”沈严一拍桌子,“李宏伟我告诉你,我们警方抓每个人都是有足够的证据的!你刨锛杀人,这些你想抵赖都没门。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把别人的案子安到你头上,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沈严再次接起电话:“喂?”
“忘了。”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中带着一点谨慎,“请问您是……?”
“时间呢?”
“我是警察。请问你是机主的什么人?”
“不记得了。”
“我是他的秘书。”那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不安,“请问我的领导在吗?”
“你是在哪儿杀的他?”
“他出事了。”沈严简单地回答道,“你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吗?”
“看着不顺眼,就杀了。”
听到沈严这么说,对方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那人连声追问:“出事?出什么事了?”听到沈严没有回答,他又连声说道,“你们现在在哪里?请等我一下,我立刻过来。”
沈严显然对他说的话有些怀疑,于是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沈严将地址告诉对方,那人匆匆答应,之后又连声嘱咐:“在我过去之前,请千万不要离开,也不要再通知任何人。这个手机再来任何电话,请务必不要再接,一切等我来了再说。”那人语气严肃,显然很是认真。沈严点头答应,那边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是。”李宏伟懒懒地拖了个长音。
“他秘书说马上就过来,我们在这里等会儿吧。”沈严对其他几人说。
方礼源一拍桌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他说没说这人是谁?”蒋睿恒问。
“不,人是我杀的。”
沈严摇了摇头。
沈严皱起眉头:“你是说赵广建不是你杀的?”
“这么神秘啊?”蒋睿恒略感奇怪地自言自语,“这是哪个公司的老总,一晚上又是办公室找又是秘书找的?”
“我说你们跟我也差不多,都是能蒙就蒙。”李宏伟说完,嘲讽地一笑,“呵呵,也对,成王败寇,从来不都是这样吗,逮到一个,就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他一个人的脑袋上。没关系,我被抓到,我认栽。”
沈严想起刚才那个妩媚的女人的声音,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
深冬的夜晚十分寒冷,河边更是要冷上三分。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几个人很快就都被冻透了。沈严想让其他人都回车里去暖和一会儿,结果蒋睿恒表示自己是法医,要留下来盯着尸体;李嘉宇也说自己是法证负责人,也坚持要留下;江厉是特警出身,本来也不怕冷,最后只剩一个苏墨涵,被几人硬逼着撵回了车里。
李宏伟拿过照片看了看,眼神一动。他将照片扔回桌上,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我还以为你们警察有多么了不起,原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真是便宜晋松那小子了,今天居然不是他值班。”蒋睿恒说。
“赵广建,你不会连你杀了谁都不记得了吧?”沈严将照片扔到李宏伟的面前。
“倒也不是,晋哥出差了。”李嘉宇说。
“谁?”
“出差?”蒋睿恒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沈严,却发现后者显然也不知情。于是他问李嘉宇:“晋松去哪儿出差了?”
这时,沈严突然开口道:“那赵广建呢,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悉尼。”
“切,这年头作伪证的律师多了去,哪个律师敢说自己完全干净?要是当初我们律师事务所帮我使使劲,我完全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结果那老娘儿们不但不帮我,还把我报了上去,吊销了我的律师执照!根本是不给我活路!我看到这帮贱女人就想杀人!我刨一个心情就好一点!”李宏伟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双手握拳,眼中迸出血红的光。
“悉尼?!”蒋睿恒大吃一惊,“澳大利亚的那个悉尼?”
“什么犯了个错?你是作伪证!”方礼源忍不住斥责道,“你身为一个律师知法犯法,买通被害人翻供,还怪别人说你?!”
“不是澳大利亚的,哪儿还有悉尼?”李嘉宇翻了个白眼。
李宏伟露出一个邪性的笑:“人性?这社会又他妈的有人性吗?!我辛辛苦苦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律师,可就因为犯了一个错,这帮人就把我一撸到底!我工作没了,以后都当不了律师,谁他妈的管我死活了?!”
“不是,我是说,他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开会?什么国际会议啊?”
“你高兴?你就为了自己高兴,就到处杀人?你还有没有人性?!”
“是一个刑侦技术的交流会,晋哥好像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他这会儿应该才上飞机。”
“因为我高兴。”
蒋睿恒点点头,刚要说话,而就在这时,江厉却似乎发现了什么,挺直了身子。几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在向这边跑来。
“为什么到处杀人?”
“那秘书到了?”蒋睿恒诧异,“速度够快的啊!”
李宏伟拿眼睛往桌面一瞥:“是。”
“好像不是。”江厉皱眉摇摇头。
沈严将几位女被害人的照片扔到桌面上:“这几个人,都是你打死的吗?”
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居然是苏墨涵。
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李宏伟也明白狡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审讯室中,他不在意地一笑,说:“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
“墨涵?你怎么又回来了?”
铁证如山。
“这里太冷了,我拿了点东西,给大家暖暖手。”苏墨涵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分发给大家。
抓捕到李宏伟之后,众人立刻进行了补充调查,经调查,李宏伟本来是S市某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律师。三个月前,他在代理一桩强奸案时作伪证而被发现,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并被吊销律师执照。这件事对李宏伟的打击非常大,他从此开始痛恨整个社会,最终决定用刨锛的形式来报复社会。众人找到他曾经供职的长江律师事务所,查阅了当初他打官司时的庭审记录,发现当初案件的审判长和李宏伟律师事务所的上司都是女性,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对女性极度憎恨,所以才选择女性作为下手对象。重案组仔细地搜查了李宏伟的家,不仅又从阳台找出另外一把锤子,还在他家中发现了案发时李宏伟穿着的染有血迹的羽绒服。法证组检查了这三把锤子,发现它们的锤头与后三个被害人头部的伤痕完全吻合。其中一把带有明显的改装痕迹,改造后的锤头杀伤力明显大大加强。而对李宏伟羽绒服上的血迹化验发现,那血迹属于第五位死者王广薇。
三人接过一看,竟然是保暖贴!
Chapter 05 对质
“这……”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是李宏伟!
“所以墨涵,你刚才回去就是去取这个东西啊?”沈严笑着问。
被吓得心脏停跳的众人终于喘上了这口气。大家迅速奔过来,将那个疑犯死死按住。扒开帽子一看,那张脸与刚刚在照片上看过的一模一样——
苏墨涵腼腆地笑笑,发东西的动作却没有停。“天太冷,如果不注意保暖的话,很容易被冻伤的。所以我就多预备了些,你们拿着焐焐手,也能暖和点儿。”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中巴车终于停了下来——在距沈严脚边不到两米的地方。
保暖贴已经拆封了,正在隐隐透出热度。虽然小东西不大,但是捂在手里,总归多了些暖意。
嘎!
蒋睿恒笑着接过去:“那就多谢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沈严迅速拎起身下还没反应过来的疑犯,然后带人死命往旁边一扑——
苏墨涵将保暖贴一个个分发掉,最后发到江厉手中:“喏,给你的。”
沈严猛地抬头,一道刺眼的灯光晃入眼帘,一辆中巴车正在尖锐的鸣笛声中迅速靠近。那司机显然注意到了沈严两人,死命地踩下了刹车,只是原本的车速太快,加之雪天路滑,车子根本无法减速,直冲着两人冲了过来!
“谢谢。”江厉接过,没戴手套的手指已经冻得微微发红。
而就在这时,后方传来秦凯大叫的声音:“头儿小心!”
“欸,你怎么没戴手套啊?”苏墨涵问。
就在他人惊呆的瞬间,沈严已经接连越过了两辆汽车,他猛地向前一扑,一下将疑犯扑倒在地!
江厉一怔,继而淡淡地说:“习惯了。”
后方跟着的几个小警员看到沈严这飞车特技,顿时惊呆。
“这个习惯不好,冬天不戴手套,很容易冻伤的。”说着,苏墨涵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递给江厉,“你先戴我的。”
众人从四面向李宏伟包抄过去,不想疑犯的身手相当灵活,只见他一个纵身便越过了院内的花坛,撒腿冲向院外。沈严也立刻紧跟追出。疑犯出了小区便奔上了马路,沈严带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双方就这么在傍晚的街路上展开了追逐战。疑犯估计是被逼得发疯了,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依旧狂奔不止,弄得许多车子被迫刹车转向,马路上顿时乱成一团。沈严一见情况不好,心中发狠,猛地提腰抬脚,啪啪啪几步,竟生生从面前的车上飞了过去!
江厉有点意外,他摇摇头,举起手中的保暖贴:“不用了,你不是给我这个了吗?”
“站住!别跑!”沈严大叫,其他几组埋伏的人马也同时冲出。
“可是你现在手已经有点冻到了,冷热相激,一会儿会更难受的。你先戴我的手套把手缓过来,然后才能用这个。”
而楼外的疑犯则猛地扔下东西,转身就跑!
苏墨涵不容分说地抢走了江厉手上的保暖贴,然后将手套塞到了他的手中。江厉一怔,待回过神来,手上只剩了一副手套。拿着那副还带着主人余温的手套,再看看已经转过身去的苏墨涵,江厉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温暖表情。
“李宏伟!”沈严大叫一声,一下子从楼中冲出!
又过了十几分钟,路边再次响起了汽车的声音。那车子在路边停下,一个身影迅速从车中钻出,然后立刻向这边跑了过来。
就是那双眼睛!
“来了。”沈严说。
沈严大吃一惊,他立刻向外看去,只见那个男人骤然停住了脚步,他抬眼望向自己这边,眼中带着明显的戒备与警惕——
那人很快来到了众人面前,这人看上去有三十一二岁,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沈严问道:“王秘书?”
孩子童稚的声音,在安静的傍晚中,显得清脆而清楚。
“是我。”王秘书点点头,急匆匆地问道,“人呢?”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小孩子突然抬头问了一句:“妈妈,那些叔叔藏在里面干什么啊?”
沈严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尸体。
男人缓缓走近,经过沈严藏身的一单元,正好与刚刚出门的那对母子擦身而过。
王秘书一下子呆在当场。
“全体注意,”沈严轻声命令,“别轻举妄动,看清楚再说。”
“尸体是一个多小时前被发现的,你知不知道死者的家属,我们需要联系他们一下。”
沈严立刻向外望去,果然,一个男人从路口拐进了院中,正慢慢地往4号楼这边走来。这人中等身材,穿着一件蓝黑色的半长羽绒服,他脑袋上扣着帽子,口鼻也用围巾遮住,根本看不到脸。男人手中拎着一个购物袋,似乎刚从超市买东西回来。
那边,王秘书终于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他向后退了两步,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说完,也没等沈严开口,这人便跑到一边急匆匆地拨起电话来。
这时,沈严所藏身的楼道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走下了楼梯。女人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沈严等人在做什么,而那个小孩子却一边走一边看着楼道内的几人,似乎奇怪他们为什么躲在这里。沈严刚想对小孩子比一个安静的手势,但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汇报的声音:“注意,有一个疑似疑犯的人进院了。”
蒋睿恒凑到沈严身边,低声问:“他去联系死者家属了?”
时间就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慢慢地磨蹭着。天色越来越暗,众人心中也越来越担忧。
沈严摇摇头,心中也对这人的反应感到奇怪。而江厉却看着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微微皱起了眉头。
“应该不会。你看他屋内的东西,不像是准备逃走的状态。”沈严冷静地说,“别着急,再等等。”
不一会儿,那个秘书挂了电话走了回来,他的神情比刚才冷静了一些。沈严刚想开口,王秘书却先说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汇报给你们领导了,你们领导一会儿就会过来。”
“头儿,李宏伟还没回来,”程海洋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他会不会是发现我们了?”
其他几人同时一皱眉——打给我们领导?!
渐渐到了下班时间,小区中时不时有人经过,可是大家始终没有看到李宏伟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沈严一看电话号码,就是一皱眉。他看了一眼那位王秘书,然后才接起了电话。
众人从李宏伟的房间中退了出来,按照沈严刚才的布置分散埋伏到小区的各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零星的雪花从天空中慢慢飘落。众人紧绷着神经,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单元的入口与疑犯可能出现的所有方向。
“喂,王局,是我……”
沈严一听点点头,立刻开始安排下一步的行动:“礼源、海洋,你俩留在屋内,秦凯、江厉和我去屋外埋伏——咱们就在这里等李宏伟回来!”
其他几人听到沈严的回话,心中也都一惊。他们同时看向那个秘书——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这么快就让王局亲自打电话过来?
方礼源从外面走了进来:“厨房里有不少快餐盒,看来李宏伟自己不怎么开伙,估计是出去买饭去了。”
那边,沈严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转过头来,面容严肃地开口:“江厉,打电话把其他几人都叫来。这次的事情严重了。”
沈严看了看抽屉内的其他东西,另外两部手机的电池和SIM卡都已经被拔了出来,看来疑犯具有一定的防追踪意识。只是因为iPhone电池无法拔下,又或者是凶手还没来得及动手,这才给了众人追踪过来的机会。
Chapter 09 他乡遇“故知”
果然,凶手就是这个人!
半个多小时后,重案组的其他几人到齐了。很快,王局也赶到了现场,他身边还跟着几位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几人看了一眼尸体,都是一脸的凝重。王局将沈严叫到一边,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
江厉拿起其中的那部iPhone,打开一看,桌面背景正是美薇的照片。
“欸,我说,”秦凯走到江厉身边,压低声音问,“死的这个是什么人啊?干吗把我们都叫来?”
众人立刻奔了过去。只见程海洋站在书桌前,他面前是两个拉开的抽屉,其中一个里面放着3部手机,3个钱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另一个里面则赫然放着两把铁锤!
“大概是市里的哪个领导吧。”江厉看向路边。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程海洋的叫声:“头儿,有发现!”
路边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是死者的秘书过来时坐的,另一辆则是刚刚那些人过来时的座驾。这两辆车的车牌号分别是“SO00008”和“SO00005”。一见这车牌号,秦凯立刻便明白了——以SO字母开头的都是政府机关的车,而数字越小,就证明乘坐者职位越高,这两辆车都到008和005了,大概是什么级别的人,也就不难猜了。
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缓了下来,沈严示意众人搜查房间,自己则拿对讲机对外面的人说:“疑犯不在家,各部门注意观察,发现疑犯行踪立刻汇报。”
就在这时,那边的对话似乎也告一段落。王局带着沈严向这边走来,在他们身后跟着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位王秘书。
“安全!”“没人!”各个房间传来声音,看来,李宏伟确实没在家。
“各位,”王局用凝重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几人,然后才沉声开口,“两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现在已经确定,死者是我们市城东区的区长冯建民。”
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一点灯光。众人快速进入,立刻开始搜查各个房间。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惊诧的神色。尽管早有准备,但听王局亲口说出死者的身份,大家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
众人轻轻凑过去,秦凯掏出工具开始撬门。很快,就听“咔嗒”一声,屋门被打开了。众人绷紧精神,推开房门——
“冯区长是我市的重要领导,他被杀一事市里相当重视,这起案子就交给你们负责。”王局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人,“这位是城东区区长办公室的主任肖国越,这位是冯区长的秘书王维轩,他们会配合我们来进行调查。你们大家要严肃对待,抓紧时间,尽快破案!”
秦凯小心地将耳朵贴上门板,仔细听了听,然后回头对沈严摇摇头。
“是!”众人回答。
里面一直没有回应。
王局又跟肖国越和王维轩说了几句,然后才与其他几位领导一起离开。肖国越走到沈严的身边,对沈严说:“沈队长,在没有查清楚冯区长被杀的原因之前,还希望你们能够将这件事暂时保密,以免引发外界不必要的猜测。”
“有人吗?检查煤气。”秦凯连问了几声。
“这个没问题。”沈严点点头,接着对肖国越说,“按程序,我们现在应该通知一下冯区长的家人,不知你们知道冯区长家住在哪里吗?”
为了确保抓捕顺利,大家在小区的几个路口都布置下了人手,沈严带着重案组的几人躲在房门两边,而秦凯则化装成检查煤气的工作人员过去敲门。
“这个……”肖国越稍微犹豫了一下,“这么晚了,我们就这样通知冯区长的家人,会不会对他们打击太大……”
“好!”沈严一声令下,“出发!”
“这件事早晚是要做的,何况我们还需要跟他的家人了解一些情况,越早开始询问,他们记得就越清楚,这样也有利于我们的侦破工作。”
“张美薇说,应该就是这个人!”
看到沈严态度坚决,肖国越只得点了点头:“那好,我安排一下。不过……”他看了看沈严的身后,继续开口,“沈队长,现在天很晚了,冯区长家里就他爱人和女儿,我们就不用去这么多人了吧?”
很快,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程晋松接起,黑眸豁然一亮。
“这个我明白。”沈严回过头去说:“礼源跟我去,其他人先回去吧,具体的调查等明天再说。”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蒋睿恒和李嘉宇:“睿恒,麻烦你回去稍微做下准备,明天早上冯区长的家人应该会过去认尸。嘉宇,你先把证物带回警局,后续的工作就麻烦你们了。”
“睿恒,我给你发了一张照片,你让张美薇看看,凶手是不是这个人。”
所有人各自领命,沈严带着方礼源离开,蒋睿恒和李嘉宇看着沈严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后的尸体,脸色都有些沉重。
“那就行!”众人大喜。不待沈严命令,程晋松已经拎过了警局的笔记本,调出了户籍查询系统。将身份证号输进去,立刻,一张男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程晋松用手机对着照片拍了张照,然后将它发给正在医院为张美薇验伤的蒋睿恒。
蒋睿恒叹了一口气:“晋松这个差出得可真不是时候……”
“这个我这儿没有,不过我们这边有他的身份证号。”
沈严和方礼源跟着肖国越上了那辆尾号为008的轿车,沈严问道:“肖主任,冯区长家都有些什么人?”
“那你有没有他的照片?”
“冯区长一家三口,妻子姓李,比区长小了几岁;他们有个女儿,今年上初中了。”
“哎哟,这个我可不太清楚了,可能得问了解他的人。”
“冯区长的父母呢?”
“在哪个律师事务所上班?”
“区长的父母已经去世有些年头了。”说到这里,肖国越顿时伤感起来,“没想到区长居然也走得这么早……”
“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他是做律师的……”
沈严听完没有作声,又将目光转向正在开车的王维轩:“王秘书,你跟冯区长工作几年了?”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王维轩脸色有些憔悴,似乎还没有从冯建民被杀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有快五年了。”
“行。这人叫李宏伟,住在4号楼2单元4楼。这人家是外地的,现在在这边工作,住了有两三年了吧,他30出头,模样个头跟你们说的都挺像的。”
“那你应该很了解冯区长了,他今天为什么会去那里?”
“不要紧,先说说看。”
“区长今晚去那边是去见一位朋友的。”王维轩回答,“我们下午的时候把区长送到了他朋友家,之后区长就让我们回去了。可能他是从朋友家出来才会路过那里……”
赵主任有点犹疑地开口:“那个,找到一个挺像你们说的人的,不过这人有正经工作,没听说他辞职或不干什么的……”
“他是去什么朋友家?”
“怎么了?”沈严追问。
“是市局的一位领导。我可以告诉两位他的住址,不过如果两位要去的话最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陪二位一起去比较好些。”
“这个……”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在王秘书你来电话之前,还有一个人打给了冯区长,我看电话上显示是办公室……”
秦凯点点头,跟着赵主任来到电脑边,两人开始在电脑记录中查找,其他人都围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只见这俩人一边翻看一边低声研究,突然,赵主任手指着一条记录,停了下来。
“哦,那个,那是我们办公室的另一位同事打的。区长后天有个会要开,有个发言稿交给了办公室的一位新人来写。结果她也不太懂事,竟大晚上的给区长打电话……”
“啊!那个,我们是存在电脑里的。”
沈严剑眉微挑——他注意到了王维轩在说这番话时的不自然。那通电话绝对不可能是秘书打的。王维轩这么说,究竟是想瞒骗自己,还是瞒骗肖国越……
赵主任一边听着这一连串的要求一边嘴里念叨复述着,似乎有点发蒙,秦凯见状开口:“赵主任,你们的居民记录是登记在本上还是存电脑里了?我帮你翻吧?”
后面的事情乏善可陈。冯建民的妻子李光玫听到丈夫暴毙的死讯,震惊到久久没有说出话来。肖国越和王维轩在一旁连番安慰,沈严和方礼源的身份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定下明天认尸的时间,然后便起身告辞。
“好,那你现在查查,这里面有哪户是单身男性居住的,这个人应该在30至40岁,身高在1米75左右,偏瘦,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原来有不错的工作,但最近失业或辞职了。”
走出冯建民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沈严抬头,看着缀满繁星的夜空——想来,程晋松应该已经飞到大洋上空了吧……
赵主任点点头:“我们有登记。”
第二天,重案组的组员们都早早就来到了警局。
“赵主任,这五栋楼里都住了什么人,你们清楚吗?”沈严问。
“冯建民,男,45岁,祖籍山东,毕业于××大学工程系,曾任S市道路交通管理局局长,城东区区长。”秦凯念着从网上搜索来的冯建民的个人信息,又比对了一下自己从警队资料库搜集来的信息,惊讶地说:“欸,这个冯建民干得也算不错了啊!他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却能干到城东区区长,有点本事欸。”
圆圈之内,一共有五栋楼房。
程海洋左右看看,凑到秦凯身边小声说:“我跟你说,我昨天听那几个领导说,本来明年市领导改选,打算让冯建民当市长呢!”
“好。”沈严等人围拢过去,沈严指着图纸上的一栋楼说:“大家看,这就是信号现在所显示的五号楼。按照沈皓估算,误差的范围大概是一百米。”沈严说着,用手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也就是说,这个范围之内都有可能。”
“真的啊?!”秦凯惊诧,继而感叹,“唉,点子背,没那个命啊。”
“这就是方江小区的地图。”赵主任说着将图纸铺开摊在桌面上。
“议论什么呢?”方礼源用文件夹轻拍了一下秦凯和程海洋,提醒道,“你们可别忘了王局说过什么了,这次的案子要调查的人好多都是区市的领导,得罪哪个都够我们受的。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往外头说。”
“好。”赵主任转身出去,很快就拿了一张图纸过来。
“那当然不会了,这不也就咱们自己人说说吗。”秦凯说着凑到方礼源的身边,好奇地问,“嘿礼源,昨天你们不是去区长家了吗,怎么样,区长家是个什么模样?”
“首先,我需要一个这片小区的地图,要详细一点的。”
此言一出,就见程海洋的眼中也闪出八卦的光芒。
当听说最近一个月作恶多端的刨锛恶魔可能就住在自己所管理的这片地方的时候,方江街道办事处的赵主任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她看着沈严问:“沈队长,你说,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
“独门独户,安保严格。我们也就在客厅待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太多。”方礼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冯建民的老婆倒是挺厉害的。”
下午3点40分,方江路街道办事处
“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根据谷歌地图显示的定位结果,张美薇的手机现在位于城东区方江小区的五号楼中。保险起见,沈皓又拿几台iPhone做了实验,发现谷歌的定位存在一定的误差,并不能保证完全精确。但抓捕行动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的,所以,必须要想出更加万全的方案。
“一般我们通知被害人死讯时,他的家属都会大哭一阵吧?但是昨天我们告诉冯建民爱人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方礼源回忆起昨晚的见闻,接着说,“没有哭闹,没有崩溃,最后我们走的时候她还能送我们到门口。”
Chapter 04 抓捕
秦凯、程海洋对视一眼:区长的老婆,果然不一样……
如同暗夜的战场上突然升起一颗闪光弹,痛苦摸索许久的众人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方向。所有人摩拳擦掌,只待最后收网擒敌!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方礼源站起身:“你们不是想见见区长的老婆吗?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开了手机的追踪定位功能,”张美薇睁着一双美目,迎着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十分确定地说,“只要登录我的账号,就可以定位出手机的位置。所以,只要他还没扔掉我的手机的话,我就能知道那个浑蛋在哪儿!”
李光玫是在王维轩的陪同下过来的。与昨晚相比,李光玫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眼睛也有些许的红肿,看得出曾经哭过。王局和沈严陪着李光玫来到法医室,这边,蒋睿恒已经做好了准备。
“什么?!”
“冯夫人,节哀顺变。”蒋睿恒说完,领着李光玫走到一张蒙了白布的尸体台边。
“他抢走了我的手机,我能查到他现在在哪儿!”
李光玫在那里站立了好久,才颤抖着手掀开那张白布。当看到白布下的那个人时,李光玫再次哭了起来。
张美薇人似乎颇为大胆干练,人才刚刚遇袭,说话居然还能如此有条理。沈严见状,接着问道:“关于他,你还记得些什么?”
“冯夫人,节哀。”王局和沈严在一旁劝慰道。
“他戴着口罩,我没太看清,不过那人大概1米75,挺瘦的,穿着一个黑色的短款羽绒服,下面穿的是牛仔裤,他走路鞋子没什么声音!”
正在此时,王维轩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王维轩有些尴尬,立刻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
“那你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李光玫哭了一阵子,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眼问蒋睿恒:“请问,我丈夫是怎么死的?”
“然后这个人还打算过来,我就抡包使劲砸他,边砸边喊救命。他大概是害怕了,扯过我的包就跑了。”
蒋睿恒刚准备解释,就在这个时候,王维轩快步走了进来,他走到李光玫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李光玫一听脸上一动。
“然后呢?”
沈严和蒋睿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张美薇说着,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肩。
那边,李光玫开口道:“王局长,沈队长,不好意思,我父亲知道了建民的事,想过来看看,他现在就在楼下。”
张美薇重新躺下,平静了一下,开始讲起她的遭遇:“我今天上午去一个当事人家里谈事情,上楼的时候正碰到一个男人往下走。我因为听说最近有刨锛的人,就留了个心眼儿,一直注意着那男人的举动。结果我刚从他身边经过,就感觉到他似乎转了过来,我连忙回身,他那锤子一下就砸在我肩膀上了……”
“哦,没问题。”王局立刻点头。
“你别激动,先躺下,慢慢说。”沈严安抚道。
不一会儿,楼梯那边便传来脚步声。上来的不止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他大概六十岁,脚步利落,神情威严。在他身后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高壮男人。
这次被袭的女伤者名叫张美薇,是一位28岁的公司白领。她一看到沈严等人出现,就急着要从床上坐起来:“警官……”
老爷子好像有点身份啊——蒋睿恒心中暗道。他转过头去想看看沈严的反应,却发现沈严也在盯着老人,一贯冷静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惊愕与戒备。
1月8日,医院
蒋睿恒微微一怔——沈严认识这个人?
两天之后,大规模的排查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果。根据法证组的建议与提供的工具排查清单,众人终于在城东区东南方的一家五金店发现了疑似嫌疑人的行踪。据店老板回忆,上个月圣诞节后,有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来到这家店,购买了两把锉刀和一把钳子。那人的身型特点与几位目击者描述的嫌疑人十分吻合。据店老板回忆,那个人是本地口音,给人的感觉很斯文,完全看不出有暴力倾向。不过由于时间较久,他记不清那人具体的容貌了。这条信息对于现在的重案组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众人立即放弃了对外来务工人员的排查,而将目标锁定在受过一定教育、并且已离职的本市男性身上。就在重案组逐渐靠近目标的时候,犯罪嫌疑人竟嚣张地再次行凶——只是,这一次,他终于为他的嚣张付出了代价。
“爸。”李光玫走过去扶住老人,老人拍拍自己女儿的手,眼神中带着些对女儿的疼惜与抚慰。
“好。”
“王局长,沈队长,这位是我父亲李兴国。”李光玫向几人介绍,然后又转头对父亲说:“爸,这位就是王局长,这位是沈队长。”
“甭谢我,等晋松回来你谢他去吧。”
李兴国走上前两步,跟王局长握了握手,然后面容凝重地开口:“王局长,我女婿的尸体在哪里?”
沈严笑笑:“好,谢了。”
“在里面。”王局指了指解剖室。
见沈严没有被自己吓住,蒋睿恒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愧是沈队。”而后,他起身走向门口,“那我回去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总虐待你的胃。”
李兴国立刻迈步向那边走去,王局和李光玫跟在后边。蒋睿恒和沈严跟在最后,蒋睿恒一路打量沈严,他发现沈严的双眼一直盯着李兴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嗯,这包子味道倒是真不错。
看到尸体,李兴国本就严肃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沉重,还有一丝隐隐的愤怒。他放下白布,转头对王局说:“王局长,凶手方面,你们现在有线索了没有?”
说实话,沈严并不相信这个谣言。蒋睿恒一看就是一个注重生活品位的人,说他这样的人会把食物和尸体放一个东西里加热,沈严还真是相当的怀疑。再说,就算是真的,他蒋睿恒能吃,自己也没什么不敢的。于是沈严笑着拿起包子,大大地咬了一口:“不瞒你说,我中午就没吃饭,别说你现在只是拿话吓我,就算你把我领你们屋去站那几个尸体旁边,我也能吃得下去。”
“我们正在努力调查。”
沈严看了一眼蒋睿恒,只见蒋睿恒嘴角带着似狡似黠的浅笑,藏于镜片后方的眼睛眼角微挑,似乎是想看沈严有没有这个胆量。
“请你们一定尽快找到凶手。”李兴国说,“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悬红,数目不是问题。”
这之后,法医室这台微波炉的故事就传遍了警局。年轻的小警察再也没人敢去借这微波炉加热东西了。而蒋睿恒却似乎用得很顺手,一直将它放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于是,“法医都是变态”的观念就在很多人心中变得愈发牢固。
“这个暂时不需要这样。”王局连忙安抚道,“我们已经派出了我们局最精锐的同志负责这件案子。这位就是重案组的组长沈严,您女婿的案子就由他负责。沈严他们破过很多大案,一定能很快抓到凶手的。”
据说,当时秦凯脸一白手一抖,一碗泡面全倒在了脚背上,然后捂着嘴就跑去了厕所。
当听到沈严名字的时候,李兴国一直冷肃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转过头来,看向一直被他忽视的沈严。
沈严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蒋睿恒的办公室中有一个微波炉,最初大家都以为这是蒋睿恒自己买的电器,用来偶尔加热个食物什么的。当警察的很多时候都餐无定时,有时候打了饭菜还没等吃就去出警了,等回来的时候饭菜又早已凉透……于是就有人去蒋睿恒那里借他的微波炉加热,而蒋睿恒也很好说话,要借就给借。直到有一天,李嘉宇告诉刚刚热了泡面的秦凯,那台微波炉其实是当年为了研究一个分尸烧尸案而添加的实验器材……
“沈严?”李兴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沈严一眼,然后缓缓地开口,“沈队长是本市人?”
见沈严问,蒋睿恒眼睛一动,他很放松地靠上沈严的办公桌,用手指点了点餐盒:“这个嘛,我见着东西冷了,于是就用我屋里的微波炉加热了一下。”
“不是,”沈严回答,金属质感的声音中带着少见的戒备,他直视李兴国,缓慢而清楚地说,“我来自H市。”
想到这里,沈严又转回来看蒋睿恒:“那这热的……”
“嗯。”李兴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次看向沈严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成分,他微微点头,缓缓地说,“沈队长,久仰大名……”
听到蒋睿恒的话,沈严露出感激的微笑。程晋松这个人还真是细心。然而看着食物冒出的热气,沈严又想起一件事来——现在屋外的气温是零下10摄氏度,这种天气,就是刚出锅的东西,带回到警局也一定冷掉了,这热气腾腾的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
Chapter 10 背景
“哎,这个功我可不能冒领,”蒋睿恒摆摆手,“东西是晋松买的,他说看你中午就没吃东西,所以就出去替你买回来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又出门了。然后他刚才出门前就拜托我把这东西拿给你。”
李兴国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李兴国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再次将头转向王局:“王局长,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有消息请尽快告诉我们。”
沈严微微愣了一下,有点惊喜地看向蒋睿恒:“这是你买的?”
“这个一定。”
沈严不解地眨眨眼,见蒋睿恒微笑示意,便伸手打开面前的快餐盒。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两个餐盒中,一个装着的是皮蛋瘦肉粥,另一个里面则放着五个半大的包子。所有食物都还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饭香。
“那我跟我女儿就先走了……”
“那我来得刚刚好。”蒋睿恒微笑着走了进来,将餐盒放到沈严的桌子上。
“您女儿暂时还不能走。”
“没。”
说话的是沈严。
“欸,正好你在。”蒋睿恒探头进来,见到沈严一笑,拎起了手上的快餐盒,“怎么样,你吃饭了没?”
李兴国转过身来,略带不悦地看向沈严:“沈队长,你还有什么事?”
沈严乘车回到警局时,已经是下午3点半多了。在外面忙了多半天,中午又没吃饭,本就隐隐作痛的胃此刻痛得更厉害了。沈严正打算翻片胃药出来压一压,却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李女士是死者的丈夫,按照规矩我们需要问她一些事情。”
“也好。”沈严点点头。程海洋见沈严同意,立刻掏出手机给秦凯打电话,问清楚对方的地点,便直接叫了辆车找秦凯去了。
李兴国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打量了沈严几眼,然后点头:“那好,我陪我女儿一起。”
“头儿,既然这边没线索,我跟凯子一起去查五金那条线去,行不?”程海洋问。
“可以。”沈严干脆地回答。他手向楼梯方向一伸,“两位,楼下请。”
问了一通,依旧一无所得,从厂子里出来的时候,程海洋多多少少有些泄气。沈严安慰地拍了拍他,也没多说话——现在这种情况,大家谁心里都不好受。案子一天不破,没人能开心得起来。
重案组,会客室。
“仇家……”刘梅半仰着头想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我俩从外地到这里开了这个厂子,基本上一天都在厂子里,哪有啥仇家?咱们这儿从来不拖欠工人工资,就那些帮着运货的司机,老赵都每回多给个红包,出点什么事也不跟他们多计较,关系都挺好的。至于外面的,倒是有些人看我们生意好有眼热的,可是买卖不成,总还有份仁义在吧?不至于到抡锤子这么狠吧?”
“冯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希望您能节哀顺变。不过为了查清您丈夫遇害的原因,我们还是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希望您能够配合。”沈严给李光玫递上一杯热水,语气温和地说。
“不不不,”程海洋连忙解释,“我们就是想多了解些情况,看看能不能得到些线索。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丈夫有没有什么仇家?”
李光玫点点头:“沈队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结怨?”刘梅终于发现了不对,她有些怀疑又有些焦急地问,“警察同志,你们不是说那坏蛋是逮谁砸谁吗?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说老赵他……”
“昨天晚上,冯区长出门前,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
程海洋看了看沈严,见沈严默许,回头继续问:“那你丈夫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
“建民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李光玫回答,看到沈严的表情,李光玫微微叹口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建民他平时工作就很忙,经常加班到很晚,有时候一宿不回家也是常事。现在又快过年了,他的事情就更多了……昨天下午四点多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晚上有事,可能不回来了。”
刘梅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给厂子里干活的基本都是干了几年的老伙计了,老赵平时待他们不错,没啥人不干;再说了,就算不想干了,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一般都会过了年再说。过年厂子会发红包,这时候走了就没有了。”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那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厂子里有没有开除过什么人?”
“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这人现在在市里工作,建民说有些工作上的事跟他商量。”
“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刘梅说,“这是老赵一贯的规矩。大家都忙了一年,请人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所以,每年这时候老赵都会请厂子里的所有人吃一次饭,一般也就是月末这两天。”
“那请问冯区长有没有什么仇人?”
“大姐,你丈夫出事那天,是和同事出去喝酒的,对吧?”程海洋开口,“都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仇人?”李光玫皱着眉摇摇头,“建民这人办事很有分寸,我没听说过他得罪了什么人。虽然他并不怎么跟我说工作上的事,但是如果他有什么烦心事的话,我应该能够感觉得出来。”
赵广建的妻子叫刘梅,是一位40岁左右的北方女人,脸上有着北方人的直爽与生意人的精明。她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丈夫死亡的悲痛,但却也没有再如那天那般哭天抢地,她对二人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想问什么?”
沈严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而后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冯夫人,我可不可以问问……您和冯区长的关系如何?”
赵广建所开的建材厂位于S市建筑大学旁边,这里位于三环外,是绝对的市区边缘,再往东500米就是高速公路的入口。站在建材厂大门外,沈严和程海洋不时看到有大货车从门前的路上驶过,或者从高速公路那边将建材运到这里,或者将东西运出市外。见两人的表情,赵广建的妻子苦笑着说:“老赵死了,这生意也不能不做了不是?”
李光玫一怔,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李兴国却不悦地开口:“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女儿跟这事有关不成?!”
Chapter 03 搜索
沈严抬头看向李兴国:“我们只是照例了解一下。”
“好。”沈严起身拎了外套,“走,咱们现在就去。”
“照例?”李兴国冷笑一声,“丈夫死了就怀疑妻子,我倒是不知道警局有这种规矩了!”
正凝神思索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程海洋探头进来:“头儿,赵广建的家人说现在就有时间,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李老先生,”一直负责记录的方礼源礼貌地开口,“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凶手行凶是与冯区长的工作有关,还是与他的生活有关,所以两方面我们都需要进行调查。您也不希望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而影响破案吧?”
沈严并没有注意程晋松已经离开了办公室,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卷宗上。这起案件,还有什么线索是可以继续调查的?他们是否还有遗漏?
李兴国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嗯,好。”
沈严见李兴国不再出声,转头继续看向李光玫。
想到这里,程晋松开口:“那我先出去了。”
李光玫端正了身体,缓缓地说:“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程晋松叹了口气。他早就注意到,沈严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连续半个多月的不眠不休让他本就瘦削的身形现在显得愈发单薄。然而程晋松也知道,这时候劝沈严休息是不可能的,市里面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身为刑侦队队长的沈严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在破案之前,他恐怕都无法真正地歇上一歇。见又已经埋头于卷宗的沈严,程晋松微叹了口气,或许自己现在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可能更实际一些……
“请您原谅我的冒昧,但是冯区长工作这么忙,您能确定……”
“没那么严重,我就是中午忘吃了而已。一会儿晚饭我会去吃的。”沈严说着,眼光又落回文件之上。
“建民他虽然工作很忙,”李光玫打断沈严的话,以一种略显压抑却依旧有礼的态度说,“但是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出过问题。”
“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程晋松教育道,“你胃本来就不好了,这么下去会落胃病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光玫姿态端庄,目光坦然似又带着隐隐的倔强。
沈严一怔,连忙放下捂在胃上的手,笑笑说:“一时忙忘了,没事。”
沈严对李光玫打量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冯夫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能还要麻烦您。”
程晋松指着沈严还顶在胃上的左手,说:“看你一直捂着胃,是不是胃又疼了?”
李光玫点点头:“好,有事你们尽管给我打电话。”
沈严正坐在那里看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程晋松,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几人一起起身,沈严和方礼源将两人送到楼梯口,临下楼前,李兴国停住脚步。
大办公室一下子空了下来。程晋松走到沈严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
“光玫啊,你先下去,”李兴国对女儿说,“我有话想和沈队长说。”
“哦,这件事你上楼找嘉宇,他之前一直在做凶器的模拟与分析。”程晋松回答。秦凯点点头,转身上楼找李嘉宇去了。
李光玫愣了一愣,刚想开口却被李兴国拦住。李兴国转身对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说:“你们都陪着光玫去车里等我。”
所有人领了任务,立刻分头忙开。秦凯奔着程晋松走过来:“晋哥,能给我列个需要调查的工具的清单吗?越详细越好。”
那几人点点头,走到李光玫身边。李光玫见状只好跟着那些人下了楼。
“是!”
“沈队长,方警官,”李兴国开口,“我女婿突然被杀,我女儿很伤心。光玫是我唯一的女儿,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很心疼。所以,”李兴国将视线转向沈严,“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破案,尽早查出杀害我女婿的凶手。”
沈严认同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查。礼源,你还是负责可疑人物排查这方面,把城东区的民警片警都调动起来,尽快缩小范围;江厉,你仍旧负责赃物这条线,各种手机市场、回收手机的摊位都要排查,要让每一个回收二手手机的人或网点都知道我们在找这几只手机;秦凯,你负责五金工具这方面,你跟法证法医再好好确认一下可能用到的工具,然后去卖这些工具的地方再仔细问一遍;海洋,你联系一下赵广建的家人,约个时间我们再去跟他们聊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大家保持联络,有什么消息立刻汇报!”
沈严听得出李兴国在“认真破案”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他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回答:“您放心,无论是什么人的案子,我们都会同样认真对待。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给您女儿一个交代。”
程晋松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居然走神了。他挪了挪身子,轻咳一声开口:“关于锤子,我倒是觉得凶手不见得会去找人改造,现在全市风声这么紧,这个时候无论是买锤子还是找人改造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我怀疑凶手可能会自己动手。我觉得你们可以再留心一下卖改造工具的,锉刀、钳子都应该列入考虑范围。”
李兴国深深看了沈严一眼,点了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大概是感受到了程晋松的目光,沈严转过眼来:“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老爷子是什么人?”待李兴国走后,方礼源问沈严。
程晋松一直听着大家的发言,视线也随着说话人而改变。此刻大家都没出声,他便看回沈严。这一看他才注意到,沈严的手一直在顶着胃——这个人,一定是又胃痛了……
沈严刚打算开口,却见秦凯走了过来:“头儿,王局刚才走的时候说,让你跟李光玫谈完之后就去他那里一趟。”
其他几人听着程海洋的分析,也陷入沉思。
“行,我知道了。”沈严点点头,转头对方礼源说:“你先带人把资料整理一下吧,我一会儿回来再跟你细说。”
“其实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程海洋皱着眉头开口,“就是凶手为什么会杀赵广建?其他所有的被害人都是女的,只有赵广建一个男的,会不会凶手对赵广建这人有仇,所以特意杀他的?”
局长办公室。
“还有,锤子也可以再查查。”秦凯接着发言,“如果凶手不断换锤子是因为想找个最好用的,那他应该会买新的锤子或是改造原来的,咱们可以去卖锤子的地方再多看看。”
“王局,听说您找我?”沈严推门进去。
“赃物肯定是一条线,”江厉说,“我们目前知道的,被害人被偷的东西有手机、钱包以及手电筒等零碎物件,虽然目前我们还没发现被销赃的赃物,但凶手总归会想办法处理这些东西。”
“进来。”王局招招手。待沈严坐下后,他单刀直入地问:“你之前认识李兴国?”
沈严点点头。
沈严微微一愣,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在H市很有名。我之前调查一起案子的时候跟他有过些接触。”
“排查我觉得还应该继续,”方礼源最先说,“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大海捞针,但是现在我们线索太少,任何能帮助缩小些范围的方法都值得去尝试。”
“案子,什么案子?”
“这样,大家来说说你们觉得有可疑的地方,或者是下一步的调查角度。”
“就是他儿子李光北的事。”
沈严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起案件,他们必须迅速破案,否则死伤的人数将会越来越多。可是他们目前实在是缺乏有效的线索,刚刚大家说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于是沈严决定换一个思路。
“李光北?”王局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就是你调来之前那个警察被杀案的嫌疑人?”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凶手有这样的举动,也就意味着,他接下去还会继续杀人……
沈严点了点头。
“对。”程晋松赞同地点点头。
王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李兴国这个名字早有耳闻,这人可以算是H市乃至全省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他是以远洋贸易起家,生意做得很大,而且老爷子行事颇有手段,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前些年就听说他已经退居二线,把生意都交给了儿子。没想到,原来竟正是沈严他们那案子的疑犯。
“他在不断尝试,改进技术。”沈严接道。
想到这一点,王局原就严肃的脸上更多了一丝沉重。“沈严,你要知道,区长被杀这件事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调查要涉及区市的领导,一定要小心。至于那个李兴国,”王局思量了一下开口,“不管他过去是什么身份,他现在毕竟是区长的老丈人。你在调查时,一定要注意分寸。”
“我们刚刚对第五个死者王广薇的头部伤口做了复原倒模,经比对,这次凶手所使用的凶器与之前几次均不相同。”程晋松看着那几人眉头皱起的样子,继续说,“到目前为止凶手一共采用了四把不同类型的锤子,前两起一把,后三起每起各一把,而且砸的部位也不完全一致,我怀疑凶手是在……”
“是,王局,我明白。”
“发现是有点,但是并不太具备指向性。”程晋松说着,将手中的几张纸递到沈严手中。其他几人立刻凑到沈严身旁,一起看向那几张纸。
“另外,也留个心眼。我看那老头子说话行事不那么好应付,当心别让他给你捣乱。”王局说完,又补充一句,“有什么难办的事情立刻告诉我,别自己硬挺着,当心出问题,知道吗?”
“晋哥!”几人跟程晋松打招呼。看着他手中拿着几张纸,程海洋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沈严听得出王局对自己的关心,微微笑笑:“谢谢王局,我知道了。”
“再有就是工具,”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处响了起来,所有人同时回头,只见程晋松正走进屋来。
“行,那你出去吧。”
“地点的问题咱们上次研究过了,”程海洋说,“凶手行凶范围都集中在城东区,说明凶手对这一区比较熟悉,知道哪里什么时间比较僻静,方便下手。他很可能就住在这一区,或是在这一区工作。再有就是……”
沈严起身离开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影,王局的表情却比刚才还要凝重几分。他思考了片刻,拿起手中的电话……
沈严点点头。
回到重案组办公室后,沈严首先将几人集合起来,把李兴国的身份问题告诉给了大家。
“从行凶时间看的话,”这次开口的是江厉,“它们大部分都集中在上午,说明凶手不是没工作就是工作时间晚或不固定,有可能是临时工或者是工厂的晚班工人。”
“靠,敢情老爷子是个‘教父’啊,怪不得那个冯建民能爬到这个位子。”秦凯吐舌。
“不太像,”沈严摇头,“凶手最初袭击的女性都在40岁上下,最早的一个更是50多了,而凶手大概不到40岁,不可能是女朋友,工作上的女性同事或上司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是怎么爬上去的与我们无关,我跟大家说这件事是想提醒大家,这起案子的每个调查对象都很不简单。”沈严扫视了一圈自己的组员,以一种极其严肃的态度说,“大家一定要谨慎行事,明白吗?”
程海洋看着方礼源说:“你说,凶手这么恨女的,会不会是因为他被女朋友或老婆甩了?”
“明白。”几人认真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方礼源最先开始分析,“用‘刨锛’这种方式行凶的,大多数都是想要报复社会。他们一般是在生活上受到了比较大的打击,转而开始忌恨整个社会。凶手的行凶对象不固定,随机性很大。这次的这个案子,凶手下手的对象大多数是女人,说明凶手对女性的恨意比较大,很可能他受到的打击就是和女性有关。又或者是他本身身体条件一般,担心会遭到激烈反抗,所以选择女性作为袭击对象。”
嘱咐完这些,沈严才略微放下心来,开始带着众人分析案情。“冯建民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钟,死因是左后腰中刀。虽然现在详细的验尸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初步尸检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冯建民是被一个左撇子的凶手从背后杀死的。凶手杀了人却没有拿走钱包,说明不是为了抢劫。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冯建民下手的。所以,我们就从冯建民的工作和生活入手。”沈严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他的个人问题。”
沈严点点头:“凶手很谨慎,我们目前关于他的资料很有限,所以我们需要从他的行为上来分析。大家都来说说看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抬眼看向沈严。
“按照时间顺序,”秦凯看着文件夹,开始逐个叙述,“第一起案子发生在12月22日,被害人是52岁的退休大妈钱凤清,时间是早晨6点30分左右,遇袭地点是城东区的四季小区院内;第二起是12月25日,被害人是30岁的公司职员冯莉,时间是上午9点,地点是城东家乐福旁莲花小区的楼道内;第三起是12月28日,被害人是42岁的建材厂老板赵广建,时间是晚上9点40分左右,地点是建材厂附近的小胡同;第四起是12月31日,被害人是38岁的工厂职工李雪娟,时间是上午10点10分左右,地点是城东区锦园小区,不过因为有人经过,凶手逃走,李雪娟没死;最后一起是今天,也就是1月5日,死者是43岁的王广薇,自由职业者,时间是上午9点25分左右,地点是东江小区。所有这些人都是被锤子砸中头部,最多的砸了3至4次,最少的也砸了两次。关于凶手,目前有三个目击证人,他们的说法中比较一致的是凶手是中等身材,30来岁,衣着低调,走哪儿都扣着帽子,看不清楚脸。”
“头儿,你发现什么了?”秦凯问。
几个人点点头,于是大家再次从头梳理起案情来。
“昨天我们刚发现冯建民尸体的时候,冯建民的手机上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来电显示上写的是办公室,可是我接起电话后,里面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她开口就问‘你今天晚上还过不过来’……”
“等抓到他,自然有人会收拾他的。”沈严拍拍自己的组员,“行了,咱们别想那些了,还是想想眼前的案子吧。”他靠坐到桌边,对几个人说:“来,咱们还是把之前得到的信息再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几人一听,立刻都明白了过来。
“揍都不够,我想活剐了他。”程海洋咬着牙。
“所以,冯建民很有可能在外面包二奶?”方礼源说,“怪不得你刚才会问李光玫,她和冯建民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妈的,等抓到这浑蛋的时候,我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这个人渣。”秦凯捏着手骨恨恨地说。
“是,而且我觉得李光玫似乎也有所隐瞒,”沈严看着方礼源说,“你觉不觉得,她在说她和冯建民关系很好的时候,显得不太自然?”
方礼源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局长绝对不可能就说了这么两句。这段时间局里光关于这个案子的专项会议都开了多少次了,宣传那边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各种媒体打来的询问案件进展的电话。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这里。为了这个案子,最近十来天重案组办公室的灯就没灭过,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可是,S市的常住人口有600多万,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连具体体貌特征都不清楚的人,谈何容易?而最可恶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居然还在不断地犯案,简直是对全市警察赤裸裸的蔑视与挑衅。一想到这,所有人的怒火都烧到了头顶。
方礼源回忆了一下,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有一点。”
“就是问问情况,让我们抓紧时间,尽快破案。”沈严简单地回答。
“所以,我怀疑李光玫也有所感觉。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先查下去。当然,工作那方面也要跟进。”沈严说完,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冯建民的秘书和司机来了吗?”
沈严回到办公室,屋内的几人立刻凑了过来。方礼源关心地问:“局长怎么说?”
“来了。”秦凯回答,“他俩在会议室等着呢。”
“是!”沈严立刻回答,面容中带着坚毅的认真。
“那好,”沈严开始分配工作,“一会儿礼源和我负责跟冯建民的秘书王维轩谈,秦凯、海洋你们俩跟他的司机聊,就按照刚才我说的两方面去问。江厉,你去趟法证那边,查查看昨晚给冯建民打电话的到底是什么人,顺便问问法证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王局点点头:“沈严,你也知道,现在全社会都对这起案子非常关注,凶手一天不抓住,我们都没办法消停。很多人都跟我说现在不敢一个人出门。眼看到年底了,总不能让老百姓连春节都过不好。市长今天还来过电话,打听这个案子的进展。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抓到这个凶手!”
几人点点头,各自准备行动。而就在这时,桌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结合之前几起案子中目击者的说法,我们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的是,凶手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年纪在30岁到40岁之间。他行动很小心,专挑没有摄像头的老旧小区或是无人地段下手,而且袭击之后拿了东西就跑,作案时间很短。几起案子都发生在城东区,从这一点上判断,凶手应该是在城东区居住或工作。我们目前正在设法排查城东区符合条件的嫌疑人。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我们问不到被害人的证词,没法得到关于凶手的第一手资料。不过局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破案的。”
程海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李嘉宇的声音:“小海,沈队在不在?”
“你们到现在为止都有什么进展了?”
“在,你等等。”程海洋说着把电话递给沈严:“头儿,嘉宇找你。”
沈严摇摇头:“凶手挑的依旧是没有安保的老小区,我们在附近问了一圈,只有一个老大爷记得在案发时间看到个陌生男人,但是他只记得那男人中等身材,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没有给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沈严接过电话:“喂,嘉宇。”
“有没有人看见凶手?”
“沈队,麻烦你现在上来一趟,现在这边有点麻烦。”李嘉宇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着,口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听到这回答,王局再次皱起了眉头。凶手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已经作案五起,手段之凶残,作案频率之高,都令人发指。
Chapter 11 低调的天才
沈严点点头:“被害人当场死亡。”
沈严带着方礼源和江厉来到七楼,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肖国越的身影,李嘉宇及其他法证组成员都站在他的对面,正面带焦急地跟肖国越争辩着什么。
王局一见沈严进门,张嘴就问:“那家伙又作案了?”
看到沈严到来,李嘉宇立刻走了过来:“沈队,你来得正好,肖主任说要把冯区长的电话拿走。”
沈严一回到警局,就被局长叫去了办公室。
碍于有外人在场,李嘉宇话说得比较含蓄,但眼神中却明显地透露出焦急。
Chapter 02 案情分析
沈严一听也有些意外,他给了李嘉宇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走到肖国越身边,礼貌地问:“肖主任,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拿走冯区长的手机?”
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几人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哦,沈队长,是这样的,区长的手机中有许多区市领导的电话,有些还是私人号码,不方便泄露。”肖国越说,“如果你们需要联系哪位领导,我们可以帮忙联系,但是这个手机,我们真的需要收回。”
沈严又问了几个问题,无奈老人实在印象有限,除了之前说的几点,别的再也回忆不出有用的信息。沈严试了几次都一无所获,只得对老人表示了感谢,然后让人离开。
“我们需要知道冯区长在案发前那段时间联系过什么人,这对于我们查案来说很重要。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些号码绝对不会外泄。”
“就是那种蓝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就是那衣服上自带的帽子……”
肖国越委婉地笑笑:“沈队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您看,现在冯区长已经出事了,万一哪个领导的号码泄露出去再出点什么事,你我都承担不起是不是……”看到沈严沉下去的脸色,他补充道,“如果你们需要区长的通话记录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抄出来。我直接把部门标出来,你们还省得挨个去查了,怎么样?”
“他的羽绒服是什么颜色的?帽子是什么样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肖国越的脸上一直带着商量的笑,语气也很温和,但是言语背后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嗯,那男的大概也就我这个头,挺瘦,穿个羽绒服,扣着个帽子……别的我就真的记不住了。”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冯区长的手机号码?我们好进行调查。”
“没关系,您能记得些什么就说什么,多小的事儿都行。”
听到这个,肖国越为难地一笑:“沈队长,不是我不告诉你,只不过,这个是区长的私人手机,我恐怕不太方便说吧?不过你们可以问问区长夫人,如果她愿意告诉你们的话,我没有意见。”
“我没看着他正脸,他出来的时候扣着个帽子,然后直接往那边儿拐了,我眼神儿又不太好,就瞅见了个背影……”
肖国越说完这番话,打量着沈严的反应,见沈严沉默不语,他又补充道:“要不这样,沈队长,我跟你们王局请示一下,您看怎么样?”
于是沈严转回头去,继续问老人:“那大爷,您还能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子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显然是打算直接拿领导来压人了。
沈严抬眼看向蒋睿恒,蒋睿恒点点头——老人所说的时间,的确与推测的死亡时间很吻合。
“不必了。”沈严开口。他看向李嘉宇,语气平静地开口:“把冯区长的手机拿过来。”
“快到9点半,”老爷子开口,“我每天都是看完了8点半的新闻带着狗出门,然后遛完回家正好9点半,那时候也就是个9点二十四五的样子。”
“沈队!”李嘉宇焦急地叫了一声,沈严用眼神阻止了他:“拿过来吧。”
“您看到那人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李嘉宇见情况无法改变,这才从化验室中取出了手机。他将手机一把砸到沈严手中,脸上的不满已无法掩饰。
“我当时刚遛完狗,正往家走,就看到有个穿羽绒服的男的从那楼洞子里出来,然后就往院外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杀人犯……”
沈严将手机递给肖国越:“肖主任,冯区长的手机。”
沈严点点头,走了过去,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便向老人询问事情的经过。
“谢谢。”肖国越立刻接过。他目的达到,说话更加客气:“我回去就列出一个区长打电话的清单,然后交给你们。”
“老爷子当时刚刚遛狗回来,说见到一个男的从楼内出来。”蒋睿恒对沈严低声介绍,“具体你再问问吧。”
“好。”沈严点点头说,“另外,我们需要一张区长各个办公室的人员名单,包括各办公室的电话,好方便我们找相关人员来了解情况。还有,冯区长昨天晚上被害前说是去见一位老朋友,我们想见见这位朋友,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几人跟着程晋松奔到楼外,只见蒋睿恒正和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站在一处,见到沈严等人出来,他冲几人招招手。
“没问题,我回办公室就办,一会儿就给你们发过来。”肖国越连声答应。
“好,赶快过去!”
待肖国越离开,屋内立刻爆发了起来。李嘉宇将手套摔在了桌子上:“妈的,我们是帮他们查案,他们犯得着这么防备我们吗?!”
“就在外面!”
许柔也愤恨地说:“就是!把我们当贼啊!”
“真的?!”众人立刻来了精神,沈严追问道,“人呢?”
沈严的脸色也非常不好,他看向李嘉宇:“那手机检查过没有?”
沈严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见程晋松从楼下跑了上来,见到沈严等人,他眼前一亮:“太好了!正好你们出来!我和睿恒在外面找到了一个老头,他可能见过凶手!”
“还没呢!”李嘉宇烦躁地说,“我们是从凶刀和死者的衣服开始的,谁知道那个肖主任会突然要把手机拿走?!早知道我们就昨晚连夜把手机检查了!”
“头儿,我们再去周边问问!我就不信这浑蛋从作案到逃跑,竟然没人看到过!”程海洋走到沈严面前请缨。
江厉还算冷静,他对沈严说:“要不我去电话局试试看,我们知道冯建民的名字,如果他是实名买的电话卡,应该可以查到,那就能调出通话记录了。”
从王家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几人心头都憋着一股恶气,恨不得立刻能抓到凶手,将其剥皮拆骨。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至今获得的线索实在太过有限,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沈严皱眉点点头,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了。
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然而每一次命案发生后,见家属仍是重案组所有人觉得最难过的一关。面对他们,任何的言语安慰都太过苍白。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干净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果你们只是要通话记录的话,我记下来了。”
一个亲人的死亡,带来的是对一个家庭,乃至所有亲人的无尽伤痛。
众人吃惊回望,发现说话人是苏墨涵。
在询问临近结束时,王广薇的弟弟与丈夫也都赶到了这里,两个大男人都悲伤得失声痛哭。王广薇的弟弟边哭边放声大骂凶手,而王广薇的丈夫则不知如何将这一噩耗告诉给他们年仅14岁的女儿。
“墨涵?你记下来了?!”李嘉宇连忙追问。
因为老人情绪激动,众人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完成了询问,然而得到的有用信息却寥寥无几,据王广薇母亲介绍,王广薇并不居住于此,来探望母亲的时间也不固定。今天是因为得知母亲身体不舒服便临时过来的。也就是说,凶手行凶也应是临时起意。他大概是早就看中了这个老旧小区,然后独行的王广薇就这么不幸地成为了被害人。
“嗯,”苏墨涵点点头,对李嘉宇说,“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在车上没事,就随手翻了翻他的通话记录。”说到这里,他有点歉意地看向沈严:“不过沈队,我只记住了头几个,后面的我没看……”
“这事儿都怪我,”老太太一开口,声音中就又带上了悲意,“从广薇她爸死后我就自己住在这儿,这两年我身体不太好,广薇就说让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我不愿意过去拖累她,就没过去。广薇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动不动会过来看看我。结果谁知道,她就……”老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号啕痛哭起来,“都是我害了我姑娘啊!我干吗不肯跟她搬出去啊!她要是不来也不会死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要了我的命去啊!”
“没关系,有几个已经不错了。”这已经是意料外的收获了。
老太太说着侧身就要下床下跪,沈严等人连忙去扶,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劝住。待老人的情况稍微稳定些,沈严才开始询问案情。
李嘉宇立刻拿来纸笔,递给苏墨涵。苏墨涵坐下来,凝神想了一会儿,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沈严话还没说完,老人猛地拉住沈严的胳膊:“沈队长!沈队长我拜托你!一定要抓住害死我女儿的坏蛋!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沈严站在一旁看着苏墨涵流畅地写出一长串的电话号码,颇有些诧异。
沈严点点头,他走到老人身边,轻声介绍:“阿姨,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姓沈……”
“沈队,没见识过我们小墨涵的本事吧?”许柔站到沈严身边轻声说。见沈严不解,许柔微笑解释道:“墨涵他过目不忘,凡是看过的东西,他都能记住。”
“头儿,老太太刚才受打击太大昏过去了,这才刚醒……”他低声说。
沈严不可置信地扬眉。这时,一旁的方礼源也看着苏墨涵赞叹道:“以前就听晋松说过墨涵过目不忘,想不到竟是真的啊。难怪晋哥当初费那么大力气把人从外省挖过来。”
沈严带人走进卧室,只见一个年近70的老妇人靠坐在床上,老人脸色苍白,但眉眼间都与王广薇颇为相似。程海洋正坐在床边安慰着老人。见到沈严进来,程海洋站起身来。
沈严再次看向苏墨涵,眼神中多了些惊讶与钦佩。
沈严带人来到位于六楼的王广薇母亲家,王家的大门敞开着,有阵阵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哭声引来了楼上楼下的邻居,有些人之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听说命案就发生在自己所居住的这栋楼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既惊恐又后怕。
几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厉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苏墨涵默写。当初程晋松挖人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过他以为那只是一种夸大的赞扬,从没想过竟是真实的表述。此刻的苏墨涵表情很专注,写一会儿会停下一阵子,用笔杆顶着下巴,微微蹙起眉头,过不了多久,又低下头去继续动笔。低头看看,那纸上已经列出了一长串记录,时间,对象,电话号码,竟一应俱全。纸上的字迹没有涂改,显然书写的人相当确定,没有丝毫犹豫。
“嗯。”
想不到,这个从不起眼的小个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好。”沈严对程晋松说,“你们把这里处理完就先回局里吧,我等问完了被害人家属再回去。
苏墨涵大概默写了十分钟,然后他抬起头来,将单子递给沈严:“沈队,我就只能记得这些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程海洋却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头儿,王广薇的妈妈醒过来了!咱们可以过去问话了!”
纸上有20来条通话记录和10多个电话号码,沈严一见,惊喜地说:“这些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说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些号码……”
沈严眼中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一闪而过——这次的这个凶手十分狡猾,总是选择没有安保监控的老旧小区或者是偏僻路段下手,而且刨完抢了东西就跑,到现在为止,警方几乎没有掌握到任何实质性线索。这也是他们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
苏墨涵知道沈严在犹豫什么,于是笑笑开口:“这些号码我应该没记错的。要是沈队你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电话局,如果发现哪个号码不太对我也可以再想想。”
程晋松摇了摇头:“看过了,小区同样没监控。”
“这样最好了。”沈严点点头,转头看向江厉,“江厉,那你就和墨涵去一趟电话局,查查这些电话号码都是谁的,顺便查查冯区长最近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沈严说完,低声追加一句,“尤其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办公室’。”
沈严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问程晋松:“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明白。”江厉点点头。
记不得哪位作家在哪部作品中说过一句话:年关难过。这句话放在警察的身上似乎特别准确。每年一到12月份,就进入了一年中发案率最高的阶段。这一时期北方苦寒,昼短夜长,诸如建筑、装修等临时工种都进入了歇业期,闲散人员大量增多,整个社会也开始显得不安定起来。再加上许多人都抱着“多捞一票好过年”的心理,盗窃等犯罪数量几乎直线上升。而今年的年关似乎格外难过,因为从12月中旬开始,市内接连出现了四起刨锛案。凶手尾随独行人士进入偏僻地带,然后用锤子猛砸被害人后脑,算上今天这起,已经造成4死1重伤的极度恶劣的后果。从五天前,市里就将这起案件列为本市一号公案,要求所有部门通力合作,全力侦破此案。而沈严作为刑侦队重案组组长,自然是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这段时间,沈严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局里,长时间的工作与压力令他比之前更瘦了几分,令他本就刚毅的面庞更显冷峻。
走出警局大楼,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江厉向来耐寒,倒也没觉得如何,不过身后的苏墨涵倒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江厉回头,只见苏墨涵戴着帽子和围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这样,他还缩着脖子跺着脚,一副冷得不行的样子。
沈严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江厉觉得有点好笑:“你有那么冷吗?”
“死因是颅骨破裂导致的脑出血,死者后颅骨有多处伤痕,这浑蛋下手越来越狠了。”程晋松看到蒋睿恒站起身,摘下手套走到沈严身边,说,“这是第五起了吧?”
苏墨涵点点头,笑得有点惭愧:“我从小就比较怕冷。”
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烁,将昏暗的楼道映得一阵阵的明亮。闪光灯下,一个中年女性身体扭曲地倒在两层楼梯间的缓步台上,她的头蜷在一角,透过凌乱的头发,依稀可以看到女人那已经青白的脸庞。她的后脑一片黑红,血液在零下的空气中已经凝结成冰。程晋松站在尸体下方的台阶上,看着蒋睿恒轻轻抬起女子的头,仔细观察她后脑的伤口,而沈严就站在蒋睿恒身旁,看着他验尸。
听闻此语,江厉突然想起,苏墨涵的手套还在自己这里。他立刻从衣兜里翻出手套,递给苏墨涵:“这个还你。”
咔嚓,咔嚓。
“欸?”苏墨涵一怔,继而摇摇头,“你总冻着手不好的,还是你戴吧。”
……
“没事,我今天自己戴了。”江厉举起自己戴着手套的右手。苏墨涵这才接过自己的那一副迅速套上,然后又赶快把手插回衣兜里。
砰……
看着苏墨涵有点孩子气的举动,江厉忍不住露出微笑。细细想来苏墨涵确实挺像个孩子的,个子不高,人也偏瘦,再加上那张干净秀气的脸,像大学生远多过像个警察。不过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只过目不忘那一招,就足够在人才济济的法证组立足。
男人披着外套往外走,冬夜的风吹得脸有些疼,路上对面的行人都戴着帽子缩着头,男人却被酒蒸出了一身的汗,他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家走,这一片的路灯总是不太好用。今夜月色昏暗,所以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自己的那双脚正在无声地靠近……
想到这里,江厉忍不住问道:“你真能过目不忘?”
一位40多岁的男子从饭店中出来,热热地打了一个酒嗝。饭店中还不时传来推杯换盏的呼声。男人笑笑——这些工人们辛苦了一年,也难得能这么轻松地聚聚。今天人人都领了过年红包,自己又留了钱请客,他们肯定又要不醉不归了。
“嗯?”苏墨涵闻言一愣,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江厉在说什么,然后他一下子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超人。”
12月28日,晚
“那你刚才……”
女人倒在楼梯上,手机沿着楼梯滚到台阶下方,听筒里还传来对方不安的“喂喂”声……
“哦,那是因为我特意去记了。”
砰!
“特意记的?”江厉回想起昨晚开车回警局那短短的时间,更觉惊奇,“那么短时间就能记住这么多?!”
错身而过时,女人正好讲完了电话,她刚准备挂断手机,就听到后脑一阵风声——
听到这句话,苏墨涵笑了出来:“我小时候练过,所以记东西还蛮快的。”
女人脚步匆匆,迎面下来的人连忙侧到一旁,给她让开道路。
“练?怎么练?”
楼道中出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位30多岁的女人一边急匆匆地上楼一边讲电话:“喂,你帮我跟领导说一声,我把文件落家了,我取了东西就过去……”
“练记东西啊,”苏墨涵微笑着解释,“我爸是小学数学老师,他没事就喜欢研究怎么培养学生的记忆力,我从小就被我爸当试验品,结果就培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上午9点时,天空不见明亮的日光,倒是有些隐隐的微红。欢快的圣诞音乐飘荡在空中,播音员用甜美的声音说:“今天有雪,将会是一个白色圣诞节……”
江厉惊讶:“那你爸岂不是在培养神童?”
12月25日,上午9点
“不是。其实人记东西分为有序记忆和无序记忆两种,那些有意义的东西我们记得会比较快、比较牢,而没有意义的东西,比如电话号码这种,我们记起来就比较费劲。而我爸就是教我们如何把无序的东西变成有意义的东西,这样记起来就快了。”
一声闷响,老人应声倒地,菜篮子里的白菜滚落出来……
“那你爸教出来的每个学生都像你这么厉害?”
半空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砰!
“也没有,我是效果比较好的,教学效果也要看学生的。”苏墨涵说着一吐舌头,调皮中又带着点小骄傲。那模样,还真的有点可爱。
市场边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位50多岁的老妇人的身影。老人一边走一边翻捡着菜篮子里的菜和肉,今日冬至,照习惯晚上应该包点饺子。一个人迎面走来,从老人身旁擦肩而过。正在考虑晚上菜谱的老人没有注意到,那双脚在走过她身旁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无声转过——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走了一会儿,江厉发现不对劲了:苏墨涵怎么每走几步就要跑两步啊?这孩子以前好像没这毛病啊?
北方的冬日,天总是亮得有些晚,然而,这个时候的马路市场上却已是人头攒动了。
江厉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苏墨涵见他停下,奇怪地问:“怎么了?”
12月22日,清晨
“没什么。”江厉再次抬脚。这次他走得慢了些,边走边观察,结果这回苏墨涵没有再小跑,步速也慢了许多。江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是因为自己走得太快了,这孩子跟不上!想来也是,江厉身高183cm,腿长,步子也大;而苏墨涵也就170cm左右,步子自然要小不少。本来自己是想快点带人到车里暖和暖和,没想到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Chapter 01 刨锛
思及此处,向来冷峻的江厉也忍不住微挑起嘴角,他悄悄放缓脚步,然后,两人就这样一路并肩,向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