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就看到一团黑影似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其他的呢?比如说那人是男是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多高的个子?”
“那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没……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那……那边……”管理员用还在发抖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我这就去那边打听一下。”方礼源对沈严说完,便带着程海洋向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早上5点……吧……”
“死者的死因是血管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做完初步尸检的蒋睿恒站起身,“他胸口的那根木棍刺进了心脏,直接戳穿了主动脉。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
“那时候是几点?”沈严问。
沈严皱了皱眉:“昨晚?不是今早?”
“我……按照要求,我们早上都要巡一遍这里的,我刚走到这边,就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我怕不对,就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看到这个……”值班人员磕磕绊绊地讲述着,显然是被吓坏了。
“不是。”蒋睿恒非常确定地摇了摇头。
在一块没有名字的巨大墓碑前,倒着一具男尸。死者50多岁,衣着普通,他面色惨白,左胸上插着一根两指粗的木棍。
“可是那个管理员说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还看到有人跑掉的。”江厉接口道。他看向沈严,“难道他是今早过来弃尸的?”
“报案的是这片墓地的管理员,他早上按惯例要巡视一圈墓地,结果就看到了这场景。”江厉说着,指了指眼前的凶案现场——
“No no no,”蒋睿恒再次摇头,“这里虽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绝对是在杀死死者后不久就将他弄到这里、摆成这副样子的。无论是尸斑还是尸体四肢的僵硬情况都能说明这一点。”
第二天早上6点,S市市郊某墓园
沈严和江厉同时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管理员今天早上发现的人又是谁?
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场“吸血鬼风波”,才刚刚开始……
“沈队,麻烦过来一下。”程晋松从另一边走过来,对沈严招手。
虽然卢毅桥说出了当晚自己喝酒的酒吧名称和地点,但是重案组的人去酒吧问了一圈,却没能找到目击证人。这也难怪,酒吧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除了喝醉闹事砸场子的,一般人很难让别人有什么印象,更何况卢毅桥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学生。但没法确认不在场,他的嫌疑就无法摆脱了。众人只能循例将卢毅桥暂时关押,进一步寻找证据。
沈严走到程晋松身旁。后者指了指墓碑一侧明显倒伏的草丛,对沈严说:“这里有很明显的拖拽痕迹,估计凶手是从那边把尸体拽过来的。”
“他有杀人的动机,而且他本身就是医学院的学生,对血管位置了解,也有条件弄到抽血的东西——换句话说,他具备犯罪的条件和能力。”沈严说完,回头看一眼室内还有些惊慌的卢毅桥,缓缓地说:“现在,就要看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沈严再次皱眉——这与管理员看到那个人逃跑的方向完全不同!
“头儿,你真的怀疑是卢毅桥杀了李玉忠?”秦凯问。
那边,程晋松还在接着说:“我们搜寻了拖拽的轨迹,除了有零散的血迹之外,没有别的发现。不过在那边的路上倒是发现了一条轮胎印,估计是凶手运尸体的车子的。现在嘉宇正在提取图案,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沈严和方礼源从问讯室出来,其他几人都围了上来。刚刚大家都在外面的观察室看到了问讯的全过程。
“好。”沈严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山下——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接连的追问终于让卢毅桥反应过来,他急急忙忙地辩解:“警官,你们是怀疑我杀了老师?不!我没有!是,我是很生气,还有些恨他,但我真的没有杀老师!请你们相信我!”
山下
“在哪里喝的?喝到几点?有没有人能证明?”
方礼源和程海洋来到了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子中——说“村子”似乎不太恰当,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二十间房子,分布得相当不规律。有的人家门口堆着高高的柴草垛子,有的则是杂货垃圾挤住半条路……两人在村里走了许久,只看到了几个老人的影子——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戒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就……我自己……”
“喂,礼源……你觉不觉得这里怪怪的?”程海洋轻声对方礼源说。
“跟谁去喝的?”
“奇怪?大概就是人少了点吧。”方礼源笑笑,“这村子附近没什么耕地,上面又挨着墓地,估计年轻人不太愿意在这里住,都出去打工了吧。你没注意到我们看见的都是老人吗?老人家突然看到生人,有点防备也正常。”
听到话题转换,卢毅桥微微一愣,他睁着还带着泪水的眼睛,有些迟疑地说:“就是老师领奖那天,我不太开心,出去喝酒了……”
正说话间,一位五六十岁的老汉迎面走了过来,方礼源立刻拉着程海洋迎了上去:“大爷,我们是警察,想问你点事。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看着卢毅桥这副模样,沈严心中也有些不忍。他待卢毅桥情绪稳定了些,才问道:“9月18日晚上,你在哪里?”
“山上?山上那边都是坟头!大清早的谁去坟头乱窜啊?”老头也不知听没听懂,大嗓门地回了一句,连脚都没停就走了。
两行泪水,从卢毅桥的脸上流下。
礼源与海洋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苦笑。
听到沈严这么问,卢毅桥笑得有些惨然:“我能不同意吗?老师说得没错,以我的资历,恐怕再过五年十年,也申请不到那些经费和人力来搞研究。如果我想尽快出成果的话,只有老师给的那条路……”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研究进行得很顺利,结果有一天老师找到我,说这个项目也许能争取科研奖,但是为了保险,最好在论文上挂上几个老专家的名字……”说到此处,卢毅桥神情变得激动悲愤,“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师他居然……没有把我的名字署上!”
就在两人打算再去找个人问问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所以你就同意了?”
“喂……喂……”
卢毅桥苦笑着抬起头来:“警官,我们搞医学研究,光有想法不行,一定要有临床的医学实验支撑才可以。我当时去找过老师,他说以我一个硕士生的资历,这个课题实在太大,上面根本不会批。但如果是他牵头的话,就可以以整个科研组的名义申请……”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在路拐角的一个柴草垛子边,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在向他们招手。
“既然是你的观点,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两人看了一眼,立刻走了过去。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楚,这个男人中等身材,圆脸,皮肤有些超出寻常的白嫩。他穿着一个脏兮兮的外套,看款式应该是十几年前的衣服。
卢毅桥点点头:“我一直在查国外相关的研究,然后结合他们现有的一些研究方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是不是在找人?”那人凑过去,小声地问。
“那个治疗方案,也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嗯。我们想找早上从山上跑下来的人。”方礼源说。
“上大学后我学了医科,就选了血液病这个方向,我当时就想找到个有效的治疗卟啉病的方法,别让它再害人……”
“嘿嘿,我知道哦……”那男人笑嘻嘻地回答。
卢毅桥平复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缓缓开口:“小时候,我爸妈长期在外地出差,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老叔老婶家,他俩都对我特别的好。后来老婶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长得特别可爱。可等孩子长大些我们就发现了问题,弟弟身上、脸上总起水疱,特别是被太阳晒过之后。老叔老婶带着孩子看了好多医生,最后才确诊是卟啉病。医生说得这个病的人很少,他们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老叔老婶花了好多钱,最后也没能保住弟弟的命……弟弟死后,老婶也得了抑郁症,自杀过好几回。老叔为了照顾老婶,把工作都辞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弄得不成样子……”
“你知道?你见着那个人了?”程海洋追问。
Chapter 07 第二个死者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很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没人,才凑到两人面前,小声而又神秘兮兮地说:“那不是个人!是个鬼!”
沈严将桌上的纸巾盒递了过去,开口道:“说吧。”
“什么?鬼?”程海洋不解。
啪!卢毅桥手中的纸杯被攥成一团,里面的咖啡飞溅出来,弄得到处都是。而卢毅桥似乎全然不知,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纸杯。
“他只在晚上出现哦!”男人继续神秘兮兮地说,“他不能见太阳的,见太阳他会烧起来……噗!周身冒烟!”
沈严注意到了卢毅桥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们查过李玉忠的电脑,这份文稿最初创建作者是Yiqiao Lu,也就是你。你是这个治疗方案的提出者,可是最后的成文却并没有署你的名字。”沈严直视卢毅桥,“你的老师剽窃了你的研究成果。”
“啊?”两人都吃了一惊。程海洋刚想追问,不想那男人好像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惊慌失措地就跑开了。方礼源和程海洋立刻去追,可这地方错综复杂,一个转弯,男子就彻底没了踪影。
卢毅桥听着沈严的话,本就有些发抖的双手抖得愈发剧烈。
“喂,礼源,”程海洋一边继续环视四方,一边喘着粗气说,“我刚刚没听错吧,他是不是说他看到的那人只在晚上出现,遇到太阳会全身冒烟?”
“我们将论文成稿与你的这份稿子做过对比,成稿的第一章中有近7000字与你的稿子重合,几乎可以说就是整个照搬。而且,论文中最核心的治疗方案部分,也有好多与这篇文章重合,只是对它稍加完善而已。可以说,你的这篇稿子就是那个论文的雏形。”
“嗯,我听到的也是这样……”方礼源点头。他知道程海洋想说什么——符合这两条的,似乎只有一种生物……
看到眼前的东西,卢毅桥身子猛地一震,他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沈严。
“妈的!”程海洋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回可真是活见鬼了……”
“那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你写的?”沈严说着,将一份文稿放到了卢毅桥的面前。
Chapter 08 线索
卢毅桥摇摇头:“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这样接触他们比较方便……”
警局
“你很喜欢吸血鬼?”
“死者体内仅剩不到1000毫升的血液,可以说是彻底被抽干净了。”会议室内,蒋睿恒将尸检报告分发给众人。
卢毅桥抬头看了看沈严,轻声回答:“那里那天晚上有一个吸血鬼的cosplay party,我过去看看……”
大家低头看着文件内那空荡荡的血管解剖照片,都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沈严问。
“这和杀害李玉忠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秦凯抬起头问蒋睿恒,“这两人都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这么诡异的死法,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谢谢……”卢毅桥道谢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纸杯,好像在用它暖手。
蒋睿恒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毕竟杀人抽血这种手法很少见,而且,凶手对这两具尸体的处理手法也有相似之处。不过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干的话,那情况恐怕就更严重了。”蒋睿恒扫视了一圈,表情严肃,“因为这次,他可是活活把被害人的血抽干的。”
问讯室内,卢毅桥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看到他微微发抖的样子,沈严将一杯热咖啡推了过去。
屋内一阵安静。
警局
“这凶手干吗对抽血这件事这么执着?”秦凯不解地开口,“抽血又需要东西又需要时间,还得把抽出来的血处理掉,凶手干吗非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他总不可能是真的要喝吧?!”
——镜头中那个身着异服戴着尖牙的人,竟是李玉忠的学生卢毅桥……
没人回答,这也是大家都不解的地方。
方礼源盯着镜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突然吃惊地开口:“竟然是他?”
见没人说话,沈严继续问:“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就是这里。”沈严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欧洲中世纪衣服的青年人,看向方礼源,“觉不觉得这个人很面熟?”
“查到了,”江厉回答,“他叫曹卫国,53岁,是第一制药厂的部门主任。他几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小海找到了他前妻,正在带人赶过来。”
方礼源将视频倒回去了一些。
没过多久,程海洋将曹卫国的前妻白芸带回了警局。白芸比曹卫国年轻些,加之妆容得宜,看上去也就刚刚40岁出头的样子。或许因为早已离婚的缘故,白芸的表现比一般的家属要平静许多,不过当她看到曹卫国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倒回去一点。”
“卫国是个好人,”接待室中,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白芸语气中带着疲惫,“他这个人虽然脾气怪了点,但没什么坏心眼,是一个好人。”
方礼源按下暂停键。
“曹……”沈严想叫曹太太,开口却又发觉不妥。倒是白芸开了口:“就叫我白芸吧。”
“等等!”沈严突然出声。
“嗯,我们查过,曹卫国父母都去世了,所以只能通知您过来了。”
显示器上播放起当天的监控画面来,满屏都是吸血鬼装扮的少男少女,浓重的妆容几乎完全掩盖了这些人的真身,三人盯着屏幕仔细地观察,艰难地从中辨认每个人的模样。
听到沈严这么说,白芸露出个苦涩的浅笑:“就算有,也会被他给弄没的。自从他九年前变了之后,就没人能受得了他了。”
在两人对话中,那边的视频导出终于完成。华乐棠操作机器,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然后站起身来:“这个是我们前几天搞聚会时的录像,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要找的人。”
“九年前?”沈严听出了问题的苗头,追问道:“九年前发生了什么?”
“对,是我中文名字的谐音……”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白芸说,“卫国这人原本挺能说会道的,可是九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变了,不爱说话,总是发脾气,半夜还经常做噩梦,然后就一宿一宿地不睡觉……那会儿我们儿子才一岁多,我带孩子本来就挺辛苦,他还这样……那会儿因为这事我没少跟他闹,我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离的婚。”
“第二排啊,这得算是长老级别了吧?”程晋松眯着眼睛看小瓶子上的名字,“Leon……”
“你没问他发生了什么?”
“有。”华乐棠指了指靠近顶端的一个小瓶子。
“怎么没问?可是,怎么问他都不说。当时我以为他外面有人了,结果一问他,他就来了句‘那就离婚’,我当时也是气疯了,以为他真变心了,脑门一热就同意了。离婚之后我带着儿子搬走了,离原来那地方远远的,不想听到看到关于他的任何事……几年之后,我才听人说起他换了工作,而且也没再结婚。他定期寄钱给儿子,但我们再没见过面。”说到这里,白芸叹了口气,“没想到,再见面时竟是这个样子了……”
“那这里有你的血吗?”
听完白芸的一番话,几人心中都了然——曹卫国变化的原因显然不是家庭,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工作了。于是沈严问:“你刚才说他换过工作,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嗯,是按照被初拥的先后顺序排列的,这表示你在这里身份的高低。”华乐棠笑笑,“血族是很讲究身份尊卑的。”
“医生,他原来是在医科大学医院做医生的。”
“当年被大学同学拉着看过《惊情四百年》,知道些常识。”程晋松笑笑,指着墙上的小瓶子问,“这高低排列也是有讲究的?”
“医科大学医院?!”几人同时一惊。
“是!想不到警官您也了解这些!”
——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两起案子的关联了。
“你这就叫眼光独到。”程晋松说,“而且我看你弄得挺专业的,你刚才那个blood wall,是模仿初拥吧?”
“头儿,查到了!”秦凯匆匆走进办公室,激动地跟沈严汇报,“曹卫国确实是九年前才从医科大学医院调动工作到制药厂的。之前他是医科大学医院的内科主任医生。而且我还顺便调查了一下李玉忠,你们猜结果怎么样?原来李玉忠也不是一开始就搞研究的!他原来是在医院药房工作的,而他转行的时间是八年前——就比曹卫国晚了几个月!”
“也不算吧。”华乐棠笑笑,“我从高中就去国外念书了,所以对吸血鬼的传说听得比较多,上大学的时候有同学就组织过类似的俱乐部。刚回国的时候自己没什么事,就想弄着玩玩,没想到国内也有这么多喜欢吸血鬼的同好,误打误撞地就搞起来了。”
“这么看来,当时医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方礼源看向沈严。
“哦,华乐棠,好名字……中国搞吸血鬼俱乐部的不多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的?”
沈严点点头:“看来,我们应该找许学威再好好聊个天了……”
“对,快乐的乐,棠棣之花的棠。”华乐棠边比画边解释。
医科大学医院。
“乐棠?”
“两位警官,李医生的案子有新发现了?”院长办公室内,许学威问。
“哦,我姓华,叫华乐棠。”
“我们还在调查。”沈严回答,“我们这次来是想问许院长一个问题:李玉忠八年前为什么会调职?”
“店长贵姓啊?”
听到这个问题,许学威微微一僵。他不太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两位为什么要问这个?”
监控录像是存在服务器系统中的,想查看之前的需要系统导出。于是,在等待导出的这段时间中,程晋松开始饶有兴致地与店长聊起天来。
“实不相瞒,许院长,最近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的死状与李玉忠的非常相似,而且巧合的是,这个死者也曾经在医科大学医院工作过,还都在九年前调动过工作。”沈严看着许学威越来越不自然的神情,补上最后一句:“那个死者的名字许院长或许也听说过,他叫曹卫国。”
“啊,对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店长一拍脑门,“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调监控录像!”
听到“曹卫国”三个字的时候,许学威身子猛地一颤。
“不知道名字,应该能知道长相吧?”沈严突然开口,他指指天花板角落中的监视器,“你们这里应该有监控录像吧?”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过了近一分钟,许学威才再次开口,“曹医生以前是我们医院的内科医生,后来他说想换个工作环境,就调走了。至于李医生,上次我已经跟两位解释过了,李医生是希望自己专心搞研究才调部门的。”
“这个,警官……吸血鬼毕竟是西方的传说,用英文名字会比较有感觉,所有的吸血鬼俱乐部都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平时都是用英文名相互称呼,登记也是登记的英文名,所以我真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可是许院长,我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方礼源开口,“曹卫国都已经做到内科主任了,为什么会突然换工作?而且他是调到了制药厂,连医生都不做了,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吧?还有李玉忠,我们查到他原来是在药房配药的,算不上正式的医生,而且他也不是名校出身,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对研究有了兴趣呢?贵医院就放心让这样的人去领导一个研究组?”
“化名?”方礼源不解,“为什么不用真名?”
方礼源说话时语气一贯礼貌温和,然而这却并不影响他问题的犀利。
那店长一听,顿时笑得有点尴尬:“登记是登记,可是我们登记的都是英文化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们想那么做,我也没办法。”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许学威猛地站起了身,“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两位如果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不知道?”方礼源指着那面挂满小瓶子的墙说,“你们这里不是有会员吗?登记会员时不会登记名字?”
这是赤裸裸地撵人了。
“这个……”店长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啊……”
见此情景,沈严和方礼源也没多纠缠,配合地站起身。“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如果许院长您又想起来了什么,请联系我们。”
“嗯,我们想知道哪些医学院的学生经常来你们这里。”沈严开口。
两人走到门口,临出门前,沈严停下脚步。
听到这个问题,那店长怔了一下:“这个……也有一些,不少医学院的学生对吸血鬼很感兴趣……”他打量了一下几人的表情,有些试探地问:“几位是要找什么人吗?”
“许院长,”沈严看着许学威阴郁的脸,缓慢而清楚地说,“您放心,这两起案子,我们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那有没有医学院的学生来这儿?”
虽然许学威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让众人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曹卫国与李玉忠确实是有关联的,而且这关联涉及九年前的医科大学医院发生的某件事。明确了这一点,众人也就明确了调查的方向。于是第二天,重案组立刻就向检察院申请了搜查令,然后直接带着搜查令又到了医科大学医院。这次大家一句废话也不说,搜查令一拍,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东西全抱回了警局。
“嗯,是。我们是一个主题俱乐部,主要面向的就是大学生。”
“好。”看着堆满了几张办公桌的一箱箱文件,沈严抬眼开始安排工作,“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两起案子应该跟九年前医院的某件事有关。所以我们现在就要从这些文件里找出来,九年前医科大学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曹卫国在内科,李玉忠在药房,所以我们应从这两人同时经手的案子查起,大家要特别留意那些病人死亡或是发生了医疗纠纷的,明白吗?”
“我们想跟你了解些情况。”方礼源说,“听说你这里经常有大学生过来?”
“是!”
“哦,这是我们的blood wall——每个成员进来的时候都会挤一点儿自己的血装进瓶子里,然后放到这里,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入会仪式吧。”店长解释道。说完,他转回头看向沈严,“警官,不知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
大家立刻埋头干了起来。不过这工作显然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困难许多。
“这是什么?”程晋松有些好奇地指着那些小瓶子问。
“礼源,你帮我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秦凯推推旁边的方礼源。
三人来到房间里侧的吧台边,这里也是欧式风格,最显眼的是吧台后面的那面墙——墙上挂着一个个的小玻璃瓶子,每个瓶子大概都是小手指大小,里面都装着红色的液体。
“什么?”方礼源凑过去,盯着秦凯指的地方辨认了好久,然后不确定地说:“好像是MsPG……”
“哦,有,三位请跟我来。”
“MsPGN,增生性肾小球肾炎。”一个声音突然在耳后出现,把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苏墨涵站在两人身后,正在探着头看着两人。而在苏墨涵的身后还有程晋松和李嘉宇,他们正微笑地看着屋内的几人。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沈严问。
“外卖到!”李嘉宇抬手,露出他提着的两个大塑料袋,微笑着大声问,“有没有人想吃?”
那位店长也有些惊讶,他接过沈严的警官证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抬头:“三位警官,我就是这里的店长,请问有什么事?”
“我!”秦凯扔了文件夹就蹿了过去。其他几人摸摸肚子,这才发觉自己也早已腹内空空——抬头看表,竟已是晚上8点多了。
“店……店长,这三个人说他们是……是警察……”服务生结结巴巴地说,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嘉宇我真是爱死你了……”秦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呵呵,甭谢我,是晋哥看到你们这里灯还亮着,猜到你们在加班,才叫的外卖,我只是帮忙拎过来而已。”李嘉宇笑答。
“啊?”那服务生没想到他们是警察,刚刚脸上的笑容瞬间呆滞。
“嗯!晋哥!就知道你最好!”秦凯看着程晋松,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程晋松饶有兴趣地看着青年口中的假牙,似乎在研究那东西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不过沈严可没这份陪着扮家家的兴致,他冷着脸掏出警官证:“警察。”
“吃饭还贫!”程晋松笑着拍了秦凯一下,然后问,“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呢?”
服务生咧嘴,露出口内的两只尖牙。
“医院病历。”方礼源说,“那两起吸血的案子可能跟医科大学医院九年前的事情有关,所以我们在看病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听到方礼源这么说,服务生微微一笑:“对不起,这里是血族的地盘,人类来到这里,可是会被当成食物的。”
“哦,”程晋松点点头,“那看得怎么样了?”
“我们来找人。”方礼源开口。
“差老远了!”秦凯苦着脸回答,“晋哥你是不知道,那帮医生写的根本就不是字,整个一天书!还一堆符号,你就是看清楚了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就在三人四下打量时,一个服务生走到三人面前,他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礼貌地问:“请问几位有什么事?”
“医生在写病历的时候是经常用专业符号来表示病或者药的,这么写一方面可以节省时间,另外一方面也能防止有病人拿着处方单子到别处去抓药,那样医院就得不到提成了。”苏墨涵开口。
推门进去,里面一下子暗了许多,拜那些茶色玻璃所赐,小店内部相当阴暗,深色的装饰,哥特式的装潢,增加了这里的神秘与压抑。店内的物品都带着鲜明的吸血鬼特色——白色的蜡烛,长条餐桌,在大厅里侧甚至还放着一口外表华美的棺材。有些桌边坐着一些青年男女,他们都穿着非主流的衣服,有些孩子开口说笑时,还可看到他们口中尖尖的犬牙。
秦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苏墨涵:“我说小墨涵,你是不是认识这些符号?”
三人互望了一眼——看来就是这里了。
苏墨涵老实地点点头:“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我翻过一些医书……”
沈严、程晋松、方礼源三人站在吸血鬼俱乐部的门口——这是一间小店,坐落于距大学城不远的商业街上。小店门脸不大,特意做旧的黑色木质门窗上有暗色的痕迹,仿佛凝固的血迹。茶色的玻璃不太透光,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在门窗上方挂着些假蝙蝠,还有一块蝙蝠形的木头门牌,上面画的正是两人在论文稿中见到的徽标。
“那太好了!”秦凯立刻扑过去,“你赶快来帮我看看!我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当晚
“啊?哦……”
Chapter 06 疑凶
看着秦凯两眼放光地把苏墨涵拉走,程晋松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程晋松微微一笑,将一张小纸片递到沈严面前……
“行了,歇一会儿,先吃饭吧。”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将盒饭递过去。
“这个俱乐部在哪儿?”沈严急忙追问。
“哦,谢谢。”沈严还在啃文件,看到程晋松递来的盒饭,这才放下手上的文件夹。不过这人吃饭也不专心,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就知道这人的心里显然还在想着别的。
“是。而且,这个人的名字还并没有被放进论文中,最重要的是——”程晋松加重语气,“这个人对吸血鬼相当了解。”
“案子很棘手?”程晋松问。
“可是我记得,那论文上署名的全是30岁以上的……”沈严迅速翻起文件来,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后,他若有所悟地抬头,“所以说,这段文字是别人写的?”
听程晋松问话,沈严回过神来,他看看程晋松,然后点了点头:“文件太多,而且太专业,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有,而且成员还不少。”程晋松确定地点点头,“我帮你做了点背景调查,这个俱乐部的成员据说全都在20岁上下,没有超过30岁的人。”
“需要我们帮忙就开口。”
吸血鬼俱乐部?沈严吃了一惊:“有这种地方?!”
“这……不太好吧?”沈严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没错,”程晋松将两者的对比图递给沈严,“左边的这个是布鲁赫族的族徽,右边的这个跟它很像,但是却不一样。不过这个也有些来头。”说到这里,程晋松眨了眨眼,“这是咱市内一个著名的吸血鬼俱乐部的会徽。”
“没事!你们只是因为看不懂那些术语所以才这么慢的,再说……”
“不是常见的?”沈严有些不解地重复。
程晋松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秦凯的叫声就传了过来:“我说晋哥!你把你们小墨涵借我们两天行不行啊?他太好用了!”
“我研究了一下李玉忠的研究报告,”程晋松说,“卟啉病不是又叫吸血鬼病吗,所以在这篇论文的背景介绍里,有一些关于吸血鬼的传说,以及古人是如何治疗吸血鬼病的内容。而有意思的是,在这部分的初稿中引用了一个吸血鬼家族的族徽。而这个族徽却不是常见的吸血鬼家族的族徽。”
“喏,你看!”程晋松冲沈严一挑眉,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
最后,还是法证那边发现了线索。
沈严看到也笑了出来,他冲程晋松点点头:“那就谢了。”
第二轮的调查很快有了初步的结果,李玉忠在被陆玉斌威胁后很快交还了侵吞的抚恤款,因为事情隐蔽,病人那边并不了解内情,而李玉忠独占的钱则都用于供他在国外的儿子念书了,也与他的死没有什么关系。
有了法证组几人的帮忙,众人翻查文件的速度提升了不少。然而毕竟文件太多,总不可能立刻就查完。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他们突然又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沈严点点头,大声吩咐:“大家行动迅速,有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刚刚接到报案,许学威失踪了。”沈严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开口,“而且,他留下一张字条,承认自己就是杀害李玉忠和曹卫国的凶手……”
“我们就沿着现在的思路继续检查那些证物。”程晋松补全后半句。
Chapter 09 发现
“这么说,倒更表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了。”沈严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眉头微扬,显然已经有了计划。他看向自己的组员,说:“按照陆玉斌的说法,李玉忠这个人并不是像他妻子和医院院长所说的那么好,关于这个人,我们还要继续查。礼源、海洋,你们两人再去医院问问李玉忠的同事,尤其是参与了这次项目的那些人,看看还有谁跟他有矛盾;秦凯,你去调查参与他们研究的病人,看看有没有哪个病人对他不满;江厉,你去调查李玉忠的经济情况,他吞了这么多钱,总会有个去向。”说完这些,他看向程晋松,“至于你们组……”
一行人立刻赶到医科大学医院,当他们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时,许学威的秘书赵东已经等在了门外。
吸血鬼病?众人立刻联想起李玉忠那诡异的死法……
看到来的是重案组的人,赵东吃了一惊,两帮人昨天早上还打过照面,当时人家是来查他们的,没想到这回院长失踪,过来的还是这些人。不过沈严倒没留意到赵东的尴尬,他看着赵东问:“是谁发现许学威失踪的?”
程晋松浅浅一笑:“卟啉病是一种原发或继发性血液病,得了这种病的病人皮肤怕光,在阳光下皮肤会起泡或溃烂,需要定期输血才能维持生命。”说到这里,程晋松有意地顿了一下,“所以,也有人管这种病叫吸血鬼病。”
“是……许院长的爱人。”赵东回答,说着便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嗯?”沈严一愣。这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房间之内,有个女人正在那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看到门被推开,那女人立刻焦急地走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卟啉病是什么病?”
“怎么样了?”
“是啊。”
“孟姨,这位是警察局重案组的沈队长,”赵东向那女人介绍道,然后他又将视线转向沈严,“沈队长,这位是许院长的夫人孟广平孟阿姨。”
程晋松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听到沈严问他才回过神来。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刚才那个陆玉斌是不是说他们主要研究的是卟啉病?”
孟广平50多岁,半花白的头发,衣着朴素,一看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她一脸焦急地抓住沈严的手,急急地说:“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到老许!”
沈严看向一直在一边旁听的程晋松:“你怎么看?”
“阿姨您别着急,慢慢说。”沈严连声安慰道。他将老人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和声开口:“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人的确不是凶手。
“我……”孟广平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我一个远房妹妹家的孩子生了病,想来医院看病,我就给老许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安排一下。谁知道他手机竟然关机了,我就又打到办公室,结果还是没人接!我觉得奇怪,就打给了小赵,结果……”说到这里,孟广平看向赵东,声音有些发颤地说,“结果小赵跟我说老许不见了……”
“陆玉斌说的是真的,他朋友证实,他那天晚上一直都在A市。”秦凯放下电话。
看到众人视线转向自己,赵东解释说:“院长今天早上来医院了,可是待了没一会儿就出门了。当时我还问过他要不要我跟着,可他说不用。下午孟阿姨来电话说联系不上院长,我就进屋来,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院长去哪里了。然后就在桌子上发现了那个东西。”
“三天前?哦,那天我有个外地同学准备结婚,我们全体去给他庆祝,一直喝到下半夜。我喝太多了,就在他家睡的,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赵东转头,指了指许学威的办公桌。
“那9月18日——也就是三天前——晚上7点至10点,你在哪里?”
沈严起身走到桌边,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然后垫着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这是一沓印着医科大学医院名头的暗纹信纸,最上面一页上,有短短的几行字。
陆玉斌听出了沈严话里有话,冷笑着回答:“我是恨他,但是我不会去杀他。恶有恶报,他这种人,会有老天收他!”
“是我杀了李玉忠、曹卫国,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关任何人的事。”沈严念完这一行字,抬头问赵东,“这是不是许学威的字体?”
“所以你很恨他?”沈严问。
赵东犹豫了一下,缓缓点点头:“应该是。”
“是啊!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去找他,结果他不但不承认,还把我批了一通。后来我警告他说如果他不把钱拿出来,我就把这事上报院长,他这才慌了。就因为这件事他就恨上我了,后来找了个借口把我给踢出了研究组!”说到这里,陆玉斌情绪更加激动,他双手撑着桌子大叫,“我为了这个项目忙了两年多,整个项目有四分之一都是我做的,可他最后却彻底把我给踢了,连个名字都没给我留!”
听赵东这么说,孟广平立刻就急了:“不!警察同志,老许他不会杀人的!这……这一定是什么人逼他写的!他不会杀人的!请你们相信我!”
“有这种事?!”几人都有些吃惊。
“孟阿姨,您别着急,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方礼源连忙安慰道。孟广平又急又忧,拉着方礼源的手焦急地哭了出来。
“李玉忠?那家伙就是一个小人!这个项目是我们几个人一同申请下来的,当初就是奔着今年的科研奖去的。项目时间紧、任务工作量大,这我都认了。可是你钱总可以多发一点吧?!项目中规定有10%的自由活动经费,这家伙一开始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平时我们忙得累死累活,他一个月才发给我们1000块!可是他送他儿子出国,一下子就花了60万!”看到沈严等人的神情,他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就是因为这事对他不满?哼,我还没那么庸俗。他还有更恶心的事情!我们这个项目研究的是患卟啉病的病人。这个病很难治,病人需要不断输血以维持生命,很费钱。所以我们当初申报项目经费时就预留了5%的病人抚恤金。可是这家伙把这部分钱也给吞了!”
办公桌边,沈严盯着这封悔过书皱眉。
陆玉斌,30岁,医科大学医院助理研究员。这个人估计是积压了太多对于李玉忠的不满,没等重案组问几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大吐苦水。
程晋松凑过来,扫了一眼信纸,低声对沈严耳语:“这东西不太对劲……”
沈严翻开程晋松递来的论文稿,看着上面的那个名字:陆玉斌。
沈严轻轻点了点头——这悔过书写得如此简洁,看不出一点后悔的意思。难道他真是被人威胁,才写下这个东西的?
程晋松点点头:“李玉忠这个项目是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一旦有了成果,会在业内产生很大影响。所以,在这个论文上署名对他们那些人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这个被拿掉名字的人,就算他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但也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
“能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沈严将信纸递给程晋松。
“有这回事?”沈严皱眉。
“那得回法证组。”程晋松说。
“我从李玉忠的电脑中找到了获奖论文的初稿,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从初稿到最后的成稿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不见了。”
沈严点点头。他看着程晋松小心地将信纸装入专门的证物袋中,然后回过头来:“今天上午许学威都做过些什么事?”
“什么疑点?”
听到这句话,赵东微微一怔,他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回答道:“就是些医院的正常工作而已……”
“哦,我看了你给我们的那些资料,发现了个疑点,过来告诉你一声。”程晋松也回归正题。
“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接过什么电话?”
两人说笑了一阵,沈严这才想起正事:“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赵东又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听到这句话时,沈严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沈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孟广平:“孟阿姨,您最近有没有发现您爱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咳,他们那是想找个借口吃吃喝喝。”程晋松吐完槽,自己也笑了,“不过我们关系确实挺好的,你知道,如果你和一群人一起翻过垃圾堆钻过下水道,关系想不亲密是不太可能的。”
“老许……”孟广平皱眉想了一阵子,然后才开口,“他最近工作上好像不太顺,那天他跟我说好像有人在故意找医院的麻烦……昨天我还听他打电话说什么‘能不能让那些警察别总过来’……”
沈严微咳一声,不那么自然地转开话题:“他们听说你回来都很高兴,我听说他们好像还要给你办个欢迎会什么的。”
“咳咳!”赵东大声咳了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孟广平开始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立刻也不安起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严似乎有点歉疚的尴尬。程晋松见状不介意地笑笑:“没事,你有事吗,他们说你当时事情来得挺急的。”
“那个……警察同志……我不是……”
“那个……今天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抱歉我当时有点事……”
“没关系,我明白。”沈严终于知道赵东刚才吞吞吐吐的原因了,“孟阿姨,我们最近调查这里一位医生被杀的案子,的确找过许院长几次。不过您放心,那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现在找许院长的这件事的。”
“行家不敢当,不过做分析做多了,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一些。”
听到沈严这么保证,孟广平才安心了些,她拉着沈严的手,连声说:“那就好……拜托你们了,拜托你们了!”
“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再回忆那天的情景,沈严也笑了出来。“怪不得你对人体那么熟悉呢,原来还真是行家。”
房门再次被打开,江厉推门走了进来:“问过停车场的保安了,许学威的车子是上午11点左右离开医院的。”
“全好了,那天我就是去医院复查的。说起来,那天还真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沈严点点头,不想身旁的赵东却吃惊地叫了出来:“什么?院长可是不到10点就离开办公室了!”
沈严就这么惊讶地望着程晋松,直到对方轻笑出声才回过神来。“对啊,他们说你今天复职……”说到这里,沈严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你眼睛没事了?”
几人立刻看向赵东。
Chapter 05 疑点
“你确定?”沈严追问。
“你……”沈严惊讶地脱口而出,“你就是法证组的组长程晋松?”
“我确定!”赵东使劲点点头,“因为院长10点钟有个会要开的,所以我当时特别看过时间。可是院长说他有要紧的事必须要出门,还让我把会议取消了。”说到这里,赵东也是一脸困惑,“院长怎么会一个小时后才出门呢?那他那一个小时在哪儿?”
话到一半,沈严停了口,因为他看到程晋松衣服上挂着的牌子——
“应该还在医院。”沈严接口,“赵秘书,麻烦你现在就给你们医院各部门打电话,问他们今天上午有没有看到许学威。记住,语气要自然一点。”
沈严一贯冷峻的脸上现出少有的惊讶,他惊喜地站起身:“你怎么会来这里?你……”
“我明白。”赵东点头。
程晋松笑了出来:“沈队,你终于想起来了。”
于是,赵东开始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打电话,可一连问了十来个部门,竟都没人见到过许学威。
这个笑容,这种语气……沈严顿时想了起来:“你是那天医院的那个人!”
“还是没有,”又一次挂断电话后,赵东抬头,“该问的地方都问遍了……”
“是。”沈严疑惑更甚。他看着对面的这个人——颀长的身材,英俊的脸庞,自己应该没见过他吧?可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看到沈严迷茫的模样,程晋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还有哪里没问过?”沈严问。
于是程晋松笑了笑:“沈队长,是吧?”
赵东看了看电话表,迟疑地抬头:“就剩下血库和太平间了……”
听到这句话,程晋松完全可以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自己在医院遇到的警察。也是,这人当时不是说过自己是警察吗?在市公安局工作却不认得自己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位新调来的队长了吧。
“打。”
推门走进去,里面坐着的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那人看到程晋松进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请问你是……”
赵东点点头,再次拿起电话。
“请进。”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声音太有特点,以至于程晋松微微一愣——难道是他?
“喂?血库吗?我是赵东。我想问问许院长今天上午去过你们那里没有……什么?去过?!”
程晋松走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赵东吃惊地抬眼,周围所有人也立刻来了精神。
傍晚时分,程晋松来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外间的灯已经关了,不过队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新队长吧。
继续——沈严对赵东示意。
“吸血鬼?呵呵,这倒新鲜!”程晋松兴冲冲地站起身来,“走走走,赶快开工!”
赵东点点头:“啊,那院长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嗯,好,我明白了,谢谢你,王主任。”
嘉宇理解程晋松的心情,于是便将前两天的案子简单地讲了一下。“今天早上重案组搬过来一大堆东西,正等着我们帮忙找线索呢。”
“院长是上午10点多过去的。”赵东放下电话,对众人说。
“得了,我可在家待够了。”程晋松摆了摆手,“医生也说我没什么事了,要不是我妈不放心,我早就想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将文件夹放下,有些期待地看着李嘉宇,“说说你们最近在忙什么案子吧?太长时间不干活了,想赶快找点事情做。”
“好。”沈严转头,“礼源你陪着孟阿姨在这里等。其他人,跟我去血库!”
“没什么,大家各做各的事情,也不用我管什么。倒是你,这么快就回来行不行?你眼睛要是还没养好,就再休息一段时间。”
血库
“谢谢。”程晋松微笑,“这大半年辛苦你了。”
“院长今天上午10点多的时候来过,还提了200cc的血。”血库的王主任边翻着记录本边说。
“知道你回来肯定要看,所以就给你放在桌上了。”李嘉宇微笑着说。
“院长还提血了?”赵东吃惊地问道。
回到离开了半年多的办公室,程晋松有种亲切的熟悉。办公室内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桌上已经放好了文件,程晋松随手翻了翻,都是最近这几个月的办案记录。
“是啊,还是RH-的血呢!你看!”王主任指着本子上的一条记录说,“喏,A型RH-,200cc。咱们血库里一共就这么200cc,今天都被院长提出去了。”
里间
“许院长说没说要这些血干什么?”沈严问。
“少来!我才没空呢!”
“他说三院有个病人做手术,需要这种血。”王主任回答,“本来院长还想多提点儿的,可是咱医院就这么多了。这还是前段时间有个病人手术需要,才特意从市血库调过来的。”
“我这不寻思晋哥刚回来大家热闹一下嘛!”许柔苦着脸。她看着还在哈哈大笑的程海洋,顿时怒气转移:“程海洋!你刚才也没少吃!你快帮我扫!”
“然后呢?”
程晋松带着李嘉宇走进办公室,外间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程海洋指着许柔幸灾乐祸:“哈哈哈,许柔你完蛋了……你忘了晋哥有洁癖啊?”
“然后?然后许院长就带着血出去了啊,应该是去三院了吧?”王主任看向赵东,“怎么,你不知道?”
“记得,不许留下一点痕迹。”程晋松强调。然后,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嘉宇跟我进屋,其他人也各归各位,开始工作吧!”
“哦,我今天上午出去办事了,不知道这件事。我刚才打电话院长没接,估计可能在做手术吧……行,谢谢您了王主任!”
“啊?!”许柔的手和笑顿时僵住。
从血库出来,赵东有些抱歉地看向几人:“说不定院长真的是在做手术呢。抱歉各位,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嗯,那你就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
“打电话过去问问吧。”沈严说——怀疑情况恐怕没那么乐观。
“是!”许柔高兴地举手。
果然如沈严所料,三院那边表示根本没有要过A型RH-的血浆,今天也没有见过许学威。而很快众人又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市血库回复,今天中午许学威以手术需要的名义,从市血库也提走了200cc的A型RH-的血浆。
“或许人家是真的临时有事呗,反正总会见到的。”程晋松倒是并不介意,微笑着打圆场。他看看桌面地面,然后开口,“大家也乐得差不多了,该工作了。小柔,这些拉炮、小食品是你买的吧?”
“看来,许学威的失踪一定跟这些血浆有关。”沈严说。
程海洋不满地讲述着沈严刚刚那奇怪的表现,其他几人听着,脸上也都表情各异。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沈皓,在听到“沈严”的名字时,脸上瞬间而过的不悦。
“他要这么多血干吗?”方礼源不解地说,“如果有人需要输血的话,来医院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从医院往外偷?许学威这是想干吗?”
“什么有事,我看他就是找借口!”程海洋插嘴道,“之前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咱们一说上这里来,他就支支吾吾地说有事了。你看他那一脸别扭的样子,骗谁啊?”
“而且,还在失踪前写了那封莫名其妙的悔过书。”程晋松接着补充。
方礼源在一旁解释:“我们新来的组长叫沈严,他刚好有事要出去,所以没过来,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啊……”说起这个话题,程海洋好像一下子不爽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一旁,拿起桌上的一袋小食品,放在手里开始揉搓。
谋杀,抽血,讳莫如深的秘密,失踪……
“是吗?这段时间只顾着治眼睛,好多事都不知道了。”程晋松说,“那现在的新队长是谁?”
医生,血浆,吸血鬼……
“晋哥,李队上个月升职调到外市了,刑警队新换了个队长。”李嘉宇说。
“难道说……”
此言一出,重案组几人都愣了一下。
两人同时开口——沈严和程晋松互望一眼,显然都似乎发现了什么。
“是啊,终于能重见天日了。”程晋松笑着回答。他扫视了一下进来的这些人,突然问:“对了,怎么没看到李队?”
“赵东,”沈严转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你们医院九年前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
“看来的确是好了。”蒋睿恒露出了微笑。
“医疗事故?”赵东先是一惊,继而摇摇头,“我五年前才进的医院,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啪!程晋松准确无误地用手接住了苹果。
“那孟阿姨您呢?”沈严看向孟广平。
蒋睿恒走在这些人的最后,他手里拿着个苹果,看到程晋松看向自己,蒋睿恒抬手将苹果扔了过去。
“我?”孟广平有些惶惑地摇摇头,“老许很少跟我说医院的事情。不过,就算是有过,也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我应该也会听说的……”
“哈哈,那就太好了!晋哥,我们想死你了。”
“看来,事情被压下去了。”程晋松在沈严耳边低声说。
“嗯,全好了。”
沈严点点头,也轻声说:“你说,那些病例档案里会不会有线索?”
“那是自然。对了晋哥,你眼睛怎么样了?完全恢复了?”程海洋看着程晋松的眼睛问。
“恐怕够呛。”程晋松摇头,“以他们这么小心,应该早就把证据都抹掉了。”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不定……”
“你们的消息还真迅速。”程晋松笑着说。
“什么?”沈严抬头,“你有办法?”
“谢谢!”程晋松笑着回应。在秦凯和程海洋身后,还有方礼源、江厉和蒋睿恒,几人都微笑着看着他。
“有可能。”程晋松点点头,微笑着说,“这次得请老将出马了……”
正在这边说话时,“砰”的一声,法证组办公室门被猛然推开,程海洋和秦凯大叫着冲进来:“晋哥!欢迎回来!”
Chapter 10 突破
“嗯,晋哥。”
程晋松让其他人先回警局,自己则拉着沈严上了车。
“不用叫我组长,跟大家一样叫我晋哥就好。”程晋松微笑着跟沈皓打招呼。
“我们这是去哪儿?”
“程组长,您好。”沈皓礼貌地点头问好。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微圆的娃娃脸,乖巧有礼。
“去找一个人。”
“对了晋哥,给你介绍个人。”李嘉宇说着,拉过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男生,“这是沈皓,是新来的影音分析师,沈皓是计算机专业的,电脑技术很厉害,特招过来的。”
见程晋松一脸有把握的模样,沈严便也没再追问。车子一路疾驰,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苏墨涵,26岁,法证组中级鉴定员,物理分析师。苏墨涵本人个子不高,人也比较内向。不过他有一个“特异功能”,那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他是法证组不可或缺的移动百科全书。
“省人民医院?”沈严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个地方,“这里有医生知道医科大学医院当年的事情?”
许柔,女,27岁,法证组中级鉴定员,物理分析师。许柔名字里带个“柔”字,人长得也娇俏秀美,但本人的性格却相当大气。由于出身军人世家的缘故,许柔对枪械及格斗都非常擅长,是法证组中绝对的武力No.1。
“可能有,”程晋松笑笑,“不过我们今天是去找另外一个人。”
李嘉宇,30岁,法证组副组长,高级鉴定员,化学分析师,擅长负责证物的化学鉴定。李嘉宇是一个相当细致耐心的人,无论多么繁杂的证物,他都能对其细致分析,然后从中发现线索。
程晋松带着沈严走进大楼。他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沈严看着程晋松这流畅的动作,心中愈发感到不解。
程晋松,33岁,法证组组长,高级鉴定员,化学分析师,他虽然是化学专业出身,但对物理分析也非常擅长,也不知是不是家教渐染的缘故,他总能从复杂的证物中迅速发现有用的信息。
电梯在九楼停了下来。程晋松出了电梯,直奔一间办公室。
说起S市的警局,有一个特殊且名气很大的部门,那就是法证组。与很多地方刑侦技术部门不同,S市法证组是一个相当完善的独立机构,它下设物理、化学、枪械、影音图像分析等几个实验室,可以对案件现场进行相当全面且细致的分析。而且,它的数据库相当强大,不仅有常见的指纹库、罪犯图像库,还有弹道数据库、化学物质图谱库以及在建的DNA图谱库。凭借着这些强大的数据支持,法证组在许多重大案件上都能迅速找到重要线索,为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保证。可以说,S市刑警队之所以破案率全国最高,与它强大的法证技术支援是分不开的。与之相匹配的,法证组的成员也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几位鉴定员,都是各有所长:
骨科,专家诊室……
程晋松,S市警察局法证组的组长。半年前,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歹徒伤到了眼睛,经过几个月的手术与治疗,如今总算是彻底康复。今天正是他回来上班的第一天。
程晋松敲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回答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嗯,没事了。”程晋松微笑回答,黑色的眼睛一如当初。
“张医生,忙着呢?”程晋松笑嘻嘻地跟里面的人打招呼,语气很是亲昵。
“晋哥,你的眼睛真的没事了?”许柔凑过来,看着程晋松的眼睛问。
“嗯,忙着看你的复诊记录。”回答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位女医生四五十岁,脸型微圆,卷发打理得很精致。她穿着一件黑色线衫,外面套着白大褂,整个人很有气质。只是此刻的她似乎不太高兴,跟程晋松说话时声音也冷冷的。
“嗬,谢谢大家,谢谢,谢谢。”程晋松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摘头上的彩带。
“我这不是来了吗。”程晋松倒是神情如常,还是那么笑嘻嘻地往前走。然而就在他刚走到女医生身边的时候,那女医生竟猛然起了身,抬手向着程晋松就抓过来。程晋松似乎感到不好连忙后退,但还是没有快过对方。只见那女医生一把抓着程晋松的胳膊,然后猛地向外一翻——
砰!拉炮在推开门的瞬间炸开,彩带扑面而来,入耳的是齐声的欢呼:“欢迎回来,晋哥!”
“哎哟,疼啊!”程晋松半个身子都被扭了过去,他一脸痛苦地大叫,“老妈,你轻点啊!”
Chapter 04 回归
“妈?!”沈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人是程晋松的妈妈?!
不久,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七楼法证组的楼道间,他穿着一身合体的便装,在他的眼眉之间,有一道并不明显的浅色疤痕,但这并不有损他阳光英俊的面容。在他胸前有一个警员名牌,上面写着:高级法证鉴定员,法证组组长,程晋松。
听到沈严出声,程母这才注意到程晋松旁边还有人,意外之下,手劲也不自觉地减小许多,程晋松赶忙趁机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程海洋大喜:“嘿,太好了!你等等哈,我去叫人,一会儿我们都过来!等着!”
“妈,这位是我警局的同事,沈严。沈严,这是我妈张萍,骨科医生。”程晋松为两边介绍。
李嘉宇微笑着点点头:“是,所以我们想给他办个小的欢迎仪式。”
“哦,伯母您好。”沈严连忙打招呼。
“真的?!晋哥今天真的回来?”程海洋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好,你好。”程母之前脸上的愠怒之气全都不见,她微笑着和沈严打招呼,“以前没听小松提过你啊?”
“你瞎说什么呢?”一旁的许柔瞪程海洋,“今天晋哥回来!”
“哦,我是刚刚调过来的。”
“啊?”程海洋不解,“这才几点啊,你们就不干活了?就算晋哥不在,你们也不能这么摸鱼吧?”
“哦,”程母点点头,看看沈严,又看看自己儿子,问,“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事?”
“这恐怕够呛,今天上午我们不对外。”李嘉宇突然笑了一下,转了口气。
“嗯。”程晋松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换上了认真的表情,“妈,你们这里的资料库可以查到各种药的检验报告吧?”
“得嘞!中午之前能搞定不?”
“能,咋了?”
“行,放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听到程晋松这么问,沈严立刻反应了过来。果然,程晋松接着开口:“我想查九年前被禁掉的一种药。”
“呵,这些只是一部分,我们楼下的才是大头呢!”程海洋回答,“这些都是什么药品研究报告之类,我们是真看不懂,只能拜托你们了。我们能不能破案,就看你们能不能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线索了。哦,对了,那个电脑最好先查。头儿说那里面线索可能最多。听说你们不是新来了个电脑神童吗?让他帮着好好查查。”
“被禁掉的?”程母皱了皱眉,“什么方面的?”
“好。”李嘉宇看着堆了满满两桌子的文件杂物,感慨道,“东西不少啊!”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内科用药。这种药会造成人体造血功能病变,诱发血液疾病。”
重案组动作神速,第二天上午,李玉忠办公室内的所有东西就都搬进了公安局。程海洋将一个纸箱子扔在法证组办公桌上,然后长出一口气:“这是最后一箱!”
“血友病?”
“他越防就越说明心里有鬼。”沈严脸上却没有笑容,“礼源,回去申请搜查令,把李玉忠医院的东西全弄回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应该是卟啉病。”程晋松回答。
“这院长可够小心的了,防咱俩跟防贼似的。”方礼源嘲笑着说。
“卟啉病?”程母有点意外,“这病可不多见。”
许学威一直将沈严和方礼源送到停车场,送两人上了车,看着两人车子启动,这才往回走。
“嗯。”程晋松点点头,对自己母亲解释,“我们最近在查一个杀人案,被害人都是医生,而且身上的血都被人抽光了。我们怀疑他们可能之前给病人开过什么药,导致病人患上了卟啉病。所以凶手才要通过这种方法复仇。”
听到两人要走,许学威一直紧绷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他点点头,连声表示:“应该的,没问题。”
程母边听程晋松的讲述边点头,然后便走向自己的电脑,程晋松和沈严立刻跟上。
“好的,我们明白了。”沈严转回头去,对许学威说,“那许院长,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程母打开一个专门的医药数据库,按照程晋松说的开始搜索起来。程晋松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出一些意见。沈严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便安静地等在一旁。过了一会儿,那母子二人突然都停了下来,他们盯着屏幕,似乎有了发现。
沈严和方礼源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样,找到了?”沈严问。
卢毅桥被许学威这么一吓,显得更加紧张。他小心翼翼地看看许学威,然后才对沈严两人轻声开口:“没有,李老师人很好……他没什么仇家……”
“大概是。”出人意料的,程晋松脸上没有任何兴奋的神情,反倒变得更加凝重,他对沈严说,“我们赶快回警局,我怕许学威有生命危险!”
这话插得太突兀,卢毅桥被吓得一个激灵,本来张开的嘴也闭上了。沈严不悦地看了许学威一眼,再次转回头来。
沈严一听,脸色一凛。然而程晋松却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急匆匆地往外走,同时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嘉宇,你现在还在警局对吧?你现在就去查档案,把九年前因为妊娠高血压而入院的病人病例全找出来!然后再把其中孕妇是A型或AB型血的单独分出来!快!”
卢毅桥刚要开口,不想一旁的许学威却突然大声开口:“小卢,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沈严大吃一惊:“当年的受害人是个孕妇?”
看到小男生紧张的模样,方礼源温和地笑笑:“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跟李玉忠也有四年了,他这个人平时怎么样?”
“不,”程晋松沉重地摇摇头,“最大的受害人,应该是他们的孩子……”
“我……我从研一开始跟着老师……今年第四年了……”
“我和我妈刚才查到,九年前本市曾经出现过一种治疗高血压的中成药,这药临床降压效果不错,不过后来发现它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它会对人体血红细胞中的A抗体造成影响,这种变化对用药人本身影响不大,但却可能影响胎儿的造血系统。当时的数据显示,如果一个A型或是AB型孕妇服用了这种药,她的孩子有30%的概率会患上卟啉病。”车上,程晋松向沈严详细地解释了自己刚才的发现。
“你跟李玉忠多长时间了?”
“30%?!这比例可不小!”沈严吃惊道。
“卢毅桥。”
“是,正因为这样,所以这药根本没有拿到批号,如果不是我妈那里有药监的内部记录,我们恐怕根本就查不到它。”
“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这药没拿到批号?那怎么会有病人吃它?”
“嗯。”对方点点头。
“因为这药是医科大学医院和另一间药厂联合研发的。”程晋松侧过头去,深深看了沈严一眼。
“你是他的学生?”沈严问。
沈严心中一惊:“所以你怀疑……”
沈严看向这学生。这人二十出头,个子不太高,一米七左右,白白瘦瘦的,戴个眼镜,一副小学究的模样。
“是,我估计医科大学当时找了一些孕妇进行试药——或者,他们干脆是骗人吃的,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这里就是老师的办公室。”刚才说话的男生解释道。
“太过分了!”沈严脱口而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两人沿着那男生手指的方向,来到一个房间前。这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室,用玻璃隔断将它与大办公室分割开来。打开门,里面是办公室的典型配置: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脑,靠左手边的一侧摆着两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右手边摆着一张沙发,皮质的,看起来应该挺不错。
“更糟糕的是,这种病不一定在婴儿刚出生时就显露出来,很可能孩子长到一两岁才会慢慢出现,然后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而越来越严重。”
“在那边……”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犹疑地抬起了手。
“所以说,”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思路分析下去,“当那些家长发现他们的孩子出现这种怪病时,根本不会想到竟是因为当年的药的关系!”
沈严和方礼源知道许学威这一嗓子的目的在于提醒众人小心说话,却也不去戳穿。沈严直接开口问:“李玉忠的办公桌是哪个?”
“是。而且他们就算想到了,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程晋松补充道。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的人顿时抬起头来,用各种目光打量着沈严两人。
“但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沈严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要抽光那两个人的血了。”说到这里,沈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许学威偷走那些血又是要做什么?”
三人就这样来到医院后方的教学研究分部。一走进办公室,许学威就对众人说:“各位,这两位是公安局的警察同志,他们过来了解一下李医生的事情。”
程晋松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我怀疑,那个孩子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许学威的脸色更差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陪二位过去吧。”
“孩子?你说那个得病的孩子?”
“就算你不答应,我们一样可以申请搜查令过来。”沈严冷声补充,“到时候怕是动静更大。”
“嗯,得这种病的病人自身血液机能很差,严重的必须定期输血以维持生命。我怀疑许学威拿的血浆就是要给那个患者的。照之前凶手对待那两个被害人的手段来估计的话……”
“正因为这样,我们警方才要尽快破案,好消除它对你们医院的不良影响,不是吗?”方礼源口气和蔼,还体贴地笑了笑。
“凶手恐怕会让许学威真的‘不得好死’……”沈严补充,面色凝重。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许学威有点为难,“李医生的死已经给我们医院带来不小的影响了,如果你们再去调查,这件事被记者知道的话……”
程晋松没再说话,只是更加大力地踩下油门。
“我们想去他的办公室看一看。”沈严说。
两人很快便赶回了警局。当来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李嘉宇已经完成了工作,他将一叠文件夹递给两人:“我们查过了,符合条件的一共有七个人。不过因为这七个孕妇并不都是在医科大学医院生产的,所以秦凯他们正在通过户籍那边来查这七个孕妇和她们的孩子现在的情况。”
沈严和方礼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注意到了许学威的不自然。
“头儿,你来看看!”那边儿秦凯招呼道。几人连忙凑了过去,只见秦凯的电脑上面显示着七张女人的照片,他用手指着屏幕介绍,“根据档案,这七个女人中,这个已经去世了,这个人现在搬迁外地了,剩下的这五个还在本市。”
听到这句话,许学威更谨慎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李医生为人很和气,人缘很好,他没有仇家。”
“去世的先留着,迁居外地的可以排除。”沈严盯着屏幕指挥秦凯。
“李玉忠是在颁奖典礼后被杀的,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残忍,我们怀疑可能是仇杀。”
秦凯按了几个键,一张照片从屏幕上消失。
听到沈严的这个问题,许学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问?”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孩子应该还活着,没孩子的可以排除。”程晋松说。
“在这个研究及评奖的过程中,他有没有与谁发生过不愉快?”
秦凯点点头,屏幕上又少了两张照片。
“是。”
沈严继续分析:“杀人、抽血、又弃尸需要力气,一个女人肯定干不了。那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就8岁左右,肯定也不行,所以,丈夫已经死亡的也可以排除。”
“据报纸报道,他是因为血液病方面的研究而获奖的,对吧?”
秦凯又鼓捣了几下,然后愣了一下。
听到这个问题,许学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哦,是这样,李医生更喜欢搞医学研究,而我们医院方面也愿意为他提供更多的条件。”
“怎么了?”
“研究者,老师?”沈严皱眉,“他不出诊?”
“这个女人……”秦凯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说,“她和她老公都死了……”
“李玉忠医生是一位很优秀的研究者,也是一位优秀的教师。他在我们医院的口碑一直很好。”
“什么?”其他几人一听,都警觉了起来。
“是的。”沈严开口,“您应该已经知道李玉忠被杀的消息了吧?我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陈慧,华志祥……”沈严看着屏幕上那两人的照片,轻声念道。
“两位是来调查李玉忠的死因的?”
“咦?这两个人……”一旁的程晋松突然出声。
医科大学位于S市东南,它与医科大学医院互为依托,是S市最为有名的医学院校。在医科大学院长室内,现任院长许学威困惑而谨慎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人。
“怎么了?”沈严转过头去。
沈严思量一下,点点头:“那好,我们就去医科大学看看。”
“这两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程晋松有点不太确定地开口。
“她没说出来什么。”方礼源说,“她说李玉忠个性随和,对家人、朋友都很好,没什么仇人。而且李玉忠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和病房,他老婆对他工作的事好像也不太了解。我怀疑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他单位那边。”
“眼熟?”秦凯吓了一跳,“晋哥你不是吧?这个女的三年前就死了,这男的也死一年多了,你怎么会眼熟?”
“李玉忠妻子怎么说?”
“不是,我真觉得我在哪儿见过……”程晋松盯着照片皱眉。
“在那屋子的大门和柜门把手上只采集到了那几个大学生的指纹,凶手并没有指纹留下。至于其他的证物,法证那边还在检测。”江厉回答。
程晋松盯着照片仔细辨认,却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两人。而就在这时,重案组桌头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沈严走过去接起电话,脸色猛地一变。
在刚刚几人说话的时候,沈严一直盯着报告没有说话,这时他才开口问:“法证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了?”其他几人见状忙问。
几人思考着这几个疑点,一时没人出声。
沈严放下电话,一脸凝重:“许学威的妻子报案,说她儿子也失踪了……”
几个问题,各个切中要害。
Chapter 11 真凶
“哦,”秦凯顺着方礼源的眼神看到沈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他连忙坐正身体,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把人血抽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凶手不是吸血鬼的话,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力气,非要把血放干?还有,死者的伤口又是怎么造成的?”
“许学威的儿子叫许天冬,是S大学四年级艺术系的学生,是他的辅导员最先发现他不见了的,从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方礼源放下电话,对众人介绍案情。
“秦凯,”方礼源咳嗽一声,打断滔滔不绝掉书袋的秦凯,“说重点。”
“四天?那怎么才报案?”程海洋惊讶道,“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竟没人发现?”
“我说的也都是真有其事的啊!你不信啊?来,哥哥给你科普一下,15世纪的时候,法国一个贵族抓了300多名儿童,专门割喉咙放血;匈牙利著名的巴托里伯爵夫人,就爱用少女的血泡澡,认为这样能保持长生不老!还有咱中国,鲁迅老先生曾经写过……”
“据他的辅导员说,许天冬这孩子性格比较特别,他喜欢玩cosplay,好像还参与了一个什么社团,以前就隔三岔五地出去跑活动,夜不归寝是正常现象。更何况他们现在都大四了,很多学生也都不在宿舍住了。这次要不是有一个材料必须要交,而他的辅导员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的话,估计还没人发现他失踪了呢。”方礼源解释。
“靠!秦凯你能不能正经点……”
“那他的家人怎么也才发现?”江厉问。
秦凯笑笑:“喝啊,泡澡啊,沾馒头啊……”
这次回答的是沈严:“孟广平说,许天冬跟许学威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所以许天冬从上大学后就一直住在学校,很少跟家里联系。尤其最近许学威自己也出了不少事,估计都把这个儿子忘了。孟广平现在正在赶过来。”
“啊?”程海洋不解,“为了血?要这么多人血有什么用?”
“头儿,你说许学威失踪和他儿子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秦凯问沈严,“按照你和晋哥的分析,许学威应该受人胁迫才做那些事情的,会不会凶手就是拿许天冬来威胁他的?”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人家杀他,就是为了血呢。”秦凯漫不经心地说。
“有可能。”“我觉得有可能。”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啊?把人杀了还不够,还非要把血也放光?”程海洋看着尸检报告直皱眉。
两声回答同时出现——除了沈严之外,另一个则是程晋松。此刻他还坐在电脑前,双眼直盯着屏幕。
“尸检结果出来了,李玉忠的死因是被锐器刺破颈部,失血过多而死。我在死者伤口附近发现非常微量的铁锈,所以我推测凶器可能是生锈的钉子、锥子之类。”蒋睿恒将尸检报告分发给所有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体内失血超过80%,这个比例可并不像是单纯的流血而死,应该是有人故意加速了他的失血过程。所以,我们之前说的有人在向外抽血的推测还是正确的。我估计如果不是李玉忠心脏不运动了,凶手大概会把他的血整个抽干净。”
“晋哥你说什么?”程海洋不解。
警局,重案组会议室
“你们刚才是说许天冬是S大的学生吧,S大就在大学城里,而且他又喜欢玩cosplay,照这么说的话,他很有可能见过这个人。”
Chapter 03 医院
程晋松转过电脑的显示器,方礼源一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就叫了出来:“这不是那个吸血鬼俱乐部的老板吗?!他叫什么来着?”
医生轻轻揭下挡在男子眼前的最后一块纱布……
“华乐棠。”程晋松说着抬眼,“你们再猜猜,华乐棠的父母是谁?”
说话间,医生已经将男子眼周的纱布全拆了下来,那边,小护士也已拉上窗帘,调暗了灯光。
“华志祥和陈慧。”沈严开口——他终于明白刚才程晋松为什么会说看这两个人眼熟了,因为他们曾经见到过这两人的儿子。
“嗯,好,那就看看你现在恢复得究竟如何……”
“可是,这个华乐棠今年应该25岁了吧?”方礼源看着屏幕上华乐棠的资料说,“他不可能是当初药物事件的受害者,那得病的是……”
“是啊,这不是,我连纱布都没敢摘。您赶快给我开个毕业证吧,要不我可快被我家领导烦死了……”
“没错,是他弟弟。”程晋松调出一张户籍表,上面显示着华志祥和陈慧夫妇还有一个次子华乐棣,而这个孩子正是八年前出生的。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眼睛可是大事,一定要恢复好。”
“华乐棠,华乐棣,他们的父母一定是很希望这对兄弟能够相互友爱。”李嘉宇感慨——棠棣之花,本来就是用来形容兄弟之情的。
“唉,要不是我妈不放心,非让我再多等上几天,我早就过来了。”男子话间充满了抱怨。
“如果他们兄弟真的感情深厚的话,”沈严开口,“那这个华乐棠,就更有可能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了……”
“蒙着眼睛也能抓贼,我算服了你了。”中年医生看着男子,笑呵呵地说,显然两人颇为熟悉。
市区的另一端,一间昏暗的小屋中。
一堆人离开,除了刚才的病人和小护士,只剩下了一位医生。
一个小孩子躺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木床上。小孩子面色是一种病态的白,但脸颊手臂等裸露的皮肤上却叠着大大小小的暗色水疱,看着那么狰狞瘆人。若忽略这些,这个孩子其实长得不错,眉眼俊秀,本来应该相当可爱……床边有一个简易的输液架,上面挂着一袋红色的血浆,那鲜红的液体正通过输液器输入小男孩的身体。华乐棠蹲在床边,正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谢谢。”男子温和地笑着回答。
“小棣,你觉得怎么样?”华乐棠摸摸弟弟的头,轻声地问。
“那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沈严说着,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可刚一伸手才想起来对方眼睛看不见,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竟仿佛看得见一般,准确地握住了沈严的手。
小孩子安静地摇摇头。
“嗯,眼睛前些日子做了个小手术,今天是来复查的。”
华乐棠见状笑笑:“这血要输好一阵子呢,你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到时候哥哥叫你。”
“你是来看眼睛的?”沈严看了一眼这屋的门牌——眼科处置室。
小孩子乖乖地闭上眼,华乐棠起身,帮弟弟盖好身上的薄被。当他再次转身时,刚才脸上的温情早已消失不见……
“没什么,应该做的。”
华乐棠走出里间,一脸冰冷地看着等在门外的许学威。
听到男人的这番话,沈严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估计是学医的,难怪刚才会那么镇定。他点点头,说:“脖子上要命的地方不少,伤了气管、声带哪一个都够你受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帮助我们抓住了这个人。”
“怎么样?血浆没问题吧?我儿子呢?”许学威焦急地问。
“呵呵,他刀子放的地方不对,就算真的划下去,也划不到大动脉。”男人微笑开口,“不过他的手一直在抖,所以我觉得还是赶快让他把手拿开比较好,就算是划破皮,脖子上来条口子也挺麻烦的。”
华乐棠将一块白色的毛巾扔到许学威面前,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想见你儿子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办。”
按说,对于被解救的人质,警方都是应该安抚一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沈严直觉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怕过。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你的胆子可够大的了,眼睛看不见还敢去撞人,你就不怕他一刀把你大动脉划开?”
一股刺鼻的味道隐隐传来,让许学威心中的不安更胜几分。他焦急地说:“当年的事真的是一个意外,那两个医生也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他们会那么做!你弟弟现在需要正规的治疗,你应该赶快把他送医院来,我保证……”
“没事儿。”那个病人开口,声音温润清亮,结尾还带着些儿化音,显然并不怎么紧张。
“治疗?”华乐棠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弟弟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你儿子吧!”
“你没事吧?”沈严走过去问道。
华乐棠提起自己儿子,许学威立刻紧张了起来:“别!你要想报仇就尽管冲着我来,冬冬是无辜的,你别伤害我儿子!”
沈严见歹徒被押走,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刚刚帮了自己大忙的那个病人。这人还站在一旁,白衬衫,黑裤子,合身的衣服衬出此人修长的身材。因为被纱布包住了眼睛,沈严看不到他的长相,但从露出的部分来推断应该不难看。这人就这么安然地站在那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哟,担心儿子了啊?”华乐棠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当初你们做那种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担心过别人的儿子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你儿子会没事的。”说到这里,华乐棠抬手看看表,“不过你速度最好快一点儿,我不知道你儿子能挺多久,如果去晚了可就不怪我了……”
一旁的警员赶快跑过来将沈严手上的绷带解开,沈严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吩咐他们把人押送到公安局。可怜那个歹徒直到被众警员拎起来时半身的麻痹还没有消失,他傻呆呆地被人押着往外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住的。
许学威身子猛地一震,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以一种赴死的表情拿起那块毛巾……
一直集中精力等待时机的沈严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一边叫着“闪开”,一边抬脚向歹徒踢去。那个病人似乎也相当聪明,一击得手后立刻闪身蹲下,沈严这一击正中匪徒胸口,将人狠狠地踹倒在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立刻将匪徒死死压住。
重案组几人急匆匆地赶到吸血鬼俱乐部。此时已是下午5点多,街道两边的饭店、酒吧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众人奔进吸血鬼俱乐部,华乐棠果然不在。据服务生说,华乐棠最近几天似乎很忙,很少来店里。今天上午,他更是接到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离开,一直都没回来——众人留意到,那时正好是许学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另外,程晋松和李嘉宇在俱乐部的相片墙上还找到了许天冬和华乐棠的合照,证实华乐棠确实认识许天冬。
机会!
“华乐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沈严问服务生。
就在这一瞬,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质突然抬起了手肘,猛地撞向歹徒的肋下!歹徒没有防备,被撞了个正着,他只觉身上好像过电一般一抖,右半身突然麻痹,手上的刀子也“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135××××××××,我们打过,一直没人接……”
歹徒盯了沈严片刻,然后才有了动作。他伸出没拿刀子的那只手去拉沈严,而另一只手上的刀子也随着动作而与人质的脖子有了些微的距离——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好了,我过来了,把人放开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一点的服务生说:“店长很少跟我们说他家里的事。”
沈严一步一步走到歹徒面前,他在距人质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几人心中一阵焦急——华乐棠和许学威都失踪了快六个小时了,如果再找不到人,许学威父子恐怕真的要性命难保了……
“你先过来!”歹徒命令。
“你们店长平时开什么车?”李嘉宇突然问服务生。
“好了,我的手已经绑住了!”沈严举起双手,“你把他放了吧。”
“蓝色雪佛兰,”一个服务生说,“车牌号是SA×××××。”
沈严对身边的警员示意,让他将自己绑起来。那值班民警先是有些犹豫,可是看了看眼前这形势,再看了看沈严的表情,就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段绷带,将沈严的手捆了起来。
“你带我去车库看看。”李嘉宇拉着服务生就往后院走。
听到沈严这么说,歹徒的表情一动,显然有些动心。
“我也让交警去查查。”程海洋对沈严说完,也转身跑了出去。
沈严本想借机靠近歹徒,再想办法出手制伏他,可是没想到这歹徒竟接连提出要求。眼见歹徒的情绪愈发不稳定,人质又是个盲人,一旦出事恐怕相当严重,于是他开口道:“你别冲动!这样,我让人拿绳子把我的手绑上好不好?”
“我和秦凯去查查他的电脑。”方礼源也带着秦凯离开。
“不可能!你肯定有!”这匪徒也不知是逼急了还是脑子本来就有些问题,他把刀子更贴近病人脖子几分,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肯定有!你把你铐起来再过来!要不我现在就宰了他!”
大家都在努力寻找线索,然而程晋松的表情仍旧不轻松。他心中明白,如果华乐棠是有心犯案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小心,绝对不会留下太多线索的。法证的鉴定需要时间,但偏偏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我也没带手铐。”
正在程晋松皱眉想办法的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严突然转过身来:“程组长,你们组是不是新调来一个叫沈皓的鉴定员?请你立刻打电话给他,把华乐棠的手机号告诉他,让他帮忙定位华乐棠现在的位置。”
“手铐呢?!你把手铐起来!”
沈严的语速很快,似乎很确定沈皓能够做到这件事,程晋松有些意外,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立刻拿起手机……
“我没带枪。”沈严说,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他侧了侧身,让对方看清楚。
昏暗的灯光下,许学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匪徒估计也是被吓傻了,犹豫了一下便大叫道:“那好!你把你的枪扔过来!”
脸上有湿漉漉的水痕,显然是有人用冷水泼醒了他。
“因为我是警察,你抓着我,跟警方好谈条件。”沈严看到匪徒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摇,继续不动声色地诱导,“你看你现在抓着的这个人,他眼睛不方便,你带他逃跑是个大累赘,他一摔倒你不但拉不住他,还会被他牵连。”
许学威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因为迷药的缘故,他现在四肢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后背隐隐传来一阵钝痛,看来刚才搬运他的人动作绝对不温柔。
“我干吗要听你的?!”匪徒瞬间又警觉起来,激动地大叫。
“醒了?”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看到沈严举起手来,匪徒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沈严见状,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提议:“咱们来商量商量,你把他放了,我做你的人质,怎么样?”
许学威缓缓抬起了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铁丝网,华乐棠站在网后不远处,因为背光的缘故,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暗。在他旁边的凳子上绑着一个人,那人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昏了过去,虽然看不清脸,但许学威还是从身形上看出来,那人就是许天冬。
沈严看着那人质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心中一阵担忧。眼看歹徒的手一直在抖,沈严怕刺激到他,连忙抬起了手:“好!我不过去!”
Chapter 12 抓捕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把他杀了!”匪徒将那个病人拉起来挡在身前,刀子则逼近病人的脖颈。闪着寒光的刀锋下一刻就能割破病人的喉咙。而那位病人也不知是没弄清楚情况还是被吓傻了,竟然没挣扎也没出声,就那么被歹徒抓着。
“冬冬!儿子!”许学威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铁丝网前死命地晃动,“儿子!儿子你怎么样?”透过铁丝网,他惊恐地发现许天冬的胳膊上连着输液器,输液管内一片鲜红,他顺着管子看去,只见另一端的大血袋已经微微鼓了起来,看样子里面的血液超过了500cc。
而就在此时,病房的门也被打开,许多人冲了进来,沈严一见歹徒抓了人质,立刻大叫道:“放下凶器!”
“华乐棠!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学威撕扯着铁丝网,眼中一片血红,“你要报仇冲着我来!我儿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
房间内有两个人——一个护士和一位病人,小护士应该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人冲进来,被吓了一跳。那个病人没有回头,却侧过身来,隐约可以瞥见他眼睛上还蒙着纱布,看样子是一个盲人。匪徒一看这情况,一把甩开小护士,然后立刻拉起坐在那里的盲人,一把刀逼上那人的喉咙。
华乐棠看着许学威着急而又无能为力的样子,露出残忍的微笑。
护士的尖叫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医院的值班警察也赶了过来。匪徒一见前后被堵,一咬牙竟猛地冲进了走廊边的房间。
或许是许学威的吼声太大,本来昏迷的许天冬身子竟然突然动了动。许学威见状立刻大叫:“冬冬!儿子你没事吧?”
“站住!”沈严抬腿便追。
许天冬缓缓地抬起头——他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药力未过,许天冬的反应有些迟钝,他过了好久才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爸爸……”
听到小护士的叫声,那个男人撒腿就跑。
“冬冬!儿子没事!别怕!爸爸很快就来救你!”许学威又死命晃了晃铁丝网,可是这铁网太粗也太结实,许学威根本对它无能为力。而那插在许天冬胳膊上的输液器,还在源源不断地将他的血从体内抽走……
不想,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竟加快了脚步。而就在这时,从那人来的方向传出了一个小护士的尖叫声:“啊!快来人啊!杀人啦!”
“华乐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儿子!别抽他的血!别抽他的血!”许学威大声求着华乐棠,声音带着哭腔。
职业的敏感让沈严皱起了眉毛。他开口叫道:“喂!”
“想救你儿子?容易!”华乐棠指着身旁的装置,语气轻松地说,“你看到了吧,这是一个杠杆,现在因为这边沉,所以血从他的胳膊往外流。只要你能想办法让另一边抬起来,高过你儿子的胳膊,那么血就会流回去。”
沈严被撞,下意识地抬头看人。对方也抬了一下头,可刚跟沈严视线接触就立刻低下了头去,然后便快速离开。
许学威看着那个特制的杠杆,它的两端各挂着一个血浆袋,左边的连着许天冬,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的血,右边的那个却是空着的,它的输液管一直向下,延伸到自己脚边……
沈严揉了揉太阳穴——昨晚调查取证折腾到凌晨3点多,刚才又被人骂了一通,此刻的沈严颇有些身心俱疲。他拐过走廊的拐角,不想被迎面的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许学威全身猛地一抖,他已经明白了华乐棠的用意。
“滚!我不用你这时候来装好心!你别让我再看见你!”
“看明白了吧?想救你儿子,你就自己慢慢努力吧。”华乐棠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等着好戏开场。
沈严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刚刚那些刺耳的尖叫声还回荡在耳边。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放了我的儿子?”
省人民医院
“你放心,我没你那么冷血,”华乐棠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去害无辜的人。”
“好了好了,走吧!”方礼源笑着拍拍程海洋,哄着人走出门去。
许学威僵立片刻,然后,他缓缓蹲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针头。
“靠!少这么叫我!”程海洋立刻炸毛——程海洋本来年龄就小,再加上长得俊秀讨喜,特别受大妈们的喜爱。别看这人平时满嘴牢骚上蹿下跳的,真安静下来往那里一坐,和声细语地陪着妈妈奶奶们一聊,一会儿就能问出不少料来。因此组内大家都戏称他为“奶妈杀手”——奶奶妈妈的杀手。
看到他的动作,华乐棠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哦,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只有你这边的血比他那边多,这东西才会翻过去。所以,你可要加快速度哦!”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方礼源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对程海洋开玩笑,“再说,问话这事不用头儿也行,这活儿不是你最擅长吗,奶妈杀手?”
许学威身子一颤,他用颤抖的手拔掉针头套,然后将针尖对准自己的颈侧,狠狠地刺了下去……
“私事?”程海洋不敢置信地转回头来,“他为了私事就这么跑出去了?”
警局
也不待方礼源回答,沈严撂下这两句,便匆匆跑出办公室。
“怎么样?”程晋松和沈严快步奔进沈皓的办公室。
“一些私事。”沈严挂断电话,急匆匆地对方礼源说,“我有点要紧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礼源你先带人去问话,记得问得清楚些!”
“嫌疑人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沈皓正坐在电脑前,他的面前是两台显示器组成的工作台。他用手指着右边显示器上的地图,对二人说:“不过我发现他手机信号最后连的基站是这个,如果我们假定他关机后没有离开那里太远的话,那么嫌疑人现在应该在这一片左右;而他手机信号经常出现的区域有这么几个,两者中间重合的部分大概是这么两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旁边的几人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案子,追问道。
那是两片方圆五千米左右的地区。
沈严话音还没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没听两句就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你们等等,我马上过来!”
程晋松摇摇头:“范围还是太大。”
“好,等她认完尸就找她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有发现!”李嘉宇冲进办公室,“从华乐棠车库内提取的泥土中有相当数量的蝴蝶兰花粉。”
方礼源点点头:“已经联系上了,他老婆正在赶过来。”
“蝴蝶兰?”程晋松立刻奔到另一台电脑边,开始搜索起来,他边搜边说,“我记得前两天电视报道过,咱们市国庆时要举办花展,最近有几个大型花圃都在培育花卉。”突然,他眼前一亮,“就是这里!”
“咱们可以问问他的家人。”沈严抬头问方礼源,“联系上他家人了吗?”
当许天冬再次睁开眼时,神志显得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他终于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其他几人没出声,不过看表情就知道大家也有这种怀疑。
“爸……”
“医科大学李玉忠博士,一直致力于血液疾病,尤其是卟啉病的治疗与研究,因其在该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被授予该奖,颁奖典礼将于9月18日晚间举行……”程海洋念完了报道上的一行小字,瞪大了眼睛抬头,“这不就是那家伙死的那天吗?所以说,他是参加完颁奖典礼就死了啊?那会不会跟这个奖有关?”
“冬冬!冬冬你醒了……”与以往的中气十足不同,此刻许学威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虚弱。许天冬这才发现,父亲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针头,鲜红的血浆正沿着输液管缓缓流出。
秦凯转过电脑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是两天前的报纸,最显眼的位置是一条新闻——《本年度医学突出贡献奖评选结果今日揭晓,医科大学李玉忠获奖》,旁边附了一张照片,正是他们发现的死者。
“爸!爸你怎么了?”许天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猛力挣扎,可身上的绳子捆得太紧,许天冬怎么挣也挣不开。
“是谁?”众人立刻凑过去。
“冬冬,爸没事,你别乱动!当心针头!”许学威提醒着。许天冬这才发现自己胳膊上的针头——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秦凯突然大叫起来,他跑到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脑,然后猛地一捶桌子,“果然是他!”
“Leon……你这是干什么?”许天冬吃了一惊,继而更加大力地挣扎起来,“你快放了我!放了我爸!”
“查到了!死者叫李玉忠,45岁,本市人,是医科大学的老师。”方礼源举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
“干什么?”华乐棠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蹲到许天冬身边,指着许学威说,“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个很好的爸爸,还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我妈在怀我弟的时候到你爸医院去看病,你爸却开有问题的药给我妈,害得我弟一生下来就有病!因为这件事,我妈自杀了,我爸也心力交瘁病死了,我弟现在得靠不断输血才能保住一条命……”华乐棠越说越激动,最后拽着许天冬的衣领大吼,“这就是你爸干的好事!他害死了我一家!”
第二天清早,重案组中已是一片忙碌。
“不……不,这不可能……你骗人……”许天冬惶惑地摇着头,他看向许学威,哀求地喊着,“爸,爸你说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在骗人!”
Chapter 02 邂逅
铁网之外,许学威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的歉疚。
沈严看着这座在月色中显得愈发阴森的荒宅,再次蹙起了眉头。
“不……不会……”许天冬呆住了,不断地喃喃自语。虽然一直跟父亲不和,但在他的心中,父亲始终是一个救死扶伤的伟大医生。如今偶像形象轰然坍塌,许天冬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其他几人也都走了回来,看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没有发现。
“冬冬,”许学威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对不起……”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许学威身子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你们从来到这里到出来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爸!爸!”许天冬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嗯。”一个瘦瘦的男生回答,“我们本来是想借这个地方拍几个镜头的,可是一打开柜子,就看到那个死人了……”大概是又回忆起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男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华乐棠嘴角露出了冷笑——爸,妈,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另一边,沈严等人来到了屋外,他让其他几人分别去四周看看,自己则走到那几个还在发抖的大学生身边。他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便切入正题:“就是你们发现的尸体?”
“不许动!警察!”突然间,许学威背后的房门被人撞开,沈严、方礼源、江厉和程海洋都冲了进来,枪口齐齐对准了前面。看到许学威昏倒在地,方礼源立刻冲过去,一把拔出了他脖子上的针头,然后死死捂住伤口。华乐棠看到这情景,立刻大吼起来:“你们不许救他!”他一把拿起旁边的刀子,直接按在许天冬的脖子边上,狰狞地大吼:“你们要敢救他,我就杀掉他儿子!”
“我说蒋法医,”许柔拿着滚刷走到蒋睿恒身边,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麻烦您,脱鞋吧!”
“华乐棠,你冷静点,”沈严开口,“我们知道你是想为你爸妈和弟弟报仇,但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把刀放下,许天冬是无辜的。”
那边,听着这两人“打情骂俏”许久的许柔早就乐得肚子都疼了——这两人啊,每次在现场遇到必要斗嘴,熟悉他们的人早就习惯了。
“无辜?我弟也是无辜的!我爸妈又犯了什么错?他们这帮浑蛋犯了错不敢承认,还拼命想掩盖真相!他们都该死!”华乐棠如疯了一般大吼,他双目血红,刀子在许天冬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喂!李嘉宇!你不用这么认真吧?!”蒋睿恒大叫,“这地上的灰又不厚,根本留不下清晰的脚印。而且刚才那些孩子啊、警察啊早就把这里踩了个遍,还看个屁鞋印啊?!”
“哥!”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屋内的僵持。秦凯抱着一个小男孩儿走进屋来。男孩儿脸上长着大大小小的脓包,可是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
李嘉宇面无表情地低头,指着蒋睿恒的脚说:“你没事别老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疑犯的脚印估计全被你给破坏了。小柔,给他的鞋取样,免得干扰我们分析现场。”
“小棣!”华乐棠先是一愣,继而更加激动,“你们快放了我弟弟!”
“我哪有干扰你工作?”蒋睿恒一脸无辜地说,“我是在帮你。”
“哥,”华乐棣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不想让你报仇,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爸妈都不在了,我就剩你一个哥哥了,哥,你别离开我!”
李嘉宇转过头来瞪蒋睿恒:“你能不能别干扰我工作?”
华乐棠的眼中慢慢溢出泪水,他的手不断颤抖,终于缓缓放下了刀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嘉宇也正好检查到了这个部位,也看到了那一丝纤维。这时间太过巧合,好像他真是在蒋睿恒的提示下才看到似的。
一刻钟后,重案组的众人终于从地下室走了出来。许学威和许天冬立刻被送上救护车,华乐棠则安静地上了警车。一些村民站在警戒线外,正在好奇地向里张望。所有人都没想到,华乐棠和他的弟弟就藏身在墓园下的那个小村子旁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中。
“还有,那柜子右边有个钉子凸了出来,上面好像挂了一丝布料,有可能是凶手的。”蒋睿恒继续提示。
“礼源,你说上次咱俩来这里时听说的那个吸血鬼,会不会就是这孩子?”程海洋看着华乐棣,悄悄问方礼源,“我听嘉宇说,他那个什么病的病人不能晒太阳,要不然皮肤会被烧伤,那孩子脸上那些包就是那么来的。而且嘉宇还说,这种病人血里红细胞少,要定期输血才能活,而华乐棣又是什么A型RH-阴性血,特别少见,所以他哥才会让许学威帮他找血浆……”
李嘉宇依旧没有搭理他,不过却拿出了墨粉与粉刷,开始在门把手上提取指纹。
方礼源叹了口气,语带怜惜:“可怜,那么好的孩子……”
“这柜子柜门很严实,如果不拉把手一定打不开。”蒋睿恒在一旁提示。
——两人目光所及处,年仅8岁的华乐棣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押上警车,眼中流出血红的泪水……
李嘉宇正在认真观察那个放置尸体的柜子,没有理他。
沈严是最后从地下室出来的,他看看四周,最后在警车边找到了程晋松和沈皓的身影。
早已忙完了自己工作的蒋睿恒脚步悠闲地踱到李嘉宇身边:“喂,嘉宇,你们今天来得够慢的了啊。”
“还顺利?”程晋松问沈严。
沈严带人离开,李嘉宇扫视了一下现场,那边许柔已经打开了工具箱,许多专业化的器具呈现在视线中。两人各自拿起不同的设备,开始埋头工作。
“嗯,多亏有你们了。”沈严说。他接着将目光转向沈皓,神情似乎有些拘谨,“还有你……”
“好。”李嘉宇点头。
“为了救人而已。”出人意料的,一贯温和可爱的沈皓,在面对沈严时,语气竟格外冰冷生硬,他面无表情地扔下这一句便转身走开。
“那这边先交给你们了,我带人去外面看看。”沈严说。
沈严看着沈皓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要开口,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贯冷静的脸上,此刻竟带着明显的落寞。
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李嘉宇,不会知道此刻的沈严比平时要热情许多。
程晋松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之前并没发现,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程晋松才惊觉沈严和沈皓的眉眼竟然那么相像。只是沈严给人的感觉更偏冷峻些,而沈皓则因为有些娃娃脸而显得有些可爱,大概就是这种气质上的差别,竟让人忽略了两人容貌上的相似。
“哦,你好。”当听李嘉宇说到“法证组”三个字时,沈严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波动,他伸出手去,语气也不似之前那么冷淡,“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大名了。”
沈严,沈皓——程晋松默念了一下两人的名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人给了蒋睿恒一个白眼,而后径直走到沈严身边,这人长相较为文气,眉目间却自有一种认真的神情。他伸出手来:“沈组长你好,我是法证组副组长李嘉宇,这位是我同事许柔。抱歉我们来晚了点,路上遇到车祸堵车了。”
那边,沈严终于从失落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程晋松,略带歉意地扯扯嘴角。程晋松从没见过沈严这么难过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看到来人,蒋睿恒立时露出笑容。
“头儿!你来一下。”远处,方礼源叫了沈严一声。
回过头去,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一个银色的工具箱,两人的胸前都别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法证组”的字样。而刚刚说话的,正是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子。
“好。”沈严回了一句。
沈严有些不解,刚想开口问,就在这时门那边传来了说话声:“蒋睿恒,你又背着我们说什么坏话呢?”
沈严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他对程晋松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个不急。有人还没到,我可不敢现在就把尸体挪走。”蒋睿恒耸耸肩,抬眼看表,“话说这帮人怎么这么慢?”
Chapter 13 前因
沈严点点头:“好,谢谢,辛苦了,尸体你要带回局里做详细解剖吧?用不用我让人帮你抬?”
警局
“既然你没思路,我就再提供一个线索。”蒋睿恒接过话头,“从尸体四肢情况来看,死者是死后被人搬进柜子里的,所以这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坐在审讯室中的华乐棠,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躁暴戾,他用一种愤激过后的无力语气缓缓讲起自己的故事。
其余几个人一起翻白眼。
“我爸妈很喜欢小孩子,我也希望有个弟弟妹妹,所以爸妈早就说好了会再要一个,不过妈妈之前身体不太好,做过手术,又修养了好多年。所以直到我17岁的时候,小棣才出生。小棣刚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当时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后来,我到美国上学,就离开了家。开始我并不知道小棣有病了,爸妈也都瞒着我,只是说弟弟年纪小,总爱生病。我们家不算特别富裕,我在美国又是读公共卫生的,学习任务重,花销也大,每到寒暑假就直接在当地打工赚钱了,头几年都没有回家。没想到三年前,我爸却突然告诉我,说我妈自杀了……”说到这里,华乐棠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似乎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噩梦。“爸说妈是得了抑郁症。我后来听邻居说才知道,我妈是割腕自杀的,血当时流了快一屋子……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小棣得的是重度卟啉病。医生说这病是先天性的,可能是母亲在怀孕的时候接触了什么东西。所以我妈总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错,所以才……”
“都不是。”秦凯摇摇头,“应该是别的什么地方,肯定就是最近……唉,脑子存的东西太多了,想调的时候总是找不对地方!”
一滴泪水从华乐棠的眼中滑落。
“是有过案底的,还是报案失踪的?”程海洋在一旁提醒。
方礼源将面巾盒递了过去,华乐棠没有接,只是迅速地用手背抹去了泪水。
“嗯,记不清了。总觉得好像见过。”秦凯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回忆。
“我本来想立刻回国,可是我爸说我回来也做不了什么,让我把书读完。回到美国之后我就换了专业,开始学医,我想帮弟弟找到治病的方法。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往家打个电话,我爸每次都告诉我小棣好多了,可是我能听得出来他是在骗我……爸他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生病的弟弟,很不容易。我几次都想退学回去了,可是他坚决不同意,我一提这件事他就生气,后来我也不敢再说了。可是他实在太累了,当我本科念完的时候,他也倒下了……”
“眼熟?”大家都吃了一惊。沈严追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几人无声地听着,心中都是一阵唏嘘——这个家庭,的确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这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我完成了本科就回到了国内,虽然我学医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认识了些医学方面的教授。回国后,我将小棣的病历发给他们,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治疗方案。结果过了一阵子一个导师找到我,问我我妈在怀孕的时候有没有乱吃过什么药,因为小棣的病明显呈现出这种特征。我当时就蒙了。我妈怀小棣的时候非常小心,绝对不会乱吃药。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我妈在怀孕时曾经得过妊娠高血压,住过一段时间的院……
“怎么了?”众人都转过头去。
“我立刻就找到医院,想查我妈当年住院的病历。可是人家说病例不给看,更何况这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我曾经咨询过律师,想要打官司,可是法院说我证据不足,不肯受理……就在这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李玉忠获奖的消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年我妈住院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去我妈病房,还总问我妈吃药后的感觉如何。当时我们还觉得他们医生很负责,可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询问试药结果……”
这时,一旁的秦凯突然“咦”了一声。
“所以你就杀了他?”沈严问。
蒋睿恒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人表情都是一变。见他们抬眼看他,蒋睿恒微微一挑嘴角,继续说:“不过具体是不是这样,要等我回去详细验尸后才能确定。”
听到这句话,华乐棠苦笑了一下:“开始我并没想杀他,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谁知道,我竟听到他跟别人说他克扣卟啉症患者补助款的事情。他当时应该是喝多了,我也不知他是跟谁打电话,反正我就听到他说什么当年的药不是弄出来好几个患病儿吗,如果再找着两个就好了,下一步的临床试验对象就有了,而且那些人还得感激涕零的……我当时一听就急了,立刻冲上去和他理论,谁知道他竟然先动起手来,他力气太大,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这时候,我摸到了旁边的一段铁钎子……”
“这种白可不是一般的死因能造成的。我怀疑,死者体内的血应该差不多都没了。”
“看着他不断流血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大概这就是天意,是老天让我通过这种方式来报仇……”
几人都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抽了他的血?”
“没错,尸体身上没有别的外伤,所以应该就是脖子上那两个孔造成的。”蒋睿恒指了指尸体,继续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死者脸色特别白?”
华乐棠点点头。“后面的事,我不说估计你们也清楚了……我杀了人,我不后悔,我只是不放心小棣,他还那么小……”说到这里,华乐棠突然抬头看向沈严,“警官,我只求你们一件事,拜托你们给小棣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收留他,给他好好治病!”
沈严似乎对蒋睿恒的“猜测”没什么感觉,他盯着尸体的头部观察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的。”
那边,程海洋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这么玄幻啊?”
听到沈严的保证,华乐棠终于放下心来,他含笑点了点头,眼中溢出泪光。
“Bingo!你也觉得像吧?”蒋睿恒兴奋地一击掌,很开心有人这么上道。
省人民医院,血液科病房
“吸血鬼?”江厉皱着眉头,轻声开口。
华乐棣躺在干净的病床上,一位40多岁的男医生站在病床旁,正在为他做检查。程母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检查的结果。
黑夜、欧洲风格的城堡、尸体、脖子上的血洞……这一切,都不禁让人生发出一种联想……
病房外,沈严看着里面的华乐棣,目光中充满温情。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地上的尸体上。死者看上去40多岁,是个长相颇为普通的中年男子,他双目凸出,脸色惨白,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而最为显眼的,是死者脖子上那两个清晰的血洞。
“这孩子真挺懂事的。”程晋松说。
“嗯,过来看看尸体吧。”蒋睿恒重新戴上手套蹲了下去,“男性死者,从肝温估计,死亡时间是晚上7点到10点。死者死前有过挣扎。至于死亡原因吗,你们看看,他像是怎么死的?”
“是啊。”沈严也点点头,“我们抓了他哥后,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警察叔叔,你们能帮我哥求求情,别判他死刑吗?”
“沈严。”沈严也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手。
回忆起当时小男孩眼中噙泪的模样,沈严心头也是酸酸的。
“别提了!我本来明天休息,都跟朋友约好了去爬山钓鱼,结果就接到了这么个电话。”被叫到名字的男子站起身来,这个人也是瘦高个儿,面容俊朗,而那副无边眼镜更增添了此人的精英气质。看到沈严,那人摘下手套伸出手:“你就是新来的沈队长吧?你好,我是法医蒋睿恒。”
“华乐棠怎么样?有可能轻判吗?”程晋松问。
“睿恒,你来得好快啊!”方礼源打招呼。
沈严表情沉重地摇摇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可是他毕竟杀了两个人,还有一起杀人未遂……礼源帮他联系了律师,希望能打成死缓——毕竟这孩子只剩这一个哥哥了……”
众人径直来到发现尸体的房间,尸体已经从柜子里挪了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蹲在那里进行尸检。
说到这里,沈严长叹一口气。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建筑里面。粗略一扫可以发现,这个建筑完全是按照中世纪欧洲的风格布置的,华丽的吊灯,花纹繁复的地面,旋转楼梯,只是由于长期废置,各处都蒙了一层灰,而且这里根本没有电,现在是用应急灯来照明的,灯下的明亮与四周的黑暗交错,更让这里透出一股诡异的阴森。
程晋松点点头:“总归是亲兄弟,有兄弟在,就会有个寄托。”
沈严点点头,表示了解。
听到这句话,沈严的身子微微一动。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个,程组长……”
“历史遗留问题。”方礼源给沈严解释,“这块地原来是本市一个开发商买下来,想建游乐城的。后来那个集团资金出了问题,突然就倒闭了。这个楼当时才刚建好,然后就一直这么搁到了现在。”
“叫我晋松就行。”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城堡门口,沈严看着这个建在郊外的突兀的欧式城堡,有些困惑地问:“怎么在这里会有这么一栋楼?”
“嗯,晋松。”沈严应了一声,接着说,“那天,我和沈皓的事,你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靠!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啊!”
“什么?”程晋松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说是要拍一个关于吸血鬼的短片,结果就真遇到鬼了。”
“我的意思是,我和他那天说的话,包括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不可以都不要去问他?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他……”
“大半夜的,这些大学生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吗?”程海洋不解地问。
程晋松终于反应过来沈严说的是什么了。此时的沈严口气诚恳,甚至带着些哀求,这与他平时冷静刚硬的形象真是大不相同。望着这样的沈严,程晋松不得不再次感叹兄弟亲情的巨大力量。
“半个小时前接到的报警,几个大学生说在城堡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接警的110警员一边带人往里走,一边给沈严等人介绍情况。
“你放心,沈皓这孩子不错,我们组里人都很喜欢他。其实你俩不站在一起的话,大家是不太会往那个方向想的。”看到沈严脸色一暗,程晋松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连忙补救,“我不是说不让你去看他,我的意思是,其实大家都……”
“啊——”
“没关系,我明白。”沈严苦笑一声,没再开口。
已经有人先到了——不,也许说是“同类”更合适——柜子里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双目圆睁,面色惨白,嘴角带血,而在他的脖子上,有两个血迹斑斑的血孔……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哦……”扮演吸血鬼的男生嘟囔着,走过去拉开了柜门,他不经意地抬眼,然后瞬间惊呆——
程晋松安静地打量着沈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实在对这个人产生了太多的好奇。刚刚沈严的一番话几乎是承认了他与沈皓的关系,从他们两人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沈严对沈皓心怀愧疚。是因为什么?看着沈严为华乐棣做的一切就知道,这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这样的人对待亲人也不会太差,那他的弟弟为什么那么恨他?还有,他究竟为什么会调到S市?程晋松已经从程海洋和秦凯那里听到了关于沈严调职的种种传言,可是他并不相信。当初在医院短暂的相会就可以让他确认,沈严绝对是一个好警察。而如今一星期接触下来,他看到了沈严在查案中的认真与拼命,每一个案子他都同样认真对待,每一个疑点他都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是非不分包庇罪犯的人?沈严啊沈严,你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哎呀,这不是因地制宜嘛!咱们经费有限,上哪儿弄棺材?快去,快去!”
开门声打破了走廊上的沉默。程母从病房内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的模样,以为他们在担心华乐棣的病情,于是开口道:“行了,孩子放这里,你们也可以放心了。现在给他看病的是血液科的主任,再加上他哥从国外拿回来的那些资料,有希望的。”
“老大,咱们这是吸血鬼,不是僵尸……”
“哦,那就好。妈,钱的事情我会帮他搞定,不会让你们医院赔钱的。”程晋松说。
“就那个柜子吧,咱们就拍吸血鬼从柜子里走出来。”
“行了,我还会逼着你交钱啊?再说了,医院这边有好几个儿童基金呢,我会帮他申请的。”说完,程母又回头,看向病房内乖巧的华乐棣,“可怜这么好的孩子了,真是造孽……”
“嗯?”那导演向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墙角的一个柜子上。
“那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沈严开口——在整理华乐棠案情的同时,他们将当年医科大学医院违规用药的所有证据都提交了上去。方礼源还特意找了相熟的检察官,让他们尽快对这件事也提起诉讼——所有当年犯下错误的人,都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这里哪有棺材啊?”演吸血鬼的男生扯扯导演的袖子。
“该!狠狠地判!”程母重重点头,“都是一帮没医德的东西!”
“好,下面我们来拍发现吸血鬼的镜头。安琪从门外进来,看到房间内的棺材,打开之后,发现德古拉。”一个男生有模有样地给旁边的两个人说戏。
程晋松点点头:“那好,妈,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警局还有事,先回去了。”他转身想走,没想到却被程母一把拉住:“别走!你给我去复诊!”
“放心吧,我调查过,这是一个空屋,没人的!放心,我们只要拍几个镜头就好。”男生信誓旦旦地保证。
“啊?不用了吧?”程晋松的脸立刻垮下来,“妈,我眼睛真的没事了!”
“可是,这里感觉好恐怖的……”
“有事没事得医生说了算。你要不去我就告诉老徐不给那孩子好好看病!”程母黑着脸威胁。
“可只有在这里才能拍出吸血鬼的感觉好不好?”旁边一个男生小声回答。
“喂,妈,你不是吧?你这可是赤裸裸的恐吓!我告诉你,我同事可在这儿呢,他能帮我作证……啊!”
“我说,我们非得到这种地方来拍吗?”一个女孩子看了看漆黑的室内,怯怯地问旁边的人。
大概是嫌自己的儿子太啰唆,程母一个反手拧住了程晋松的胳膊,然后,她也不管自己儿子的大呼小叫,押着人就往外走。
城堡的大门被推开,几个人影从门外探进头来,小心地向里张望。
“小沈啊,我带小松去复诊,你要有事可以先回去。”程母对沈严说。
吱嘎。
“喂,你别走!”程晋松扭着头大叫,“这个钟点很难打车的!”
就在这死寂中,突然出现一声嘶哑的推门声——
“放心,我在车里等你!”沈严忍着笑保证道。
夜色凝成重重雾霭,圆月在浓雾的遮掩下,发出惨淡的光。地上有一座欧洲古堡式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墙壁上已经露出斑驳的痕迹。一只乌鸦从门前已经枯死的树上飞过,发出突兀而沙哑的叫声。
程晋松没有被制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似乎是在表示感谢,然后,他就以被反剪的难堪姿势,被他的母亲大人押着离开。
夜。
因为不知道程晋松的复诊需要多久,于是沈严决定在停车场附近的草坪等他。时值秋日,天空阳光明媚,蔚蓝如洗,淡淡的白云如丝絮一般飘浮在天空中,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停车场前的大草坪如一块翠绿的绒毯,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青翠而充满生气。
——摘自《夜访吸血鬼》
看到这样的美景,沈严心头的沉重也少了许多。他坐在草坪旁的一个长凳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回想起刚才程晋松的滑稽模样,沈严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想不到平时最需要细致严谨的法证组的组长,在自己母亲面前竟是那么一个顽皮幽默的形象。大概这位程大组长就是靠着这种耍宝才把自己的母亲哄得那么开心吧。
但地狱是存在的,无论我们去哪儿,都在地狱中。
正在沈严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沈严的视线中——那老人头发花白,行动有些迟缓,正在别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医院外走去。
如果没有地狱呢?或者地狱不要我们?
沈严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追,却又生生停下脚步。
我们在地狱中,我们属于地狱。
沈严终究没有追过去,他就那么凝视着老人离开医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我们在哪儿?
沈严转身,缓缓向停车场走去。明媚的阳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孤独而倔强的背影……
Chapter 01 夜访“吸血鬼”
——卷一·吸血诡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