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导’……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没错。所以说,我会诱导凶手捅我。”
“我知道。虽然没有证据,但不会有错。所以阿仓,拜托了。跟我一起去现场,将那家伙逮捕。”
“也就是别案逮捕?那样的话,当然会追究她其他的罪名了。但要想实现这一点,阿熊,你得先被凶手捅一刀才行啊。”
“喂,你等一等,冷静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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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冷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冷静。我无论如何都想抓住这名凶手……这是我命中注定要抓的人。”
“打个比方,假如那起案件的凶手捅了我一刀,这时候你恰好在现场,以故意伤人罪将凶手当场逮捕。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过去有作案嫌疑的案件肯定可以被翻出来。”
“即便如此,也不能这样冒险吧?要是走错一步,就可能会死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啦。我啊……得癌症了。”
“那要是嫌疑人被捕了呢?”
“嗳……?”
“很遗憾,光凭‘说不定’是无法动员人手的。”
“就算做手术,也只有一半概率能活五年。即使侥幸活下来,等待我的也是寂寞的余生。我没老婆,也没孩子,当然也没有孙子……拜托了,你就当是救我,帮我这一把吧。我想让自己死得有价值些。”
“我有线索。用上现在的调查技术……说不定还能找到证据。”
“……能给我一点儿时间考虑吗?”
“我一个巡查部长可没那么大权限。”
几天后,仓田打来电话。
“阿仓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吗?”
他决定帮熊井这个忙,只是附加了一个条件:
“……1992年那起的起诉时效已经过了,但多亏法律改革,1995年9月的那起还没过时效。可是,那么久远的案子,当时的搜查总部恐怕早就解散了。要是没有新证据,恐怕很难申请重新调查啊。”
“你要答应我,穿上防弹衣,绝对不能死啊。”
“两起都是9月。”
※※※
“几月份的案子?”
2015年4月20日,熊井在东京订了一间旅馆。
“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1992年和1995年发生的那两起案子,现在还有没有可能重新调查?”
下午5时许,他裹上一件灰色大衣出门,藏在住宅区里的一家便利店的柱子后面。
“谢啦!……说起来,你今天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对母子从便利店门前经过。熊井确认了那位母亲的脸。没错,就是今野直美。熊井跟在二人身后。刚跟踪了几十秒,直美就回了头。
“这真是喜事一桩。那你可要长命百岁哦。”
••••
“嗯!前些日子孙子刚刚出生,我可得活到参加他的婚礼啊。哈哈哈!”
(反应真快啊……)
“马马虎虎吧。你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这就是二十年来一直躲避警察目光的人敏锐的直觉吧——熊井深深领教了直美的厉害。
“喂,阿熊!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还好吗?”
熊井的目的很简单——引起直美的恐惧。
男人名叫仓田惠三,是熊井做记者时关系最好的刑警。两人同龄,家乡也离得不远,渐渐成了超越工作关系的朋友,经常一起通宵喝酒。久未谋面,仓田很是欣喜。
让她相信有人盯上了他们母子即可。只要有伤及孩子的可能,直美准会露出獠牙。她还会杀人的。
那天,熊井去L县的警察局见了一个男人。
22日,熊井将租来的黑色轿车停在便利店前,等待直美母子。这时发生的一件事却令他动摇了。
※※※
今野母子从便利店出来,经过车前的时候,熊井看到了夕阳照耀下直美的侧脸,那张脸上的年轻都是用厚厚的粉底伪装出来的。但她的脸上写满了温柔,属实是守护幼小孩童的父母应有的神情。
抓住直美。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熊井拼命压下自己的犹豫,踩下了油门。
要想超越岩田……只有一个办法。
(被你杀掉的那些人,也是有亲人的。)
就这样输给岩田,我死也不会瞑目。
开始跟踪的第四天。这一天,直美表现出的胆怯是前所未有的。她拉着孩子的手,跑着进了公寓。熊井乘胜追击,一路跟到了两人住的公寓六层。看到直美用颤抖的手打开门锁、逃进房间的模样,熊井确定,时机已经成熟。
熊井后悔不迭。
他立刻给仓田打了电话。
(相比之下,岩田做的事比我有意义多了。那家伙先警方一步找到了真相。被凶手袭击,临死之前还尽力留下信息。我的二十年和他的短短几个星期相比,到底哪个更有价值?)
“明天晚上执行计划。”
熊井想起一个年轻人。
※※※
(我真的对社会有所贡献吗?记者无论采访多少起案件,逮捕犯人的终归是警察。记者所做的,仅仅是跟在警察身后,向大众贩卖警方不慎泄露的信息。这二十多年来,我拼死拼活,不过是满足了那帮看热闹的人的好奇心而已吧?)
第二天傍晚,熊井在旅馆的浴室泡了个比平时更长的澡,然后喝了一杯咖啡,穿上大衣。
年轻力壮的时候,熊井埋头奋战在记者的岗位上。那时的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自豪。他相信这份工作有社会意义。而现在,他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没有穿防弹衣。伤口越深,直美的罪就越重。要是被她捅死,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天回家路上,熊井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临死前穿一身灰,真是够讽刺的。)
体检时,熟悉的医生于心不忍地告诉他。
他在心里笑了。
“熊井先生,虽然很难开口,但……您的癌症复发了,目前是食道癌二期。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有五成的把握还能活五年。”
当晚,熊井和仓田在公寓门口碰面,一起上到六楼。
三个星期前。
仓田在走廊的一角埋伏,熊井按下今野家的门铃。
虽然伤势逐渐好转,病魔却每时每刻侵蚀着他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门里面传来声音。
隔着绷带碰腹部,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熊井为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感到吃惊。
“来了——这就开门——”那声音故意装得很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