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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野直美

母亲猝不及防,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这时,直美看到了那样东西——摆在房间角落里的木制鸟窝。那是以前直美和父亲一起给小啾打造的别墅。直美用尽全力跑过去,一把抓起鸟窝,朝母亲的脸扔了过去。

就是现在——直美想。她捡起木制鸟窝,用力砸在母亲的脑袋上。大概是引发了脑震荡,母亲上半身卸了力气,倒在地上。

(再这样下去……小啾会死的……怎么办呢……)

直美想救出小啾,但母亲的手仍然死死地攥着它小小的身体。

她条件反射般朝母亲扑去。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却反过来被母亲踹中肚子,打着滚儿摔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

听到母亲这句话,直美一下子怒不可遏。

没过多久,母亲撑起上半身,愤恨地瞪着直美。同时,小啾在她手中发出“呜——”的低吟。那在直美耳中,有如死前最后的呼唤。

“……!”

这声呼唤令直美下定了决心。

“我就是要杀了它!”

她站起来,踹倒母亲的上半身,趁势跳到她的肚子上。一声巨大的嗝音过后,母亲口中喷出血沫。

“妈妈……求求你……小啾快死了……”

直美高高抬起左脚,施加全身的重量踩下去。

直美这样想着,抬起头来,却浑身颤抖。母亲抓着小啾的手比刚才攥得更紧了。小啾浑身瘫软,耷拉着脑袋,甚至没了叫唤的力气。

她好像听到了“嘎巴”一声。

(太好了……妈妈原谅小啾了。)

……胜负已分。

直美不顾一切地大喊。喊完,小啾似乎安静了些。

直美慌忙将小啾解救出来,轻轻用手裹住它小小的身体。小啾撒娇一般蹭着直美的手。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能忍,求你原谅小啾!”

“太好了……它还活着……”

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直美当场双手撑地,给母亲下跪:

直美的心被幸福填满。

“什么叫‘不是的’?你一个孩子,却跟大人顶嘴?没大没小!”

她在母亲的尸体旁,落下了喜悦的泪水。

“不是的。小啾是因为我不在,太寂寞了,才……”

“闭嘴。明明是你教不好它。”

那之后,直美在教护院(现今的儿童自立支援机构)中度过了六年。小啾被饲养在教护院的员工室,由直美负责照料。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但当时直美的精神分析师、一位年轻女心理医生的话使直美得到了特别待遇:

“妈妈……对不起。不要紧的,小啾不会再吵人了,你把它放开吧。”

“直美的画中,有一棵保护文鸟的树。这说明,她的内心存有温柔的母爱……代表她想保护比自己弱小的生命。

暑假期间,直美一直和小啾待在一起,从早到晚都与彼此为伴。而今天小主人去上学,小啾大概是寂寞了吧。它叫个不停,多半是在找直美。想到这里,直美觉得小啾好勇敢,不禁流下泪来。

“与此同时,树枝又尖又长,是她有尖锐攻击性的象征。但如果给她机会,让她与动物或小孩子相处,她性格中尖锐的部分一定会慢慢消失。”

小啾平时是很乖的,以前从来都不会大声叫个不停。怎么偏偏今天……直美思前想后,终于找到了原因。

教护院的生活严格且不自由,但和与母亲两个人生活相比,还是快活许多。不管怎么说,可以快乐地和小啾一起生活,直美就已经很感激了。

“怎么会……它为什么会这样?”

来到教护院第六个年头的秋天,小啾在直美的守护下,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啊,直美。这只鸟从一大早就叫个没完,吵得我根本睡不着觉啊。”

“小啾,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坚强地活着。”

直美直觉不好,急忙跑进自己的房间。房门开着,母亲站在房间正中,鸟笼滚落在她脚边。母亲右手紧攥着小啾,小啾在她手中痛苦地挣扎。母亲转身面朝直美,似笑非笑地说:

小啾的尸体被埋在教护院庭院的一角。半年后,直美高中毕业,离开了这里。

开学典礼结束后,直美回到家,打开房门的瞬间,就听到了尖厉的鸟叫。是小啾的叫声。那声音里带着威胁,是直美从未听到过的。

之后,直美在东京市内租了一间公寓,就读于护士学校,希望成为一名助产妇。这一志向来自教护院一位员工的无心之言:“直美的保护欲很强,今后也许适合从事医疗方面的工作吧。女生的话,当助产妇很好呢。”

9月1日,暑假结束后的下午,迟早都会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杀掉母亲的女人竟会成为助产妇——直美虽然觉得有些讽刺,但那时的她不可能就职于正统的民营企业,而当时的日本对女性就职有帮助的技术资格考试又十分有限。最终,直美还是不情不愿地选择成为助产妇。

护士学校每天要做的功课堆积如山,不过直美本就不讨厌学习,这段时光对她来说不算痛苦。但钱的问题却总是困扰着她。

今野家并不像直美曾经以为的那样幸福。

光靠奖学金生活还是很困难的,直美每星期要去咖啡店打工三次。那家店开在某所美术大学的上学路上,大部分常客都是美大的学生,其中就包括三浦义春。

与此同时,直美也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虽然曾以自己有一个“美女妈妈”而自豪,但从未感受到一次母爱。从前她和母亲维系着母女关系,都是因为有父亲作为连接点。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她和母亲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女人罢了。

一头黑色的短发,牛仔裤配白衬衫——朴素的穿搭反而使三浦义春在一群充满个性的美大学生中显得鹤立鸡群。直美与他的关系从不痛不痒的闲谈开始,不知不觉间,竟进展到相互倾吐个人烦恼的地步。

从前的母亲温柔地微笑,是因为父亲在她身旁。她不过是因为父亲、为了得到父亲的爱,才扮演着温柔的母亲。

直美通过三浦认识了新朋友。那个年轻人叫丰川信夫,和三浦上同一所美术大学。三浦总是评价丰川为“天才”。这话绝不夸张,即使在外行直美的眼中,丰川的画也绝非一般。

•••••••••

渐渐地,三浦和丰川常来直美家做客。直美忙于课业,两个男生便帮她做饭、打扫房间。直美虽然享受三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但也隐约有所察觉:他们两个在抢我。

母亲不是变了个人,而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原本她就不爱直美。这样说来,直美也几乎没有和母亲单独聊天、玩耍的记忆。所有有关家人的快乐回忆,都是父亲为她打造的。

直美并非不自量力。每当站在镜子前,她都确信——我长得好像妈妈。

就在这一瞬间,直美忽然明白过来。

白皙的皮肤,长而润泽的黑发。直美和妈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美丽。

“死的如果不是你爸爸,是你就好了。”

直美颤着声音,总算挤出了这么一句。母亲边捡碎片,边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

一个夏天的午后,这场争斗分出了胜负。和直美在闷热的房间单独相处时,三浦对她说:

“妈妈……对不起……那个,我炒了牛蒡……”

“我明年毕业后,要回老家当老师。直美,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直美缩成一团,母亲却旁若无人地赤着双手捡起盘子的碎片来。

这俗气的求婚,很有三浦的风格。直美当场答应下来。丰川毫无疑问也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但直美被三浦直率的性格打动了。

(要被打了!)

她打算对过去的事保持沉默。

她打算将菜端去母亲房间。就在她要从碗橱里拿盘子的时候,大概是有些马虎,盘子从手中滑落,摔碎了。听到声音,母亲走了出来。

••

为了让母亲高兴,直美主动承担了打扫屋子、洗衣服等家务。虽然痛苦,但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她还开始做饭,尽管只会做几样简单的菜。一天,她心血来潮,打算挑战母亲爱吃的炒牛蒡丝,于是用攒下的零花钱买来食材,花了两小时才将菜做好。虽然卖相不佳,但味道还不错。

第二年春天,三浦和直美一起从各自的学校毕业。入职的同时还要搬家,两人实在太忙,搬到L县一年后才举办婚礼。丰川也赶来参加了婚礼。虽然有些尴尬,他还是笑着对两人送上祝福。

直美一面用满是伤痕的双手抚摸小啾,一面反复劝说自己。

婚后的生活虽然辛苦,却很充实。三浦当上了当地的高中老师,直美成了一家小妇产医院的助产妇。教护院员工当年随口的一句话,竟定下了直美的工作。但真正开始工作后,她发现,自己仿佛天生适合干这一行。

(只要我忍下来,做个好孩子,妈妈迟早有一天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分娩并非像男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项神圣的仪式。产妇忍着长达数十小时的剧痛,痛苦、流泪、呻吟,视死如归地将孩子从体内拽出来……一言以蔽之,分娩与受刑无异。但跨过这道坎的女人,在直美眼中是美丽的。直美尽全力鼓励、帮助,并赞美产妇们。

孤独、悲伤、愤怒……母亲承受的负面情绪全都落到了直美身上。她开始对直美施暴,并且愈演愈烈,但直美一直默默忍受。

几年后,直美终于也有了孩子。然而,她却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直美最担心的是她的母亲。母亲死后仍然缠着直美,片刻不曾离开。每当她望向镜子,就会在镜中看见妈妈。

直美不想听到这些毫无根据的闲言碎语,但实在无法避免。母亲似乎不愿承受街坊四邻的目光,渐渐闭门不出。她本就不擅长和邻居打交道,如今连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人都没有。

••

“他们家的女儿是不是今野先生亲生的都不一定呢。”

(我长得像妈妈。要是生了小孩,今后我会不会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样?我会不会对孩子没有一丝爱意,甚至施以暴力?)

“她那种长相的人,好像真能干出这种事。”

直美怕得不得了。

“该不会是他老婆在外面偷情了吧?”

而和这份恐惧相反,她也想生下孩子并将其顺利养大。其中不乏想在母亲面前扬眉吐气的心态。

“今野家的丈夫,为什么要自杀啊?”

我和你不一样——直美希望自己能挺起胸膛,对母亲这样说。犹豫到最后,她还是决定将孩子生下来。直美的育儿,始于报复的念头。

然而……

分娩那天,直美遭遇了超乎想象的难产。她在几乎晕厥的痛楚中忘我地奋战。在手术台上抱起刚出生的婴儿时,直美昏昏沉沉的脑海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是很久以前品尝过的、发自内心的幸福,保住珍贵生命的喜悦,无穷无尽的爱意……没错,这感觉和那时一样——在母亲的尸体旁边抱起小啾的时候。

家里每一餐都吃罐头,母亲也不再打扫房间、洗衣服,屋子里很快就堆满了垃圾。父亲的死因多半令事态更加糟糕了。若父亲是因病或遭遇事故去世的,直美和母亲或许还能从朋友和邻居那里得到些许同情,至少会有人愿意安慰、帮助她们。

直美毛骨悚然。不祥的命运齿轮,似乎开始转动。

父亲去世后,母亲变了。直美对此有明显的感觉。

孩子名叫“武司”,名字是丈夫取的。

直美的母亲没有哭,只是长久地在丈夫的灵位前发愣。直到自己上了年纪,直美才明白了母亲当时的心情。原来人在面对真正的悲伤时,甚至会失去流泪的气力。

儿子出生后,直美在孕期感受到的不安——担心自己和母亲一样对小孩没有爱——很快就烟消云散。直美爱武司爱得无以复加。那小小的婴儿是自己的亲骨肉,柔弱、易碎、令人放心不下,没有妈妈就活不下去。直美将全部的爱倾注在孩子身上。托武司的福,直美终于挣脱了母亲的诅咒。

直美的父亲死于自杀,原因大概是抑郁症——尽管在当时的日本,这个词或许还不太普及。任管理职位以来,直美的父亲在公司承受了过多压力,去世前的半年里,似乎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只是,随着孩子的成长,直美渐渐发现,武司和其他孩子不同。若说他畏缩,很多早早做了母亲的人恐怕会笑话她:“我家孩子小时候也是这样啦。”可是,武司的畏缩不止于此。除了直美,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小啾来到家中一年后的一天,直美的父亲去世了。

升上小学后,这个问题更加严重。班上的同学们个个都交上了朋友,放学后开开心心地在校外玩耍,武司却总是一个人回家,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读书。

但是,悲剧突然来临。

丈夫大概是看不惯儿子这样,常常训斥他:

“为了一只鸟,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吗?”母亲苦笑着,但还是十分享受地在一旁注视女儿和丈夫。好幸福啊,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她原本也相信会持续下去的。

“武司!男孩子就得在外面多跑跑,不然就没法变得强壮!”

为了给小啾打造一座游乐场,直美还和爸爸一起挑战了木工活。看到小啾娇憨地跳入两人辛辛苦苦建好的微型“别墅”时,直美和父亲不禁拍手庆贺。

“别老在家里窝着,去给我广交朋友!”

小啾忘我地啄食饲料的样子,认真梳理羽毛的样子,蜷成一团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好乖巧,好喜欢……有生以来,直美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感。

“如果在外面看见邻居,要大声和人家问好!扭扭捏捏的可不像样子!”

起初小啾的戒备心很强,但直美每天给它喂食,勤勤恳恳地照料着,还模仿它的叫声,试着和它说话,小啾渐渐变得很黏直美。每当直美打开鸟笼,它便立刻飞到她的手上。直美要摸它的时候,它便用头蹭她的手,像是在主动寻求抚摸。

直美反对丈夫的教育方式——孩子不想出门,待在家就好了。不想和别人说话,就不必逞强。硬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反而会伤到他,使他更加内向。她越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越是和丈夫的意见冲撞,夫妻关系越来越糟。

文鸟身体娇小,又喜欢啾啾地叫,于是直美为它取名为“小啾”。

一天,直美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武司怯生生地跑过来搂住了她。这孩子的状态明显不对。

“小啾!我回来了!”

“怎么了?和妈妈说说。”

放学回来,直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文鸟赫然待在父亲买给她的那只鸟笼里。

没想到,武司哭丧着脸说:

那之后,每一天都像梦一般美好。

“被爸爸打了。”

直美立刻逼问丈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丈夫这样回答道:

听了父亲的话,直美深深地点了点头。

“刚才我让武司出去玩一玩,这家伙竟对我吐舌头。对父母这个态度,肯定是不行的吧?不教他懂得礼貌,今后受苦的还是他!”

“你要坚持自己照顾它哦。”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打他吧。”

回家路上,一家三口来到了宠物商店。直美之前看中的那只文鸟已经长大了些,身子比以前更圆了。

“不打不行。依我看,孩子超过10岁,自我意识就变强了。光靠语言训斥,是不会听大人话的。所以从今往后,多少得加入一些体罚。这是为人父母的使命。”

父亲有些为难地望向妻子,目光中带着恳求的意味。也就是说,他将一切交由母亲决定。母亲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生硬地说了句“随便你们吧”。直美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直美无法理解丈夫话中的意思。孩子10岁之后就该被体罚……这种理由她从未听说。

“是吗……想要文鸟啊……不过,妈妈怎么说呢……”

丈夫一直是一个固执的人,决不改变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年轻的时候,直美将其解读为性格直爽,觉得这样的丈夫很帅。如今的她痛恨当年的自己和这样的人生儿育女,简直是人间地狱。

和母亲出门买东西时,直美曾隔着宠物商店的橱窗看到一只文鸟,尖尖的鸟喙,小而圆的身体,浑圆的瞳孔亮晶晶的。直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之后,她每天都梦到和那只小鸟一起生活的场景。但她知道母亲不太喜欢动物,这个愿望便一直没说出口。

这之后,丈夫动不动就打武司。直美提出抗议,但丈夫根本不听。

“那个……爸爸……我想养文鸟。”

不仅如此,丈夫周末还强拉着武司出门露营——尽管武司对此表示抗拒,逼他吃下很多根本不想吃的烤肉。武司怕虫子,丈夫却强迫他在野外过夜。一旦武司反抗,他就骂着“没礼貌”,用力敲儿子的头。

现在错过这个机会,今后再想要恐怕就难了。直美决定赌一把。

直美知道丈夫没有恶意。他大概是有他爱儿子的方式。丈夫的行为,多半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感使然。这些理解却让事态变得更糟。

“想要什么都行哟。最近你学习很努力嘛。爸爸奖励你,稍微贵一些的东西也没关系。你说说看。”

直美十分同情武司。她深知和滥用暴力的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恐惧。从那时起,她已开始认真考虑离婚。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武司。但直美有她的担忧。

•••

据说离婚调解时,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法院都会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母亲。但直美有无法抹除的过去。

直美犹豫了:应该向爸爸央求那件事吗?

丈夫不知道那件事。她告诉丈夫,母亲是病死的。但法院稍一调查,就会知道真相。那样的话,判决就会对直美不利。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武司被判给丈夫独自抚养。

“一会儿去给你买礼物,你想要什么?”父亲问她。

•••

10岁生日那天,父母带直美到外面吃饭庆祝。在百货大楼的餐厅里,直美的小嘴被汉堡包塞得鼓鼓的。

(要是没了我,武司他……)

学校请家长来观摩教学的时候,直美的母亲和其他同学的母亲们一起在教室后排听课。在那些或皮肤微黑,或体态臃肿,或是脸上布满细纹的母亲当中,直美的母亲美得出众。母亲严肃地站在众人当中的模样令直美很有优越感。

光是想一想,直美就不寒而栗。

她在东京的黄金地段出生、长大,父亲的性格认真而温柔,很疼爱直美。而母亲总是在父亲身旁安静地微笑,她皮肤白皙,一头黑发又长又亮,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时,不知从何时起就存在的情绪忽然苏醒。

直美自觉自己是生在优渥家庭中的小孩。

孩提时代,那个暑假结束的午后,看到几乎要被母亲攥碎的小啾时的那种情绪……低哑呻吟的小啾和如今的武司重叠在一起。直美下定了决心。

把丈夫……杀掉吧。

直美首先回忆起自己的儿童时代。

迄今为止的人生像走马灯一般,从她脑海中闪过。

“明天我要登K山,准备在八合目露营。帮我准备一下行李。”

那天之后,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自从那个男人——熊井闯进来,夺走了直美他们的幸福。回忆过往,总是有人剥夺直美的幸福。每当她想得到幸福,就一定会有人来捣乱。

1992年9月19日晚,听到丈夫这句话后,直美在心里制订好一个计划。

冰冷的看守所中,直美面无表情地盯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