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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人物补记

高琼当机立断,命令兵士把赵恒的车驾转向北城行进。到了黄河渡河口浮桥处,赵恒又停下来。高琼用铁锤击打驾赵恒御车的辇夫的背,迫赵恒渡过了黄河。

接着,高琼便上前请赵恒立即动身渡河。赵恒进退两难,干脆不表态。枢密院事冯拯在一旁斥责高琼对宋真宗鲁莽无礼。高琼不认识字,少小从军,完全凭武功起家,年过花甲的他一直瞧不起冯拯这帮不懂军事的文人,当即愤怒地驳斥道:“你冯拯只因为会写文章,官做到两府大臣。眼下敌兵向我挑衅,我劝皇上出征,你却责备我无礼。你有本事,为何不写一首诗使敌人撤退呢?”冯拯无话可说,宋真宗则继续一言不发。

尽管车驾中的赵恒本人心惊胆寒,然而,当大宋皇帝的黄龙旗在澶州北城楼上一出现,城下宋军与百姓立即齐呼万岁,欢声雷动,声闻数十里。宋军因而气势倍增。当时辽军围攻澶州,辽国萧太后亲自上阵擂鼓助威,辽军无不激动振奋,奋发向前,宋军看见辽军的声势,不战而寒。可以说,赵恒亲临北城,从根本上扭转了宋军的士气。

于是寇准与高琼仔细商议了一番,再一起去见赵恒。赵恒才刚刚缓了口气,一见寇准又来了,立即头都大了。他已经料到寇准要继续游说他渡河,是以一开始就在心理上处于弱势。果然,寇准张口就说:“陛下如果认为我刚才必须要渡河的话不足凭信,可以问问高琼。”赵恒还来不及回答,高琼便说:“寇相公的话不无道理。陛下千万不要考虑迁都江南,随军将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师,他们不会抛弃家中老小随陛下只身逃往江南的。”相公是宋朝对宰相等高级官员的尊称,一般官员不得称相公。

赵恒到澶州北城象征性地巡视后,仍坚持回到南城行宫。但宰相寇准就此留在北城,负责指挥作战。赵恒回到南城后,尽管有黄河天险,但还是不放心,数次派人前往北城探视寇准的举动。而寇准竟然与知制诰杨亿在北城城楼上喝酒下棋,“歌谑欢呼”,泰然自若,十分镇定。寇准如此表现,显然是胸有成竹,赵恒欣喜道:“寇准整暇到这样子,我还忧虑什么呢?”总算放了心,不再恐慌。其实这是寇准知道赵恒心中不安,为了安定皇帝和军心,故意而为之。果然,“人以其一时镇物,比之谢安”。

寇准所提出的“取威决胜”相当有道理,赵恒却很不情愿,只是公然拒绝宰相的提议无异于表明自己怕死,只好默不作声。寇准看见皇帝这副样子,自然明白过来,于是跑出去找武将高琼,说:“太尉深受国家厚恩,今日打算有所报答吗?”高琼也是个血性汉子,当即慷慨地回答说:“我身为军人,愿意以死殉国。”

就在这个时候,留守东京的雍王赵元份突然暴病而亡,赵恒于是借此机会回驾京师,将前线抗辽的军事大权全部交给寇准。

北宋时,黄河还未改道,流经澶州,河道将澶州城一分为二为南城和北城。赵恒的车驾到达澶州时,辽大军已经抵达北城附近,赵恒遥遥望见黄河对岸烟尘滚滚,显见战事激烈异常,心中胆怯,不敢过河,只愿意驻扎在安全系数较高的南城。寇准认为澶州北城将士正在浴血奋战,皇帝亲临,会极大地鼓舞士气,于是力请赵恒渡河,说:“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

就在宋真宗赵恒离开澶州后不久,宋威虎军头张瑰用威力惊人的床子弩射杀了辽军先锋萧挞凛(萧燕燕族兄弟,擒获名将杨业之人),极大地动摇了辽军军心。

宋军正式开拔后,辽军日益迫近的消息如雪片般从前方飞来。宋军更是听说辽国太后萧燕燕不顾年过半百,戎装上阵,亲自擂鼓助威,辽军士气极旺,以致大军刚动,便开始军心动摇。跟随赵恒亲征大臣中又有人趁机提出应该迁都金陵,赵恒优柔寡断,本来就勉强出征,现在更是犹豫,想打退堂鼓,于是召寇准商议。寇准坚决反对,说:“现在大敌压境,四方危急,陛下只可进尺,不可退寸。进则士气备增,退则万众瓦解。到时辽军必然趁势来攻,恐怕到不了金陵,陛下就成了辽军的俘虏。”握有兵权的殿前都指挥使高琼也支持寇准的意见。赵恒不得已,加上有其父宋太宗亲征失踪的前车之鉴,只好不再提撤退之事,继续北行。

此时辽军孤军深入中原腹地已久,供给线长,粮草不继,已经无力持久。加上辽军先锋萧挞凛被射死对士气影响极大,于是萧燕燕下令暂缓攻城。

景德元年(1004年)十二月,赵恒以雍王赵元份(宋太宗第四子,宋真宗弟)为东京留守,率军御驾亲征。然而,满朝文武对此战都没有信心,甚至表示支持寇准的宰相毕士安也借口有病在身,不肯随驾北征。

而宋军方面,由于赵恒御驾亲征,士气高涨,集中在澶州附近的军民,多达几十万人。局势明显对宋军有利,宋真宗却没有抗敌的决心。早在他离开京师的时候,就暗中派出了使臣曹利用往辽军大营与太后萧燕燕议和。只是因为当时战事激烈,曹利用一直未能到达辽营。而当宋辽两军在澶州对垒之时,曹利用一直谋求往返于两军之间。

临出发前,寇准奏请参知政事王钦若出镇河北大名。王钦若此人富有心机,多智谋,擅权变,寇准生怕他留在京师会再想出什么主意阻挠赵恒亲征,因此抢先下手,搬去了一块绊脚石,朝廷中的主迁派失去了核心人物,但却由此与王钦若结下了深仇大恨。

萧燕燕见辽军处境不利,担心腹背受敌,便开始谋求议和,派宋降将王继忠(望都之战中被辽军俘虏后投降辽军)与曹利用联系。

此时,寇准再一次提出要赵恒领兵亲征,说:“只要皇帝亲征,人心振奋,文武大臣协作团结一致,辽军自可退去。辽军来攻,我们可出奇计骚扰,打乱其进攻计划;也可以坚守不出,使辽军疲惫不堪,再乘机打击。这样就可稳操胜券。如果退至江南或是四川,则人心动摇,辽军乘势深入,大宋江山还能保得住吗?”寇准的意见得到了宰相毕士安和武将高琼等人的支持。赵恒内心实在很不情愿,但此时形势逼人,朝堂上主张亲征的一派占了上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勉强同意亲征,但却迟迟不肯动身。

寇准坚决反对议和,主张乘势出兵,收复失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宋军将领宁边军都部署杨延昭(杨业子之,著名的杨六郎的原型)也坚决主战,上疏提出乘辽兵北撤,扼其退路而袭击之,以夺取幽燕数州。但由于赵恒倾心于议和,致使宋臣中的妥协派气焰极为嚣张。这些人联合起来,攻击寇准拥兵自重,甚至说他图谋不轨。寇准在这帮人的诽谤下,被迫放弃了主战的主张。

王钦若和陈尧叟均是有才之人,尤其是陈尧叟,也曾经造福一方,有着极好的名声,但才气与品德、为人与气节往往不是一回事。这两人的职务都是副宰相级别,属于执政重臣,堂堂中枢大臣,竟然公然主张不战而逃,由此可见宋朝朝野上下对辽国的畏惧心理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寇准大怒,当着王钦若、陈尧叟的面说:“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诛也。”声色俱厉地要求将主张迁都的人斩首,逃跑派的气焰才一时被遏制。

在辽军大将殒命、兵势受挫、宋军已经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宋辽两国的和谈就此开始。辽军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要宋朝“归还”后周世宗柴荣北伐夺得的“关南之地”。这显然是狮子大张口,因为燕云十六州本来就是中国的土地,收复失地是宋太祖、宋太宗两朝皇帝念念不忘的大计,而辽国竟然反客为主,俨然以主人自居,可谓极大的笑话。但由此却可以看出萧燕燕的政治家风度,当此宋军已经明显占有上风的局面下,她却能把握住赵恒软弱无能、企盼和谈的弱点,漫天要价,提出割地为盟。宋方的条件则要软弱得多。只要辽国退兵,宋朝愿意以金帛代地,每年给辽国一定数量的银、绢作为补偿,但不答应领土要求。

陈尧叟,字唐夫,阆州阆中(今四川阆中),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年)状元。陈尧叟中状元时二十九岁,宋太宗召见时,见他体貌英伟,器宇轩昂,举止得体,很是高兴,问左右说:“这个年轻人是谁的儿子?”有人回答说:“他是楼烦县县令陈省华的儿子。”宋太宗于是召陈省华进京陛见,任陈省华做太子允中。次年四月,宋太宗同时任陈省华、陈尧叟父子为秘书丞,并同赐绯袍以示恩宠。秘书丞虽然官职不高,但父子同日升同样的官,受同样的赏赐,却是旷代殊荣,被传为一时佳话。陈尧叟曾任广南西路转运使。当时岭南风气未开化,人们信巫,有病不服药,而是祷神祛灾。陈尧叟移风易俗,将《集验方》医书刻于石上,立于驿站,使之广泛传播。岭南炎热,当地人不会打井,饮水只靠河水或是下雨时的积水,陈尧叟教岭南人植树凿井,因而深得当地人拥戴。

谈判在两军对峙中进行。萧燕燕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最终按宋方的条件达成了协议。剩下的问题就是每年给辽国银绢的数量。曹利用就此请示赵恒,赵恒说:“逼不得已,二百万(银、绢各一百万)也可。”意思是说,只要不割地,能讲和,辽国就是索取百万钱财,也可以答应。

王钦若,字定国,新余人(今新余东门)。自小聪颖过人,读书作文都很出色。他曾经为开封某门客作有一屏联:“龙带晚烟归洞府,雁拖和色过衡阳。”一时间广为传诵。宋太宗率军进兵太原的时候,王钦若作《平晋赋论》进献,时年十八岁。宋太宗淳化三年(992年),王钦若进士及第。据说他在殿试中考了第一,也就是头名状元。但他因为欣喜若狂之下,与同中一甲的袁州窗友许载纵情狂饮,袒腹失礼,宋太宗大怒,下旨再试,王钦若就此丢了状元。据说王钦若也是宋朝第一个江南籍的宰相,因其颈部长有一肉瘤,时人称其为“瘿相”。王钦若文才过人,宋朝四大部书之一《册府元龟》便是此人与杨亿等主持修纂。

当时宋朝极其富有,宋真宗时,宋朝廷的年岁收入折算为银绢,大概为七千万两/匹。因此,宋真宗认为可以承担“岁币”之数百万,以此来换取和平。

第二天,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少大臣不但不主张皇帝亲征,甚至还力劝赵恒做迁都之议。参知政事王钦若是江南人,主张迁都金陵。另一枢密院事陈尧叟是四川人,主张迁都成都。

曹利用承旨后,刚从赵恒的行宫出来,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寇准拦住。寇准问明情况后,警告曹利用说:“虽然有圣上的旨意,但你去交涉,答应所给银绢不得超过三十万。否则,你一回来我就要砍你的头!”曹利用后来成为风光一时的权臣,跟另一权臣丁谓联合起来,与寇准一派大搞党争,不过当时还未见显赫,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吏,被寇准一吓,立即悚然而惊,喏喏应命而去。

而鉴于宋太宗赵光义之前有高梁河惨败的教训,宋真宗赵恒一直都有畏辽如虎的心理,现在突然听到宰相寇准提出要御驾亲征,立即面带难色,站起来就要回内宫。寇准连忙上前拦住,力劝赵恒不要动摇。赵恒性格软弱,勉强同意第二天朝议亲征一事。

经过谈判,曹利用果然以三十万银绢谈成。宋辽双方订立了和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澶州西有湖名澶渊,澶州也称澶渊郡)。澶渊之盟规定:

自古以来,皇帝御驾亲征非同小可,但到宋朝却有所不同。宋朝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出身行伍,当上皇帝后犹自南征北讨,可以说是以武为生。其后是宋太宗赵光义,宋太宗小兄长十二岁,早在宋朝立国前,就已经是一员猛将,一手策划了陈桥兵变。当上皇帝后,宋太宗雄风不减,亲自率军讨平了北汉,虽然在与辽国的对垒中屡次大败,自己都挨了辽人两箭,但毕竟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帝王,有别于一般的皇帝。真正有本质变化的是从赵恒开始,一直到北宋灭亡,皇帝们都是长于深宫妇人和宦官之手,从来没有见习过兵仗,对打仗有着本能的畏惧。

一、辽宋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宋尊萧太后(辽圣宗生母萧燕燕)为叔母,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宋军告急的文书一日之内五至,京师大震,朝廷上下慌乱不已。唯独刚刚走马上任的宰相寇准平静如常,还将告急的文书都扣下来,不让宋真宗赵恒知道。赵恒听到风声后质问寇准,寇准便将一堆急报都拿出来。赵恒一见这么多急报,立即慌了手脚,忙问该怎么办。寇准不紧不慢地说:“陛下是想尽快解决此事呢,还是想慢慢来?”赵恒当然是想尽快解决。寇准趁势说:“陛下要退辽兵,不过五天时间即可。”宋真宗自然不相信。寇准则趁机提出要赵恒率军亲征。

二、以白沟河(今河北巨马河)为国界,双方撤兵。双方各守现有疆界,不得侵轶,并互不接纳和藏匿越界入境之人。

景德元年(1004年)闰九月,萧燕燕和辽圣宗再度率领大军南下攻宋。辽军声势浩大,号称二十万,经保、定二州,直扑澶州(今河南濮阳)城下。这样,不光河北的大片领土陷入辽军之手,仅隔一河的都城开封也暴露在辽军铁骑的威胁之下。

三、宋方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称为“岁币”,至雄州交割。

此时,辽国国主为辽圣宗耶律隆绪,但由母亲萧燕燕摄政。她胆识过人,兼通韬略,在她的治理下,辽国国力日益强盛。实力强了,野心也就大了。萧太后气势汹汹,不断率军南侵,宋朝的北方边境频频告急。对于辽军的步步紧逼,宋军则完全采取守势。

四、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自从宋太宗赵光义在高梁河一战中惨败后,宋朝一直处于战略防御的状态。雍熙三年(986年),赵光义为报一箭之仇,再次派宋军全力进攻辽国。宋军分东、西、中三路进军,东路军贪功冒进,结果大败。辽军在萧燕燕的指挥下,乘势猛攻,宋军全线崩溃。西路军老将杨业率军掩护边民撤退,在陈家谷被辽军包围,在激战中受伤几十处,被俘后绝食三日而死。此战中,宋军被歼二十余万,精锐尽失。之后,宋朝再无能力对辽国发动进攻,不得不全面转入防御。

好笑的是,和议达成后,宋真宗询问结果,曹利用伸出三个指头。赵恒误以为给了辽国三百万,大吃一惊,说:“太多了!”但想了一想,又认为谈判既已成功,也就算了,又说:“三百万就三百万吧。”后来,赵恒弄清了只给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合计数才三十万,不到宋年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五,大大低于早先的估计,不禁大喜过望,重重奖赏了曹利用,甚至写诗与群臣唱和,以此来庆祝。

寇准虽然入相,但他所面临的局面并不乐观,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他正式拜相没几天,就发生了辽军大举侵宋事件。边境烽火雄起,皇帝昏庸,朝中大臣只知谄媚,历史将一副重大的担子压在了寇准的肩头。

宋真宗刚刚即位的时候,为了应付北方强大的辽国,以及西北与党项的战争,大肆扩军,招募禁军至五十余万人,加上地方上的厢兵,号称养兵一百万,数目相当庞大。澶渊之盟后,宋真宗立即着手裁减军队,遣散老弱残兵,精简编制,如取消富有战斗力的河东效顺一军,龙骑军原有十二个指挥,减为六个指挥等等。不仅如此,宋真宗为了表示友好的诚意,还将同辽国接壤的地名作了改变:改威虏军为广倌军、静戍军为安肃军、破虏军为信安军、平戍军为保定军、宁边军为永定军、定远军为永静军、定羌军为保德军、平虏军为肃宁军。

寇准与同科进士张咏友情深厚。寇准出任宰相时,张咏任益州(今成都市)刺史,他对属僚说:“寇公奇才,只可惜学术不足!”后来寇准被贬出知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时,张咏刚好从益州调回京师,路过陕州,寇准在任所设盛宴款待张咏。临别时,寇准送张咏至益州城郊,问张咏:“张公有何见教?”张咏意味深长地说:“《汉书·霍光传》不可不读。”寇准当时并不明白张咏所说何意,回到任所后,特意找出《汉书》读《霍光传》,至“不学无术,暗于大理”一句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公是说我不学无术呢!”这是历史上极为著名的一段典故。

澶渊之盟是中国历史上的著名事件,对整个北宋朝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甚至有人认为澶渊之盟“影响了中国思想界及中国整个历史”(蒋复璁语)。一方面,这是一个在宋军占有优势的局面下签订的屈辱性条约;另一方面,这个屈辱性的条约却给宋辽边境带来了长达百年的和平,极大地促进了两国经济、文化的发展。

寇准虽然没有直接支持赵光义立赵恒为太子,但毕竟是因为他的话,才使太子一事定下来。加上后来赵光义猜忌太子,也是寇准从中斡旋,因此,寇准也是帮助宋真宗赵恒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赵恒一即位,就开始重用寇准,先迁为尚书工部侍郎,后历任河阳、同州、凤翔知州,再迁刑部,权知开封府。咸平六年(1003年),赵恒将盐铁、度支、户部合为一使,寇准迁兵部,为三司使。一年后,名臣毕士安任宰相,同时推荐寇准任相,称赞寇准忠诚可嘉,资历深厚,善断大事,自己也比不上他。赵恒却还是有些担心,说:“听说寇准刚愎自用。”毕士安说:“寇准忘身殉国,坚持正道,打击邪恶,因此不为流俗所喜。此时北部边防有事,辽国人不断南下骚扰生事,正应当起用寇准这样的大臣。”于是,赵恒诏寇准为集贤殿大学士,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名列毕士安之后。这是寇准第一次入相,对热衷名利的他来说,自然是无上的荣光。

澶渊之盟以后,辽宋长期保持友好往来,宋朝在雄州、霸州(今河北霸县)、安肃军(今徐水)、广信军(今徐水东),辽在新城、朔州(今山西朔县),分别置榷场,进行双边贸易,边境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得到加强。宋辽双方每逢有皇帝即位、生辰、丧事等,都互派使者来往。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北宋末年,时间长达百年之久。辽宋不曾兵戎相见,边境安定,当时的人这样评论:“(辽)与朝廷(宋)和好年深,蕃汉人户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不乐战斗。”

至道三年(997年)三月,在位二十二年的赵光义因箭伤发作去世,最终未能实现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愿望。赵恒即位为宋真宗。即位时,寇准已经外贬为官,贬斥的来由非常可笑。赵光义晚年,寇准担任参知政事,也是中枢重臣。他为人耿直,一些臣僚对其人品性情极为折服,但也有一些同僚对寇准恨之入骨,可以说,寇准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仕途不可能一帆风顺。寇准走马上任后,恪尽职守,宰相吕端、参知政事李昌令等人都由他引荐升官。有人借此机会,向赵光义揭发寇准交结私党,扰乱法度。赵光义很是生气,第二天上朝时,吕端先到朝堂,赵光义就与寇准结党一事严厉责问吕端,吕端曾被赵光义称为“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在此时开始“犯糊涂”,一言不发,根本不作辩解。不久后,寇准也来到朝堂,当赵光义责问寇准时,寇准却显出刚直的个性,毫不相让,力争不已,并拿出了许多文书做证据。赵光义反而更加恼怒,说:“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认为寇准“性刚自任”,在朝堂上强辩有失执政大臣体面,于是贬其为地方官,罢知邓州。

但在中国历史上,澶渊之盟却始终是个有争议的命题。辽国在不占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反而从中大大获益,《辽史》的编纂者认为“澶渊之役”是萧燕燕军事生涯中最光彩辉煌的一页。对于宋朝而言,澶渊之盟是带有屈辱性的城下之盟,既从法律上承认了燕云十六州属于辽国,又开“岁币”之滥觞。宋真宗赵恒也因而成为“岁币”的始作俑者,开宋朝以“岁币”求和的先例,直接导致此后两宋之积弱,使宋朝繁荣的局面江河日下。

赵光义册立太子后,大赦天下。京师百姓见到太子赵恒都欢呼道:“真是个少年天子。”赵光义得知后却很不高兴,马上召寇准说:“四海之心一下子都归化了太子,那将我摆在什么地位呢!”他刚刚册立太子,太子便如此深得人心,即使有父子之情,也起了猜忌隔阂。幸得寇准说:“太子众望所归,是陛下的英明决策,是国家百姓的洪福。”赵光义听后才消气,请寇准喝酒,大醉方罢。事见《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如果不是寇准应答巧妙,消除了赵光义莫名其妙的猜忌,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这一年,被公认是宋朝“积弱”的开始。

此时,赵光义的生命已经流逝到晚年,当年高梁河之战中所受的箭伤逐渐恶化成脓疮,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痛苦,他自知大限将至,不禁为没有立太子而发愁。之前,赵光义长子赵元佐本来是最有希望被立为皇太子的,但他同情被赵光义迫害致死的叔叔赵廷美(赵匡胤之弟),故意装作发疯发狂来发泄对父皇迫害骨肉的不满,因此被废为庶人。之后替代赵元佐位置的是异母弟陈王赵元僖,却又莫名其妙地中毒死去,皇储人选再一次空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子也不例外,赵光义烦恼不堪下,便将寇准召回京师,任为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主动征询太子人选。寇准虽然性情耿直,却深知外臣不能干预内事的祖宗家法,不便直接回答,就说:“陛下为天下选择君主,不能与妇人、宦官和近臣去商量。只愿陛下选择能符合天下所仰望的人。”赵光义犹豫了很久,提出想立襄王赵元侃(赵元佐同母弟,母李妃)。寇准委婉地回答说:“知子莫如父。”意思是说,父亲最了解自己的儿子,选择一定不会有错,终于促使赵光义下定了决心。于是襄王赵元侃被立为太子,改名赵恒,就是后来的宋真宗。

即使是在宋真宗一朝,澶渊之盟也被认为是奇耻大辱,寇准也因此而受到牵累,后来又因此而搞出“天书”的历史闹剧。

寇准离开京师后,赵光义耳根清净了许多,却反倒有些不习惯,不免想起寇准的好处来,还经常询问有关寇准在青州的情况。

澶州之盟签订之初,赵恒认为南北停战是件大好事,是宰相寇准的功劳,因此加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待其甚厚。寇准功盖群僚,有目共睹。后来王安石也在《澶州》一诗中赞扬过寇准:“欢盟从此至今日,丞相莱公功第一。”然而,早先与寇准结仇的王钦若一直想方设法地排挤寇准,一天退朝后,王钦若故意留下,在赵恒面前攻击寇准说:“寇准逼着陛下亲征,将陛下当做‘孤注一掷’,订立‘城下之盟’。这不是胜利,是君王的耻辱,怎么还能说寇准对社稷有功呢?”又说:“时议有谓,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是城下之盟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这话相当震撼,宋真宗当时没有表态,但此后对寇准的疑忌加重。寇准逐渐失宠。

二十九岁时,寇准任同知枢密院事,已经步入了中枢重臣的行列。他少年得志,难免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对看不顺眼的便要大加嘲讽,厌恶之色溢于言表,由此得罪了不少臣僚。知院张逊与寇准不和,一直想找机会扳倒寇准。刚好有一天,寇准和另外一名大臣温仲舒外出办事,半路上遇到一个疯子,疯子拜在寇准的马前,高喊“万岁”。这件事明显是有人要对付寇准,但寇准当时却并未在意。之后,张逊抓住此事不放,唆使心腹王宾弹劾寇准有非分之想。寇准自然不服,在朝堂上与张逊激烈辩论,二人唇枪舌剑,各自雄辩不已。赵光义眼见两名重臣不顾体面,在皇帝面前互揭隐私,各不相让,气得发抖,一怒之下,将寇准贬知青州(今山东益州),张逊也被降职为右领军卫将军。

不久,宰相毕士安病逝,寇准失去有力的同盟。寇准少年富贵,性喜奢侈,又好饮美酒,赵恒借机以“过求虚荣,无大臣礼”等罪名,罢免了寇准的相位,出知陕州(今河南陕县),改任王旦(寇准同科进士)做宰相。此时,寇准当上宰相不过一年多时间。

寇准真正进入中枢的契机,也与契丹有关。有一次寇准上朝,赵光义正与群臣商议与契丹议和一事。寇准当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认为契丹屡屡南侵,意在劫掠,只需要加派精兵防守,绝对不能议和,并将战和的利弊做了对比。这件事后,赵光义将寇准提拔为枢密院直学士,寇准一步登天,步入了中枢机构,此时的他还不到三十岁。在各种重大问题上,赵光义也相当重视寇准的意见,为了表示恩宠,还特意将用通天犀制作的两条珍贵玉带中的一条赐给了寇准。

寇准改知天雄军后,刚好遇到辽国使者路过。辽国使者故意问道:“相公德高望重,为什么不在中书省做官,却来到天雄军呢?”寇准被说中痛处,却回答得相当巧妙:“如今朝中无事,不需要我居中任职。皇上认为天雄军是北门锁匙,非我寇准执掌不可。”这话回击得无懈可击,由此也可见寇准相当自负。

话虽如此,但赵光义对寇准始终不能像唐太宗李世民对魏徵那样亲密无间,备加信任,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寇准夫人宋氏是宋太祖赵匡胤宋皇后幼妹。当年大雪之夜,赵匡胤神秘驾崩,宋皇后命宦官王继恩急召赵匡胤幼子赵德芳进宫即位,王继恩却擅作主张,去召了赵光义,于是赵光义即位。然而,宋皇后召赵德芳进宫的一幕,赵光义却始终不能忘记,这也是为什么宋皇后死后,赵光义甘冒天下汹汹之口的议论、下令不准以皇后礼下葬宋氏的原因。赵光义的胸襟气度,也由此可见一斑,这样一个心胸狭隘且急功近利的皇帝,几次北伐契丹失败就不足为奇了。

赵恒听信王钦若的话以后,深以澶州之盟为耻辱,常常闷闷不乐。王钦若趁机讨好对赵恒说:“惟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但是自古封禅,一般要有“天端”,王钦若和宋真宗想出了伪造“天书”的计谋。

年轻的寇准被赵光义赞为“临事明敏”,颇受赞赏,自步入仕途开始,官运亨通,仕途顺利,加上人长得英俊豪迈,很容易地赢得了一份爱情,娶到了宋太祖赵匡胤宋皇后(开宝皇后)幼妹为妻。尽管寇准春风得意,但他在朝臣中却一直以刚直足智著名,非常之难得。端拱二年(989年),寇准在大殿奏事,极言利害,对朝廷的一些政策多有抨击。赵光义听不进去,生气地站起来要回内宫。寇准却牛脾气发作,上前扯住赵光义的衣角,非要皇帝听他把话讲完才能走,旁边的大臣都为寇准捏了一把冷汗。事后,赵光义想明白了,反而十分赞赏寇准的执拗,高兴地说:“我得到寇准,就像唐太宗得到魏徵一样。”寇准确实堪比魏徵,然而赵光义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与李世民差得太远。

由于担心宰相王旦反对,王钦若暗中向王旦传达圣意。赵恒又假装赐一坛好酒给王旦,王旦回家打开酒坛一看,发现坛内全是上好的珍珠。王旦自然明白这是皇帝亲自贿赂,从此不敢对“天书”这等荒唐之说有异议。

寇准(962~1023年),字平仲,华州下邽人,少年好学,通晓《左传》等经典古籍。七岁随父登华山时,便留下了“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的诗句,名噪一时。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十九岁的寇准考中进士甲科,并取得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资格。当时,因宋太宗赵光义多喜录用中年人,有人便劝寇准在殿试的时候多报几岁年龄,以增大录取几率。寇准却严肃地说道:“我正思进取,怎么能欺君瞒上呢!”还是如实申报,结果,寇准凭借满腹经纶,一试得中,受任为大理寺评事(虚衔),实任大名府成安县(今河北成安)知县。与寇准同榜中进士者还有李沆、王旦和张咏,这四人后来均成为北宋名臣。

一天,赵恒对群臣说,夜见神人降“天书”于承天门。于是,以宰相王旦为首,王钦若、陈尧叟、丁谓等大臣皆称贺。赵恒率领群臣们到承天门,果然发现“天书”。王旦下跪献进,赵恒再拜接受,交陈尧叟启封,又命他宣读。于是,群臣入贺。有大臣名叫孙奭,对这君臣一唱一和的虚伪场面很看不惯,当面问宋真宗道:“以愚臣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耶?”赵恒默然不答。

就在这一年,辽军大举攻宋,北方州县频频告急。此时,寇准刚刚当上宰相后不久,历史的风云赋予了他难得的机遇。然而,他个人的命运如同国家的命运一样,在这一年呈现出戏剧般的色彩,已经昭示出日后的悲剧迹象,悲剧的根源,既与当时的朝政局势有关,也与寇准其人的性情有关。这位民间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寇老西,一生宦海沉浮,几起几伏,大起大落,有三件大事与其个人命运和国家都有紧密关系:一是澶渊之盟,二是轰动一时的“上天书”事件,三是误用丁谓,直接造成了他罢相、复相、再罢相的跌宕生涯。

不久,又在泰山得“天书”,赵恒亲自到泰山封禅。之后,赵恒在王钦若、陈尧叟、丁谓等大臣的迎合下,屡次搞“天书”、封禅等自欺欺人的活动,又大肆祭祀孔子、老子,并尊崇道教,大造道观,耗资巨大,以致岁出日增。

从这一年的正月开始,便有十分不好的兆头,宋朝京师开封连续三次发生了地震,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随后,冀(今河北冀县)、益(今四川成都)、黎(今四川汉源)、雅(今四川雅安)诸州均发生了地震。

朝中大臣只有孙奭、张咏、李迪等敢于提出些批评。张咏(寇准同科进士)病重,临死前奋力上书,历数丁谓的罪行,并说:“乞斩丁谓头置国门谢天下,然后斩我张咏头置丁氏之门以谢丁谓。”意思是要皇帝杀丁谓谢天下,他张咏愿意以死谢丁谓,相当于是以死相谏了。然而,宋真宗只是赞叹张咏的忠直,并无悔改之意,依旧宠信丁谓。

景德元年(1004年),这是中国历史上不能被忘记的一年。这一年,是宋朝“积弱”的开始。

宰相王旦因为对赵恒的所为不闻不问,从不提出反对意见,所以安坐宰相的位子。但他死前却留有遗命,让后人为他削发披缁入葬,表示悔恨他当初不谏“天书”的过失。

3.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寇准

赵恒大搞“上天书”,劳民伤财,百姓不服,他开始有些不安,因此有人提出,只要平素不相信这些活动的寇准出面,便能使百姓折服。于是,赵恒命宦官周怀政暗示寇准“上天书”,想用寇准的名声来收服人心。寇准开始不愿意参与这种荒诞不经的活动。寇准的女婿王曙当时在内阁当郎官,与宦官周怀政交好。王曙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授意下,极力撺掇怂恿寇准,说只要寇准愿意上天书,便可以重回宰相位置。寇准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平仲即为寇准的字,为向敏中写给同年寇准之作。

寇准有个门人,颇有远虑,提出一个解决困境的办法:“寇公走到半路假称有病,坚持要外补为官,此为上策;如果入见皇帝,也可揭发天书之事皆是伪造的祥瑞,可以保全寇公平生正直的名声,此为中策;最下策则是再入中书省为宰相,如此则平生威望尽损。”十分可惜的是,寇准少年富贵,长期担任中枢要职,功名之心极重,难以自拔,最终还是没有听从门人的建议,违心地加入了“上天书”的行列。此事成为寇准一生中的重大污点,为时议所非。

九万鹏霄振翼时,与君同折月在枝。细思淳化持衡者,得到于今更有谁。

上天书后,寇准果然被龙颜大悦的赵恒重新起用为宰相。然而,这位寇老西在错误的时机,通过错误的手段重新得到了宰相的职位,威信已经大为下降,并自此卷入是是非非的漩涡中,再也无力脱身。

向敏中为人清谨,能诗善文,散文如《留别知己序》等志意高远,人称有宰相风度。著有文集十五卷,今已佚。《全宋诗》卷五四录其诗十一首。《全宋文》卷一二九收其文十二篇。现录《寄寇平仲》诗一首:

宋真宗赵恒晚年,皇后刘娥开始干政,引起一些大臣的警惕和不满,这其中以宰相寇准和翰林学士李迪为首。寇准因为上天书重新得回宰相位置后,开始着力培养自己的亲信朋党,比如推荐丁谓为参知政事(副宰相)。如果说寇准之前的上天书只是个人品德问题的话,误用丁谓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这一错误严重干扰了当时的朝政。

宋真宗景德年间,辽国举兵犯边,直逼澶州(今河南濮阳南),宋真宗御驾亲征。那时,西夏党项人也欲反叛。宋真宗出征前,赐右仆射向敏中一封密诏,将西北边防托付给他,允许他相机行事。向敏中得到密诏后收藏了起来,毫不张扬,只像往常一样管理政事。当时正逢盛大的驱鬼傩会,传闻有禁军士兵要趁傩会时作乱。向敏中命亲信士兵披上甲胄,事先埋伏在廊下幕布中。第二天,将来宾、幕僚、军官、士兵全部召来,备置酒席,观赏傩会。等到傩人到来后,向敏中忽然举手,埋伏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傩人全部擒获,果然从他们身上搜出不少短刀匕首。向敏中下令将这些人当场在酒席前斩首,又就地挖坑深埋,然后打扫干净庭院,继续饮酒作乐。外面丝毫不知军乱之事,可见向敏中遇事敏速,极富才略。

[宋朝有著名传奇“狸猫换太子”,流传极广,说的便是宋真宗皇后刘娥用狸猫换取了宫女李氏所生的龙种(即后来的宋仁宗),并将龙种说成是自己的儿子。刘娥原是个贫寒的花鼓女,靠打鼗鼓谋生,偶然的机会与当时还是襄王的赵恒结识,二人一见钟情,从此形影不离。宋太宗听说儿子喜欢上一个轻浮的花鼓女后,勃然大怒,勒令赵恒立即将刘娥逐出襄王府。赵恒实在舍不得刘娥,于是表面将刘娥送回四川老家,但暗中却将其送到亲信幕僚张耆(原名张旻)的家里。刘娥离开襄王府后,赵恒奉宋太宗命娶名将潘美(即戏曲中的潘仁美)第八女为妻。但赵恒一有机会,就悄悄去张耆家与刘娥私会。一直到宋太宗晏驾,赵恒即位为宋真宗,刘娥才得以重见天日。她进宫后立即被封为美人,不久便进为德妃。赵恒与刘娥长期相爱,最终还是冲破重重阻力结合。景德三年(1006年),郭皇后去世后,刘娥三十七岁,年纪在后宫嫔妃中最大,但在后宫地位也最高,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刘娥的卑微出身,成为她当上皇后的最大障碍。朝中群臣一直赞成立沈才人为新皇后,宋真宗对此也不表态,显然是因为偏爱刘娥的缘故。为了压过沈才人,刘娥最终想出一个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计策,命令心腹侍女李氏去服侍宋真宗。果然如其所愿,宋真宗对李氏产生了兴趣,临幸了她。不久后,李氏怀孕,产下一子,宋真宗喜出望外,给孩子取名为赵受益,后来改名赵祯,但孩子却被刘娥占为己有,宋真宗也默许她抱养李氏之子。赵祯不明真相,一直以为刘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其真正生母李氏则在宋真宗死后被赶去守宋真宗的永定陵。赵祯即位为宋仁宗后的第十年,李氏病重,直到临死前,才得进封宸妃。这段故事后来被演绎成匪夷所思的“狸猫换太子”,其实不过是子虚乌有,但却由此反映出后宫以子争宠的复杂局面。拥有子嗣,对刘娥能册立为皇后,以及宋真宗死后能够垂帘听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刘娥被册立为皇后,此后一生与宋朝的政治紧密相连。尤其是赵祯即位为宋仁宗后,她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对北宋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为寻找真凶,向敏中秘密派了一个小吏出去查访。一天,小吏来到附近村里的饭馆吃饭,饭馆的老太婆听说他是从城里来的,就问:“那个僧人的案子怎么样了?”小吏骗她说:“听说昨天已经被处决了!”老太婆说:“要是现在再抓到真的凶手会怎么样呢?”小吏肯定地答道:“这个案子已经判决,尽管错了,但如果再抓到真的凶手也不会再问罪了。”老太婆听说后,就凑了过来,悄悄地对小吏说:“这话现在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那个女人实际上是村里的某个年轻人杀的。”说着就指点着小吏看到那户人家。小吏如获至宝,赶紧来到年轻人的家里将其擒获。后经过审问,年轻人招认不讳,又从他家里搜查到了丢失的赃物。无辜蒙冤的僧人被无罪释放。

丁谓,字谓之,宋太宗朝进士。此人工于算计,机敏狡猾。他为了迎合宋真宗,大搞上天书活动,曾随宋真宗赵恒巡视。大礼结束后,赵恒下诏赐给随行大臣玉带。当时随行大臣共有八人,但行宫库房中只有七条玉带。不过,尚衣局存有皇帝备用的一条玉带,称为“比玉”,价值八百万钱。赵恒见玉带数目不足,便想用比玉补足数量。丁谓很想得到这条比玉,但其官位在其他七人之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丁谓便故意对办事的官员说:“不必动用尚衣局的玉带,我自己有小腰带,暂且拴上它来行辞谢礼,等回到京城另外赏赐也不迟。”办事官吏觉得丁谓很大度,便具实奏报,赵恒觉得有理,便按丁谓的方法去做。结果,随行大臣都接受了赏赐的玉带,而丁谓自己的腰带仅仅像指头一样宽。赵恒看在眼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立即告诉办事官吏:“丁谓的玉带与同列官员差别太大,你们迅速取一条来与他更换。”办事官吏报奏说只有尚衣局的那条比玉,于是赵恒决定把比玉赏赐给了丁谓。事见沈括《梦溪笔谈》,丁谓的机敏诈变由此可见一斑。

供词合情合理,于是就此结案,报到州府批复。州府官吏都认为此案判得对,人证物证俱全,唯独向敏中持有异议,认为所丢财物未能查获,案件存在疑点。他特意重新提审僧人,反复劝说,终于得知真实情况。

开始,丁谓依附权臣王钦若等人,时人称其为“五鬼”。王钦若便是在澶渊之盟后谗言寇准罢相的人。奇怪的是,尽管丁谓依附王钦若,但寇准却十分欣赏他的才气。赵恒即位之初,寇准就大力举荐丁谓。当时的宰相李沆(寇准同科进士)十分鄙视丁谓的人品,说:“纵观丁谓的为人,难道可以使其位于他人之上?”寇准为人尖刻,当即回敬道:“像丁谓这样的才气,难道能够长久使其位在他人之下?”李沆说:“日后你总会想起我这句话的。”但寇准始终不以为然。

第二天天亮,那家主人不见了妇女与财物,沿着脚印追到枯井边,发现了井底下的僧人和女尸,就将僧人扭送到官府。人赃俱在,僧人无法辩解,为免受皮肉之苦,只得含冤承认是他引诱那妇女一起逃跑,由于怕人追来,所以把她杀了扔到了井里,而本人也不慎掉了进去,偷得财物扔在井边,后来不知让什么人拿去了。

丁谓当上副宰相后,开始小心谨慎,对寇准十分谦恭。有一次中书省宴会,寇准在豪饮后,被菜汤沾到了胡须上。丁谓看到后,马上起身为寇准擦拭胡须。寇准不但不领情,反而十分恼火,当场讥讽丁谓说:“你现为参政,国之重臣,怎么能为长官擦拭胡须呢?”丁谓一时难以下台,不由得恼羞成怒,结下深怨,发誓要报复寇准。

只是深更半夜,四下乌黑一片,僧人又不熟悉道路,竟失足摔进了一口枯井中。事也凑巧,刚才被强盗劫持的妇女已被杀死,也抛尸在同一口枯井里。僧人一见暗暗叫苦不迭,欲出无门,只好在井中坐等。

此事也可见寇准的性格,自视甚高,性情刚硬,言语尖刻,经常弄得人难以下台。这些没有必要的口舌之快导致他一生树敌甚多。比如当年签订澶渊之盟的曹利用后来担任枢密使,执掌军机。寇准看不起曹利用,认为其既无品行,又无才气。两人每每有意见分歧时,寇准总是大声训斥曹利用说:“你是一介武夫,怎么能识大体?”由此导致曹利用恨寇准入骨,倒向丁谓一边。二人联合起来与寇准分庭抗礼,导致党争不已。

向敏中在西京洛阳当官时,曾遇到一件疑案:一天有名僧人路过某个村庄,因天色已晚,就向一户人家叩门请求投宿,但主人没有答应。僧人投宿无门,只得暂且栖身在这家门外的车棚里。半夜时分,僧人正睡觉之中,忽然被外面动静惊醒,发现一个强盗拉着一名妇女带着衣物包裹翻墙而出。僧人心想:“我昨天来借宿,主人不肯收留,现在主人家里人财俱失,明天早上发现了,必然会怪罪于我。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到这里,僧人决定一走了之。

而随着赵恒身体状况的恶化,刘娥权力越来越大,成为宋帝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其一举一动,对当时的政局,尤其是对寇准与丁谓两派之间的党争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刘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主要是以翰林学士钱惟演和副宰相丁谓为首:因刘娥义兄刘美(实际上是前夫)娶了钱惟演之妹,而丁谓则是钱惟演的姻亲。

向敏中(948~1019年),字常之,开封人。为家中独子,自小父亲管教严厉,养成淳谨端厚的性格。他与张咏、寇准为同科进士,三人终身保持着极好的友谊。宋太宗赵光义曾飞白(一种字体)书向敏中、张咏二人的名字交付中书省,嘱咐道:“此名臣也,朕将用之。”

而之前,刘娥宗族横行不法,强夺蜀地百姓盐井,被人告发。宋真宗念及刘娥,想就此不问。但寇准铁面无私,坚持要求依法惩治,由此得罪了刘娥。只不过刘娥隐忍未发。

2.九万鹏霄振翼时,与君同折月在枝——向敏中

天禧四年(1020年)六月,赵恒得了疯瘫病,政事多由皇后刘娥主持,钱惟演、丁谓一派立即权势熏天。寇准和李迪对此深以为忧。

这首诗写访友不遇返回客店,寒霜、远店、凉月、空樽、雁鸣、风惊等景象栩栩如生,反衬出作者凄清和孤寂的心情。

赵恒自以为一病不起,想将皇位传给太子赵祯。宦官周怀政将宋真宗的心思秘密告诉了寇准。有一天,寇准请屏除外人,对宋真宗说:“皇太子是万民所仰,愿陛下考虑到后继之事,传位给太子,并挑选端方正直的大臣来辅佐。丁谓、钱惟演是奸邪之徒,千万不能让他们辅佐少主。”赵恒点头答应。寇准立即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拟表章,由太子参政监理国事,并打算用杨亿辅政,替代丁谓。

旧径莓苔合,儿童独闭门。踏霜归远店,凉月照空樽。雁响蒹葭浦,风惊橘柚村。知音在何处,凝寂欲销魂。

这是相当重大的应变行动。杨亿深知事关机密,非同小可,连夜亲自撰写书稿。然而,纰漏却出在了寇准本人身上。寇准“性豪侈,喜剧饮”,结果喝醉了酒后泄露了机密,被丁谓知道。丁谓质问李迪说:“官家(指宋真宗)马上就要恢复健康,看你们怎样处理此事?”李迪回答说:“由太子参政监国,是古来就有的制度,为什么不可以呢?”

张咏为文疏通平易,不为崭绝之语。其诗名列西昆体中,为《西昆酬唱集》第十一名。有《乖崖集》传世。现录一首《访人不遇》:

丁谓立即将此事报告给刘娥。刘娥立即在赵恒面前诬陷寇准要挟太子,预备夺取朝廷大权。史书记载此时赵恒已经不记得先前与寇准的谈话,于是罢免了寇准的宰相职务,这是寇准第二次罢相,也仅仅只做了一年宰相。显然,这是在为赵恒打掩护,不过是要掩饰赵恒畏惧妻子的事实。实际上,到了赵恒晚期,刘娥已经牢牢掌握了朝政大权,宋真宗有心无力,如同当年的唐高宗与武则天的情形。

著名诗人潘阆曾写诗赞美张咏知杭政绩,有句云:“贪吏诫守廉,饥民苏今生。钱塘太守贤,好共致太平。”

寇准罢相后,李迪和丁谓担任宰相。而寇准被降为太子太傅不说,赵恒还挑选了最小的地方“莱”,封寇准为莱国公。这是赵恒恼怒寇准口风不严,导致事败。这个微妙的细节多少可以说明赵恒不满刘后坐大,只是他天生性格懦弱,已经无力改变。一个强硬的皇后,与一个软弱的皇帝结合,结果只能是皇后干政。如果皇后还比皇帝长寿的话,垂帘听政更是不可避免。

当时江南一带农业歉收,饥荒之际,有很多百姓甘犯禁令、贩卖私盐(宋代对盐实行垄断经营)度日,官兵捕拿了数百人,张咏随便教训了几句,便都释放了。部属们说:“私盐贩子不加重罚,恐怕难以禁止。”张咏道:“钱塘一带十万户人家,挨饿的有八九成。这些人若不贩盐求生,一旦作乱为盗,用死来换取生存,就成大患了。待秋收之后,百姓有了粮食,再以旧法禁贩私盐。”这年秋天以后,杭州再也没有盐贩子了。

寇准一派失利,导致形势急转直下。宦官周怀政一向依附寇准,更是感到深重的危机。当时朝廷崇尚道教,周怀政趁机托神造符,掠取国库钱财,妄言国家休咎,评品朝廷大臣,相当招人怨恨。朝中不少大臣都告发周怀政。寇准因为周怀政一直顺从自己,他也需要在皇宫中有个亲信,因此一直没有追究。

张咏任杭州知州时,有个年轻人和姐夫打官司争产业。姐夫说:“岳父逝世时,我小舅子还只三岁,岳父命我管理财产,遗嘱上写明,等小舅子成人后分家产,我得七成,小舅子得三成。遗嘱上写得明明白白,又写明小舅子将来如果不服,可呈官公断。”说着呈上岳父的亲笔遗嘱。张咏看后大为惊叹,叫人取酒浇在地下祭岳父,连赞:“聪明,聪明!”向姐夫道:“你岳父真是明智。他死时儿子只有三岁,托你照料,如果遗嘱不写明分产办法,又或者写明将来你得三成,他得七成,这小孩子只怕早给你害死了,哪里还能长成?”当下判断家产七成归子,三成归婿。当时人人都服张咏明断。

寇准被罢相后,周怀政日夜惶恐不安,决定铤而走险,派其弟周怀素召客省使(接待外使的官员)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等,准备发动政变,一举杀死丁谓,用寇准为宰相,奉赵恒为太上皇,罢刘皇后预政,传位给太子赵祯。结果,这件事被杨崇勋告诉了丁谓。丁谓知道事情紧急,立即换上便衣,乘坐妇人用的车辆,连夜找曹利用商量对策。

又有一次,一名僧人到府署呈验出家凭牒,被张咏撞见,立即下令以杀人罪名逮捕僧人,交给司理院审理。众官吏均不明白张咏如何判定僧人是杀人凶手。张咏问僧人道:“出家几年了?”答称七年。张咏突然指其额头道:“既然出家七年,为何额头还有头巾系痕?”僧人惶恐服罪,原来他其实是俗民,因与一僧同路,杀僧抢其度牒袈裟,剃发冒为僧人周游撞骗。众官吏无不惊佩张咏明察如神。

第二天,丁谓将此事上奏赵恒和皇后刘娥。赵恒下诏审讯周怀政,周怀政满口招认。赵恒暴怒之下,竟然还想严惩太子赵祯。皇帝发了大火,群臣谁也不敢说话。只有宰相李迪从容地上奏:“陛下有几个儿子?竟然想如此处理。”赵恒这才醒悟过来,便不再追究太子。

曾有某农民告状,家中耕牛被人割舌。张咏问农民道:“你曾与谁结怨?”答:“邻人前借粮未予,恐已结怨。”张咏便教老农回家即宰其牛,卖肉于市。老农遵教行事。宋代宰杀耕牛是重罪,随即有人到府署告状,说某农民私宰耕牛。张咏质问告状人说:“你既割人家牛舌,为何又来诬告他私宰耕牛?”告状人惶恐,吐实服罪。

幸亏李迪从中斡旋,此案才没有株连太多,仅仅只杀了周怀政一人了事。但丁谓却趁机对寇准大加迫害,将其一贬再贬,先是降为太常卿、知相州,后徙安州,再贬道州司马,最后被放逐到边远的雷州(今广东海康)去当司户参军,等于被发配到那里去充军。寇准离开京城那天,大臣们由于害怕丁谓,都不敢去送行,只有王曙以“朋友之义”为寇准饯行。从此,寇准远离他所热衷的名利场,直到最后死在南方。

张咏擅长审案,曾有人将他判决的案例和判词集录编辑刻录成书,名《诫民集》,流传后世。

寇准遭贬,据说是丁谓和刘娥勾结起来,背着宋真宗干的。据《宋史·寇准传》记载,宋真宗一直都不知道寇准已经被贬出朝,他还曾经很奇怪地问左右说:“为什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寇准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这才知道寇准被贬的谕旨并非宋真宗的意思。然而,刘娥势倾朝野,也没有人敢告知皇帝真相。甚至宋真宗在病逝前,还对近臣说群臣中只有寇准与李迪是可以托付国家大事的重臣。

胡中不识春时节,门外春回花未发。奴家闻道汉宫春,遥望南天拜新月。拜新月,攒双眉,别部胡茄声亦悲,低头自叹胡无知。

寇准被贬斥后,丁谓担心李迪与寇准交好,会帮助寇准复相,于是勾结刘娥,罢免李迪的宰相位。尤其阴险的是,丁谓打算将寇准和李迪置于死地,挖空心思地想出一条毒计,他让去向寇准和李迪传达圣旨的宦官在马前悬挂一内插宝剑的锦囊,使人误以为是降旨赐死的样子。李迪为人耿直,立即上当,一看见宦官就误以为是皇帝降旨赐死,主动要求自裁。幸亏被儿子抱住,才没有枉送性命。宦官如法炮制来找寇准,众人见到宦官杀气腾腾的样子,都十分惶恐。唯独寇准镇定自若,说:“朝廷如果是赐下臣死,下臣要亲自看看圣旨。”丁谓的阴谋才没有得逞。

张咏为这事特意写了一首《孟孟词》:

寇准去职后,民间对他十分怀念,流唱歌谣说:“欲时之好呼寇老,欲世之宁当去丁。”丁就是指丁谓。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丁谓后来因事被贬,放逐之地是崖州(今海南),恰好要经过寇准被贬的雷州。听说丁谓要来后,寇准的家仆打算为寇准报仇。寇准就将这些家仆锁在房间里,放任他们赌博,另外派人携带一只蒸羊去送给丁谓。一直等到丁谓走了,寇准才将家仆们放出。

张咏到四川上任,未携带家眷。属下官吏见他单身一人,处事严峻,都不敢娶侍妾、养婢女。张咏体贴人情,就自己主动买了一名婢女服侍起居。解任回朝时,唤其父母领回嫁人,厚赠婢女妆奁、嫁资。后来娶到婢女的男子大为感激,因为婢女仍是处女。

雷州气候恶劣,生活艰难,加上忧愤不已,寇准身体很快垮下来。天圣元年(1023年),寇准突患重病,他急忙命人取来当年宋太宗赐他的通天犀玉带,沐浴后具朝服束带,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设卧具,就榻而卒,时年六十二岁。此时,宋仁宗赵祯刚刚即位不久,改寇准为衡州(今湖南衡阳)司马。然而,圣旨到时,寇准已经死去。

有一日阅军,张咏带着侍从刚入操场,一伙兵卒蜂拥至马前,群呼:“万岁!万岁!”势欲哗变。张咏镇定异常,从容下马,面朝开封方向跪下,也大呼“万岁”,众士卒从呼。张咏再从容上马,缓缓向阅兵台行进,举手即将一场即将发生的哗变消灭于斯须之间。寇准后来也遭遇过类似的“万岁”事件,却因为乏于应对之策,被对手弹劾去职。明人郑暄在其《昨非庵日纂》中评论道:“大抵天下事出于熟计深思,常才可办。惟变起急猝,飘风迅雷,自非英雄盖代之才,应之未有不颠谬者。”张咏的应变之才,堪称盖世。

寇准本人很有文采,诗词写得清丽宛转,旖旎多情,如《江南春》云:

当时蜀中有谣言说:“一白头翁午后吃人,无论男女。”张咏坚决不信,派人深入调查,揪出造谣者,立斩示众,谣言顿息。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王继恩部下居功骄横,恣意妄为,常常仗势欺人,勒取民间财物。张咏派人捕捉,也不向王继恩交代,命人直接将这些士兵投入井中淹死,对外则声称是畏罪自杀。王继恩心知肚明,可自己理亏,也不敢向张咏责问,双方都假装不知,安然无事。王继恩部下见张咏手段厉害,不得不规矩起来。后来张咏干脆密奏请朝廷召王继恩回朝。

一泓春水,烟波渺渺;岸边杨柳,随风飘荡。萋萋芳草连绵不尽,一直蔓伸到遥远的天涯。夕阳下,孤零零的村落寂寥无人,只见凋谢的杏花飘落满地。这样饱含伤春情愫的小词竟然是出自一代名臣寇准之手,实在令人惊诧。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评论此词说:“观此语意,疑若优柔无断者;至其端委庙堂,决澶渊之策,其气锐然,奋仁者之勇,全与此诗意不相类。盖人之难知也如此!”其实,寇准的一生几经沧桑,也许正是以诗意来寄托自己流年风雨、壮志难酬的感伤。

张咏生平政绩,以治蜀最为突出。宋太宗淳化年间,四川发生王小波、李顺起义,朝廷派王继恩(即《斧声烛影》小说中的内侍行首)任招安使前去镇压,同时任命张咏参赞军务,安抚地方。起义虽然平定,但太监王继恩统军无方,与当年的王全斌一样纵兵扰乱民间,深以为患。王继恩还派兵捉了许多所谓的“乱党”交给张咏治罪,张咏二话不说,将这些人尽数放了。王继恩大怒。张咏道:“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有何不可哉?”王继恩这才无话可说。

寇准死后,因家无余财,其妻宋氏(宋太祖开宝皇后的幼妹)入宫启奏,请求朝廷拨款,以从雷州搬运寇准灵枢回故土安葬。结果,朝廷给予的拨款仅够运灵柩到宋氏住地洛阳,根本不够运回寇准故乡下邽。当时朝政大权都在刘娥手中,这显然是刘娥故意所为,表明她仍然不忘当年寇准大公无私惩治刘氏宗族之仇。一直到寇准去世十一年后,刘娥病死,宋仁宗得以亲政,才下旨准寇准归葬故土,并为寇准昭雪,下诏复寇准官爵,追赠中书令、莱国公。宋仁宗还诏命翰林学士孙抃为寇准撰神道碑,并亲笔题“旌忠”二字为碑额,立于寇准墓前。皇帝亲自题写碑额,在当时是无与伦比的荣耀,由此也总算对寇准几起几落的一生做出了肯定。

张咏性格刚直,刚愎自用,治才强干,为官理事尚严猛,多有政绩。他从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派人做耳目,而是不厌其烦地亲自到民间探访民情。曾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张咏答道:“别人都有自己的好恶,会扰乱我的视听。我只是分别了解各方面的人,反复询问,而不只听一面之词。向君子询问得到的是君子之见,向小人询问得到的是小人之见。虽然各人都可能有所隐瞒,但真实情况也就可以了解到十之八九了。”问者当即感慨道:“张公算得上绝顶聪明的人。”

4.高琼

张咏任崇阳县令时,发现管钱小吏偷了一文铜钱藏在头巾里带出库房,于是下令杖责作为惩戒。小吏很是不满,嚷道:“我不过是偷了一文钱,你竟因此打我,但你敢杀我吗?”张咏大怒,当即写了四句判词道:“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随即拔剑,亲自斩杀了小吏,再行公文报省府自劾。当时朝廷驾驭地方官员松弛,司法粗糙,地方长官越法杀人是常有之事,省府也不予追究。然而此事震动崇阳,从此全县公事肃然,再无敢蚀公贪污者。张咏三年任满还朝,崇阳百姓感其政绩功德,建祠敬祀至今。

小说中高琼的个人背景和经历均为真实史实,他本因强盗罪被判死刑,离奇逃脱后成为晋王赵光义心腹,多次跟随出入大内皇宫,为宋太祖赵匡胤瞩目,特意赐其军衣。赵光义即位后,高琼一飞升天,逐渐位居武将高位,朝中无人能出其右,他曾孙女高滔滔就是后来有“女中尧舜”之称的高太后(宋英宗皇后,宋神宗生母)。

崇阳一带百姓一向以种茶为生。张咏得知后说:“茶得利多,以后官府一定会权衡利害改变政策,不如早点自行更改。”于是下令砍掉茶树,拔茶栽桑,养蚕发展丝绢生产;又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百姓纷纷叫苦。不久,朝廷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榷茶(即对茶叶实行专卖),鄂州其他各地茶园户或破产失业或贫困不堪,独崇阳县桑树成林,丝绢年产百万匹,百姓以缣纳税,生活安定富足。

高滔滔祖父是名将高继勋,母亲是北宋开国元勋曹彬的孙女,姨母是宋仁宗皇后曹氏。高滔滔从小就被曹皇后视为亲生女儿,养在宫中,被称为“皇后女”。当时宋英宗赵曙年幼,也被抱养在宫中(宋仁宗无子),被称为“官家儿”。两个小孩刚好同岁,宋仁宗对曹皇后说:“异日当以婚配。”这样,高滔滔和赵曙青梅竹马,有着很好的感情基础。长大后,宋仁宗和曹皇后亲自为两人主持婚礼,当时有“天子娶媳,皇后嫁女”的说法。赵曙即位为宋英宗后,立即立高氏为皇后,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高滔滔自小在宫中长大,经历了许多重大政治事件,见识相当不凡,决非普通女子可比。

张咏初入仕途时被分发任崇阳(今湖北崇阳)县令。刚到崇阳城门时,见到一农民自城中买菜回村,张咏勃然大怒,命人捉住老农,责罚他有地不种菜自用,又下令乡村农户都必须自种菜吃,不然要重罚。百余年后,崇阳百姓犹称萝卜为“张知县菜”。

宋英宗死后,宋神宗赵顼即位,尊生母高皇后为皇太后,立妃子向氏(已故宰相向敏中曾孙女)为皇后。

张咏进士及第后步入仕途,官俸几乎都用来买书,时人称他“不事产业聚典籍”,意思是说,他有钱不买房、不置产业,一心只顾着买书。久而久之,张咏的藏书竟有近万卷之多,除正统的经、史、子、集外,还包括医药、种树甚至卜筮方面的书。尽管后来官居显要,张咏却一有闲暇,就躲进书房读书,“力学求之,于今不倦”,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书痴。

在宋神宗之前,宋仁宗、宋真宗都是著名的守成之君,基本上完全继承了宋初制定的政策——即宋太祖、宋太宗制定的“祖宗之法”。到宋神宗即位之时,宋朝开国已经将近百年,积弊日深,国内危机日益严重,边境还面临辽国和西夏的严重威胁。而宋神宗此时刚刚二十岁,年轻而富有朝气,对此内忧外患的局面十分焦虑,想缓解危机、富国强兵。年轻的宋神宗深信要改变现状,变法是唯一的办法。他为此重用王安石,开始了中国历史上重要的熙宁变法。

这则有趣的故事仅仅反映了张咏性格的一个侧面。在历史上,张咏还以好读书、喜藏书而闻名。他出身贫寒,家里穷得买不起书,渴望读书的他只好到有书的人家恳求借阅,借到手之后,先手抄下来,然后再详细苦读。他十分勤奋,因家中没有书桌,就背靠着院子里大树的树干读书,一篇文章读不完,决不进屋歇息。张咏有《劝学》诗:“玄门非有闭,苦学当自开。”正是他青年时代刻苦攻读的真实写照。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变法失败,王安石罢相。元丰八年(1085年)三月,宋神宗也在内外交困中病死,在位十八年,年仅三十八岁。一位心有大志想有所作为的皇帝,就这样英年早逝。

张咏性格刚烈暴躁,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他有一次戴着头巾吃馄饨,偏偏那头巾的带子长了点儿,连着几次垂到了馄饨碗里。张咏登时火冒三丈,一把将头巾拽下来塞进碗中,高声嚷道:“就让你吃吧!”自己则扔下勺子站起身走了。

皇太子赵煦即位为宋哲宗,改元元祐,尊祖母高滔滔为太皇太后,尊宋神宗皇后向氏为向太后,尊生母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军国大事由太皇太后高滔滔暂时处理,一切按照宋真宗皇后刘娥听政的先例办理。从此,五十四岁的太皇太后高滔滔开始垂帘听政,执掌朝政大权达八年之久。

又据宋人王巩所著《闻见近录》记载:张咏客居长安时,夜里听见隔壁有人号哭,不由心生好奇,叩门问原因。原来隔邻的主人是一名奉派异乡任官的官员,因曾私自挪用公款,被手下恶仆抓住把柄,自此一直受恶仆要挟,甚至要强娶他女儿为妻。张咏了解事情真相后,第二天故意来到官员家拜访,假意要商借恶仆陪他探访亲戚。那恶仆本来不愿意,几经催促,才勉强随张咏上路。两人骑马出城后,行经一处山崖边,张咏一一数落恶仆罪状,趁恶仆震惊分神时,抽出袖中木棍,向恶仆挥去,恶仆当场坠崖而死。张咏不动声色,坦然回城,对那官员说:“那个仆人不会再来了,你赶紧辞官回到你的家乡吧,以后做人行事要谨慎小心点。”极有游侠色彩。张咏自己曾对朋友说:“张咏幸好生在太平盛世,读书自律,若是生在乱世,那真不堪设想了。”

高滔滔一向反对王安石的新法,对儿子宋神宗大力推行新政非常不满,她垂帘听政后,立即起用王安石变法的反对者。她先是召回被变法派排斥在外的老臣司马光。随后,高滔滔废除了宋神宗和王安石推行的新法,将因为不支持新法而被下放贬谪的旧臣都召回京师,分别重用。

过不多时,店翁的二儿子又到了,张咏仍依样画葫芦将他杀死,持剑去寻店翁,只见他正在烤火搔痒,甚是舒服,当即一剑将他脑袋割了下来。这才招呼小童赶驴出门,点燃事先准备好的柳枝,一把火烧掉了客栈。走了二十里天才大亮。第二天,后面跟上来的人纷纷说:“前面那家客店不慎失火,全家都被烧死了。”

熙宁元丰年间,有一批重臣因为反对变法而被罢官,包括文彦博、司马光、范纯仁等人。这些人被免职后,与在洛阳的一些士大夫往来十分密切。当时洛阳有名士邵雍、程颢、程颐等人,均以道学家自居,文彦博等人待之如上宾。富弼、司马光等人仿照白居易九老会的故事,经常集中在一起,赋诗取乐。他们只按年龄大小排列顺序,不按官职高低来论资排辈。他们在经常聚会的地方专门修建了一所房子,将他们十三人的像全部画在房子里面,当时人称之为“洛阳耆英会”。这些“洛阳耆英”十分喜欢接纳宾客,经常召集士大夫在一起,谈论一些趣闻轶事或国家大事,然后喝几杯酒,吃一顿便饭,号称是“真率会”。洛阳人敬重这群人的学识和风度,也十分羡慕他们的生活方式。每次“耆英”聚会之时,总有不少人围观,竟然由此成为洛阳的一大景观。

刚到半夜,店翁打发他大儿子来叫门:“鸡已经打鸣了,秀才可以上路了!”张咏一声不响。大儿子听到无人答应,便来推门。张咏早已有备,先用木床顶住左边的一扇门,又用手挡住右边另一扇门。大儿子反复用力推门,张咏突然松手退开,大儿子毫无防备,跌了进来。张咏回手一剑,将他杀了,随即将门关上。

而这些“耆英”中,最为人瞩目的要数司马光。司马光作为保守派的领袖,声望极高,当时民间早已流传一句话:“君实不出,如天下苍生何?”君实是司马光的字。在天下人的心目中,司马光才是“真宰相”。宋神宗去世后,司马光到京城开封吊唁宋神宗。刚到开封,宫廷卫士及京城老百姓争先恐后地拥在司马光身边,对他说:“相公不要回洛阳了,留下来当宰相,老百姓会生活更好。”围观者多达数千人。由此可见司马光声誉之隆。然而,司马光却消受不起这般众星捧月般的拥戴,十分恐惧,生怕因此而招来朝廷猜忌,急忙不辞而别,返回洛阳。高滔滔听说司马光回洛阳后,急忙派宦官梁惟简追到洛阳,代表太皇太后加以安慰,并向司马光问政。之后,司马光入朝拜相。

走了三十余里,天渐渐黑下来了,路边只有间孤零零的小客栈,张咏便去投宿。客栈主人是个老头,有两个儿子,见张咏的驴子上带了大量钱财,很是欢喜,悄声议论道:“今晚上有大生意了!”张咏暗中听见,知道店翁不怀好意,于是预先砍了一大捆柳枝放在房子里。店翁问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张咏说:“明天天没亮就要赶路,路上用来当火把照明。”

高滔滔一临政,便拜司马光为相,立即赢得了相当的人心。就连大宋的敌国契丹,听说司马光为宋朝宰相后,也大为敬畏,告诫己方的边关守将不要轻易挑起争端,要维持辽宋双方友好关系。

张咏不仅政绩突出,而且文武双全,剑术高明。他年轻时漫游全国各地十余年,留下许多佳话。据宋人刘斧《青琐高议》记载:张咏有一次回老家时路过汤阴,县令和他相谈投机,赠送了十贯钱和一些布帛。十贯有一万个铜钱,数目不算小,装起来有一大袋子,张咏将钱和布帛驮在驴背上,和小童一道赶驴回家。有人警告他说:“回去的路上夜间要宿店,那里人烟稀少,常有歹人出没,很不安全,还是等到有其他客商后结伴同行,较为稳便。”张咏道:“现在已经到了秋天,天气渐渐冷了,父母年纪已大,没有寒衣御冬,我怎么能在这里多停留?”只背了一柄短剑便即启程。

高滔滔垂帘后,“以复祖宗法度为先务,尽行仁宗之政”,尽量与民生息。她治下的九年,史称“元祐之治”,被认为是宋朝天下最太平、百姓最安乐的时代,这也是宋朝最后一个国势较强的时期。《宋史》记载说:高滔滔“临政九年,朝廷清明,结夏绥安,杜绝内降侥幸;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巨细,终身不取其一,人以为女中尧舜。”

张咏(946~1015年),字复之,自号乖崖,濮州鄄城人,是宋臣中极为传奇的人物,不仅在世时已名倾朝野,更是在死后为无数士大夫交口称颂。北宋名相王安石评价说:“忠定公(张咏谥忠定)殁久矣,而士大夫至今称之,岂不以刚毅正直,有劳于世若公者之少欤!”名相韩琦撰《张咏神道碑》云:“张公以魁奇豪杰之才,逢时自奋,智略神出,勋业赫赫,震暴当世,诚一世伟人也。”南宋名诗人刘克庄作诗赞美张咏道:“军皆歌范老,民各像乖崖。”范老指范仲淹,乖崖则是张咏的号,可见张咏在朝野影响之大。

高滔滔能被称为“女中尧舜”,足见其治下朝政清明,然而,宋朝历史上最激烈、最残酷的党争也发生在这一时期,甚至从元祐时期一直延续到宋哲宗亲政后,在朝的大臣无论是保守派还是变法派,都不可避免地卷入激烈的党争。这其中,复杂微妙之处难以言表,既有保守派与变法派之间的政治之争,也有宋哲宗与高太后的冲突,还夹杂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人恩怨和情感。

1.知音在何处,凝寂欲销魂——张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