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松笑着点头:“想出外勤是好事,你有这个心思,组里一定支持。我有些基本的书可以先借你看看,以后大家出现场,你也可以跟着去。”
说这番话时,沈皓的语气轻松平和,与和其他人交流时并无二致。这样的态度让沈严十分意外。
“真的?谢谢晋哥!”沈皓回答。那惊喜的笑容竟与沈严出奇的相似。程晋松见状突然心念一动——
话一出口,沈严顿时意识到了不妥,自己的关心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正当他在想如何掩饰之时,沈皓却点了点头,说:“既然进了法证组,技术全面些总是比较好。只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还需要从头学起。”
“说起来,出现场除了会采集证物之外,其实最重要的是能够发现问题。”程晋松轻咳一下,以一种专业的腔调开口,“要能从复杂的现场环境中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除了需要技术外,更需要经验。”说到这里,他故意将目光扫向沈严,然后对沈皓说:“这方面,你可得和重案组的人好好学学了。”
现场取证?这个回答让沈严颇为意外,他看向沈皓,脱口问道:“小皓你想出现场?”
沈严知道程晋松的用意,他转眼看向沈皓,既紧张,又带着点期待。
“哦,和你这个小同事在讲现场取证的事。”
沈皓自然听出了程晋松话中的意思,他微微一怔,继而微笑着看向沈严:“沈队,您不介意我跟你们偷师吧?”
见沈严一直偷眼看沈皓,程晋松心中暗笑,他开口问自家老爸:“爸,你和沈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不会,我们巴不得多一个专家帮我们破案呢。”沈严连忙回答,语气中有难掩的惊喜。
一家三口站到一起就能发现,程晋松在长相上显然像母亲一些,五官中都带着母亲的影子,而他文雅中又带着些幽默的气质,却像极了程父。沈严能感觉到程父程母的感情很好,生长于这样的家庭,难怪程晋松整个人会如此开朗阳光。沈严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沈皓——他刚才和晋松的爸爸又在聊什么呢?
程晋松看着兄弟两人终于好好地说上了话,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沈严笑着开口:“没事,你爸身手不错。”老人家是上了些年纪了,要不然估计身手不比自己差多少。
“我说你们说什么呢?”秦凯的声音从烧烤炉那边传过来,“烤肉好了,快过来吃吧!”
“练什么练,人家是客人,又不是你的学生……”程母不依不饶,程父笑着听着数落,也不反驳。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小声解释:“抱歉,我爸以前在警校教过书,所以看到新人总喜欢试上两手,别介意哈。”
“来了!”这边的几人同时起身。
“没,就是跟小沈练练手。”程父揉着被程母拍到的手臂,笑着说。
那边的一帮人早就喝开了。沈严因为刚刚和弟弟心平气和地说上了话,显得很是开心,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所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大家吃吃喝喝,从中午一直闹到了下午。到了最后,喝开了的众人又开始了每次聚餐的固定节目——糗事爆料。
程母跟沈严打完了招呼,转头便看向程父,略带不满地斥责:“我说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和孩子动手啊?”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们蹲点盯梢一个嫌疑人?”秦凯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红彤彤的,他伸手指向程海洋,“小海这家伙非要臭美,我让他穿多点他不干,结果等我俩盯了不到两个小时,丫就开始不停流鼻涕,都快流成河了,哈哈哈!”
“程伯母好。”沈严行礼——刚刚出手的人正是程晋松的母亲,张萍。
“靠!你还好意思说我?”程海洋大声反驳,“你怎么不说那次下水你腿抽筋,还是我把你拉上来的?我当时还给你做了人工呼吸!小爷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我亏大发了!”
沈严撤回手来。只见程母微笑着对沈严说:“小沈,好久不见。”
一向少言的江厉也参与进来:“不过要说我们组牺牲最大的应该还是礼源,上次那个女精神病人不是追礼源追了一个月吗?”
“行了,你别跟谁都弄这么一手。”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随着“啪”的一声,程父右臂清脆地挨了一下子,老人像过电一样瞬间便松开了手。
“哈哈,对!”秦凯拍着桌子狂笑,“还差点偷拿礼源的身份证去登记,哈哈哈!”
两人就这么暗自较劲,谁都没有先放手的意思。
“他那算什么啊,我们嘉宇有次下午要接受媒体采访,结果当天上午突然来了个紧急任务,要去垃圾场找一个重要证物。我们一帮人在垃圾场泡了三个小时,那臭味洗都洗不掉!我还记得当时那女记者背地里一个劲儿皱眉捏鼻子呢!”许柔也笑得开心。
沈严这才明白过来了,敢情老人家竟有这爱好!于是沈严也没客气,一边回了一个微笑,一边也加大了手劲。
面对战火烧身,李嘉宇显然应对有方,他微笑着反击:“说起这些,其实我们都比不上晋哥,我们晋哥被程妈单手押解的英姿可是上了报的!”
程父的双手颇为有力,但以握手来说,这力道好像有些大了……沈严顿感意外地抬眼,却见程老爷子含笑看着自己,而手上的力气还在不断加大。
“哈哈哈!对对对!”所有人同时大笑起来,程海洋拍大腿大叫:“给我们警察丢老了人了!”
沈严赶快伸手,握住老人的手——
众人笑得开心,就连一旁的程母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程晋松用手点着李嘉宇,一脸被兄弟出卖的痛心疾首。
“你好。”程父笑着伸出手来。
“什么单手押解?”沈严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人中,只有他和沈皓一脸的迷糊。
“伯父,您好。”沈严规矩地行礼问好。
“是这样,”方礼源笑着解释,“阿姨中医很厉害,还会点穴。有一次报纸给她做专访时晋哥正好在场,阿姨就拿晋哥当模特展示她的点穴手法,然后晋哥被阿姨单手反剪的照片就上报了。”
座位上的老人笑着起身,程父60岁上下,虽然上了些年纪,人却很精神。老人身材维持得很好,腰背直挺,双目有神,颇有些军人的风貌,只是气质上并不那么刚硬,反而有几分儒雅之感。
“真的?”沈严立刻想起了上次在医院中见到程晋松被母亲单手押解的事情,他意外地问程晋松,“原来那天你不是假装的啊?”
程晋松带着沈严来到老人面前:“爸,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严,重案组的新头儿。沈严,这是我爸。”
“啊?头儿?晋哥又被阿姨抓住了啊?”秦凯等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追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程晋松顺着沈严的目光望去,顿时了然。他笑着拍拍沈严的肩:“走,带你去见见我家领导。”
“没有,没有。”沈严当然不会说,他只是看着程晋松,忍笑忍得辛苦。
一连干了三杯,沈严才被这帮难缠的家伙放过,获准进入天台。坐到桌边,程晋松笑着将一串鸡翅递到他的手中。鸡翅烤得火候正好,外焦里嫩,还带着一股甜香,这对于空腹喝了三杯啤酒的沈严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沈严一边吃一边抬眼环视,自己旁边坐的是江厉、程海洋、秦凯和苏墨涵,而方礼源、李嘉宇和许柔则在火炉边烤着食物,再远一点的地方,沈皓与一位老人坐在天台一侧,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正聊得开心。
“笑我?我妈那一手可是高手级别的,不信你试试!”程晋松故作不满地冲着沈严说。
“抱歉抱歉,我迟到,我认罚。”沈严笑笑,他配合地接过倒满的酒杯,仰脖翻腕,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
“嗯,我信。”沈严忍笑点头,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没有相信的意思。程晋松见状不满,竟一把扯过沈严:“让你也见识见识我家领导的功夫,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秦凯拎着啤酒贼笑着走了过来:“头儿,老规矩,迟到的要罚酒!”
“啊?!”沈严没防备被程晋松拎了起来,一时有些慌乱。他小声对程晋松低语道:“别闹了!我伤到你妈怎么办?”
此刻,天台上已是热闹一片了,烧烤炉上已经烤上东西了,离很远都能闻到一股肉香。炉子旁边放了两张圆桌,每张桌子上方都细心地搭好了遮阳伞。天台上人满为患,众人一看到沈严出现,立时一阵尖叫:“迟到!”
“沈队,可别轻敌。”程晋松微笑道,“你要能赢了我妈,我请你吃饭。”
走进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房屋是南北通透的结构,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敞亮。客厅内使用的是深色的实木家具,高雅而不奢华,显示出屋主人良好的文化品位。电视柜旁有一只巨大的鱼缸,里面养着好多漂亮的金鱼;近窗的地上则摆着几盆高大的绿色植物,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赏心悦目。程晋松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整个人显得很居家很放松。他微笑着给沈严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将他拉上了天台。
耳语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程母的面前,程母笑着起身,显然默许了自家儿子的提议。沈严无奈,只好说:“那阿姨,得罪了。”
“嗯,这个理由我能接受,不过你们组的那些家伙接不接受,我可就不敢说了。”说完,程晋松自己也笑了,“就差你了,快进来吧。”
沈严伸手去抓程母的双臂——对方毕竟是老人家,沈严并没打算使什么招式,真伤了人可不好。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刚要碰到程母手臂之时,程母突然双臂一翻,沈严的双手一滑,竟抓了个空。
沈严笑笑:“抱歉,路不太熟。”
沈严心中吃了一惊——那是招“云手”!
沈严按照程晋松给的地址来到程家门口,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是程晋松,他一看到沈严就笑了出来:“沈队,你可迟到了。”
他转头看向程晋松,只见程晋松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
10月3日,天朗气清。
原来如此啊。
Chapter 08 程家聚餐
见到程母真的有两手,沈严也算放下心来,当然也更来了些兴致。他回身,双手再次快速探出,直取程母右臂!
两层楼梯之下,沈严将20元钱塞进快递小哥手中,然后转身下楼,悄然离开。
这是擒拿术中比较基本的一招。程母反应不及,一下子被抓住了右手。沈严一击得手便准备撤力,不想就在这时程母突然曲起右肘向他的肋下使劲一击,沈严只觉右半身一阵麻痹,右手顿时没了力气,程母乘机轻松抽出了手臂。
老人猛地抬头,可那快递员早已离开。她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快递单上只写了收信人的姓名,寄信人一栏上什么也没填,而信封内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们一定会还刚子一个公道!”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许柔更是大声叫道:“程妈妈好厉害!”
老人先将果篮放到一边,然后拆开了信封。这一下她大吃一惊:信封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人民币,足有四五千元!
“怎么样?”程晋松笑着拍拍沈严的肩。
“是……”听到快递员说对自己的姓名,老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房门。快递员熟练地递过果篮和信封,又让老人在快递单上签字。老人懵懵懂懂,等回过神来时,快递员早已消失。
“我现在明白当初你在医院是怎么制伏匪徒的了。”沈严边说边揉着自己的胳膊——右臂被点到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酸麻。看来上次看程晋松被母亲单手押着去复查,还真不完全是哄老人家开心。
快递小哥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提高些音量问:“您是叫张兰英不?”
两人的这番过招给聚会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几个小辈围着程母一通夸赞,将老人家哄得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而正在聊得开心之时,突然,一片杂乱的铃声四下响起,好几个人同时看向自己的手机。
“快递?”老人奇怪地问,“我没要叫什么快递啊……”
“又有案子,”沈严合上手机,脸上已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走,去现场。”
“送快递的。”
Chapter 09 浴缸中的尸体
“谁啊?”老人将手中的菜放到一旁,走到门边。
这次的案件发生在二环边的一栋住宅中。站在楼下,所有人就都皱起了眉头,眼前的这栋住宅楼虽然并不是很老旧,可却让人感觉很不对劲。抬眼看去,整栋楼所有的窗户都关着,每扇窗都灰蒙蒙的,完全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走进楼内,所有的墙壁地面都泛着灰青,好像没装修完的感觉。楼道内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破烂,有些墙角还有小便的痕迹,一股骚臭味直窜鼻孔。
咚咚咚——
众人相互看看,捏着鼻子往里走。
半个小时后
案发地点是在三楼。一走上楼梯,就看到靠近楼梯的这户人家门开着,一堆人正站在门口,其中有几人穿着警服,应该是110出警的警员。看到沈严等人到了,其中一位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不远处,沈严悲伤地看着这一幕,握着果篮的右手死死握紧……
“这位是屋主,就是他发现尸体报的案。尸体在里面,你们的法医已经到了,正在验尸。”
听着老人心酸的控诉,姑娘的眼中也含上了泪光,她拉着老人的手,悲伤却坚定地说:“阿姨,您放心,我相信那些坏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刚子的仇一定能报的!”
沈严点点头,他留下秦凯跟110了解情况,自己带着其他人走进屋子。
在说这句话时,姑娘的表情有一丝倔强。她嘴角带着笑,却难以掩饰那发自内心的悲伤。看着姑娘这模样,老妇人忍不住又流出泪来:“都怪我们家刚子没福,你说他怎么就会……他们那帮同事也没良心,竟然还放掉那个坏蛋!”
这是一间没有装修的毛坯房,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一股发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但目之所及处,并没有任何尸体或血迹。
那姑娘停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阿姨,您放心,我和刚子虽然没结上婚,可在我心里早就拿您当妈了。您以后都有我呢。”
“你们到了?尸体在这边。”蒋睿恒从一个房间内走出来,摘下口罩,对众人招招手。
听到这话,姑娘脸色一僵。老人见状忙停了口,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所有人跟着蒋睿恒来到一个小房间外,从位置判断,这里应该是卫生间。
老人张了张口,有些不忍地说:“孩子,你不用这么做,你……”
“现场不太好,你们要有点心理准备。”蒋睿恒说完,侧身让开。众人一起向里看去——
“阿姨,您怎么了?”姑娘发觉老人停下,于是回过头来。
一个巨大的浴缸进入眼帘,浴缸中装满了水,水色发浑,看样子好像有血。一具男性尸体躺在浴缸内,他的身子浸在水中,头和右手则都垂到了浴缸外,他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他的左手搭在胸腹间,手中还握着一本打开的书。死者大概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皮肤都已经被水泡得发胀,尸体散发出浓浓的臭味,不少苍蝇在尸体周围嗡嗡地飞来飞去。
听到姑娘的这番话,老人却停下了脚步。她表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呕。”程海洋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干呕声。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儿菜我还买得动。”老人说着想拦,可还是没有拧过对方。那姑娘拎起了菜,一边走一边说:“阿姨,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我都说了,以后这些买菜的活儿都由我来,保证您天天吃到新鲜菜。”
“死者男性,死亡原因应该是胸部中刀导致失血过多。因为尸体泡在了水里,影响了体温变化,所以具体死亡时间没有办法预估得太准确,只能大体确定是昨天上午10点至下午4点。”蒋睿恒说完这些,突然抬头看向程海洋,“要吐去外边。”
“阿姨,我不是说了,以后这些事我来办吗?”那姑娘这样说着,接过了老妇人手中的菜。
程海洋实在没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沈严见状,连忙起身迎过去,可是刚走了没两步,便见到一个年轻姑娘跑向了老人。
程晋松等法证人员走在重案组的后面,看到现场的情形,也皱起了眉头。他看看其他人的脸色,低声对沈严说:“要不然这边先交给我们吧,你们先去问问那房主,等我们取完证你们再过来。”
谢过老大娘,沈严再次来到楼下,他一边在心里盘算事情,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的身影进入了沈严的视线。她穿着一套半旧的衣服,腰有些弯,手上拎着一个菜篮子。那篮子似乎颇有分量,老人整个身子都倾向一侧,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换手休息。
沈严看看其他人都有点发白的脸色,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说完,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
“那好,我去楼下等她。”
“好了,咱们也分头开工。”程晋松一边把口罩分给自己的几个组员,一边安排工作,“嘉宇和我负责浴室,小柔、墨涵你俩负责其他地方。”说完这些,他看向沈皓:“你怎么样?能受得了吗?”
听到沈严这么说,老太太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哦,是,你找赵老太太?她不在家,估计是出去买菜了吧?要不你等会儿吧?”
沈皓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但他却倔强地点了点头:“能。”
沈严立刻走过去,语气温和地问:“大娘,请问那户人家是姓赵吗?”
“那好。”程晋松笑了笑,将一部数码相机塞到他的手中,“你来负责拍照。”
“小伙子,你找谁啊?”一位老太太透过门缝打量着沈严,警惕地问。
戴上口罩、手套,穿上鞋套,进入工作状态的程晋松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嬉笑,他以一种很专业的口吻开始对沈皓进行现场指导:“在进行犯罪现场调查时,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现场拍照。现场拍照是对案件现场最准确的记录,也是日后调查的重要依据。我们既要把案件现场的原始状态全面地拍下来,又要把与案件有关的物体之间的关系、位置拍摄下来。一般拍照的规律是从远到近、由近到中心。”
沈严不死心地又敲了几次,依旧没能得到回答,倒是旁边一户人家打开了房门。
沈皓点点头,举起数码相机,按照程晋松说的,先拍了几张案发现场的全景,然后又对浴缸拍了几张近景。
一片安静。
程晋松看着沈皓的取景,点了点头,继续讲解:“拍完了全景,接下去就该拍具体的物体了。在拍具体物体的时候,一般的原则是先拍固定的,再拍移动的;先拍地面的,再拍较高处的;先拍容易破坏和容易消失的,再拍不容易破坏和消失的;先拍容易的,再拍困难的。”
咚咚咚。
沈皓拿着相机,对死者的身体、面部、胸部以及握着书的手都分别进行了局部特写。
一边打听一边艰难前行,几经周折,沈严终于找到了地址上说的那户人家。他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
“拍完了尸体,就该拍屋内的其他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细节了。正好这个现场没有太多的东西,那么你来观察一下,这里还有哪些东西可能与案件有关?”
这里是S市的一片老旧小区,院内原本的花坛早已因无人打理而荒草丛生,道路因为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生活垃圾散落在道路的两侧。看着这糟糕的环境,沈严皱起了眉头。
沈皓端着相机四周环视——整个卫生间非常简单,除了浴缸之外,就只剩一个手盆了。手盆很干燥,里面有一摊呕吐物的痕迹。他又将视线投向地面,在地面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几个浅浅的水印。沈皓蹲在那里仔细辨认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来:“手盆中的呕吐物应该与凶案无关。那东西还是湿的,我猜是屋主发现尸体后吐的。不过地面的这几个水印,应该与案件有关。”
两个小时后,城西
“为什么?”程晋松不置可否地问。
沈严明白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间房没装修,到处都是灰,应该是长期没人来了。卫生间到处都很干燥,这地上的水印很有可能是凶手倒水或者搬尸体的时候弄出来的。”
“明天沈皓会过来,”程晋松看着他说,“别迟到。”
“那我们怎么判定是杀人前弄的还是杀人后弄的?”程晋松进一步追问。
“嗯?”沈严回头。
“这……”沈皓一时语结。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却见一旁的李嘉宇举起手中的试剂瓶,冲自己晃了晃。
“那谢了!”沈严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程晋松叫道:“喂,沈严。”
“鲁米诺反应!”沈皓立刻反应过来。
“没事,我把东西搬车上就行了,你该忙就忙你的去。”
“不错。”程晋松点点头,一旁的李嘉宇对沈皓露出一个欣赏的微笑。
“那你这边能行吗?”
另一边,重案组几人也已分头忙开。沈严让江厉和程海洋分别去外面打听情况,自己则和方礼源来到屋主的身边。
“赶时间?那你就去办事吧。”程晋松对沈严挥挥手。
“头儿,”秦凯拎着小本走了过来,“屋主名叫刘立东,家住在城西长江街6号。这个房子他买了好几年了,但是一直没有入住。据说开发商有些手续没办全就跑了,弄得这楼配套设施不全,根本没法入住。很多人家就干脆把房子出租给了附近的小商小贩当库房。刘立东本来也是想过来收拾收拾房子好出租的,结果一到这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再一进来就发现死人了。”
“嗯……”沈严看看手表,似乎有些犹豫。
说完,秦凯一回头:“来,你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和我们队长说一遍。”
“怎么了,有事?”程晋松问。
刘立东40来岁,人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不拘小节:“买这房子我他妈的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警察同志,我是个开货车的,辛辛苦苦干了十来年才终于攒下点钱,又管银行借了十几万才买下这房子,眼瞅着这楼盖好了就等着入住了,可谁知道就这个时候那开发商他妈的逃跑了!眼看着这房子盖好了可就是住不了,你说这愁不愁人?”
“我接个电话。”沈严拿起手机。程晋松注意到沈严听了电话后,表情竟变得有些复杂。
“这房子不都盖好了吗?为什么不能住呢?”方礼源忍不住插嘴问道。
两人边走边聊着,突然,沈严的手机响了起来。
“警察同志,这房子是盖好了,可是它没电没水啊!”刘立东回答,“我们去找过开发商好多次,他们每次都说什么手续还没下来,后来干脆就没影儿了!我们没办法,就自己去找电业局,找了好几次后,电好歹是有了,可是水的问题却一直没解决!现在这房子没水没煤气,根本没法住人!”
“嗯,多笑笑挺好的,咱们平时工作压力太大,多笑笑有助于减压……”
“没水?”沈严敏锐地发现了问题,“那浴缸里可是有水的。”
听到这说法,沈严也笑了出来。“近朱者赤吗,跟着晋哥混了一阵子,总也得学上两三分啊。”
“我也纳闷这事儿啊!我还特意拧了拧那水龙头,还是没水啊!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儿弄来的水。”
“当然。”程晋松指指沈严嘴角的笑容,“你比平时放松多了,我平时很少见你跟别人开玩笑。”
沈严皱起了眉头,他对刘立东说:“给我们再细致讲讲。”
“嗯?”这回轮到沈严发愣了,“我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啊。你说这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儿,我看旁边儿有些人家把房子租给附近做买卖的当仓库了,就想趁着十一把我家这屋好好打扫打扫,然后也租出去,好歹挣点钱。可谁承想我一上来就发现门锁被撬开了!我以为招贼了呢,就搁旁边拎了个棍子,结果我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臭味,还有一群苍蝇嗡嗡地飞。我顺着味儿找过去,就看到那东西了!妈的我当场就吐了!你说这是谁这么缺德啊?竟然跑到别人家屋里来杀人!这房子还让我怎么租啊……”
“哈哈,那我可要谢谢沈队了。不过说起来,你今天也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你认不认识死者?”沈严问。
“我在工作的时候会尽量不去回想你今天这模样的。”
刘立东迅速摇头:“不认识。”
听到沈严明显的调侃,程晋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我原来在沈队心中的形象这么高端啊!那我今天岂不是破坏你对我的好印象了?”
“你确定吗?”方礼源问,“这尸体变形得挺厉害的,再说你看到他的时候应该吓了一跳吧?你确定你看清楚死者的长相了?”
“嗯……”沈严看着程晋松现在的模样,忍着笑意说,“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专业……”
“警察同志,我确定。”刘立东看向方礼源,拉着长音说,“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好好看了那死人两眼,那小子看着也就20来岁,我和我媳妇都是外地人,我家丫头才上小学,我身边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大的小伙子。”
“现在呢?”
沈严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动过尸体,或是浴室中其他的东西?”
“专业人士。”
“没有!”刘立东立刻坚定地摇摇头,“这杀人现场的东西不能乱碰!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程晋松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出来,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那我平时在沈队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那好,谢谢你。这个房子我们会暂时封存,有什么事我们会联系你的。”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的这个模样,和平时很不一样。”沈严实话实说。看惯了程晋松衬衫西裤的模样,突然见到这人穿着T恤运动裤推起了平板车……这反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立东点了点头,接着又懊丧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得,这房子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怎么了?”程晋松早就发现沈严在偷偷看自己了,这会儿见到沈严笑,终于忍不住开口。
结束了与刘立东的对话,法证那边的取证也基本完成了。沈严和方礼源再次返回到浴室。
看着程晋松这副模样,沈严突然笑了出来。
“这楼里没有水。”沈严一进来,先说出这条重要的信息。
烧烤聚餐的提议很快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响应,时间就定在了10月3日的中午。而沈严和程晋松则需要提前一天进行烧烤前的准备,于是,国庆长假第二天,程沈二人都起了个早,他们先是去商店买了烧烤用的木炭,接着又直奔农贸市场。时值国庆假期,不少人都来这里丰富餐桌,程沈二人穿梭于人流中,什么羊肉串牛肉串鸡肉串,鸡心鸡翅鸡脆骨,各种适合烧烤的荤素食材很快就装满了四个保鲜箱。因为东西太多太沉,手挑肩扛是根本不可能了,于是程晋松直接借了个平板车,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上面,推着往外走去。
“嗯,我们也发现了。”程晋松说,“所以,凶手是特意拎来了水的。”
“那……好吧。”看着程晋松鼓励的目光,沈严只好点点头,而心中,却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
“也就是说,水对于凶手来说很重要。”沈严盯着尸体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不愿见你,你就制造机会吗?”程晋松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就利用这次烤肉怎么样?我把沈皓叫过来,然后你俩找机会聊一聊,怎么样?你得主动一点儿!”
“这个问题就要你们去查了。”程晋松说,“我们检查过了,浴缸边缘上没有任何指纹,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
沈严怔了怔,继而摇摇头:“他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沈严点点头,他又观察了尸体一会儿,最后拿起了死者身上的书——
听到这话,程晋松笑容一淡,他问:“你不去看看你弟弟?”
“嗯?”
“没事,反正我一个人在家,本来也没什么事。”
原来,这东西并不是书,而是一本相册。因为相册的下半部分浸到了水中,所以相册内的一些照片已经被泡得发软,但是照片上的影像还是看得很清楚。沈严小心地翻动着相册,只见里面的照片中拍的都是些青年男女,其中的主角应该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死者,而女的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两人都生得一副好容貌,男孩子阳光帅气,女孩子秀美活泼,看上去很是般配。
程晋松听明白了沈严的意思,笑了:“有人愿意出力当然好了,不过这工作可能有些费时费力。”
方礼源看了看相册:“是死者的。”
“我是说,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要吃不少东西,你一个人买得过来吗?用不用我帮忙?”
沈严点点头。
“嗯?”程晋松一愣。
“可是死者为什么会握着它?是想暗示些什么,还是凶手故意将它放到死者手里的?”
“买东西?”沈严想了一下问,“用不用我陪你去?”
沈严摇摇头——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
“那行,你们要是确定了告诉我一声,我好提前去买东西。”
将相册放下,沈严抬头继续问程晋松:“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严沉浸于案件的大脑运行了一会儿才调出有关“聚餐”的卷宗,于是点点头:“行,我没问题,不过还得问问我们组那些人。”
“我们对地面进行了发光氨检测(即鲁米诺反应,发光氨与血红素会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其灵敏度可以达到一百万分之一,即将1ml血溶于1吨水中,仍然可以检测出来),结果在地面发现了这几个痕迹。”
“没什么大事,”程晋松笑笑说,“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烧烤吗,就国庆这几天怎么样?小柔查过值班表,3日那天咱们两组人都没有值班任务,大家正好一起聚聚。”
程晋松说着打开荧光灯,只见地面上出现了几个浅浅的圆形斑点。
“看来,我以后是得提高点警觉性了。”沈严微笑着合上了桌面的文件夹,问,“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这痕迹颜色很浅,我估计滴到地上的不是血,而是混了血的水。”程晋松说着,看了浴缸一眼。
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水,而且回想一下自己好像刚刚才喝过……沈严忍不住扶额笑了出来。
沈严明白了程晋松的意思——这估计是凶手放完尸体后溅落到地上的。
程晋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指指沈严手边的水杯,笑着说:“沈队,如果你总是这么缺乏警惕性的话,小心哪天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痕迹。”程晋松说着,将灯往旁边移动了一点。这次发光的不再是一个圆点了,而是一条短短的直线,这线前粗后细,很快消失,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拽时蹭到水滴而形成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你不觉得我们审问李亚东时他完全没有愧……”沈严说着抬起头来,却在看到对方时吃惊地停口,“怎么是你?”
沈严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那个痕迹,然后站起身来走出浴室,开始四下查看。程晋松跟在沈严的身后,不出声地看着他。
“或许,他是在忏悔?一般来说,凶手在杀完人后对死者容貌精心修整的话,如果不是他有某些特殊的癖好,就是他对杀死死者心怀愧疚。”
站在程晋松身后的沈皓忍不住开口:“我们早就找过了。”刚刚一发现这个痕迹,他们就四处寻找过可能造成这个痕迹的东西,然而这房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可疑的东西。
“死因。李亚东要杀方敏,为什么要用灌煤气这种方式?而且还费心费力地把她弄成那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沈皓有点不耐烦的提醒,沈严却全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到。他在屋内检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物之后,便转身走出屋子,来到走廊。沈严一路走一路观察走廊的两边,突然脚步猛地一停。众人见到沈严似有发现,立刻都跟了过来。只见沈严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一堆杂物旁边,他盯着这堆杂物看了几眼,然后猛地掀掉盖在最上方的纸盒子——一把木头椅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椅子显然是旧的,许多沟沟槽槽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然而其座位部分却干净得有些过分,完全没有一丝灰尘。沈严拎着这把椅子奔回浴室,小心地将椅子腿放在那个痕迹的头部,然后做了一个拖动椅子的动作。
“哪里不对劲?”
沈皓吃惊地睁大眼——这就是那个划痕的成因!
沈严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卷宗:“我总觉得这案子还有些不对劲……”
与沈皓的反应不同,在场的其他人在看到这一幕后却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还是觉得有问题?”
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语气中带着凝重:“这推测可不太好……”
案子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李亚东拒不认罪,但是案发当晚有人证实他去过现场,现场也找到了他的指纹,而且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这一系列人证物证加在一起,其实已经足够提交送审了。可是,工作上一向极有效率从不拖拉的沈严这次却没有立即行动,接下来的两天,他只是坐在办公室中,依旧翻着卷宗看个不停。
“是啊。”沈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如果凶手不是有欣赏尸体的癖好的话,那就说明,他是坐在这里看着死者一点一点流血而死的……”
Chapter 07 国庆
Chapter 10 死者
听着自己几个组员的议论,沈严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看屋内的李亚东,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案件文件夹,本就微蹙的眉头,更加纠结地拧了起来。
有命案发生,也就意味着众人的休假提前结束了。第二天,全体人员都返回警局,投入到侦破工作中。因为被害人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任何身份证件,所以确认死者的身份就成了首要的任务。偏偏天公也不作美,明明前一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却突然下起大雨来,气温也跟着骤降了好几度。众人就在这大雨的假日中忙碌着,寻找着破案的线索。
“最可怜的,应该还是那个躺在停尸间的女人吧?”江厉最后总结。
到下午4点多的时候,死者的身份终于得以确认。
“得了吧!我觉得那小子就是想赶快找到真凶,好帮他自己脱罪!”秦凯不屑地一撇嘴,“你是没听到他打电话时那口气,完全不关心李亚东是不是凶手,只是不停地问我,这些够不够起诉他……”
警局,重案组接待室
“自己老公这么狠心,反倒是情夫帮她报仇……”程海洋有些困惑地看向秦凯,“你说,这算是真爱?”
“陶佳倩,21岁,S大学大二的学生,也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方礼源隔着窗户指了指正在屋内哭泣的年轻女孩对沈严说。“刚才睿恒带她去认过尸,已经确认死者就是她的男朋友樊之绪。樊之绪也是S大学的学生,跟陶佳倩同年。他家在外地,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的父母,他们正在赶过来。”
“亏了那个孙明旭,”方礼源说,“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个线索。”
沈严点点头,走进接待室中。
“就是,连自己老婆都下得去手,还想借机骗保险金,也不怕将来生孩子没屁眼。”秦凯跟着附和。
此刻的陶佳倩似乎已经大哭过了,只剩下了低声的啜泣。沈严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对她说:“陶佳倩,我明白你现在心里很难过,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抓到凶手,为你男朋友报仇。”
沈严从屋内出来,重案组的其他几人都等在门外。程海洋看着里面的李亚东,鄙夷地低声骂道:“人渣!”
陶佳倩抽泣着点了点头。
“李亚东,警方现在以涉嫌谋杀将你暂时拘留,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沈严说完,不顾李亚东的大吼,离开房间。
“樊之绪是你男朋友?”
“我说了,那就是巧合!我没杀方敏!”李亚东也大吼起来。
“嗯。”
“巧合?这么碰巧你给你妻子买了一份高额保险,碰巧你的公司这时候恰好需要一大笔资金周转,碰巧你发现了你妻子出轨的事情,碰巧你妻子遇害时你假装出差不在本市……怎么所有的巧合都让你碰到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那只是一个巧合!”
“9月29日晚上。”
“那你怎么解释你妻子的保险刚刚过了豁免期,她就被杀的事情?”
“当时你们说过什么?”
“我……我没杀人!”李亚东激动起来,“是……我是去申请赔偿金了,可是那是我应得的!我没有因为这个去杀人!”
“那天……我俩吵了一架……”陶佳倩抽泣着说,“他这个人总是粗心大意的,我跟他说什么他也总不上心。那天他又忘了我让他办的事了,我一生气,就跟他吵了起来……我说,他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就跟他分手……”
“李亚东!”沈严一拍桌子,“现在警方已经能够证明你案发当晚去过现场,也证实你有充分的杀人动机,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主动交代!”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
“他说,他说他错了,他跟我保证他以后一定改,一定好好对我……”陶佳倩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保险公司不能确认你妻子是否是遇害身亡,所以打来电话跟我们确认。”沈严冷笑了一下,问道,“你妻子才刚死,你就急着要拿赔偿金了?”
“然后呢?后来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李亚东顿时惊呆。
陶佳倩点点头:“30日晚上他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生他气,都没接。后来他就给我发了几条短信。”
沈严一笑,继续开口:“第二个问题:听说你为方敏买了一份高额的人身保险,而且,还跟保险公司申请赔偿了?”
“那些短信你还留着吗?”
李亚东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更难看了点,他不悦地说:“这是我工作上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嗯。”陶佳倩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看他的表情,沈严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继续问:“工商税务那边最近在检查你们公司的税务账目问题,对吧?”
沈严接过手机,翻出樊之绪的短信,一开始都是樊之绪道歉、陶佳倩不依不饶的拌嘴内容,直到后来,终于出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李亚东一听,脸色一变:“你从哪里听说的?”
“樊之绪说会好好准备5日的纪念日,这是怎么回事?”沈严指着一条消息问陶佳倩。
“第一,听说你的公司最近财务上出了些问题?”
“10月5日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俩相识两周年纪念日,他说他会为我用心准备一份礼物,让我看到他的决心……”陶佳倩哭得更加伤心。
李亚东强忍不快地点了点头。
礼物?沈严想起樊之绪手上的那本相册。他看向方礼源,后者将证物相册递到沈严手中。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就在李亚东再次忍无可忍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敲门声。江厉走进来,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沈严面前,对着沈严低声耳语了几句。沈严听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转过头来看向李亚东:“李亚东,你只要回答我最后两个问题就好。”
“你见过这个吗?”
方礼源耐心的解释让李亚东有火没处撒,他只好坐下,继续耐着性子回答。
“这……”陶佳倩有点惊讶地接过相册,“这是我们俩的影集,是他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你们怎么会……”
“李亚东,”旁边的方礼源耐心地解释,“一般被害人家属刚得知自己亲人遇害的时候,情绪会非常激动,他们往往无法正常思考。但等人冷静下来后,可能会想起更多东西。我们只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没有遗漏。”
“樊之绪死的时候,手里握着它。”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有必要一遍又一遍地问吗?”
陶佳倩吃惊地睁大眼:“什么?”
“我们是为了了解清楚案情,保证没有疏漏。”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用这相册去做什么,或是见什么人?”
再次回到问话室后,沈严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他开始不紧不慢地询问起方敏的琐事来,她平时经常做什么,常去哪里,认识什么人……一切都问得事无巨细。李亚东开始还回答了一些,后来却越来越不耐烦,等到沈严第二次问起方敏平时经常跟什么朋友在一起时,李亚东终于忍不住开口:“沈队长,你这么反反复复地问同样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陶佳倩摇摇头,然后慢慢反应了过来,“所以,他是在给我准备礼物时被杀的……给我准备礼物的时候……之绪……”
“好,有消息了立刻过来告诉我。”
陶佳倩伏在沙发扶手上,号啕大哭。
秦凯确定地点点头:“小海和江厉查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
当晚8点多,樊之绪的父母从外地赶了过来,抱着儿子的尸体放声痛哭,樊母更是几次昏厥过去。众人于心不忍,唯有保证尽快破案,抓到杀人凶手。
沈严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真是这么说的?”
10月5日。
沈严起身来到门口,门外的秦凯一脸严肃,他轻声对着沈严耳语了几句。
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然而天气却比前一日更冷了几分。骤降的气温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外出查案的几人全被冻得够呛。
就在李亚东大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内几人都是一愣,房间门打开,只见秦凯在门口处轻轻朝沈严招了招手。
“真冷!这天怎么说降温就降温啊?”程海洋一边跟秦凯抱怨着,一边搓着胳膊走进办公室。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甜香。
“你是在暗示是我杀了我的妻子?”李亚东气愤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双手撑着桌子,探身对沈严大声说,“是!发现她出轨我是很生气,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杀她!我曾经很爱她,就算不爱了,我也不会杀了她!”
“咖啡!”程海洋高呼一声,立刻来了精神。
“我的意思是,你的情人已经有了身孕,而在这时候你发现了你的妻子背着你出轨,当时夜深人静,你真的就那么离开而没有进去跟她说清楚?”
“鼻子不错啊!”方礼源笑着说。他正站在饮水机前,身边还站着江厉,他手里正端着一个杯子喝咖啡。方礼源举起手中的纸杯,对他俩说:“刚冲好的,快过来喝吧。”
李亚东闻言抬起了头,有点疑惑地摇摇头:“当然没有……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了!”两个馋鬼立刻就窜了过来,程海洋接过杯子猛喝了一口,而后畅快地高呼:“哈,暖和!”
“你没有进屋?”
看着程海洋夸张的表情,江厉笑笑没说话,秦凯则开口数落:“我早就告诉你今天降温,你丫还穿这么点,活该挨冻。”
李亚东点了点头。
“我哪知道会这么冷嘛!”程海洋噘噘嘴。他又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又看看桌头的咖啡包装,顿时惊呼:“麦斯威尔?不错啊!礼源你真够意思!”
“就是这样?”
“不用谢我,咖啡是头儿买的。他怕大伙回来冷,特意让冲的。”礼源说。
“没有,我等了快半个小时,也没看到有人过来。方敏也往窗外看了好几回,看她那样子,似乎也没想到那小白脸会不出现……后来,晓雪来电话催我,我看再等下去也没希望,就回去了。”
“头儿?”程海洋一愣,秦凯也怔住,两人一起看向沈严的办公室。
“那你看到了吗?”
“嘿,”秦凯捅捅程海洋,“你觉不觉得头儿这人其实挺不错的?”
“是,我想看看,那奸夫到底是谁!”李亚东咬牙切齿地说。
程海洋看了秦凯一眼,还没等回答,那边沈严却提着一个文件夹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他对着几人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说:“法证和法医的报告都出来了,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于是你就停了下来?”
“死者樊之绪的死因是胸部中刀引发的失血过多。”分析会上,最先开口的依旧是蒋睿恒,“从伤口判断,凶手大概没有什么杀人的经验,他的第一刀扎在了肋骨上,第二刀才插了进去,戳到了死者的大动脉,死者应该很快就失血过多而死了。死者体内有微量的三氯甲烷,是先被迷晕后遭杀害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防御伤。而且从尸体四肢僵硬情况上显示,死者死后并没有动过地方,那里就是案发现场。”
“晓雪一直很喜欢那房子里的一套水晶花瓶,我早就答应给她了,却一直忘了取过来。那天她又跟我提起这个来,我就开车过去给她取了……不过,我没想到方敏居然也去了那里。我到了发现别墅的灯亮着,开始还以为是小偷,可等我从窗户往里看,才发现里面的人居然是方敏!而且,她居然还穿成了那个样子,一脸发春的骚样!”说到这里,李亚东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我之前就怀疑过,就是一直没有证据!”
“我们的观点也差不多。”李嘉宇接着说,“死者鞋子脚跟部有明显的被拖拽的痕迹,估计他是被迷晕后被凶手拖上三楼房间的。我们在现场以及那把椅子上都找不到凶手或死者的任何指纹,相册上也只有樊之绪和陶佳倩的指纹,所以凶手一定戴了手套。现在比较可恶的是尸体被泡在了水里,而且还是溶了血的水,很多证据都被破坏掉了,所以线索不多。”
“为什么去那里?”
“为了以防万一,”程晋松看向沈严,开口补充,“我们会把那天你发现椅子的那堆杂物都检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李亚东完全没有想到沈严会调查得如此仔细,瞬间瞠目结舌。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颓然地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叹气开口:“没错,那天我是没出差……而且,我也确实去过丽湖远景。”
沈严点点头:“今天上午我与樊之绪的父母谈过,据他父母说,樊之绪在9月30日晚上曾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十一不回家了。樊之绪以往这种假期也不回家,所以他父母也并没在意。1日当天樊之绪给父母发过几条短信,不过里面并没有提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问过他父母,他们知道樊之绪有女朋友,但却没多问过,更不知道樊之绪要为女朋友准备礼物的事情。”介绍完这些后,他问自己的组员:“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我……”李亚东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说到什么程度。沈严懒得跟他熬时间,于是继续说:“你当天其实并没有出差,而是去了源泉路18号,你和那个女人搞婚外情已经快一年了,而且她现在还怀孕了。”沈严向前探了探身子,警告地提醒:“所有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我和江厉今天联系了S大学以及樊之绪的同学。校方听到樊之绪出事的消息也很吃惊,表示会配合调查。据樊之绪的辅导员讲,樊之绪为人很热情,人也比较大方,没听说跟什么人结怨。我们拿回了樊之绪的个人物品和笔记本电脑,从他的电脑上看,樊之绪的确查找过很多送女生的礼物,但是看不出他最后选择了哪个,我们还会继续查。”
沈严当然没有必要向李亚东解释这些,他收起照片,继续开口:“李亚东,现在请你解释一下。”
“至于樊之绪的同学方面,”江厉接着说,“他们寝室一共有四个人,有一个长期不住校的,十一放假那一个回家了,一个出去旅游了,只有樊之绪一个人在学校,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樊之绪不见了。我打电话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樊之绪出事了。我问过他们,只有樊之绪对床的那个孩子说听樊之绪提到过一句要给女朋友准备礼物之类的,可是樊之绪并没有具体说,那室友也没在意。”
说起来,能发现这些照片还真是运气。昨天从交通监控中确认了李亚东案发当晚曾经去过丽湖远景之后,重案组几人便再次返回丽湖远景寻找线索。如果李亚东真的去过那里的话,一定会留下线索。结果就是这么幸运,一位小区住户的车载监控录像恰好就拍到了李亚东上车的镜头!这位车主开的是辆好车,在车子四周全都装了监控摄像头。而李亚东当晚的车子恰好停在了这辆车的旁边,然后李亚东上车离开的整个过程都被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沈严点点头,然后看向秦凯和程海洋:“你们呢?”
李亚东拿起照片——前两张是丽湖远景附近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拍下的李亚东车子驶过路口的照片,后两张则是丽湖远景门口拍到的他上车离开的画面。四张照片右下角都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时间。看着这几张照片,李亚东之前的镇定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抬起头,惊恐而又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我俩今天又去案发现场转了一圈,至少把水的事情弄明白了。”秦凯说,“在那栋楼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有一个水龙头,应该就是凶手接水的地方。当初很多买了这个楼的住户都去找过自来水公司,不知因为手续还是管线的问题,反正没有办法解决,住户们不干,于是自来水公司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在楼外开了个水龙头,住户可以自己去那里接水,自来水公司也不收钱。于是现在大伙就都去那个地方拎水。”
“因为有人证实,案发当晚在丽湖远景看到了你。”沈严说着,将四张照片扔在了桌上。
“那有没有人看到可疑人?”
听到沈严这么问,李亚东皱了皱眉毛,他没有回答沈严的问题,而是坐直身体,微带不悦地反问:“沈队长,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秦凯摇摇头,“现在这楼里基本都是租房子当仓库的,这些人除了送货取货很少过来,来了也是各忙各的,根本不会注意周围谁是谁。而且这种地方人员变化大,出现个陌生人也不奇怪,我和小海挨家挨户问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案发时间段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的。”
“你确定没有记错?”
“看来,凶手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那里犯案的。”方礼源说。
李亚东谨慎地点了点头:“怎么了,沈队长?”
沈严点点头。
“李亚东,我们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些事还要再跟你确认一下。”沈严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你说案发当天你出差了,是第二天上午回到本市、发现你妻子没在家才四处找她,最后在别墅发现你妻子死了的,对吗?”
“从那小区出来之后,我和凯子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程海洋接着说,“凶手既然那么熟悉那栋楼的情况,很可能就在附近住或工作。樊之绪死的时候手上拎着本相册,不是说要去给他女朋友做礼物吗?所以我和凯子就在附近找所有跟照片或是定制礼物有关的店。那里方圆两千米一共有九家这样的小店,我和凯子进去问过,他们都说没见过樊之绪。”
第二天下午,重案组众人将李亚东请到了重案组。
沈严点点头,他将几份笔录都翻了翻,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调查方向。隔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江厉:“你和樊之绪的同学谈话时,他们有没有说过樊之绪和谁有过矛盾的?”
Chapter 06 杀人动机
“没有。”江厉摇头。
看来,来到S市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再问问他们,让他们好好回忆一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
看着只一招便反击成功的程晋松,沈严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有这么一个开朗的组长在,也难怪两组人的关系如此和谐。以前在H市时,虽然刑侦队众人的关系也算不错,不过不知是传统还是受沈严这个队长的性格影响,组员间很少会开玩笑。而自从来到S市后,受身旁这帮人——尤其是程晋松——的影响,沈严自己都感觉自己嘴角的笑容多了起来。如果自己尚且如此的话,在法证组的沈皓应该也会过得很不错吧?
几人都微微一怔。
哄!这下子,大家笑得更欢了,许柔大呼:“晋哥,你怎么也帮着外人开我玩笑啊?”
“你怀疑是仇杀?”程晋松替众人问。
程晋松笑着摇摇头:“我哪儿配得上啊,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比较般配——欢喜冤家。”
沈严点点头:“还记得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划痕吗?凶手并不是简单的杀人离开,而是特意搬了个凳子坐到浴缸边,看着死者一点点死亡,这说明凶手对死者有很大的仇恨,见证那一过程极大地满足了他。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跟樊之绪有很大仇恨的人,一般会有这么大仇的,不是跟亲人有关就应该跟感情有关。而且……”沈严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或许还与水有些关系。”
这一下子,全体都哄笑起来。许柔气得几乎想扔筷子了。
“水?所以……凶手才把尸体泡到水中?”秦凯恍然大悟。
“完了,被我说中心事了!脸红了脸红了!”程海洋大叫。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凶手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水拎上三楼,就说明水对于凶手来说很重要。”沈严开口,目光中带着确定的神情,“如果我们弄清楚了这个原因,或许我们就可以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了……”
许柔难得地红了脸,对着程海洋大叫:“程海洋你瞎说什么呢?”
Chapter 11 意外发现
程晋松刚想对许柔说这句话是形容女人的,不想程海洋却抢先开了口:“我说许柔,你是不是暗恋晋哥啊?”
第二天,重案组将调查的重心放在了樊之绪的人际关系上,他们再次联络了樊之绪的室友和其他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凡是人现在在本市的,全都直接上门,面对面地进行询问,结果竟真有了发现——樊之绪的一个好友记起,他真的曾与人发生过严重的纠纷。
“我们晋哥是新好男人的代表!”许柔调皮地眨了眨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前校运动会之前,我们系里搞了一次系内部的游泳比赛,当时三班有个男生叫王乃新,他跟之绪参加的都是男子100米自由泳,但是不同组。后来两个人成绩很接近,之绪的成绩比王乃新好了一点点。结果王乃新非说是他那组的计时老师出了问题,给他多记了几秒钟……警官,你们也知道,大学的这种比赛计时都是人操作的,哪儿那么准啊,但王乃新当时不依不饶的,拉着之绪不让走,非要跟他重赛一次。后来闹到大会主裁判那里,主裁判还是判定之绪第一。王乃新当时气得够呛,差点跟主裁判动起手来。”
程晋松挑挑眉毛:“怎么?不信啊?”
“就为了一个比赛名额?”方礼源问。
沈严意外地看向程晋松:“你还会做饭?”
“嗯。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王乃新家里条件一般,我们学校如果参加校运动会比赛得了名次的话,是可以争取奖学金的,所以他才那么较真。”
“晋哥家有个天台,可以搞烧烤。以前我们都去蹭过饭。”方礼源悄悄给沈严解释,“晋哥做饭很好吃。”
“嗯,”方礼源理解地点点头,“这就是他俩闹矛盾的全过程?”
“真的啊?哈哈,那好,晋哥,就为了你这顿饭,我们也得加把劲儿,在国庆前把案子结了!”秦凯立时干劲十足。
“更莫名的事在后面。之绪这个人吧,比较讲浪漫,那次游泳比赛,他最后得了个第一名。结果颁奖时他拿到奖牌就直接冲到陶佳倩那里给她戴脖子上了,让陶佳倩答应做他女朋友。当时现场一阵尖叫,陶佳倩都被感动哭了,当场就答应了。之绪这件事在当时特别轰动,把冠军的风头完全给抢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王乃新又来找之绪闹,说之绪抢走了他喜欢的人。我们那时候都傻眼了,因为这家伙根本都没跟陶佳倩说过话,陶佳倩对他完全也没印象,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暗恋陶佳倩。王乃新当时说樊之绪先是故意买通老师取得比赛资格,然后又故意在校运会上当众示爱,让陶佳倩没有办法拒绝……”说到这里,那学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我们大伙都知道,之绪和陶佳倩早就对对方有意思了,之绪就是等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开口呢。后来辅导员找王乃新谈了几次,这件事才算过去。不过打那以后我们都觉得王乃新这人有点偏执,就都不太跟他接触了。”
程晋松痛快地点头:“想吃好说啊!过两天国庆,你们要是没事,就去我家吃!”
方礼源点点头,他浏览了一遍整件事的记录:游泳,争名额,夺爱,偏执……看上去似乎真的符合众人之前的推测。
“嗯,我觉得也是。”秦凯点头,“晋哥你啥时候还能再组织个烧烤啊?”
“那这个王乃新现在住在哪儿?”他抬头问。
小店大厨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一道道菜肴就上了桌。早已饿坏了的众人立刻提起筷子吃了起来。程海洋吃了几口辣炒蚬子,抬起头:“晋哥,要说还是那次在你家吃的炒蚬子好吃。”
“北区36号楼503……”看到方礼源很认真地记下,那学生突然有点紧张,“警官,我跟你们说这些,可不是说就是王乃新杀的人……”
“你要是继续这么折腾你的胃,迟早会弄成那么严重。”程晋松说得毫无商量余地。沈严见状,也只好作罢。
“我们明白,”方礼源安慰地拍拍那学生的肩膀,“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秦凯和程海洋这对“哼哈二将”配合默契,大有拿着程晋松开涮绝不手软的架势。程晋松微笑听着,也不反驳,一派波澜不惊。只有沈严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其实不用了,我真没那么严重……”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众人自然要对其进行深入的调查。这一查大伙才发现,这个王乃新还真的挺可疑。首先,好几名学生都确认,王乃新的确曾和樊之绪发生过纠纷,而且过程基本就像那个学生所说的那样,而且,与王乃新有过接触的同学也都承认,王乃新为人的确有些偏执,不怎么与同学交流,就连他的辅导员也较为委婉地承认王乃新在人际交往上存在着一定的不足。同时,王乃新的室友告诉警方,王乃新整个假期没有离开S市,但是却并没有在学校,没有人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了。
“就是。”程海洋跟着凑趣,“我说晋哥你们今天干吗拉我们出来吃饭啊,原来是怕我们头儿胃疼啊?”
沈严将所有资料翻看两遍,决定带王乃新回来问问。
沈严没说话,那边可有人“吃醋”了,秦凯捣乱地嚷嚷:“晋哥你偏心!我胃也不好,怎么不见你给我点碗粥啊?”
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王乃新是凶手,所以沈严并没打算大张旗鼓,只是想把王乃新叫回来就好。不想王乃新的室友却告诉警方,王乃新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回宿舍,打电话也没人接。沈严打了好几次王乃新的手机,果然都无法接通。这让众人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于是,众人开始搜寻王乃新可能去的地方,奈何王乃新本人太过孤僻,经常对自己的行踪讳莫如深,这让搜寻工作变得格外困难。于是,众人决定7日晚上去S大学堵人,这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放假的学生都会回学校了,王乃新应该也会出现。
沈严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程晋松竟然还记得自己胃疼的事情。
10月7日,又一股寒流来袭,到傍晚时分,天再次下起雨来。大批学生打着雨伞背包拖箱地返回学校,让盯梢工作显得更加困难。
“是啊,你上次都胃疼成那样了,这会儿吃辣小心胃又难受,先喝碗粥再说。”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王乃新?”沈严用对讲机问其他几人。
沈严也是一愣:“给我的?”
“没有。”
“啊?”
“没有。”
“不是,给你们头儿点的。”
众人从下午3点一直盯到晚上10点多,王乃新居然一直没有出现。
“晋哥,你要喝粥?”程海洋问。
“S大学宿舍的门禁时间是11点,如果王乃新11点还不回来的话,他今晚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方礼源对沈严说。
“好了,就这样。”点餐结束,程海洋将菜单递回给老板,就在老板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程晋松开口:“老板,再加一碗鱼片粥。”
沈严轻轻点点头:“再等等。”
这两人说话时,那边几个吃货早就开始点菜了,许柔和程海洋是点菜主将,两个人你挑一道我选一盘,时不时还就某种食材到底怎么做吵上两句,幼稚得完全不像在警局时的职业模样。其他人显然已经习惯这两个人的斗嘴了,自在地分筷子分碗碟,全然没有任何担心。
仲秋的雨夜格外的寒冷,众人在外面等了快7个小时,早已冻透了。眼看10点半已过,当众人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S大学的校门前。
沈严一怔,然后骤然反应过来,沈皓的专长是电脑技术处理,对化验之类的并不怎么懂,难怪他今晚不在。刚刚看到沈皓不在的时候他还以为沈皓还在躲着他,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注意!北门出现一个可疑目标!感觉很像王乃新!”秦凯汇报。
“化验,昨天不是搜出来了一堆毒品吗,上面怀疑里面有新型毒品,让我们尽快化验完,大家便集体加班了。”程晋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没有沈皓。”
所有人立刻打起精神。
因为早已过了晚饭时间,小饭店里没有太多人,众人将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团团围坐。沈严边坐边问身旁的程晋松:“你们今天怎么也弄到这么晚?”
“秦凯,能确定吗,是不是王乃新?”
两组人说说笑笑来到距离警局不远的一家海鲜饭店。小饭店店面不大,水箱里海鲜的种类却不少。老板笑着出来迎接,沈严看看其他人熟稔地跟店老板打招呼搬凳子的模样,便知道这里一定是他们常来的据点了。
“看个头像,不过他戴着帽子打着伞,看不清楚。”
沈严笑了,看看大家也都有些饿了的样子,于是笑着点点头。
“没关系,再等等。”沈严命令。
众人顺着许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法证组的一干人等都站在门外,程晋松还微笑着冲沈严勾了勾手。
那学生穿着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他身子微微弓着,人显得有点单薄。这人撑着把伞一路向前,看方向的确是去学生宿舍楼。走到一个路灯下,男生抬头摘掉了帽子,他的脸一下子就露了出来,正是王乃新。
“哈哈,那正好!”许柔笑笑指指门外,“我们组正打算一起出去吃夜宵,沈队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
“没错,是王乃新。”沈严确定地点点头,带着方礼源迎了过去。
“没有,我们已经开完了。有事吗?”沈严问。
“王乃新。”沈严招呼。
“哈,果然你们都在!”突然间,一个活泼的女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众人回头,只见许柔笑呵呵地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众人聚在一处,她有点抱歉地放低了声音:“你们不是在开会吧?”
王乃新停住脚步,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两人。
“好。”几人一起点头。
沈严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刚想表明身份,哪知就在这个时候,王乃新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沈严开口,“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李亚东就是嫌疑人,但是他确实有问题。咱们明天再把李亚东请过来,如果凶手真是他的话,他不可能不露出马脚的。”
“站住!”沈严大叫一声,立刻追了出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
一阵安静——秦凯说的,的确是个问题。
说起来,今天重案组的人有点失策,为了不惊动学生,他们并没有把车开进学校,而是将车停在了南门的外面。可没想到王乃新却向北门逃跑,而且还专挑车子过不去的小路,王乃新显然比重案组的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加上他身体素质不错,众人追了近一刻钟,竟然还没有追上。不过,王乃新大概也被追得有些慌乱了,他也不知怎么跑的,居然跑到了河边!
“所以,李亚东得知方敏在外面有人,然后一怒之下把方敏给杀了?”秦凯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但是很快又摇摇头,“不对啊,如果是激情杀人的话,应该是刀子、斧头什么的吧?怎么会弄成那么安详的样子?”
“王乃新!前面没路了!你别跑了!”众人站在离王乃新五六米远的地方,大声叫道。
“李亚东有情妇,可不见得能容忍方敏有情夫。”江厉说,“没有几个男人能甘愿被戴绿帽子吧?”
然而,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王乃新回身看了看那条河,又看了看逼近的众人,竟然一个转身,跳进了河里!所有人大吃一惊,立刻冲到河边,夜色中,只见王乃新在河水中摆动双臂,奋力向对岸游去。
“男的有情妇,女的有情夫,这两口子还真是不甘寂寞。”程海洋撇嘴。
“糟糕!他是游泳运动员!”秦凯跺脚大叫。
为了验证孙明旭话的真假,众人调出了丽湖远景附近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果然,其中一个路口的监控拍到了李亚东的车子驶过的镜头。根据镜头显示,李亚东是晚上8点36分驶过这个路口,而后9点27分又从此驶离。尽管这并不能说明李亚东就真的去过丽湖远景,但却可以证明,李亚东对警方说了谎,案发当晚他在S市,并没有出差。于是第二天,众人对李亚东展开了调查,这一下子竟有了不少发现:首先,李亚东的秘书招认,李亚东本人确实一直都没有离开S市,他只是借口出差去会情妇,真正去北京的只是他的秘书和司机。李亚东这么做并不是第一次了。而李亚东的司机则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猛料——李亚东的情妇已怀孕,还有一个月就将生产。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程海洋叉着腰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说。
沈严和方礼源相视一挑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就在大家被王乃新这近乎疯狂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众人旁边掠过,那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直直落入水中!
“警察同志,李亚东跟方敏他俩关系不好根本不是秘密了。李亚东早就在外面养了个小三,方敏也是知道这件事才会找我的。方敏曾经有一次跟我说过,李亚东巴不得她死掉好可以把那个小三弄进门。警察同志,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杀了方敏!”
众人震惊——是沈严!
“李亚东?”沈严意外,“你说李亚东杀自己老婆?”
沈严跳入水中后,迅速向王乃新游了过去,他的泳技显然并不比王乃新差,众人眼见两人间的差距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沈严追上了王乃新,但王乃新显然并不想就这么被抓住,在水中激烈地反抗,只见两人的身形不断在水中交替上下,令岸上的所有人看得一阵心惊。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终于,王乃新败下阵来,被沈严扣住头颈,拖着游向岸边……
“这个……”孙明旭噎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开口,“警察同志,我是去偷会人家老婆的,巴不得没有任何人看到我才好,哪敢留什么证人啊?”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开口:“对了,李亚东!他也有嫌疑!他也有可能杀方敏!”
“厉害!”秦凯忍不住高声欢呼,“头儿,威武!”
“有没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审讯室中
“大概……”孙明旭想了想,“应该是晚上8点50分左右,敏敏让我9点去,我记得我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早到了一点儿来着。”
程海洋把一杯热水放到王乃新面前,严厉地说:“说吧,你为什么逃跑?”
“几点钟?”
王乃新瑟缩着身子,没出声。
“我确定!我看到他从车上下来的,绝对没看错!”
“别以为你不出声我们就不知道!10月2日上午10点到下午4点,你都在哪里?在干什么?”
“你说你看到李亚东去丽湖远景了,你确定没看错?”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王乃新竟抬起了头来。他看着程海洋和方礼源,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和意外。
屋内屋外,所有听审的人都一惊——李亚东当晚去过案发现场?!
“说话啊!哑巴了啊?”程海洋不满地一拍桌子。
“我……”孙明旭咽了下口水,稍稍平复一下,然后接着开口,“我那天是接到方敏的短信了,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李亚东的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我还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当时我吓坏了,以为李亚东是来抓奸的,赶忙就跑了!这几天敏敏没上线,我也没敢联系她……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王乃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出去打工去了……”
“你别激动,慢慢说。”方礼源说。
“打工?打什么工?在哪儿?做什么?有谁能证明?”
“我真的不知道!”孙明旭大叫,“是,那天我是去丽湖远景了,可是我根本没进去!我……”说到这里,孙明旭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惊惶地开口:“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杀了方敏吧?!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她!”
“在送快递,顺通……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开发区的站点帮忙分拣包裹,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
孙明旭的震惊反应很真实,完全不像作伪。沈严没想到他居然对方敏的死尚不知情,他与方礼源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继续不露声色地开口:“三天前的晚上,在丽湖远景。你们俩那天白天还发过消息,她还让你去丽湖远景,你竟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死了?”
方礼源和程海洋同时对望一眼——从王乃新的反应看,他应该没有说谎。
“什么?!”孙明旭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刚才说……方敏死了?!她……她……她怎么会……”
“那我们刚才追你你为什么要跑?”程海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之间有什么感情不归我们管,但是方敏的死归我们管。”
王乃新再次闭上了嘴……
“交代?”听到这个词,孙明旭一张帅脸现出明显的紧张,“是,我和方敏是有些……那什么……可是,可是这种事也不归警察管吧?”
在重案组那边熬夜加班的同时,七楼法证组的灯也一直亮着。这一天,法证组的人都在对现场证物进行鉴定——除了案发现场房屋内的一切,还包括走廊上的杂物、水房中的水龙头以及装水的塑料桶,总之,所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众人都不放过。一直忙到下午5点多,还是没有突破性的发现。见大家都累了一天,程晋松便打发众人回家休息。他本也想立刻回家,可到了停车场才发现自己把车钥匙落在了办公室。无奈之下程晋松只好又返回办公室,却意外地发现沈皓竟然还在办公桌前忙碌着。
“我们已经看到你和方敏的聊天记录了,你还是自己交代吧。”方礼源说。
“沈皓,怎么还没走?”
“警察同志,你们……这……”孙明旭有点结巴。
“哦,晋哥。”沈皓没想到程晋松会回来,下意识地就想起身。
看到那只装在证物袋中的手机,孙明旭身子像是被电到一样震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手机,眼中的神情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坐着。怎么了,在干什么?”程晋松走过去看看,结果发现沈皓是在看现场照片,旁边还有一本现场鉴定方面的指导材料。
“现在你知道了吧?”沈严开口。
程晋松笑了:“还在看这些东西啊?”
啪。一只手机扔到桌子上——方敏的手机。
沈皓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想对照着看看,自己拍的照片有哪些问题,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孙明旭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这个,警察同志,我真不太了解……”
“嗯,那有什么发现?”程晋松也来了兴趣。
屋内,沈严对孙明旭开口:“孙明旭,你应该猜到我们为什么找你了吧。”
“也不算是发现,只是我觉得有个地方有点奇怪,”沈皓拿起一张照片,递给程晋松,“这是我……沈队在发现那把椅子后,我模拟坐在椅子上的角度拍的一张照片,我想看看凶手当时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然后,晋哥,你觉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模样倒是行,可惜没脑子。勾引自己上司的老婆,他是真不怕事大。”程海洋不认同地撇撇嘴。
“眼熟?”程晋松一皱眉,接过照片。
“你还别说,这副模样,还真有些勾引别人老婆的资本。”秦凯看着问讯室内的孙明旭说。
“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场景似的。”沈皓似乎自己也不太确定,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坐在问讯室里的人叫孙明旭,28岁,是李亚东公司的部门经理。这人个子很高,人也很年轻,一双眼睛转得很快,一看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与李亚东那种精英熟男不同,孙明旭给人一种很有活力的感觉。他上身穿着一件浅色男士休闲衬衫,下身穿着一条窄版的深色休闲裤,很好地衬托出了他的好身材。他的短发乌黑利落,上面还打了发胶,整个人显得青春有型。
程晋松盯着这张照片,照片中的男子裸身躺在浴缸中,头垂向右侧,右手垂出浴缸外……
当日上午11点,警局,重案组问讯室
一道电光猛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闪入程晋松的大脑。
秦凯眨了眨眼:“我查了这人最后一次登录IP,头儿你猜这人在哪儿?”
他猛地跑向证物房,在从现场搬回来的那堆杂物中逡巡,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木质的小柜子……
“查到这个人是谁没有?”沈严问。
“沈皓!走!现在陪我去案发现场!”程晋松拉着沈皓,兴奋地说,“我们说不定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
第二天清早,沈皓准时将解锁的手机QQ交到秦凯手中。果然不出所料,方敏这一QQ中只有一位好友,两人通信频繁,而且言辞十分暧昧。更重要的是,在案发那天白天,方敏曾发消息给这个人,告诉他自己的老公出差了,她今晚打算去丽湖远景居住,言辞中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Chapter 12 过往
Chapter 05 发现嫌疑人
“王乃新案发当时确实在城北的开发区分拣包裹,我们打给他们快递站,负责人确认,王乃新从上午10点一直到下午4点,都在快递站。”方礼源对沈严说,沈严正在擦头发的手立时一顿。
“对啊,你也说了嘛,那是我亲弟弟……”
“至于那家伙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是因为这小子4日那天送快递的时候把一个老头给撞了,他怕人家讹上他,骑上车就跑了。我们已经把他扣下了,明天早上就送到民事那边去。”程海洋不满地撇嘴,“白折腾这么一气。”
程晋松一听这话,立刻装作不满地提高了声音:“喂!这还没怎么样,你怎么就开始帮着你弟说话了啊?好家伙,不愧是亲哥俩啊!”
“咳咳,这种事也正常,”沈严放下擦头发的手,对几人说,“今天大家折腾到这么晚,都累坏了,咳咳……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程晋松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豪气,沈严听了忍不住嘴角泛笑,心中仿佛也亮堂了几分。他开口道:“那好,不过我可事先声明,你帮忙可以,但不可以拿工作来威胁他,他很爱这份工作的。”
“头儿,”方礼源关心地对沈严说,“你没事吧?是不是着凉了?”
程晋松还在说着:“很多事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主席教导我们:人定胜天。再说,还有我帮着你呢!凭你这个亲哥哥加上我这个顶头上司的联手发力,我不信你弟不乖乖投降!”
“我没事。”沈严压下一阵咳意,微笑开口,“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沈严听着,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七楼,法证组办公室
“投其所好啊!你想想你弟弟喜欢什么,然后悄悄给他送过去,开始别让他知道是你给他的,慢慢地等他不那么抵触了再跟他一点点渗透。你弟弟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关心他,总会被感动的。”
程晋松和沈皓跑了一趟案发现场,用毛刷小心翼翼地将案发现场以及堆放杂物的地面都清扫了一遍,然后将这些灰尘带回了警局。经过几个小时的物质鉴定后,终于发现了他们想找的成分。
“怎么借鉴?”
“太好了!这样一来,不只这个案子,连上一个案子,我们都能穿成串了!”程晋松很是兴奋。
程晋松也笑了:“嘿嘿,使劲审肯定不行。对待敌人要狂风暴雨,对待自己人嘛,那就得和风细雨了。不过抓住证据这招儿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可是晋哥,你觉得咱们这结论……没问题吗?”这个推测太过大胆,沈皓有些不太自信。
“审犯人只要抓住证据板起脸来使劲审就好,跟我弟也能这么干吗?”
“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但既然有这种可能,我们就不应该放过。”程晋松拍拍沈皓的肩膀,“我刚刚给你哥打过电话,他就在楼下办公室,你把这个给他送过去吧。”
“嗯?怎么不行?”
“我?”沈皓一愣。
沈严一下子笑了出来:“喂,有你这么类比的吗?”
“当然,这个线索是你最先注意到的,当然应该你去告诉他。”程晋松微笑着说,“天已经很晚了,你送完文件就直接回家吧。我关灯锁门。”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沈严听着,心中也升起了渺茫的希望。没想到就在这时程晋松竟接着来了一句:“你连犯罪分子都能搞得定,还搞不定你弟弟?”
沈皓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你还想见他,那不就得了?”程晋松了然一笑,“以前做错了,现在就改过来;他不肯接近你,你就多去关心关心他。血脉亲情总是割不断的。”
兴奋之中的程晋松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无意识中说破了沈严和沈皓的关系,他更没有看到,转身后的沈皓脸上那难掩的愤怒……
沈严一愣,抬头看向程晋松。
沈皓来到重案组办公室时,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只有沈严的房间还亮着灯。
“那你想不想见他?”程晋松突然插嘴。
沈皓敲了敲门,沈严过来开门,看到是沈皓,颇为意外。
“我和他……七年前,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么多年来他都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所以……”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走?”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沈严的脸色有些差,他的头发有些湿,声音也有些沙哑。
程晋松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晋哥让我把鉴定报告给你送过来。”沈皓面无表情地说。
沈严安静地听程晋松说完,一贯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动容。他隔了好一阵子才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严接过报告却并没有看,而是接着对沈皓说:“太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再过去找你。”
程晋松早就预料到了沈严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说道:“你别怪我多事,你俩在一个局里,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这么装不认识不是个事儿。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我看其他人好像都注意到了。你别忘了,你那一组人可都是搞刑侦的,你想一直瞒着根本不可能。再说,你就不打算跟你弟弟和好?”
沈皓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便往外走。沈严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对了,这两天温度降得厉害,你要注意加衣服,我看你穿得总是有点少……”
沈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够了!”沈皓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怒意地看向沈严。
程晋松看看沈严,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跟你弟弟缓和一下?”
沈严愣住。
“怎么了?”沈严问了一句,看到程晋松还在犹豫,不禁一笑,“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沈皓冷着脸开口:“沈队,请你搞清楚,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工作。这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更不代表你可以参与到我的生活中,对我指手画脚!”
程晋松犹豫了一下:“也不算……”
“小皓,我不是……”
待程晋松洗完杯子回来,沈严已经穿好了外套等在门口了。两人一起下楼,沈严这才想起来什么,开口问:“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
“还有,请你别将我们的关系到处乱说,如果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会接受你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希望你有点分寸,免得大家都难看!”
程晋松拿着杯子出门,沈严看着他的背影,再想想这人刚才暖心的举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沈皓说完,转身向外走。他听到沈严在身后追着叫自己,然后又听到“咣当”一声,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沈皓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而是大步快速离开。
“嗯,好。”
一刻钟后
见他笑了,程晋松也笑了出来:“你啊,以后可一定要长记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行了,这杯子吃完了要立刻洗,要不就难刷了。你先坐一会儿,洗完杯子咱俩一起下班。”
程晋松看着重案组办公室的灯光,嘴角露出微笑——这哥俩,要聊天可以回家去聊啊,这么晚还不走,一对工作狂。
经程晋松这么一“提示”,沈严也想起那个广告来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也不待里面回答便笑着推开:“行了,这都几点了,要聊可以……”
程晋松一边说着,一边曲起食指,像逗小孩子一样在沈严的左右脸颊各刮了一下。
然而,屋内没有他预想的其乐融融的画面,只见沈严缩在大办公室的一把椅子中,他脸色酡红,双目微闭,身子还有些微微地发抖。
“就是这黑芝麻糊的广告啊。那里面那吃芝麻糊的小男孩也是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的,然后那老板娘就又给他盛了一碗,还这么刮了刮他的脸。”
“沈严!沈严你怎么了?”程晋松跑过去,在碰到沈严皮肤的时候大惊失色,“你发烧了?沈严!沈严你醒醒……”
“什么广告?”
沈严再次有比较清醒的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中了。程晋松就坐在他的床边,见他睁开眼,程晋松忙起身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醒了?”
“笑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广告来。”
“嗯。”沈严应了一声,想要起身。
“你笑什么?”沈严抬头看程晋松。大概是吃了些东西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比刚才有力气了些。
程晋松连忙按住他:“你别动,还输着液呢。”
沈严接过,鼻中先闻到一阵甜香。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芝麻糊入口绵软,虽然略微甜了点,但味道的确不错。之前还没发觉,现在吃上东西沈严才感到自己是真的饿了,他一勺接一勺,一杯芝麻糊很快就见了底。沈严用小勺将杯壁刮干净,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这吃相看得程晋松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严转过头,只见自己的左手上果然还在打着点滴。
“芝麻糊,小柔那些吃的里面,就这个东西最养胃了。你快吃吧。”
程晋松帮沈严调高了床头,让他可以靠着坐起身,然后皱着眉头数落他:“你知道吗,你刚才高烧到39多度!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见你窝在一个椅子上,人都烧迷糊了。你干什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啊?”沈严看着眼前这一杯黑乎乎的东西问。
“抓一个嫌疑犯,不小心着凉了。”沈严咳了两声,解释说。这两天气温骤降,沈严带人在雨中站了好几个小时,后来又跳到水里去抓犯人,怎么可能不着凉?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头晕发冷。本来他想在办公室小眯一会儿,谁知道就这么烧了起来。
程晋松把芝麻糊用热水化开,又加了点凉开水,调得温度适中,然后递给沈严:“来,吃点这个。”
“抓贼也不能这么玩命。要不是我去你办公室瞧你一眼,你烧这一晚上,可能直接转成急性肺炎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程晋松一脸的不满。
程晋松跑回楼上,到许柔的办公桌去找吃的——他自己有轻微的洁癖,平时不会在办公室吃东西,不过许柔却一直都会在办公室储备些零食。程晋松在一堆饼干、巧克力中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包黑芝麻糊跑回楼下。
沈严笑着听着他的批评,也不出声,只是时不时还会轻咳两声。
程晋松无语,他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温开水,递到沈严的手中:“喏,先喝杯温水,我上楼给你取点吃的来。我告诉你,给我在这儿老实歇着。”说完,也不待沈严回答,他便转身离开房间。
程晋松数落完了,最后问:“沈皓呢?”
沈严摇摇头。
沈严笑容一僵,继而转为落寞。
“得了吧,晚上开会那会儿我看你脸色就不对了。我告诉你,你总这样会得胃溃疡的。”程晋松白了沈严一眼,“你屋里有吃的东西没?”
“他先走了……”
听到这一句,沈严忍不住笑了。他开口,声音有点无力:“我刚才真没觉得饿……”
“走了?”程晋松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走的?”
“你是不是一直没吃饭?”程晋松问,沈严没有出声,可他那表情已经清楚地给出了答案。程晋松既生气又无奈:“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弄点什么东西吃呢?中午不吃饭晚上不吃饭,你当你是骆驼啊?”
“送完文件后。”
沈严脸色很是苍白,他抬眼看了看程晋松,咬着嘴唇点点头。
“你们没多聊两句?”
沈严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进来,听到程晋松的声音连忙想掩饰,可他还没等起身就被程晋松按了回去:“行了,你别装了,是不是胃疼了?”
沈严无力地摇摇头,他苦笑一下,对程晋松说:“晋松,我知道你想帮我,谢谢,不用了。”
程晋松吃了一惊:“沈严,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用了?沈皓跟你说什么了?”
“沈队?”程晋松推门进去,只见沈严坐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上,他皱着眉头微闭着眼,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胃部,脸色苍白难看。
“他说,他和我只是工作关系,他还让我有点分寸,不要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到处乱说……”沈严扯扯嘴角,笑得无比苦涩。
程晋松走过去,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没有锁。
“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说话!”程晋松气得猛地起身。
下楼来到五楼的重案组,大办公室早已空了,可是往里一看却能看到沈严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果然还没走。
“不,这事不怪他,都是我的错。”沈严轻声地说,“是我对不起他……”
看看时钟,已经是半夜11点半了,也不知沈严有没有回去。程晋松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去重案组办公室看看。
程晋松气得在病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究无处撒气地又走了回来:“沈严,你别怪我八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俩到底出了什么事?”
待同事离开,程晋松便开始清点药品。这次一共搜缴到了87袋毒品,每袋里面都装着10来粒药丸,总数量在900粒以上。而且这毒品绝对不止一种,光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明显的差别。程晋松将所有这些毒品都锁进保险柜——剩下的检验工作,可以明天早上过来再开工。
沈严苦笑了一下,开始讲起自己和沈皓的往事。
“行!你们也累了一晚上了,快回去歇着吧!”程晋松摆摆手。
“我父亲去世得早,”沈严以这样一句话开头,“我和小皓基本都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我警校毕业后就做了刑警,那时候自己很拼,没两年就升了职。七年前,一次缉毒行动之前,我的一个线人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可能被那帮毒贩子发现了,我让他暂时找个地方避一避。可这之后,他突然就没了消息。我怕他出事,就立刻去找他。但就在这时候小皓打来电话,说我妈感觉心口不舒服,他打电话去叫救护车,可是医院说救护车都出去了,暂时派不了,让我们自己送去。小皓那时候才高二,人小,也没主意,就打电话给我让我赶快回家。可当时那边的情况真的很紧急,我怕我去晚了那线人的命就没了。于是我告诉小皓别慌,让他打车带妈去医院。我赶到那个线人藏身的地方的时候,那帮人已经发现他了,他身上中了好几刀,我把人送去医院,总算保住了一条命。我看他没事了立刻往家赶,但等我赶到我妈住的医院时,才知道,我妈是心梗,已经救不回来了……”
同事一听笑了:“也是哈。行了,东西送到了,你们尽快,我先撤了哈。”
沈严说到这里,声音中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程晋松听得不忍,安慰地拍了拍他。
“这年头,不爱惜身体的人多了去了。”联想到沈严出门前那难看的脸色,程晋松不禁笑着接口。
“小皓当时哭得特别厉害,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都怪我,要是我立刻回家送妈去医院,妈就不会死……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因为天气不好,他打了半天车都没打到,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耽误了时间……”
“是啊。”同事笑笑,“大学生。我们进去的时候都嗑得High起来了,光把他们按住就费了我们好大力气。你说一帮孩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吸毒?太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沈严吸吸鼻子,接着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不跟我说话了。办完了我妈的后事,他就拎着书包跑去了学校,连家都不回了。我去他学校找过几次,他都不肯见我。他的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情后,劝我不要太着急,给小皓一点缓冲的时间。可就在那时局里来了紧急任务,我救的那个线人交代自己头上还有一个大毒枭,而我救他的过程正好被那毒枭的手下看到了。因为我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局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此一举打入这个贩毒集团……我当时心里很矛盾,我不放心小皓,可是那个贩毒集团已经好多年了,而且还杀害过好几个我们的同事。领导跟我反复陈述利害,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接受任务……
“嗬,收获不小啊?”程晋松看着桌上近百袋的药片有点吃惊。
“我去小皓的学校找他,他还是不肯见我。没有办法,我只好给他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要去外地执行任务,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我当时已经跟我们领导说过家里的情况,让他们一定帮我照顾好我弟弟。如果我真出事的话,一定要供他读完书找到工作……两年多以后,这个贩毒团伙终于被我们端了,但等我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小皓已经去北京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没告诉我同事他报的是哪所大学,同事还是通过学校才打听出来的……我回家找了一圈,小皓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
过了没多一会儿,就有人抱着一大箱子东西推开了法证组办公室的门。
“我去北京找过他几次,可是每次见面都会闹得很不愉快,后来他就干脆不肯见我了。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原谅我,只好不再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留意他的消息。后来我知道他毕业到了S市,还进警队做了法证,而恰好我又面临调职,于是就申请来到了这里……我想就算他不肯原谅我,但我能离他近点也好,也能想办法照顾照顾他……”
放下重案组八卦的几人暂且不提,再说程晋松。刚才会议一结束沈严便被电话叫走,程晋松不放心,就打了个电话给相熟的同事,这才得知警方在酒吧街临检时发现了一些软性毒品,因为怀疑涉及帮派组织贩毒,于是把沈严也叫了过去。程晋松知道一会儿他们肯定要把查到的毒品送到法证这边来,索性就留在了警局,一边等证物,一边等沈严。结果,直到晚上11点多,他才听到楼下传来汽车进院的声音。
一滴泪滑落沈严的脸庞。他看向程晋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差劲的哥哥?”
其他几人默默地点点头。
“怎么会,你也不想的。”程晋松安慰。
“好了,”还是方礼源最先反应过来,他关掉软件,对其他几人说,“现在我们知道头儿和沈皓是亲兄弟了,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是咱们需要知道的。大家以后工作中遇到涉及他们两人的事,稍微注意一点就好。今天看到的所有内容,都不许对外泄露。”
“我其实没奢望过小皓会原谅我,我只是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他……我对不起我妈,我不想再对不起他……”
看来,查户口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沈严眼眶发红,声音中的鼻音愈发浓重起来。从未对人提起的往事,多少年积压在心头的愧疚、痛苦,在这样一个夜色中,全都对着程晋松毫无保留地倾诉了出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自己不小心窥探到了人家的秘密……
看着这样的沈严,程晋松不禁觉得有些心疼。他坐过去,拍着沈严的背说:“沈皓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
其他几人没有回答。户籍档案上没有父母的原因无外乎几种:一是人不在了,二是人移民国外了,可看沈严、沈皓的情况,估计不会是后者……
或许是高烧使人变得脆弱,又或许是夜色消解了假装的坚强,沈严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所以,”程海洋迟疑着说,“头儿和沈皓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Chapter 13 确定关联
让他们发呆的不是沈皓是沈严亲弟弟的这个信息,而是沈严的户籍上亲属一栏中,只有沈皓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程晋松一走进办公室,就板着脸把沈皓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同时一愣。
“你昨天晚上跟你哥说什么了?”程晋松开口,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随和。
秦凯很快便找到了沈严的户籍档案,几人同时向亲属一栏看去——
沈皓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就是按照你的要求,把文件给沈队送过去,告诉他我们有了些新的发现。”
“是!”
“少跟我打马虎眼!”程晋松猛地一拍桌子,“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那好,就看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许多看。”
沈皓的脾气也上来了:“组长,如果我在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你批评我我完全接受;可是我和沈严之间的事是我们的私事,”沈皓语气强硬地强调,“这跟你没有关系。”
方礼源一时无法反驳。秦凯说的也有道理,再说大家都在警队工作,如果真想查,根本看不住。当然,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心中也有那么点好奇……
“私事?就因为他耽误了你妈治病,所以你也打算让他偿命是吗?你哥发烧烧成那个样子,你都不能把他送去医院吗?他高烧烧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吗?”
秦凯也转过头来。这回他脸上没了刚才的夸张表情,甚至还有那么点认真:“礼源,我也不是真想八卦,可是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确实很不对劲吗?大家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弄清楚了,以后也好心里有数,免得大家都尴尬啊。我保证,我就查查看他们俩的关系,绝不多查。”
“什么?”沈皓一愣,“他发烧了?”
“礼源,我们只是悄悄查一下嘛,又不告诉别人。”程海洋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哥昨天跳河抓犯人,着凉发烧到39℃2,我看到的时候他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他那个样子你竟然还能扔下他不管,你就这样对你的亲哥哥吗?”
方礼源却比较持重,他拉住秦凯的胳膊:“秦凯,你这么查头儿和沈皓的户籍档案不好吧?这可是人家的隐私。”
沈皓愣住。他想起来,昨天晚上沈严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原来他当时是在发烧……
秦凯一边控诉,一边噼里啪啦地打开了公安局的户籍档案软件。程海洋一见双眼一亮:“户籍档案?聪明啊!”
那边,程晋松气愤的训斥继续传入耳朵:“你哥把你们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了,他当初没回家也是为了救人!他是个警察你懂不懂?当年你小不懂事,现在你这么大人了还想不明白啊?你以为你妈死了他就不伤心吗?那是你一个人的妈啊?你说他不救你妈,你呢?我看你还不如他!”
“哪是‘有点儿’像?是‘非常’像!妈的今天不弄清楚这件事老子死不瞑目……”
沈皓怔怔地听着程晋松的训斥,一时竟没有还口。
此时屋内除了沈严其他人都在,江厉刚才也注意到了沈严和沈皓之间的不妥,此刻再听秦凯一说,也不禁好奇了起来。方礼源无奈地把之前几人在法证组发现沈皓脸型与沈严相似的事情说了,江厉乍一听有些惊讶,仔细回想了却也点了点头:“好像真有点像……”
程晋松训了一阵,见沈皓的表情有些改变,气也慢慢消了一些,他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开口:“沈皓,中国有句老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你爸妈都不在了,沈严是你唯一的亲人,你难道就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他,等到哪天他也离开了才开心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凯将自己刚才和沈皓“交流”的过程说了一遍,语气中满含着被骗被欺侮的不甘。“他俩绝壁是兄弟!那板起脸来生人勿近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退出程晋松的办公室,沈皓脑中还是一片混乱,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全是沈严昨夜的憔悴模样。他发烧了,还烧得那么严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不对,其实当时是有迹象的,他说话的时候嗓子哑得那么厉害,还咳嗽过好几次,只是自己选择了视而不见。如果他真的就在办公室里烧一晚上的话……
“凯子,你咋了?”程海洋不解。
沈皓突然打了个冷战。
“靠!老子忍不了!我非要看看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秦凯一脸悲愤地冲进了办公室,直接冲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敲键盘。
恍惚地抬头,沈皓一愣——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重案组的门口。
秦凯将方敏的手机交给了沈皓,还稍微狗腿地感谢了一把,无奈对方似乎并不太承情,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明天早上给你结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重案组的人似乎已经开始忙起来了,沈皓透过窗户打量,只见那群人正凑在一起看着沈严手中的文件,时不时还会讨论着什么。沈严认真地听着其他人的对话,即使开口也很简短。这时的他衣衫整洁,面容严肃,昨天的憔悴虚弱已全然不见踪影。沈皓大为讶异:他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他的病好了吗?
刚安排完了明天的工作,沈严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沈严挂断电话便匆匆往外赶,估计又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程晋松看着沈严的背影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想着先吃些东西再去干活,要不他的胃估计会受不了的。
“沈皓?你怎么过来了?”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沈皓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秦凯和蒋睿恒。
Chapter 04 关心
秦凯看着沈皓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站这里了?有事进去啊!”
其他人都认真地听起沈严的安排来,只有程晋松看着沈严转瞬即逝的失落与一直按在上腹部的左手,再次皱起了眉头。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昨天的报告你们收到了没。”沈皓反应过来,遮掩道。
“行了,别开玩笑了,”沈严开口,神色已经一如往昔,甚至还配合地带着些微笑的痕迹,“我们来安排一下下一步的调查吧。秦凯,你跟沈皓去分析被害人的手机;海洋、江厉继续调查李亚东、方敏两人;礼源负责跟被害人的父母联系,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
“收到了,头儿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我们了,我这不把睿恒也拽过来了吗?”秦凯说完,带着点赞许地看着沈皓,“小海刚才已经问过方敏的同学了,她说还真有那么回事。我说你小子还挺行的啊,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的?”
众人一阵笑开。
“不是我想的,我只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是晋哥想出来的。”再次听人提起沈严,沈皓竟感觉比以往更加不舒服——不是原来的那种厌恶,而是有些莫名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于是他匆匆转身,“没事我就回去了。”
“各位大哥!”秦凯快崩溃了。
“对了,你让晋哥有时间下来一下呗!头儿说有些事还想跟他确认一下。”
“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那里还有几张解剖台需要人帮忙好好擦擦。”蒋睿恒也跟着凑趣。
“好。”沈皓头也不回。
“没事秦凯,沈皓上周已经干完两排柜子的了,你慢慢来,我们不着急。”李嘉宇听出来程晋松是在有意逗秦凯,也笑着开始帮腔。
“这孩子又怎么了?”看着沈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凯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勺。蒋睿恒则是留心到了沈皓听到沈严名字时那明显的不自然,微微挑起了嘴角。
“啊?!”秦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他磕磕巴巴地问,“所有的?老天,谁不知道你们证物间里的东西多到堪比小型仓库啊?!晋哥您不是这么狠吧?!”
“凯子、睿恒,你俩杵门口干吗呢?快进来!”屋内传来程海洋的叫唤声。秦凯回过神,立刻拉着蒋睿恒走了进去。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程晋松顿时露出腹黑的微笑,“我们的证物间好久没人打扫了,你就去帮忙擦擦灰吧。”
沈严闻声抬头,见蒋睿恒跟着秦凯进来,立刻开口:“怎么样?”
“啊……啊……这个啊!”秦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堆笑讨好,“这好说!我来我来!”
“我不得不说,我有时候真是很佩服你们这丰富的想象力。”蒋睿恒看了沈严一眼,才继续开口,“经比对,樊之绪和方敏口鼻内的灼伤程度基本相同,也就是说,他们吸入的三氯甲烷浓度应该基本一致。从这一角度来说,两起案子的确有可能是同一凶手犯案。”说完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有的时候真想把晋松那家伙的脑袋打开看看,他怎么总能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呢?”
“你把沈皓拉去帮你干活儿了,那沈皓的工作谁来做啊?”程晋松拿手指敲敲桌面,一副黄世仁的模样。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了。”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程晋松走进重案组办公室,脸上带着微笑。
“啊?”秦凯顿时发蒙,“晋哥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又得罪了您不成?”
“嗯,我正在研究把你脑袋打开看看的可能性有多大。”蒋睿恒挑挑眉。
“我说秦凯,你总让我们组的人帮你做事是什么意思啊?”他拖着官腔说。
“我可以填个遗体捐赠书,60年后你就能实现心愿了。”程晋松戏谑地回答。
感觉到了屋内的低气压,程晋松笑着出来打圆场。
然后两人都笑了出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屋内只有江厉和程晋松没有看到沈皓的那张照片,其他人都已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也不知是发生过什么事。众人不敢随便乱说话,生怕踩到地雷。
“你来得正好,”沈严对程晋松说,“还是你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哦,好……”看着这两人间明显诡异的气场,秦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现得很开心。
“好。”程晋松收起笑容,开始进入工作模式,“昨天,我们在回顾樊之绪死亡现场的照片时,意外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樊之绪死亡的情景很像一幅著名油画《马拉之死》。”程晋松说着,将一张打印的油画照片递给众人,“这幅作品是雅克·大卫的经典代表作,表现的是著名政客马拉在浴室内遇刺身亡的情形。两相对照可以发现,樊之绪的死状和画中马拉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
沈严的眼光瞬间有些失落。
众人凑过头去,果然发现二者非常相似。
“没问题。”没等沈严话说完,沈皓便已干脆地答应。他抬起头——不是看向沈严,而是对着秦凯——说:“一会儿你把手机给我,我今晚帮你搞定。”
“而且,”程晋松继续说,“在发现凶手坐过的那把椅子的那堆杂物中,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小柜子,在柜子顶面上也出现了发光氨反应。也就是说,凶手为了完全模仿这幅画,还特意搬了个柜子放到浴缸边。我们对浴室地面与堆放杂物的地面的灰尘成分进行了分析,结果在里面发现了微量的炭笔屑——这种炭笔,往往是用来给油画打草稿的。”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凶手与死者是有多大仇,非要看着他死不可?”
沈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他有些拘谨地开口:“那么,沈皓,这件事……”
沈严点点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沈严。
一旁的程海洋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哦!所以,那人并不是要看着樊之绪死,而是在对着樊之绪的尸体作画!”
秦凯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一旁。其他人顺着秦凯的目光看去,发现原来他看的是沈皓。
“没错。”程晋松点点头。
“这个啊……”程海洋无奈地看向秦凯,秦凯见状,瑟缩地举手,“报告头儿,这个……我技术有限,能不能……请求外援?”
“那你又怎么确定方敏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江厉问。
“那有没有查到她那个Q号码的聊天记录?”
“首先当然是因为三氯甲烷。其实我当初看到樊之绪的验尸报告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接连的两起案子,被害人都是被三氯甲烷给迷昏的,这未免巧了点。不过因为两个死者死因死状都不太一样,所以一开始我没往这个方向想。直到发现杀死樊之绪的凶手可能是个画家之后,我才想起来,方敏的死状也和一个著名的场景很像。”
“至于方敏有没有情人,她的朋友都说不知道。”程海洋接着说,“但是我和凯子查她的手机时发现一个问题,方敏的手机QQ上存了两个号码。可是方敏的朋友却都只知道第一个号码,第二个没人听说过。我们怀疑这可能就是她和情人联络的方式。”
“什么场景?”秦凯和程海洋一起追问。
“至于方敏,”秦凯接着汇报,“她老家是四川一个小县城的,念大学的时候来到S市,然后认识了李亚东,听说李亚东为了她甩了跟自己谈了八年恋爱的女友,然后方敏大学一毕业俩人就结婚了。结婚之后方敏一直没出去工作,就在家做全职太太。方敏这个人感觉有点拜金,我和小海去她家看过,一屋子的名牌衣服、名牌首饰,还有好几个名牌包。听她朋友说,方敏平时没什么事就出去逛街,每次逛街必定不会空手。但是李亚东好像也不在意,方敏买多少,他就付多少。”
“睡美人。”
方礼源先开口:“我和江厉查了一下李亚东,他是品牌电脑代理商,他们公司代理了好几个知名品牌在咱们市的销售业务,生意做得很大。案发前三天他和秘书一起去北京谈生意,他给我看了高速公路的发票。李亚东的父母在国外,暂时没有查出来他有什么情人。”
“睡美人?”两人同时叫出声,他俩互相对望一眼,又想了想……
那边,沈严已经转回了视线,他看向自己的组员:“有什么发现?”
“照着童话杀人,这让我将来怎么面对这个故事啊……”程海洋嘟囔。
秦凯和程海洋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程晋松笑笑,接着说:“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把方敏一案的证物重新检查了一遍,结果在床下地毯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炭笔屑。至此,我才敢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当听到沈皓熬夜看录像的时候,沈严忍不住抬头看了沈皓一眼。然而沈皓依旧低着头,根本没有抬头。
听程晋松讲完,沈严才继续开口:“刚刚我们已经分头确认过,方敏在死前两天曾画过一张街头素描,而樊之绪电脑的浏览记录显示,他也确实浏览过几个和绘画礼物相关的网页。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基本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以作画为手段接触被害人并将其杀害,再将死亡现场布置成名画或是著名场景的样子,然后对着尸体作画。”
“从她家各处提取到的指纹,经过比对,都是死者和她丈夫的,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程晋松说,“我们在现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整个房间里指纹非常少,问被害人的丈夫,他说他们那栋别墅定期会请工人去打扫,案发那天白天应该才打扫过一次。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也就是说凶手戴了手套。至于监控录像,”说到这里,程晋松几乎被气乐了,“那小区里就没几个摄像头是好使的,难为沈皓熬夜把所有的录像都看完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
“画杀人现场,这人不是有病吗?”秦凯嘟囔。
沈严轻轻颔首,转头看向程晋松:“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错,这人一定存在着严重的心理扭曲。”程晋松回答,“从他的行为分析,他应该对绘画有着偏执的热爱,迫切希望自己的画能够得到众人的赏识,然而现实却并不如意,所以他才通过这种方式创作作品,希望能取得成功。”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强调,“不过,从他实施犯罪的整个过程来看,这人又是个非常细心谨慎的人,他对各个环节的考虑都非常细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马脚。”
“老公出差,老婆大晚上跑到一个平时不常去的房子,洗了澡,换了睡衣,还化了妆……”秦凯一条一条地数着,“这还真是会情郎的节奏啊!”
沈严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个20至35岁的男性,他有着素描和油画功底,但却并不受人赏识,他应该向美术院校、美术馆、画廊投递过自己的作品,但却屡次失败。他性格应该较为两极化:一方面内心偏激敏感,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批评或无视,而外在表现上又比较平和,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被害人的信任,以取得他所需要的信息,如被害人住处等。”说完,他开始分配工作,“所以,我们就从这两方面入手,礼源、江厉,你们负责美术院校、美术馆和画廊,看看有没有人最近投递了与死亡现场相似的绘画作品;秦凯、海洋,你们去本地几个街头画家聚集的地方打探些消息,重点是靠近两个死亡现场的地点。大家随时保持联络。”
“我同意。”李嘉宇插话进来,“我们检查过死者家的浴室,在地漏上确实发现了还湿着的女性长发。而且浴室玻璃上也还有水迹,应该是刚被使用过。”
“是!”
“是,涂了粉,也擦了口红。从油脂分泌情况来看应该是死前涂的。哦,说起这个我想起来,死者身上很干净,头发上也没有油脂,应该是死前刚洗过澡。”
四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蒋睿恒也跟着离开。程晋松看他们出门后,走到沈严身边,关心地问道:“怎么也不回家多休息一会儿?”
“她是不是化妆了?”方礼源看着照片问。
沈严还在翻卷宗,听到程晋松的声音,抬头笑笑:“没事了,烧早就退了。”
蒋睿恒耸耸肩:“一氧化碳中毒的致死时间和中毒者自身体质以及吸入一氧化碳浓度、时间都有关。一般来说人脑的缺氧极限大约是4到6分钟,所以,多花时间是一定的。”
程晋松看着沈严那不在意的样子,知道批评也没有用,最后无奈地一瞪眼:“今天给我多喝热水!”
“既然都把人迷晕了,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捅下去,非要费劲巴拉地给她吸一氧化碳啊?”程海洋不解地问,“这得多花不少时间吧?”
“好。”沈严妥协地点点头,接着又收敛了笑容问程晋松,“对了,你在看这个案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两个被害人有什么共同点?”
“我先来吧。”蒋睿恒将验尸报告分发给所有人,“尸检结果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死者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尸体身上没有外伤。不过死者血液里有微量的三氯甲烷(俗称氯仿,是一种麻醉剂),也就是说,死者是被迷晕后才吸入一氧化碳的。我检查过,死者没有被性侵犯的痕迹——无论是死前还是死后。”
“嗯?共同点?”
两人来到桌边坐好。沈严开口:“那我们现在开始。大家都有什么发现?”
“嗯。”沈严点点头,眉毛微微蹙起,“我总觉得,以凶手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格,他在选择下手对象上,应该也不是那么随便的。”
沈严点点头,回看程晋松的眼中带上了一些感激。程晋松了然微笑,轻轻拍拍沈严的后背。
“你认为凶手是选择特定目标下手的?”
“沈皓以后也要参与办案的,我让他过来听听,多学点东西。”程晋松轻声在沈严身边耳语。
沈严点点头:“不过我看了这两个人的档案,两人年纪、性别、交往圈子都很不一样,我不明白凶手是为何选中他们两个的。”沈严又低头看向卷宗,有些担忧地说:“我真不希望要靠下一个死者来给我们提供线索……”
程晋松在沈严身后进门,发现沈严盯着沈皓发怔,瞬间了然。
Chapter 14 凶手出现
两人就这样走进会议室。沈严习惯性地扫视一圈,查看人员有没有到齐,谁知竟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身影——沈皓就坐在李嘉宇旁边,正在低头看文件。
尽管沈严和程晋松还是没有研究出两个死者的共同点,但是通过对方敏和樊之绪的生活轨迹分析,他们却确定了两人可能有交集的地理区域,这其中包括两个文化广场,一所美术院校以及它周边的画室、画廊。于是这些地方便成了众人重点调查的对象。
“我真没事。”沈严露出一个笑容,他轻轻推了推程晋松,“走吧。”
当天下午4点多。
“你真能行?”程晋松有点犹豫,沈严这脸色可真不太好。
“嘿,程海洋!你们查得咋样了?”许柔开始微信骚扰程海洋。
“别,没那么严重。一会儿开完会我去吃点东西就好。”沈严摆手,“大家都等着呢,走吧,先去开会。”
不一会儿,程海洋的回复就过来了:“别提了,你知道咱们市的××美术学院吧?原来他们最近正在搞一个油画比赛,在全国征集油画呢!搞不好那精神病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杀人的!”
“你不是饿得胃疼了吧?小柔办公室有吃的,我让她给你拿点儿?”程晋松停住脚步。
“啊?这么说,那里面不是很可能有凶手的画了?你们没去看看?”
“哦,没什么,可能是没吃东西,有点饿了。”沈严左手捂在了胃的位置。
“当然看了啊!头儿一听说这消息,这不把我们都叫来了吗。好家伙好几百幅油画,把我都快看吐了。”
沈严也是刚刚从外面跑了一天才回来,往会议室赶的过程中正好遇到了程晋松。程晋松看着沈严有些发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结果呢?有没有?”
明确了方向与分工,大家便分头忙开。蒋睿恒验尸,法证组验证物,重案组查人,所有人都折腾了足足一天,到第二天下午4点多的时候,各个部门终于都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于是所有人会议室集合,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没有,没有发现一幅跟犯罪现场相似的画。这里的老师说油画干透需要时间,很可能那人还没交过来,不过头儿和礼源他们担心凶手是对他现在的画作不满意,可能还要杀人。”
“就从李亚东和方敏的夫妻关系查起。”沈严回答,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芒。
“那你们不是时间挺紧了?”
两人立刻同时摇头。秦凯忙说:“我和小海商量后面该怎么查呢!”
“是啊,头儿让我们把本市的画都挑出来,再仔细排查一遍。晚上我和凯子还要去文化广场找线索呢。现在有事,先不说了哈。”
感觉到后方两人的注视,沈严回过头来:“怎么了?还有什么发现?”
许柔放下手机,回味了一下程海洋刚才说的话,突然眼睛一动来了兴致。她抬头看向对桌的沈皓:“嘿,沈皓!一会儿下班去文化广场啊?”
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八卦的光芒。
“嗯?”沈皓抬起头,有点不明所以,“去干吗?”
程海洋一愣,然后凑过去,从后方打量沈严。此时的沈严嘴角微挑,脸显得圆了点,果然与沈皓很是相似。
“去找线索呗!程海洋他们说凶手可能在那里。”
前排的两个组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后排秦凯突然悄悄捅了捅程海洋:“嘿,你发现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头儿和沈皓真的很像……”
听到这句话,沈皓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柔姐,人家听到杀人犯都避之不及,你怎么还上门去找凶手啊?”
“可李亚东却还偏偏不断强调他和他妻子关系有多么的好……”沈严冷笑着开口,“欲盖弥彰。”
“咳,我又没说就是去找杀人犯,咱们就去看看嘛!程海洋和秦凯他们都不懂画画,咱们去,说不定能从专业角度发现些问题啊。”
“一般人至亲突然去世,人都会受到巨大打击,精神恍惚、语无伦次,甚至是大哭大闹都很正常。可是你们看看李亚东,刚才他说话时一直都很有条理,完全没有我说的那些情况。而且头儿问他案发时他在哪里时,他明显特别警惕,直到我说只是循例问问时,他才放下心来。”方礼源解释说,“更明显的是把他妻子的尸体搬上车的时候,一般人见到这情景,就算不扑上去大哭大叫,至少也应该多看两眼吧?可李亚东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了。”
“我对西方美术可是一点也不了解,还是算了。”沈皓捧起手边的书,“我还是继续学习吧。”
秦凯没怎么看到李亚东,不了解情况。程海洋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别说,好像还真是。”
“小子,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李亚东其实都并不太伤心?”方礼源问。
许柔对着沈皓又鼓动了好久,无奈沈皓态度坚决,于是许柔撇撇嘴:“我去问问别人去!”
“头儿,你们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到底发现了什么?”秦凯追问。
沈皓笑笑,低头继续看书。
这时,方礼源也来了一句:“我也这么认为。”
经过不懈的努力,许柔最终成功说动了李嘉宇和苏墨涵两个人陪她去冒险。一下了班,两人就被许柔催着离开。沈皓去食堂吃了个饭,回到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一边值班一边捧着一本《现场鉴定学》继续用功。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后座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喂,法证组。”沈皓接起电话。
这时,坐在前方的沈严却突然开口:“自杀不是,不过未必与她老公无关。”
“沈皓?”那边传来的是蒋睿恒的声音,“晋松在不?”
“没,现场没发现遗书。”程海洋说。
“晋哥?他今天不值班。”发觉蒋睿恒的声音有点焦急,沈皓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车子驶离了丽湖远景。方礼源开车,沈严坐在副驾驶,坐在后排的秦凯跟程海洋打听屋里的情况,当听到那女人诡异的死相的时候,吃惊地开口:“这么安详啊?这么说真不是争风吃醋啊?我还以为是那男的变心她老婆才自杀呢,以为她死前不定得怎么诅咒那奸夫淫妇呢。”
“那个画家杀人的案子,我这边可能又发现了一个受害者。这样,我给晋松打电话,你带着东西现在赶到第四医院来!”
沈严冷笑一下,关门上车。
“好!”沈皓挂断电话,迅速拎了个箱子跑了出去。
众人收队。临上车前,沈严又回头看了一眼李亚东,却见他又掏出了手机,开始给什么人打电话。
当沈皓在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程晋松正好也刚刚赶到。两人一起向里走,沈皓边走边问:“又有受害者了?”
李亚东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他点点头,目送几人离开。
“嗯,不过这次人没死。”程晋松边走边说,“到了就知道了。”
“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沈严回答,既没有太多安慰,也不显得冷淡,“好了,我们要回警局了,有调查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
两人找到蒋睿恒所说的病房,推门进去,沈严已经先到了,他正在和蒋睿恒研究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那两人同时抬头,沈严看到沈皓就是一愣,而沈皓也意外地怔了一下。
李亚东回头看了一眼装着自己妻子的尸体袋,迅速转回来,悲愤不已地对沈严大声说:“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妻子的凶手!敏敏她不会自杀,她这个人特别开朗,我们生活得很开心,她不可能自杀!”
另外两人显然没注意到这细节,程晋松问蒋睿恒:“怎么样?人在哪里?”
这时,方礼源和李亚东也从楼上下来。沈严问李亚东有没有进过厨房,李亚东愣了一下之后说没有,看表情应该说的是真话。蒋睿恒最后出来,指挥两个人将方敏的尸体抬上车,准备回警局做进一步的尸检。
蒋睿恒指指病房内戴着呼吸罩的女病人:“那里,还在昏迷中。”
沈严点点头,来到屋外,抬眼看向四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栋别墅位于小区的最西边,位置比较偏,平时估计很少会有人从它门前经过。如果监控录像再坏了的话,想知道案发时有谁来过估计就更困难了。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按照凶手以往的行凶方式,被害人一旦被迷晕很快就会被杀,很难有逃生机会。
“你不知道越是有钱人越抠啊?”秦凯回了程海洋一嘴,然后转头继续对沈严说,“我让那负责人把好用的几个摄像头录下来的带子交给我了,看看能不能有用。”
听到这话,蒋睿恒和沈严对视了一眼。
“不是吧?混这么惨?”程海洋撇嘴,“这里不都是有钱人吗?他们还拖欠物业费啊?”
“怎么了?”沈皓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开口问道。程晋松也转过头来。
“说是没钱。”说起这个理由,秦凯也不禁撇了撇嘴,“那负责人说,这个小区现在入住率特别低,很多人根本都不住,也不交物业费,物业公司没钱,服务也就跟不上了。小区的路灯坏了好几个,几个监控镜头也不好使,但是就是没钱修。看门老大爷告诉我,因为小区收不上来物业费,没法给保安开工资,这小区现在就两三个保安,还都只白天上班,晚上就留一个老头看门。看门老大爷刚才跟我说,他的工资都两个月没发了。”秦凯无奈地耸耸肩。
“她不是逃出来的,”沈严开口解释,“你们看过监控录像就能明白了。”
沈严一听就是一皱眉:“怎么回事?”
四人走到医院监控室,沈严借了一台电脑,把一个移动硬盘连了上去。他一边操作一边说:“这是110那边接到报警后,从交通监控录像中查到的画面。”
这时,秦凯从外面走了回来,一脸的无奈不满:“头儿,物业负责人来了,说没有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程晋松和沈皓一起看向屏幕。
看来,这里的指纹也被凶手擦掉了。
时间显示的是昨晚11点多,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屏幕的左端。女人脚步踉跄,一看就是神志不太清醒的样子。她晃荡到路中间时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吉普车猛地撞飞。令人气愤的是,那司机竟然没有下车看看伤者,而是直接加速扬长而去。
李嘉宇立刻拿着指纹刷过来,开始在柜门把手和煤气开关上提取指纹。可是他扫了半天却仍是摇摇头:“没有……”
“这是女伤者被撞伤的过程。你们注意到被害人的精神状态了吧?”
“看来,凶手就是这么取到一氧化碳的了。”程晋松开口。
程晋松和沈皓都点点头。
柜门里面是煤气的开关,然而让所有人都皱眉的是,现在这煤气开关与橡胶管居然是分离的!开关的阀门关着,但是橡胶管却被拔下来扔在了地上。
“然后,这是在这之前三小时,附近的录像。”沈严说着,又调出另一段视频。
程海洋开口:“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再过来看。”
时间变成了昨晚的8点20分。镜头中还是那个女人,她正沿着一条安静的小路走着。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跟在了她的身后。那人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的毛巾,然后突然加速快步追上,一把将毛巾蒙上了那女人的口鼻。那女人起初拼命挣扎,但后来应该是迷药发挥了作用,终是无力软倒。
然而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炉灶下方那扇敞开的柜门所吸引了。
沈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凶手行凶的过程。
几人跟着程海洋来到一楼的厨房。因为是独体别墅,所以厨房也很大,一整套白色的橱柜,餐桌上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几乎没怎么用过。
看女人昏倒,凶手终于松开了手。他蹲下去拨开女人的头发,用手摸了摸女人的脸。从颜色上可以分辨出,那人戴着手套。
Chapter 03 尴尬
“就是这里,注意看。”沈严突然开口提醒。
正说话间,程海洋从楼下跑了上来,他面色严肃地对几人说:“厨房有发现,你们最好都过来看看……”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凶手抚摸女人脸庞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女人的下巴,似乎是在仔细地查看女人的脸。然后,他突然猛地站起了身,然后发疯般地冲着旁边的墙壁拳打脚踢。
程晋松接着说:“屋内几个重要的地方都没有指纹,估计不是被人擦去了,就是凶手戴了手套。小柔检查过大门和房间门,都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
看着凶手这奇怪的反应,程晋松皱起了眉。
沈严点点头。
凶手对着墙发泄了好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毛巾,而后冷漠地离开,再也没看那女人一眼。
见方礼源把李亚东引开,程晋松和蒋睿恒走到沈严身边,蒋睿恒先开口:“初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点到12点,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尸体没有被挪动过,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沈严关掉了视频。
程晋松和蒋睿恒从卧室里出来,沈严见状对方礼源使了个眼色,方礼源会意,对李亚东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想再跟你确认些细节……”
程晋松抬起头来,看向蒋睿恒和沈严:“你们确定这就是那个画家杀手?”
听到方礼源这么说,李亚东才放松了些:“我是做电子产品生意的,这次是去北京谈业务,我是今天早上才回到S市的,不信你可以问我的秘书……”
蒋睿恒点点头:“应该可以。女伤者是今天凌晨被送到医院的。当时警方只是认为这是一起单纯的车祸逃逸,可看到监控录像才发现,女伤者似乎在出事前就已经意识不清了。再查就发现了刚才你们看到的那段。我在给女伤者验伤时发现她也吸入过氯仿,而且衣服上还沾上了些松节油(在油画的调制中,起稀释颜料的作用),我一见不对,立刻就把你们叫过来了。”
看到李亚东的这个反应,沈严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一旁的方礼源则解释道:“你别紧张,我们就是循例问一下。”
“女伤者身上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包。”沈严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女式包,“现在最糟糕的是她一直没有醒,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询问她关于凶手的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李亚东的身子顿时一僵,他瞪大眼睛转回头来,神情中带着点戒备:“警察同志,您这是……”
程晋松皱着眉头,又播放了一遍那段监控录像。
沈严点点头示意明白,接着问:“请问您是做什么的,去哪里出差?”
“凶手大概是1.75米,中等身材,”他看着录像中的画面,分析着说,“他没有正对过镜头,最多的时候大概只露了1/3的脸,而且比较远,面部分析能做到什么程度恐怕得问沈皓了。”
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仿佛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但他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转头抬眼憋住了眼泪。
沈严和蒋睿恒一起回头看沈皓。
“味道?”李亚东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应该没有……抱歉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我……”
令人意外的是,此刻的沈皓竟并没有在看录像,他低着头,手上摆弄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手机。
“你进门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感觉到前方三人的目光,沈皓抬起头来,他举起手机,对那三人一笑:“我觉得,或许我们有更方便的办法。”
“除了这个……好像没有什么了……”
一条微博映入眼帘——“心血来潮,找人画了个素描”,短短的文字下方有一张素描画像,一眼就可以看出被画者是被害人。而更重要的是,这条微博标注了地址!
方礼源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信息,接着问:“除了这个以外呢?”
中山广场!
“不对劲?”李亚东下意识地复述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猛然想起,“对了!当时大门没反锁!我当时就是发现大门没反锁,才知道她肯定在这里的……”
四人立刻驱车向中山广场奔去。沈严开车,蒋睿恒坐在副驾驶座上,程晋松和沈皓则坐在后排,拿着几张图片继续研究凶手的特征。
“那你进屋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说,凶手为什么没有杀她?”蒋睿恒开口。
“我……我们其实平时不住这里。我三天前出差,今天早上才回来。我发现方敏不在家,打她手机也没人接,就想她是不是到这里来了,她以前无聊的时候就会过来住两天……于是我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却发现她竟……”
另外三人都没有回答,这也是几人都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你妻子的死因,我们正在调查。”沈严开口,“现在,请你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详细讲一下。”
见没人开口,蒋睿恒自己继续分析:“我看录像,凶手好像是看到她的脸之后才放弃的,难不成凶手是认错人了?”
李亚东走到沈严面前,一脸的悲愤:“沈队长,我爱人一定是被人杀害的!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凶手!”
沈严立刻否定:“不会。凶手这么谨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江厉和程海洋点点头,转身往其他房间走去。
“我觉得,凶手放弃的原因或许跟这女人的脸有关,”程晋松看着监控图片分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凶手曾经对着被害人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阵子,一定是女伤者脸上的什么东西使他放弃了行凶。说不定,凶手选择被害人,就是看他们的脸来的。”
“江厉、海洋,你们去其他房间看看。”沈严回头,轻声对身后的两人说。
“脸?”蒋睿恒回忆了一下三个被害人的脸,“他们的脸没什么特别啊?”
这边,沈严带人走出卧室。只见李亚东还在走廊上,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见到沈严等人出来,他对电话低低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两人的对话,沈皓突然觉得心中一动。他盯着女伤者的照片,脑中似乎有些什么想法在隐隐浮现,只是飘飘忽忽地抓不住。
那两人对沈严点点头,开始各自忙开。
“等我们找到凶手,就能弄明白了。”沈严说着,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
看到程晋松这样子,沈严也没再追着问。他看了一眼已经打开了工具箱的李嘉宇和戴上了口罩手套的蒋睿恒,冲他们示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其他三人抬头——中山广场已经近在眼前。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是……”程晋松话说一半却又停住,他拧着眉头,半天也没说出到底不对劲在哪儿。
Chapter 15 谜底
沈严又看了看死者:“死状太安详了点。”那一丝不乱的头发,连褶皱都没有的被罩,怎么看也不像死者自己能办到的。
四人来到中山广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虽然此时早已彻底天黑,但广场四周的巨大路灯却把这里照得宛如白昼。广场上熙熙攘攘,散步的、跳绳的、跳舞的、画画的……各类人群忙活得好不热闹。沈严刚才出发前也通知了秦凯和程海洋,此刻他们也已赶到了这里。沈严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将监控照片发给几人。就在六人打算散开去分头寻找嫌疑人的时候,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晋松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景有点……别扭?”他的话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晋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严问。
众人一起回头,只见苏墨涵和李嘉宇站在那里,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
沈严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那种樱桃红色的皮肤是一氧化碳中毒的死者特有的肤色。他又转头看向程晋松,想听听他的意见。却见程晋松站在那里,盯着眼前的场景,眼中似乎有些不解的神情。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程晋松有些吃惊。
蒋睿恒凑了过来,看到死者的模样一挑眉毛:“一氧化碳中毒?”
“小柔说要来找线索,结果把我们俩都给拉过来了。”李嘉宇看着众人严肃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几人一时都没有作声。老实说,如果床上躺着的那个不是个死人的话,这场景简直像是偶像剧中女主角安睡的唯美镜头,但换成一个死者这么躺着……就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了。
“凶手可能就在这个广场。”程晋松压低声音说。
沈严走过去轻轻撩起纱幔,死者的样子更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死者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白色的真丝蕾丝睡衣,仰躺在床上。她整个身子呈现一种非常端庄的姿态,双手叠合放在胸前,长长的黑发规矩地分散在头的两侧,没有一丝凌乱。女人的脸上明显化过妆,嘴唇上还涂着口红。她的脸上没有一般死者的惨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好看的樱桃红色。
“什么?”李嘉宇吃了一惊。
沈严走进房间中。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房间,整个房间都贴着浅藕荷色的壁纸,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坠在房间的正上方,房间的家具也都是浅紫色的:衣柜、床头柜、化妆台,而且上面还雕刻着华丽的欧式花纹。而最显眼处,是一张直径超过两米的圆形睡床,棚顶上方垂下来轻薄的纱幔,将睡床完全环住,浅藕荷色的床单之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沈严三言两语地把发现线索的经过告诉给他俩,李嘉宇一边听一边看照片,也皱起了眉头。
李亚东轻轻点点头,继而指了指卧室,声音沙哑地开口:“她在里面……”
“怎么样?有没有看出来像哪个人?”蒋睿恒问李嘉宇。
沈严走过来:“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叫沈严。”
李嘉宇摇摇头:“太模糊了。而且这里有几个人跟这体型都差不多。”
对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凶手给被害人画过画,上面还签了日期,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个来找。”沈严说。
“李亚东?”沈严问。
于是这两人也立刻加入到搜捕队伍中。李嘉宇和沈皓一组,两人拿着图片,一边走一边跟那几个画家做比对,而蒋睿恒则乘机凑到了李嘉宇身边。
几人上了二楼,只见一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子正站在卧室的门口,男人三十七八岁,高个子,国字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标准的商务人士打扮。唯一与这精英派头不配套的是这人已被揉搓得乱成一团的头发。男人在房门外来来回回地走着,表情恍惚而无措,看来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跟许柔出来二人世界?”低声耳语,声音带着点挑逗的味道。
“秦凯,你留在这里,跟他了解一下情况。”沈严一边走一边安排,“其他人跟我进屋。”
“什么二人世界?”李嘉宇白了蒋睿恒一眼,“还有墨涵好不好?”
“死者叫方敏,26岁,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她丈夫叫李亚东,人在屋里。”说着,110警员又指了指身后的老头儿,“他是小区的看门大爷,小区物业负责人正在赶过来。”
“所以我也吃墨涵的醋。”
“什么情况?”沈严直入正题。
李嘉宇站定,看着笑得一脸暧昧的蒋睿恒,不耐烦地说:“你还能再无聊点吗?”
进入小区,众人来到了报案的63号别墅。110警员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站在门口,看老人那有些张皇失措的神情,估计是小区的门卫。看到警局的车子来到,110警员跟老大爷说了一声,然后向车子这边走过来。
眼看李嘉宇要被惹毛了,蒋睿恒立刻收敛了些,他左顾右盼道:“对了,许柔人呢?”
两辆车子一路疾驰,来到位于市郊的丽湖远景小区。这是S市的一个豪华别墅区,它位于S市北部的风景区周边,与一个淡水湖毗邻。当年S市刚刚开始大兴土木的时候,一个房地产公司看中了这块地方,买下来建了一个高档别墅区。这是S市最早建的一批别墅,而且又靠近风景区,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区建成后不少有钱人都过来购房置地,一时热闹非凡。但没想到的是,后来城市规划出台,S市的重点发展目标设在了城南,很快,城南新区就迅速发展了起来,而城北则因为缺少关注而显得有些没落了,相关的配套设施建设跟不上,这个小区也就成了荒地中的一座孤岛。现在,这个小区里真正常住的居民并不多,很多人都是周末或节假日度假才来这里住上两天。毕竟在这里生活其实并不太方便,而有钱人又肯定不缺住的地方。
“回去了。”
闲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沈严和程晋松已经等在车子旁边了。看到众人到来,沈严简单地一招手,招呼众人上车出发。
“回去?她不是说找线索吗?”
“其实我这也不算先入为主,我这也是跟着数据说话,不信你回去可以去问问小墨涵,看看是不是这种类型的犯罪比例最大……”
“是啊……”李嘉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几人到了广场后她就让我们一人找一个画家画像,说是借机套套料。我俩这边刚找人聊了没多久,她却拿着一幅画回来了。”
“秦凯,读警校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查案不能先入为主吗?”李嘉宇笑着说——这次法证组出任务的是李嘉宇和许柔——当然,还有法医蒋睿恒。
蒋睿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嗯,像许柔的作风。”
“丽湖远景?有钱人啊!不会又是什么正妻小三争风吃醋上吊自杀之类的吧?”秦凯立刻展开“瞎想”模式。
“她还跟我们吹嘘,说人家夸她长得好呢,说她脸长得特别对称。”说到这里,李嘉宇也无奈地笑了出来,“被人家夸两句就忘乎所以,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吗的了。”
“城北,丽湖远景。”
两人正说笑着,身后的沈皓却突然停住脚步。他瞪大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地点?”江厉问。
“沈皓,怎么了?”李嘉宇回过头来。
众人拎着装备走向停车场,方礼源一边走一边介绍案情:“死者是女性,26岁,是她丈夫报的案。”
沈皓突然反应过来,他迅速地扯过李嘉宇手中的照片,仔细地观察起来。然后他猛地抬头,对着李嘉宇大声问道:“那个画家在哪儿?”
Chapter 02 沉睡的尸体
“画家?”李嘉宇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给许柔画画的?”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方礼源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快点回来,又有案子了。”
“对!”
李嘉宇摇摇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那边……”李嘉宇转过头去,有些意外,“那人好像不见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对的了吗?”秦凯看看周围的人,有点蒙。
“什么时候不见的?”
屋内瞬间一阵安静。
“小柔回家前我看过一次,那时候那人还在。”看着沈皓越来越糟的脸色,李嘉宇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难道是那个人?”
“沈队那么厉害,我可高攀不起。”出人意料的,沈皓竟突然打断了秦凯的玩笑。他一下子关闭了软件,然后起身,冷冷地说了句“我去洗手间”,便快步离开了工作间。
哪知听到这句话后,沈皓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糟糕,他顾不得回答李嘉宇,转身就往程晋松和沈严那边跑。
秦凯拍了沈皓一下,笑着打趣:“还别说,他叫沈严,你叫沈皓,说不定你俩真有些什么亲戚关系呢!我说你要不回去……”
“坏了!”沈皓一脸焦急地对沈严和程晋松说,“小柔姐可能有危险!”
的确,沈皓有点娃娃脸,再加上年轻,给人的感觉像个大学生。可他左脸对称后脸瘦了下来,稚嫩的感觉少了,整个人英气了起来,真的跟沈严有了八九分的相似。
沈严、程晋松正和苏墨涵在一起搜查,听到这句话,三人都是一惊。跟在沈皓身后跑过来的蒋睿恒和李嘉宇也吓了一跳。
“我说沈皓,你这左脸对称图好像我们沈头儿啊!”秦凯惊叹。
“沈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程晋松冷静开口。
屋内又是安静下来了,这次不是因为搞笑,而是……
“我知道凶手选人的标准了,他是在选择脸部对称的人。”沈皓说着,把另外两个死者的照片找出来,“我当初看这两人照片的时候就总觉得有点不对,刚才听嘉宇哥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两人的脸都是非常对称的。凶手就是在挑脸部对称的人下手。而至于他为什么放弃了第三个被害者,”沈皓翻出了被害者的手机,“是因为被害者脸上长了个痘痘!”
沈皓迟疑一下,倒也没反对,他调出自己的照片,然后同样进行操作——
几人一起看向手机,果然,在微博上那幅素描中,被害人的脸上是光溜溜的,而刚才在病房中拍摄的照片中,被害人的右脸明显起了好几个痘痘。
“嘿,试试吧,反正就是个玩儿。”许柔拍拍沈皓的肩。
沈严看了看照片,皱着眉抬起眼:“小皓,你确定吗?”杀脸型对称的人,这个推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比当初为画画而杀人的说法还令人不敢相信。
“我?”沈皓没想到最后战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
“我确定。”沈皓看着沈严,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
“对了,还差沈皓呢!”
李嘉宇回忆起半个多月前大家在办公室见识过的面部鉴定系统,对沈皓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沈皓,大多数人面部的不对称都是非常细微的,凶手可能仅凭肉眼就判断出谁的脸对称,谁的不对称吗?”
所有实验完毕,大家的变化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谁也没有秦凯的那么“笑果”十足。秦凯失望至极,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这倒不一定。”程晋松插口进来。他拿起那几个被害人的照片,对众人说:“你们看这几个人,他们的发型都是对称的,这一下就让他们的脸显得对称许多;而且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斑点疤痕,其实能符合这两点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果真无愧美女的称号。”蒋睿恒笑言。许柔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几个人一边听一边看照片,发觉程晋松的分析的确有些道理。
这一下子,屋里的所有人都跑不了了,挨个被弄上台接受检验。这么一实践大家才发现,原来所有人的脸都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对称,程海洋左脸对称后变成了ET一样的尖下巴,而按右脸对称后却显得方了许多;李嘉宇左脸对称后线条更柔和了些,平白带上了些女性的阴柔感,而右边对称后的男性特征则相对更加明显。变化最小的当属许柔了,两边脸对称后的照片与原来几乎没有差别,堪称完美对称,引发众人的一阵艳羡。
“现在关键是那个凶手很有可能盯上小柔姐了!”沈皓着急地说,“嘉宇哥说那个人称赞过小柔姐的脸对称!”
“那是证件照照得失真好不好?”秦凯大声辩解,无奈众人笑得太开心,根本没人听他解释。秦凯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大叫道:“你们都别乐!我倒要看看你们都能弄成什么模样!”
“什么?”几人大吃一惊,一起看向李嘉宇。
“哈哈哈!”程海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秦凯我头一次发现你长得这么喜感!哈哈哈哈……”
李嘉宇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小柔画完画回来的时候,确实跟我说过那个画家夸她的脸对称,而且……”李嘉宇顿了一下,担忧地开口:“她还告诉人家她做过面部分析,她的左右脸完美对称。”
响亮的笑声瞬间爆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三张差异非常大的脸,中间那张是秦凯的原照,而左右两张对称照却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形。特别是左边的那张,脸瘦得出奇,原本有些可爱的单眼皮现在却变成了三角眼,而且还带着点对眼。更有意思的是,秦凯的嘴唇竟变成了兔唇的形状,配上这脸型,怎么看怎么像卡通漫画中的土拨鼠。
“而且,那个画家在小柔姐离开后就不见踪影了!”沈皓着急地补充。
“噗……哈哈哈!”
“赶快给许柔打电话!”沈严大叫一声,转身往外跑,“上车!去许柔家!”
静默了1秒,2秒……
此刻,许柔宅
沈皓点点头,将秦凯的证件照调到屏幕上,他简单地敲了几个键,瞬间,屏幕上出现三张照片。大家抬头一看——
桌上的手机在振动着,发出一阵微弱的嗡嗡声。在手机的旁边是一张素描画像,画像中的女子脸型完美,就连笑容都那样的对称。
“我!”秦凯第一个举手。
电话振动了一阵后停下,不一会儿却又再次锲而不舍地振动起来。只可惜始终无人过来接听。整个房间内很是安静,只有浴室内传来一阵水声。
沈皓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他调出了所有人的证件照,然后问道:“谁先来?”
“不行!许柔的电话始终没人接!”程晋松焦急地说。沈严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门,警车呼啸着在路上飞驰而过。
他抬头看向李嘉宇,却见李嘉宇含笑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几分钟后,许柔终于从浴室中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清爽的居家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哼着歌。今天是许家父母外出旅游的第一天,一想到可以不必再听老妈的唠唠叨叨,许柔心情好得不得了。
“啊?”沈皓一愣——这是要开玩的节奏吗?
手机又振动了起来,许柔拿起手机,一看是程晋松打来的,秀脸登时垮掉:“不是吧?难不成又有案子了?”
“真的?”程海洋一听也来了兴趣,“沈皓,你也弄一下试试呗?”
“喂?晋哥?”
“就是把一个人的左右两边脸分开,然后复制到另一边啊,网上可多这种图片了,可搞笑了!这个跟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嘛!”
“小柔,你在家吗?”电话那头,程晋松的声音是少有的焦急。
“啊?什么左右脸?”其他人不解。
“在啊。怎么了?又有案子了?”
突然,秦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不就是网上那个左右脸的游戏吗!”
“你待在家!千万不要……”那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没了声音。
“不过,虽然会有误差,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复原照片还是能确定是哪个人的。”李嘉宇接着补充。
“喂?喂?楼高信号果然不好。”许柔换了个地方,电话却还是没有信号。许柔无奈,只好挂断电话,打算拨回去。
“一般来说,人的面部都是有些不对称的。除了骨骼问题之外,大多数都是由于偏吃偏睡造成的。例如吃饭时常用某一边的话,那一侧的咬合肌就会比较发达,脸部就会显得丰满一些。再如睡觉的时候如果总向一个方向侧睡的话,也可能会影响脸部肌肉。日本有位女星叫作香椎由宇,据说是100万人里才有一位的左右脸绝对对称的人。”苏墨涵再次展现了他移动百科全书的功能。
而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差别可不小啊……”程海洋感叹。
许柔拨号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冲着门外问:“谁啊?”
“一般来说,人的左右脸基本是对称的,所以,只要有半边脸上的几个关键点的数据,就可以进行复原,不过这样的话多少会有一些偏差。”沈皓说着又调出了刚才的头骨扫描图,这次他只选取了左半边脸上的几个关键点,然后对称着复制出了右半边,接着是同样填上皮肉……大家都明显感觉到,这次的这张脸和跟刚才的不太一样了:首先,这张脸比刚才显得瘦了些,而且,对称之后,女人的颚骨变得更加突出,两眼间的距离也近了一些,整个人莫名地有了种刁钻的感觉。
“送快递的。”
“真厉害啊!”程海洋赞叹一声,然后想起一个问题,“那要是头骨不完整怎么办?”
“快递?谁又寄给我东西了?”许柔边嘀咕着边往门口走去。
“现在,只要做一个头骨的三维扫描图,然后再根据几个定位点进行模拟复原,几分钟就可以确定死者的长相,准确率超过90%。”沈皓接口。
手机又响了起来。
“说起来,我也听说过那案子。”程海洋说,“我记得当时好像只能确定被害人的性别和大体年龄,然后在失踪人口库里查了好久才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许柔接起手机,同时伸手去开门。
“这是六年前一起景区骷髅案中被害人的头骨,”蒋睿恒解释道,“园艺工人在挖土的时候意外挖出了尸体,当时尸体的肌肉组织已经高度分解,几乎就剩一个骨头架子了。为了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当时可是花了好一番工夫。”
电话在接通的那一刻传来程晋松焦急的吼声:“小柔!老实在家!千万不要给别人开门!”
蒋睿恒露出满意的笑容,秦凯在一旁看到也情不自禁地惊叹:“嗬!厉害啊!”
而同一时刻,许柔打开了房门——
蒋睿恒拿起手里的一张照片跟屏幕上的复原图对比了一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啪!
果然,随着沈皓的操作,屏幕上的那个头骨上出现了好多个定位点,接着,整个头骨开始自下而上一圈圈地加上了皮肤,眼睛和眉毛等器官也慢慢出现,不一会儿,一个30多岁的女性面部复原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手机掉落在地……
“是头骨扫描及面部复原系统。”李嘉宇开口解释,“局里刚刚从国外引进了这套系统,沈皓根据我们的情况做了一些调整,正在和睿恒试效果。”
电话这头,程晋松听到了清晰的开门声,之后“啪”的一声传来,许柔的电话便再也没了反应。
“这干吗啊?骷髅头啊!”程海洋吓了一跳。
“糟了!凶手过去了!”程晋松焦急地说。
只见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巨大的头骨三维图像。
“到了!”沈严猛地刹住车。
程海洋躲过许柔的一脚飞踹,趁势凑到屏幕前:“我说,看什么呢?”
所有人立刻跳下车来,猛力向小区内飞奔。程海洋一边跑一边大喊:“警察办案!闪开!”小区保安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倒也真的没敢阻拦。几人奔到许柔家楼下,只见这一单元的大门敞着,门上贴着维修通知。原来这门锁竟偏在这个时候坏掉了,难怪凶手可以那么容易地上了楼。
“程海洋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许柔发飙。
“她家几楼?”沈严一边大声问,一边向楼上跑。
“呵,你玩枪比我还彪悍呢,还女孩子?你比春哥还爷们儿!”程海洋撇嘴。
“12楼!”程晋松跟在后面,大声回答。
“我说程海洋,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许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自己听你说话那个腔调,跟个不良青年似的。这里还有女孩子呢!”
“法证的人坐电梯!记得把两部电梯都堵住!其他人跟我上楼梯!”
“没有,闲得蛋疼,上你们这儿来遛遛。”
沈严三人一口气冲到了12楼,一出楼梯间,就见到许柔家的房门大开着,三人一见心中一惊,立刻奔了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看到这两人,李嘉宇有点意外,“有案子了?”
“许柔——”
“嘿!看什么呢?”程海洋钻了进去,兴冲冲地问。
“干吗?”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许柔一脸轻松地从门后走了出来,她全身无伤,正有些不解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人。就在这时,程晋松和李嘉宇也已乘电梯赶了上来,许柔见到他们,吃惊地笑道:“哇!这么大阵仗!”
两人溜上七楼,正巧程晋松也不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法证组的所有人都挤在沈皓的工作间里,连蒋睿恒也在。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大型电子屏幕,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你……”程海洋喘着粗气,不解地问,“你没事?”
程海洋挥挥手,拉着秦凯离开房间。
“没有啊。”许柔笑笑,回答道。
“啊,也对!要是王局过来看到咱这里没人的话,非发飙不可。那礼源就辛苦你了哈!”
“那凶手没来找你?”
“不了。”方礼源正在整理之前的结案报告,听到程海洋的话笑着抬头,“头儿不在,这屋里不能没人,我留下来看着点吧。”
“哦,你说他啊。”许柔一指右边,“在那里呢。”
“真的!走走走……”程海洋拉着秦凯站起身,回头看向方礼源,“礼源,一起去啊?”
所有人一起转头——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原来这地板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应该已经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最震撼众人的是那人手脚上缠着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的绳子……
“嗯?真的?”秦凯一听也来了精神。
众人先是一呆,继而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哎呀不出门!咱们去七楼法证那边转转呗,我昨天听嘉宇说他们好像最近又在弄什么新系统,好像挺好玩的,咱们过去看看呗!”
许柔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伙的表情,还在自己说着:“这家伙一进来就想迷晕我,被我一脚给踹趴下了。哎,你们说的画家杀手,是不是就是这家伙?”
“少来,不去……外面那么热,你平时没晒够啊?”秦凯眯着眼。
所有人持续惊呆中。秦凯轻轻捅捅程海洋,小声低语:“彪悍女果然不能惹……”
“我说凯子,咱们这么待着太没劲了,要不咱俩也出去晃晃?”程海洋走到秦凯身边说。
凶手就这么戏剧性地被抓获。经过了解,凶手名叫樊高,32岁,来自邻省的某小城市。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因为性格较为孤僻,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名字与著名画家凡·高名字相似,他从小就开始学画,幻想着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个著名的画家,出人头地。可是因为缺乏专业教师的指导,加之天分有限,他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成绩,连考了几年美术学院都没有被录取。老师劝他放弃绘画找个其他的工作,可他却不愿意,仍是固执地坚持己见。一年前,他来到S市,一边靠街头作画维持生计,一边向美术学院和画廊投稿求职,可惜一直没有成功。多年的失败最终造成了心理上的扭曲,他终于开始走上了杀人作画的道路。在审讯他的时候,他始终神经质地念叨着一句话:“伟大的作品,都是用生命完成的……”
“慢走……”秦凯懒懒地挥挥手,继续趴在桌子上无聊。
走廊上
“我去靶场动弹动弹。”江厉起身往外走——再这么待下去,他也要打哈欠了。
“怎么样,什么时候提交送审?”程晋松问。
“我是被你传染的好不好?你不知道打哈欠传染啊哈……”
“这两天吧,不过估计要先对他进行精神评估。”沈严说。
一屋子人瞬间笑开,秦凯指着程海洋笑得直打跌:“哈哈哈,让你说我!看!你还不是一样?”
“他这样子,应该会定人格障碍,估计会被送去精神病院。”蒋睿恒说。
“看你那点出息!就该让你忙死哈啊……”
三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往沈严的办公室走。沈严推开门进屋,却在走到办公桌前时愣住——自己的桌上不知何时被人放上了一堆东西,有饼干,有麦片,还有几种常见药。
“我有什么办法,实在没事干哈啊……”秦凯懒洋洋地又打了一个哈欠。
沈严惊讶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程晋松:“你买的?”
“靠!我说秦凯你能不能别打哈欠了!你看你这一上午一个接一个,跟犯毒瘾了似的。”程海洋嫌弃地说。
“这个还真不是。”程晋松无辜地摆摆手。
“哈啊……”秦凯在办公室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是你?”沈严意外——除了程晋松还有谁会送他这些东西?
而就在这个普通警员忙到脚打后脑勺的时候,有些人却闲了下来——没错,就是重案组的这些家伙。应该这么说,每年国庆节前,市内的犯罪率都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下降,这个时期交警天天查酒驾,片警到处反扒,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挑这个时候犯事。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重案组的人要不就是应付突发的恶性案件,要不就是查查之前的老案子。但是今年的情况好得有点特别,连续几天没有任何案件发生,再加上之前又中大奖般一周之内迅速解决了两起陈年旧案——于是,破天荒的,重案组的组员们首次感受到了“闲得无聊”是种什么滋味……
“会不会是沈皓买的?”蒋睿恒突然开口。
说起来,警察这个职业也挺悲摧的。越是人民大众清闲休息的日子,他们越是忙到不可开交——春节、国庆这种法定假期就不用说了,就连圣诞节、情人节这种没假期的节日都能把警察折腾个够呛。每到假期,各种严打行动就会接连展开,尤其是国庆——国庆本来就是安全治理的重要时期,更何况S市离帝都很近,所以更是不容有失。于是,九月下旬,王局的命令便下来了:全员出去扫街!务必保证全市过个消停节!
沈严和程晋松同时一愣。
而就在这么个人人躲着太阳走的时候,S市警局的广大干警们,却浩浩荡荡地走上了街头——严打开始,人人有责。
沈严看了程晋松一眼,又转向蒋睿恒,苦笑着摇摇头:“不会的。”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和沈皓的关系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沈皓有多恨自己……
进入九月下旬,S市终于摆脱了夏日的潮湿,进入天高气爽的秋天。虽说天儿不那么闷了,但太阳却更毒辣了。没有了云雨的阻挡,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投射到地面每一个角落,每天下午两点多钟,室外温度都会达到30摄氏度左右,无论是谁,只要在阳光下晒上那么一会儿,准会汗流浃背。
“我觉得很可能是他,前两天我还在你办公室门外看见他偷偷过来看你呢。”
“故事的真正结局是公主从此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沈严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他来看过我?什么时候的事?”
然而,就在那片树丛中,一张苍白的脸庞悄悄显出轮廓……那人嘴角上挑,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你们这些笨蛋,都被骗了……”
“嗯,8日吧,就是你们在S大抓了那个大学生的第二天。”
小女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母亲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走到窗边,轻轻地关上了窗子,关灯离开房间。窗外的树木在夜色中显得宁静安谧。
沈严惊讶——那不就是自己发烧后的第二天吗?明明前一晚,沈皓还义正词严地跟自己划清界限了啊……
“后来王子就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他们就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了。”母亲合上书,微笑着结束了今晚的故事,“好了,宝贝乖,该睡觉了。”
程晋松则想起,那天早晨,自己曾经把沈皓叫过去,狠狠地批了一顿……想到这里,他笑了出来,看来,这小子还有救。
“那后来呢?”小女孩急切地追问。
看到程晋松微笑,沈严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一百年以后,一位王子来到了这里,他来到篱笆面前时,那些篱笆都自动为他打开。他就穿过篱笆,来到公主的房间。啊!公主好漂亮啊!王子就亲了公主一下,然后,奇迹发生了,公主就这样张开了眼睛……”
“我什么也没做,是你弟弟大了,懂事了。”程晋松微笑着说,“你看,我说过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吧?”
年轻的母亲绘声绘色地讲着童话,床上的小女孩儿安静地听着,乌黑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严看着程晋松,眼中满含着感激,他发自内心地开口:“谢谢。”
“公主一碰到纺锤呀,立刻就倒在了地上,咒语真的应验了!可是啊,她并没有死,只是沉沉地睡着了。然后啊,国王和王后也跟着睡着了;马厩里的马,院子里的狗,屋顶上的鸽子,墙上的苍蝇,全都睡着了……王宫的四周长出了一道长长的大篱笆,年复一年,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茂密,最后竟将整座宫殿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屋顶和烟囱也看不见了……”
程晋松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蒋睿恒看着这两人,也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Chapter 01 脸型是个大问题
——卷二·无尽深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