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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3 铜山毛榉案

“我会这么做的,而且我必须长话短说,因为我已经跟鲁卡斯尔先生说会在三点钟以前赶回去,我今天早上是跟他请假说到城里来的,不过他并不知道我所为何事。”

“请告诉我们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吧。”

“那么就按顺序一件一件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故事吧。”福尔摩斯将颀长而消瘦的腿拿出来伸到火炉边,镇静自若地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你们来了,我真是高兴极了,”她激动地说,“你们两人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能够得到你们的指教的话,我会有许多选择的。”

“首先,我要说的是,总的来说,在这里鲁卡斯尔先生和夫人都对我很好,从来没有对我起过坏心眼。我这样讲他们是公平、公正的。但是我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使得我心里对他们总有一种潜在的恐惧。”

“黑天鹅”是这条大路上一家小有名气的客栈,离火车站不远。但当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发现那位年轻的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已经给我们订好了房间,午餐也已经摆好了。

“你无法理解的是什么?”

“我设想过七种独立的解释,每一种都能说得过去。但是这其中的哪一种是正确的,只能等见到这位小姐,获知新的消息之后才能够做出决定了。你看,那里就是教堂的塔,我们很快就会从亨特小姐嘴里知道一切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的。让我从头说起吧,那样你就可以知道所有的情况了。当我下了火车,鲁卡斯尔先生也是在这里接的我,并用他的单马车把我载到了铜山毛榉。这里,正如他曾经描述的那样,房子四周的环境很幽美,但是房子本身却难看极了。因为它是一幢大大的、方形的房子,墙体外面被刷成了白色,但是由于气候潮湿等原因,墙上已经出现了斑斑点点的污渍。房子的四周都很空旷,而且三面都有树,另一面是一块有所倾斜的平地,从房子的大门前约一百码处一直延伸到了南安普敦公路上。屋前的这块场地是归这个房东所有的,至于周围所有的树林,则是萨瑟顿领主的部分私人财产。一丛铜山毛榉正长在房子大门的正对面,这地方因此而得名铜山毛榉。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事情需要她向我们求救呢?你有任何线索吗?”

我的雇主在前面赶着马车,他还是像以前见到的那样亲切和蔼。那天晚上他对他的妻子和孩子介绍了一下我的情况。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上次在贝克街那所房子里预测的情况完全不属实。鲁卡斯尔太太没有什么毛病,相反她是一位恬静安详的女人,脸色苍白,但是比她的丈夫年轻得多。看上去她还不到三十岁;至于他,估计至少都有四十五岁了。从他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他们已经结婚大概七年了。他原来是个鳏夫,他前妻为他生的唯一的女儿已经到美国费城去了。鲁卡斯尔私下告诉我,他的女儿之所以去费城是因为她对她后母有一种毫无道理的反感情绪。你看,他女儿的年龄肯定都已经二十多岁了,那么我完全可以理解要是她和她年轻的后妈生活在一起,处境该有多么为难了。

“诚然如此。至少现在她还是个自由之身。”

“鲁卡斯尔太太,在我看来,无论是她的外表还是心灵,都很普通如常,我对她既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也没有什么很糟糕的感觉。她似乎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是看得出来,她对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是全身心付出的。她淡灰色的眼睛不时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游移着,这样就能发现他们是否有何需求,一旦察觉到,她就会立刻努力去满足他们。他对她很好,但同时也很粗鲁和野蛮。总的来说,他们看上去是幸福的两口子。但是这个女人经常躲在旁边偷偷地哭泣,有时候还会突然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莫名的悲伤。很多次我都对她眼里的泪水感到很惊讶。有时候我在想可能是因为她的小孩做错事了才会让她如此心事重重,因为她的小孩子本身就是一个被溺爱坏了的小破坏分子。尽管他年纪还很小,但是脑袋却出奇地大,跟整个身体很不协调。他整天不是闷闷不乐,就是大发脾气。他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荼毒那些比他弱小的生物,而且在捕捉老鼠、小鸟和其他昆虫方面他似乎总是熟门熟路。但是我并不想多说些关于他的事了,因为事实上他跟我的这个故事根本没有多大的牵连。”

“是的,如果她有危险了的话,她就不能离开那里而到温切斯特来和我们会面了。”

“我对所有的细节都感兴趣,”我的朋友说,“无论它们看上去跟你是否有关联。”

“但是原因是十分确凿的。公众的舆论是不可忽视的,有时候它甚至能达到令法律也无法企及的一种程度。在都市中,任何一个遭虐待的孩童发出的惨叫声,或者是一个醉汉发酒疯的行为都可能会被人们听到,这样的话,不可能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对弱者表示同情和义愤填膺。那时候,只要有人提出控诉,整个公正的机器就会立即开始运转起来。也就是说在都市中,所有的恶行与司法机构依法的惩处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我们再来看看这些独立的房子,每一栋都在自己所属的田地周围,这里的村民几乎对法律一无所知。试想,在这种地方,无论多么令人无法接受的残暴行为都有可能发生,那些潜藏的罪恶会日复一日地不断发生,在这样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年年如此。如果那位向我们求助的小姐是住在温切斯特的话,我丝毫不会为她感到担忧,但偏偏她是住在五英里之外的农村,在那里,充满了险恶。同时,我也相信,她个人暂时还没有遭受什么危险。”

我尽量不遗漏任何重要的细节。最初的时候,是这个房子的外表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此外就是这个屋子里仆人们的外表和行为也使我感到不安。他们家里只有两个仆人,一个男仆和他的妻子。男的叫托勒,他是一个笨拙而且粗俗的莽汉,头发已经灰白了,胡须也是这样,总是一副酒气熏天的样子。有两次我就碰到他醉得很厉害的样子,但是鲁卡斯尔先生却仿佛视若无睹,满不在乎。托勒的老婆的个子很高,而且整个身体都很壮实,面目可憎,她和鲁卡斯尔太太一样不常说话,但远远不及太太客气与亲切。他们夫妻俩真让我觉得是最讨厌的一对。但幸运的是,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保育室和我自己的房间里,而这两间房是彼此连着的,就在同一个角落里面。

“你是在吓我吧!”

我到铜山毛榉后的头两天,生活很平淡。到了第三天的早餐后,鲁卡斯尔太太下楼来,并且跟她的丈夫窃窃私语,说了一些什么。

“他们经常会给我一种固定的恐怖感。我经常有这样一种信念,华生,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我的经历之上建立起来的。那就是我常认为即使是在伦敦市内最深远、最破旧的巷子里发生的罪行,也远远不及这些风景迷人的乡村里发生的罪行来得毛骨悚然。”

‘啊,是的,’他转过来对着我说,‘我们十分感谢你,亨特小姐,因为你把头发剪掉了,如此迁就了我们的癖好。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这丝毫无损于你的相貌。现在就让我们来试试看铁蓝色服装穿在你身上是否合适吧。这件衣服就放在你房间的床上,如果你能够去把它穿上的话,我们会更加感激你的。’

“天哪!”我大声地叫了出来,“有谁会将这么美好的景色跟犯罪行为联系起来呢?”

放在那里的裙子正是那种特殊的暗蓝色,质地很好,是用一种上好的哔叽料子缝制而成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穿过的旧衣服。这件衣服在我身上显得十分合身,好像是特意为我定制的一样。鲁卡斯尔先生和夫人看到我穿上它,都异常高兴,高兴得甚至有些过分夸张了。他们都在客厅里等我,客厅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房子的前半部,客厅边上有三扇落地窗,一张椅子正好放在正中间那扇窗子前面,椅子的靠背正对着窗户,那张椅子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他们要我坐在这张椅子上,然后鲁卡斯尔先生在房间的另一边来来回回,开始给我讲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笑话。你简直无法想象他有多么滑稽,我一直笑一直笑,都笑累了。鲁卡斯尔夫人显然没有什么幽默细胞,甚至她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定定地坐着,脸上露出既愁苦又担心的样子。大约过了一小时光景,鲁卡斯尔先生忽然说我要开始今天的工作了,于是我就换上原来的衣服,去保育室找小爱德华了。

“你知道吧,华生,”他说,“我很容易会将我所探讨的所有问题跟我身边的每一件事情都联系起来,这或许是很该死的一个毛病。因此,当你目睹到这些零落在树林间的房屋时,你是感叹着那些给你留下美好印象的景色。但是,当我目睹到这一切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却是这些房子彼此之间如此隔离的状态,会使可能发生的许多犯罪行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两天以后我们又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重复了上述的内容,丝毫不差,同样是让我换上那件衣服,也是坐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听着雇主说的一连串的笑话一直笑到脸抽筋,而雇主的笑话似乎总是说不完的样子,并且都是我没怎么听过的。后来,他拿了一本黄色封面的小说给我,并且把我的座椅向旁边挪了一下,这样我自己的影子就不会挡住光线,他要求我大声地读书上的内容给他听。我是从书中间一个章节开始读的,读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而且在一个句子还没有读完的时候,他突然命令我停了下来,然后去换衣服了。

但是福尔摩斯只是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可以想象,福尔摩斯先生,这超乎常理的表演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难于理解,我压根儿不明白这究竟有何用意。后来我发现,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让我把脸背对着窗户,这也就使得我没有办法看到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也因此而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起初我不知道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但是后来我心生了一计。我有一面打破了的小镜子,于是一个灵感突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偷偷地藏了一块碎片在我的手绢里面。又在一次重复上述行为的过程中,当我正在大笑的时候,我把手绢举到了眼睛边上,这样就可以通过那片小小的镜片看到我身后的东西。我不得不承认,事实让我失望了。因为我看到空无一物。至少我第一眼看过去是这样。但是当我看第二眼的时候,我察觉到在南安普敦路那边,站着一个男人,他身着灰色服装,蓄着长长的小胡子,正往我这个方向张望。这条公路是十分重要的公路,平常总是人来人往的。但是这个人就斜斜地靠在场地旁边的栏杆上,极其认真地看着我们这边。当我放下手绢来的时候,我发现鲁卡斯尔夫人正以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盯着我。她一言不发,但是我相信她已经发现我手中的镜子了,并且也已经相信我一定发现身后的情况了,她迅速地站了起来。

“多么清新,多么美好啊!”我感觉自己离开烟雾笼罩的都市,而感受到了一种清新自然的力量。

‘杰夫罗’,她说,‘那边路上正有一个不三不四的家伙盯着这边呢。’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钟,我们已经顺利地在前往英国旧都的火车上了。福尔摩斯一路上埋头于那些晨报当中,但是当我们过了汉普郡的边界之后,他便放下报纸,开始欣赏起外面的风景。这真是春季中相当美好的一天,天空是蔚蓝的,还有几朵棉花状的白云自东向西地在天空中飘浮着。阳光明媚,空气也令人心旷神怡。在乡村中间,远离奥尔德肖特的重峦叠嶂,有一片迷人的乡村景色,那些小巧的红的或者是灰色的屋顶不时地在那些绿绿的树叶中间隐没。

‘是你认识的人吗,亨特小姐?’她问我。

“这趟就很好,那么,看来我最好还是要把我的丙酮分析推迟一下,以保持明天的精力才行。”

‘不是,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九点半就有一班车,”我一边努力地在火车时刻表上扫视着查找布雷德肖,一边说,“十一点半到达温切斯特。”

‘天哪,这个人也太不懂礼貌了!就麻烦你转过身去把他赶走吧。’

“那么就查一下火车的情况吧。”

‘我们别理他不就好了。’

“我当然愿意去。”

‘不,不,纵容的话会让他总在这儿闲逛的。就辛苦你转过去,像我这样子挥手让他离开吧。’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福尔摩斯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我仿效着她的样子做了,而且很快地,鲁卡斯尔夫人也将窗帘拉了下来。那件事过去已经一个星期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坐在那个窗户旁边,也再也没穿过那套蓝色的裙子了,同样地,也再也没有见过路边上的那个男的了。”

明天中午请到温切斯特黑天鹅旅馆。一定要来!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亨特

“请继续吧,”福尔摩斯说,“你所说的一切听上去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快去查一下去布雷德肖的火车信息吧。”他说。接着就又投身到他的化学研究中去了。这封电报既简短又紧急:

但是我担心接下来你可能会觉得事情有点琐碎了,因为我说的这一系列事情看起来几乎都不存在什么很微妙的联系。就在第一天,也就是我刚到铜山毛榉的时候,鲁卡斯尔先生把我带到了厨房附近的一间小屋子前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听见了当啷当啷的链条声音,还有一些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一只巨型动物在那里走来走去。

没过多久,事情果然朝着我朋友曾经预言的方向发展着。两个星期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经常无意识地就会联想到她,思想总是围着这个年轻姑娘打转。我们担心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是否误入了人生的歧途。不寻常的薪酬待遇、奇怪的条件、轻松的职务……所有的这一切都暗示着不正常,我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思考这件事情究竟是一时的巧合还是预谋已久的计划。而那个男的既有可能是慈善家,也有可能是个恶徒。至于福尔摩斯,我经常看到他待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紧蹙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但每次我稍稍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大手一挥表示无能为力。“线索!资料!或者数据!”他不耐烦地嚷道,“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黏土都不给我,我怎么做出砖头来啊。”可是最后他又会独自喃喃地说,他不应该把自己的任何一个姐妹置于那样的处境中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终于接到了她发过来的电报。那时候我正打算回家睡觉,而福尔摩斯刚把所有事情办妥,准备通宵达旦地去做那令他已着了迷的化学研究。没有那封电报的话,我想我离开的时候,他肯定是弓着腰在那里摆弄着手上的仪器,而等第二天早上我来看他的时候,他绝对还是昨天离开时的那个样子,仿佛丝毫没有发生变化一般。正在这时候,电报被递到了我们的手上,他打开那个黄色的信封,然后粗略地看过信件的内容之后,就把它交给了我。

‘朝里看看!’鲁卡斯尔先生指着两块木板中的缝隙示意我去看看,‘觉得它漂亮吗?’

“她正需要这样,”福尔摩斯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我们仍然听不到她丝毫的消息的话,我就是大错特错了。”

我照他说的看进去,发现了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和一个蜷缩在黑暗之中的模模糊糊的身躯。

“至少,”当我听到她敏捷、坚定的脚步声一直到了楼下时,我说,“她看起来是一位很会打理自己的年轻姑娘。”

‘别害怕,’我的雇主发现我惊恐的样子时开始大笑起来,‘那不过是我养的一只藏獒,叫作卡罗。尽管我说这是我养的,但事实上它只听我的饲养员老托勒的话,只有他发指令它才会听。我们每天喂它一次,而且也不会喂很多食物给它,这样就能永远保持它的凶猛。托勒每天晚上都会带它出去兜一圈,如果这时候有哪个不要命的人胆敢来冒犯的话,那么他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因此,我奉劝你晚上不要以任何借口跨过那条门栏,不然的话,除非你不怕死。’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神态轻松地从坐椅上站起来,面部的忧容一扫而光,“我想我现在可以安心地到汉普郡去了。我立即回去复信给鲁卡斯尔先生,今天晚上就去把我可怜的头发处理掉,明天早晨就启程到温切斯特去。”在对福尔摩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并向我们俩说晚安之后,她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警告并不是空穴来风。两天过后的一个早上,大约是在两点钟的时候,我碰巧站在卧室的窗口往外望过去,天空的月色很吸引人,就连屋前的草坪也被清冷的月光附上了一层银色的边,亮如白昼一般。当时我正好是站立着的,完全沉浸在这片美好而安宁的月色当中,突然我发现有什么影子在铜山毛榉树的阴影下晃动着,当影子出现在月光下面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它的模样。原来它是一只大狗,体型快赶上一头黄牛了,棕黄色,颚骨宽厚下垂,嘴巴是黑色的,大大的骨骼看上去不可撼动。它慢慢地从草坪上面踱步而过,在另一边又重新没入了黑暗之中不见了。我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我敢发誓,即使是小偷强盗都从来没有把我吓成那个样子,我不禁在心底打了一个寒战。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摇摇他的头。“如果我们能够预见到的话,那它就不称其为危险了。”他说,“但是任何时候,无论是白天或是夜晚,只要能收到你的电报,我就火速赶去帮你。”

现在我再跟你讲一个非常奇怪的发现。我在伦敦把我的头发给剪了,这是你也知道的事实,而且我还把剪下来的头发收藏了一大绺,把它卷了起来就放在我行李箱的下面。有一天晚上,当我把孩子哄睡着了之后,我没事找事,开始观察我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寻找合适的地方来放置我随身带来的一些小东西,同时也用来打发时间。我发现在这个房子里面有一个老旧的柜子,上面的两个抽屉都是打开的,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下面的那个是上了锁的。我把我的一些简单的衣物放置在上面的两个抽屉里,但是还是有很多东西无处摆放,因此我不免对那个上锁的抽屉埋怨起来,因为它锁上了,所以无法为我所用。懊恼之余,我猜想它可能是无意之中被锁上的,于是我拿出我的那串钥匙,开始试着去打开它。刚试到第一把钥匙就成功了,我拉开那个抽屉。那里面只有一件东西,而且我敢说你们绝对猜不到那是什么东西。它居然是我的那绺头发。准确地说,是跟我那绺头发一模一样的一绺头发,我把它拿出来仔细分辨着,无论是色泽还是密度,都像如出一辙的。我觉得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但它确实摆在我面前。我的头发怎么会被锁到抽屉里去的呢?我双手颤抖着,慢慢地打开我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同时在箱子最下面拿出了我自己的那绺头发。我把这两绺头发摆在一块比较,发现两者简直就是完全一样。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我疑惑不解,而且对发生的这件事情丝毫理不出头绪。我重新把这绺头发放回抽屉里面,只字都不曾对鲁卡斯尔夫妇提起,毕竟我未经别人允许就去开别人的抽屉,这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

“危险?你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呢?”

我天生就是一个好奇心比较强的人,这点你可能也已经注意到了,福尔摩斯先生,后来在我的脑海中很快对这整个房子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印象。房子一边有一处厢房,但是似乎从来就没有人住过。它正对着的那扇门可以一直通到托勒家里,但是这扇门长年累月是锁着的。有一天,正当我下楼的时候,正碰见鲁卡斯尔先生从这扇门里走出来,钥匙就在他手中。当时他脸上的神情跟我平时见到的快活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的两颊红红的,眉毛也紧紧地凑在一起呈现出一个角度,甚至两鬓的太阳穴也因为过于激动而青筋暴起。他把门重新锁上,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过去了,甚至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哦,你大可不必考虑我的决定。我可以实事求是地说,你遇到的这个小问题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内都将成为我关注的对象。单从你说的这些,我就能感觉到它的奇怪了。等你过去之后,如果你发现自己有疑惑或者危险……”

所有的这一切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于是当我跟我负责的小孩一起来到草坪里散步的时候,我就从旁边兜过去,躲在一个可以看到房子部分窗户的地方。那里一排一共四个窗户,其中有三个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而第四个窗户是合起来的。很明显,这些都是已经被废弃不用了的。正当我上上下下不停地观察,想看个分明的时候,鲁卡斯尔先生来到我面前,仍然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愉快与高兴。

“我原本的想法就是把我所有的境遇告诉你,那么如果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话,你也能很快明白发生的事情。尤其在我感觉到你好像是反对我的决定的时候,我的不安全感来得更为强烈一些。”

‘啊,’他说,‘我亲爱的年轻小姐,如果我一声不响地从你身边走过去,你可千万不要认定我是一个粗鲁无知的人啊!我刚刚正忙着自己业务上的一些问题。’

“嗯,确实如此,这个报酬是很高的——特别高。这也正是令我担心的。即使是四十英镑一年,已经是十分不错的待遇了,他们没有理由要给你一百二十英镑一年,因此这里面肯定有些其他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

我向他解释说我并没有被冒犯。‘顺便问一句,’我说,‘你在这个上面好像有许多房间还没怎么住过啊,而且还有一间锁上了,是吗?’

“但是想想钱吧,福尔摩斯先生,那钱是多么吸引人啊。”

他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而且我估计他可能都被我的话给吓到了。

“这听起来是一种十分有说服力的解释,而且看上去好像也只有这种情况是最可能的了。但是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士来说,这不会是一户很好的人家。”

‘我是一位摄影爱好者,’他说,‘所以我在上面匀了几间房子出来做暗房。哦,天哪,看不出这么年轻的小姐居然是一个心思如此细腻的人。谁能看出来这样的一个事实呢?我估计没有人会相信的吧。’他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但是从他看着我的眼睛来分析,却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了。我在那里只读出了怀疑和担忧,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么,我觉得事情好像只剩一种可能的解释。鲁卡斯尔看起来本性善良,而且始终是一副很友好的样子,会不会他的妻子是个疯子?而他并不想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情,以免她被送入精神病院,所以为了控制不让老婆的神经病发作,他决定采取所有一切可能的手段。”

唔,福尔摩斯先生,自从我意识到在这些房间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的时候,我开始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热切地想探个究竟。也许这不仅仅只是像我说的好奇心那么简单。它更多像是一种责任——催着我彻底去把这个地方弄个明白。人们普遍认为女人是有直觉的,也许我的这种感觉正是这样一种直觉。不管怎么来说,事实确实如此,我急切地寻找着所有的机会去挖掘那个禁闭的空房子里的所有内幕。

“啊,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所有最终的决定还是有赖于你自己去完成的。”

直到昨天,机会来了。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除了鲁卡斯尔先生之外,还有托勒和他的妻子都曾经跟这间房子发生过一些关联。曾经有一次,我目睹托勒抱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衣柜穿过了那扇门。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恣意酗酒,昨天晚上他就再次酩酊大醉了。当我上楼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钥匙被留在了门上面。那毫无疑问是他醉后遗落在那里的。鲁卡斯尔先生和太太当时都在楼下,孩子也正和他们待在一起,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轻轻地把钥匙一转,门就被打开了,然后我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福尔摩斯先生,那你的意见到底是怎样的?”

在我面前是一条小小的过道,这条过道既没有糊纸也没有铺地毯之类,并且在它遥远尽头的右边是一个拐弯。在这个角落附近,一排有三间房子,第一间房子和第三间房子都是敞开着的。且每一间房子都是空荡荡的,布满灰尘,而且阴沉灰暗,每间房里的两边上分别有一扇窗户,透过那些灰蒙蒙的灯光,我看见窗户上也积了厚厚的灰尘。中间的那扇门是紧闭着的,而且在门的外面紧紧地固定着一个门闩,横着一根粗铁棍子,一端绑在外面的墙壁上,一起捆绑的还有一个铃铛,另一端用一根粗壮的绳子紧紧地绑着。门看上去锁得十分严密,而且我也没有钥匙。显而易见,我从外面看到的那扇紧闭的窗户也是这间房子里面的。通过那些下面透上来的昏暗灯光我发觉那间房子并不是黑房子,而且毫无疑问,里面应该是有天窗的,因为有光线从上面照了下来。就在我站在过道那里往这间房里使劲张望,想发现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面。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影子,那些微弱的灯光把影子照射到了门外面。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而且是毫无理由的恐慌。福尔摩斯先生,当时我那紧张的神经差点儿就让我崩溃了。突然,我飞快地转过身,并且狂奔起来,就好像后面有一只可怕的手在拉扯着我的衣裙一般。我飞快地跑过过道,穿过那扇门,然后直直地冲进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鲁卡斯尔先生的手臂里面。

“我承认如果是我自己的姐妹碰到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让她去贸然前往的。”

‘果然,’他微笑着说,‘当我发现门是开着的时候,果然是你,我就猜想一定是你。’

“但是难道你不会建议我拒绝吗?”

‘哦,天哪,我被吓死了!’我大口地喘着气说。

“但是,亨特小姐,如果你自己已经决定了,那么问题不就已经解决了嘛。”福尔摩斯笑着说。

‘我亲爱的小姐!我亲爱的小姐!’你简直就无法想象他当时的态度对我多么具有抚慰作用,‘是什么吓到你了,我亲爱的小姐?’

“这封信就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接受这个邀请。然而,我心里仍然没有底,我想我最好还是在做最终的决定之前把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并指望你给我一点意见。”

但是他当时的声音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他做得太过分了,事实上我一直是在警戒地提防着他。

你的真诚的杰夫罗·鲁卡斯尔

‘我真是蠢到头了,居然走进了这间空房子。’我回答说。但是他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是如此地孤单和可怕,我被吓到了,就马上跑出来了:‘哦,那里面简直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呢!’

托斯托珀小姐的福,让我获知了你的地址,所以我回到家即写信问你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你的决定。通过我对你的描述,我的妻子对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且十分盼望着你能来。甚至我们愿意每个季度给你三十英镑,也就是一百二十英镑一年,这样做是为了能够对我们的癖好给你带来的不便做出力所能及的弥补。而且事实上,我们并不会对你过分地苛责。我的妻子尤其钟爱特别深的铁蓝色,并希望你每天早晨在房子里面的时候能够穿着这种颜色的服装。这些衣服我们都会为你准备好,而不需要你自己花钱购置。因为我们给我们亲爱的女儿艾丽丝(现在美国费城)做了很多这样的衣服,这些衣服同时也是十分适合你的。另外,至于要你坐在这里或那里,或者要求你按照指定的方式来消遣,这都不致使你感到太多不便的。至于你的头发,我实在是要为此感到惋惜的,虽然在我们短暂的会面中,我不得不承认它的美丽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然而我却有更强大的理由坚持让你必须把它剪掉,我唯一希望的是能通过给你增加薪水的方式让你的这份舍弃获得一定的弥补。而你的职责,就是照顾那个小朋友,其实是非常轻松的。现在真的很希望你能来,我将驱赶马车到温切斯特去接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车次即可。

‘只是那样子吗?’他说,并且急切地看着我。

亲爱的亨特小姐:

‘为什么要这么问啊,你认为还有什么呢?’我问道。

唉,福尔摩斯先生,当我回到住的地方,打开已经没多少存粮了的食橱,看到桌子上的那几张催款单,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很傻的决定。毕竟,即使这些人有着奇怪的爱好,并且希望所有的人都迁就他们那些怪癖,但是至少他们也准备好了为他们的怪癖而付出代价。在英国,家庭女教师要想拿到一年一百英镑几乎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我这头发留着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更何况听说把头发剪短会显得人更为精神呢,我想,我应该也是这样子的吧。第二天我就认定我确实是做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而且我开始相当后悔。我几乎差点儿就决定放下我所有的骄傲,折回那个中介所去询问自己是否还有机会了。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位先生亲自写给我的。我把它带来了,我这就念给你们听。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门给锁上吗?’

‘很好!那么其实再怎么登记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你居然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别人给你提供的如此优越的机会。’她尖酸地说道,‘那么我们还敢介绍什么工作给你呢,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那么再见,亨特小姐。’她按了一下桌面上的铃,然后我就被带出来了。

‘我确实猜不出原因。’

‘当然,如果你乐意的话,斯托珀小姐。’

‘就是为了不让无所事事的人走进去。你明白了吗?’他仍然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亲切地说。

‘那么你想让你的名字继续留在登记簿上面吗?’她问我。

‘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我肯定——’

那位女经理一直坐在那里忙着批阅文件,自始至终没有和我们任何人说一句话。但是在听到我的拒绝之后,她抬起头来扫了我一眼,显得十分厌烦的样子,好像是因此而失去了一笔可观的中介费用一般。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吧。而且如果你再次踏过这个门槛的话,’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突然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恶魔式的狰狞面孔,‘我就把你扔给我的藏獒。’

‘啊,很好,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很可惜,因为其他方面你实在都是不二人选。既然如此的话,斯托珀小姐,我还是继续多挑挑吧。’

“我当时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以至于后来自己做了什么,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了。我想我肯定是飞速地离开他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我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直到我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浑身颤抖不已。然后我就想起了你,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没有任何人给我建议的话,我想我连多留在那里一秒钟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害怕那栋房子,害怕那个男的,包括他的夫人,我还害怕那里的仆人,甚至对那个小孩都感到很害怕。他们对于我来说像是全部变成了恶魔一般。如果你们要是能够跟我一块去一趟那里就好了。当然,我可以随时逃离那间房子,但是与此同时我的好奇心也无以复加地陡增了,跟我的恐惧不相上下。我很快做出了决定,我必须给你发一封电报。于是我戴上帽子,披上我的大衣,就来到了距房子半里之遥的邮局,给你发了电报之后我就感觉轻松多了,于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是在靠近房子大门的时候,我又开始莫名地恐慌起来,突然有点担心那只狗已经被松开了。但是我突然想起托勒因为烂醉,现在还在不省人事,而在这家中,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敢去对付那只粗鲁的动物,所以应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被放出来的。于是我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晚上,由于想到马上就要跟你见面,我开心地躺在床上,一直都很难入睡。今天早上,我顺利地跟他们请到了假,来到了温切斯特。但是我又必须在三点钟之前赶回去,因为鲁卡斯尔先生和太太晚上要出去做客,今天晚上都不在家,所以我必须早点回去照看孩子。现在,关于我所有这段时间发生的和经历的都已经如实告诉你了。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我会十分感激你的,更重要的是,下一步我应该怎么办?”

‘是的,先生,我真的做不到。’我立场坚定。

福尔摩斯和我都完全被这个出奇怪异的故事给迷惑了。我的朋友突然站了起来,并且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手一直插在口袋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出奇的肃穆。

‘我恐怕这个要求是必须的,’他说,‘这是我妻子的一种癖好,夫人们的癖好,也许你明白,无论是小姐,还是夫人们的嗜好都是必须考虑的,现在看来,你是不打算剪掉你的头发了?’

“托勒是不是还没醒酒?”他问。

‘这个恕我不能做到。’我说。而他一直用他那豆状的小眼睛很急切地注视着我,甚至我还发现在我说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

“是的。我听见他的老婆跟鲁卡斯尔太太说,她对他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对我所听到的简直难以置信。你应该也发现了吧,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头发稠密而且散发出栗子般的特殊色泽,简直就类似于艺术品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要我这样随随便便地把它牺牲掉。

“那么很好。而且鲁卡斯尔夫妇今天晚上是要出去的,是吗?”

‘或者我们还会要求你在来我们家之前把头发剪短一些。’

“是的。”

‘哦,不会。’

“他那里有没有一间上了大锁的地窖?”

‘或者说她会让你坐在这里,或者坐在那里,这样会使你感到不开心吗?’

“嗯,对,是个酒窖。”

‘不。’尽管我对他说的话感到十分的意外和吃惊,但还是可以接受的。

“自始至终,你在这件事情上始终表现得很勇敢和成熟,亨特小姐,那么你愿不愿意多做一些有成就感的事情呢?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无法继续做到勇敢和卓越的话,我是不会勉强你去做任何事情的。”

‘那就这样,我们拿服装来举个例子。我们是一些爱好时尚的人,同时也是心地善良的人。如果我们给你一件服装让你穿上的话,那么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穿上。这个会不喜欢吗?’

“我会尽力的,你要我做什么呢?”

‘如果能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将会十分开心。’

“我们,也就是我和我的这位朋友今天晚上七点左右会到铜山毛榉去,那个时候鲁卡斯尔夫妇已经出去,而托勒,我们希望他在那时候仍然是酒醉未醒的。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托勒太太了,她很可能会报警。那么如果你能够采取一定策略把她叫到地窖中去,然后把她反锁在里面的话,这样的话,对事情的进展就会大大有利了。”

‘不,不,并不是所有的工作,也不是唯一的工作,我亲爱的小姐,’他嚷道,‘我想也许你聪明的头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任务应该是听候我妻子的任何指令,而这些指令往往都是一位小姐理应遵从的合理的话。你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困难,是吗?’

“好,我就这么干!”

‘那么,我所有的工作,’我问道,‘就是去照顾这一个小孩子吗?’

“太棒了!那么就让我们来对这件奇怪的事情来调查个究竟吧。当然这里应该只存在一种说得通的解释。你被带到那里是去替代某个人的,而那个被你所替代的人应该就是被囚禁在那间暗房里的那个人。当然如果要猜那个被关起来的人是谁的话,很明显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女儿艾丽丝·鲁卡斯尔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说她是到美国去了。毫无疑问,你所以被选中是因为无论是你的高度、身材还是头发的色泽都与她的是如出一辙的。也许是因为她曾经生过什么病,不得不把头发给剪掉了,因此,你的头发自然也要被牺牲掉。而你瞧见的那绺头发完全是巧合。而你看到的那个在公路上的男人毫无疑问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甚至是未婚夫。而你的着装、笑声、容貌以及后来通过你的肢体动作,他都认定你就是鲁卡斯尔小姐,而鲁卡斯尔夫妇利用手段让他觉得鲁卡斯尔小姐过得十分幸福,并且已经不再需要他的照料了。而那只狗会在晚上放出来,也是为了阻止他来和鲁卡斯尔小姐幽会。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楚了,现在这个案子最严重的一个地方就在于那个小孩的个性。”

孩子天生贪玩的特点让我有些小小的吃惊,但是这父亲的笑,却使我在想他会不会只是在开玩笑。

“这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呢?”我突然插了一句。

‘一个小孩子——刚满六岁的小淘气。哟,真希望你能够亲眼看见他是怎样用拖鞋打死蟑螂的!啪哒!啪哒!啪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就已经消灭了三个!’他靠在椅背上眼睛又笑得只剩一条缝了。

“我亲爱的华生,你作为一个医生应该明白:要了解一个孩子的性格特征必须从研究他的父母亲的性格特征入手,但是反过来这个道理同样是成立的。我就经常通过研究一些父母亲的孩子的个性特征来最终获得对其父母的真实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格是超乎寻常的残忍,而且是毫无理由的残忍,那么无论他这种性格因素是来源于他那带着招牌式笑容的父亲还是受其母亲的影响,这对于那个还在他们掌握之中的女子都是十分可怕的。”

‘那么我的职责又是什么呢,先生?我想,了解一下工作是十分必要的。’

“我想你说得很有道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当事人大声叫了出来,“所有的事情连贯想起来我可以证明你说的恰如其分。哦,让我们赶快折回去救救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吧。”

‘汉普郡一个有魅力的乡村——铜山毛榉,离温切斯特五英里的距离。我亲爱的小姐,它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乡村,并且还有一座很可爱的古老的乡村房子。’

“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在七点之前我们什么行动都采取不了。等七点一到,我们就会去跟你会合,到时候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开这个谜团了。”

‘请允许我询问一下,你们住在哪里呢,先生?’

我们正如所说的那样,七点整准时到达了铜山毛榉,并把双轮马车寄放在路旁一家小客栈里。那树上黑黑的叶子,在太阳的照耀下就像擦亮了的金属器皿一般闪闪发光,使得我们认定,即使没有亨特小姐站在台阶上笑意盎然地迎接我们,我们也能很快找到那幢房子的。

在我以前的经历中,我好像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考虑周全的人。尽管我明白,当时我已经欠了一些小商贩的债,这订定金如果能够给我,自然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方便。但是在这整个的接触中,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我尝试着想要在表态之前了解更多的具体事项。

“事情做得怎么样了?”福尔摩斯问道。

‘这也是我的传统,’他的笑容是如此开心,他的眼睛眯着,在他那布满了皱纹的白脸上只剩下两条亮晶晶的细缝,‘预付一半薪金给我的家庭女教师,好让她应付旅费上的零星开支,并且能够购置些服装!’

这时,响亮的东西碰撞的声音从楼底下的什么地方传了出来。“那是托勒太太正在地窖里挣扎,”她说,“她的丈夫还在厨房的地上打着鼾。这里是从他身上拿下来的钥匙,跟鲁卡斯尔的那串钥匙是同样的。”

‘你无法想象,福尔摩斯先生,对于我来说,在我如此窘迫的境遇下,这样的待遇简直就是上帝给我的恩赐了,简直好得难以置信!那个男的,可能是看出了我的怀疑,于是他打开包,拿出了一沓现金。’

“你干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福尔摩斯充满赞赏地说道,“现在请你带路吧,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那间暗房的真实面目了。”

‘够了,够了!’他喊着,‘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我看你的关键在于你是否具备有修养的言行举止。而修养往往就是从一些琐碎的细节中体现的。简单地说,你如果没有修养的话,那么你就没有资格教授任何一个将来很可能会在国家的历史上起到很重要作用的孩子;但是倘若你有,那么,我简直无法想象,居然有人只给你那么微薄的薪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小姐,我愿意提供给你一百英镑一年的工资。’

我们一块儿上了楼,打开门,沿着面前的走道一直走了下去,并且来到了亨特小姐曾经描绘过的那间布满障碍的房子面前。福尔摩斯砍断了门上的绳索,并且移开那个横着的门闩。然后我们把所有的钥匙都试遍了,却没有一片钥匙能打得开。里面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声音,正是在这种寂静之中,福尔摩斯的脸上开始阴云密布起来。

‘先生,也许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内涵,’我说,‘会一点儿法文,懂一点儿德文、音乐和绘画……’

“我想我们肯定是来晚了,”他说,“亨特小姐,你最好别跟我们一块儿进去。现在,华生,让我们用肩膀来把这个门撞开,看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进去吧。”

‘哎哟,啧!啧!真小气啊……真够一毛不拔的,’他一边嚷,一边在空中挥舞着他那肥胖的手,好像情绪被什么点燃了一样,‘怎么可以对这样一位既有魅力又有内涵的女士如此苛刻呢?’

那扇门已经年久失修,一碰就是摇摇晃晃的,在我们还没用力之前,自己就先崩塌了。我们一起冲进了房间,却发现房间已经空空如也了,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一张小小的桌子以及一篮衣服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家具了。头顶上的天窗是打开的,而被囚禁在里面的人也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以前在斯彭斯·芒罗上校那里的时候是四英镑一个月。’

“这里面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福尔摩斯说,“这个恶棍八九不离十已经猜到了亨特小姐的意图,已经抢先一步把受害者给移走了。”

‘你对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呢?’

“但是怎么弄出去的呢?”

‘是的,先生。’

“通过这个天窗。我们出去看看他是怎么做到的吧。”他爬到房顶上面,“啊,就是这样,”他惊叫出声,“这里是这个长长的楼梯的一端,另外一头靠在那边的屋檐上面。他原来是这样做到的。”

‘想找家庭女教师的工作?’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亨特小姐说,“当鲁卡斯尔夫妇离开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楼梯啊。”

‘是的,先生。’

“他中途折回来并且完成了这一切。我告诉你,他是一个聪明而且极具危险性的人物。我相信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就是他的。我想,华生,你也应该把手枪给准备好了。”

‘你是在找工作吧,小姐?’他问。

话音刚落,我们就看见在房子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壮实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根重重的木棒。亨特小姐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并且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但是福尔摩斯则果断地走上前去跟他交涉。

唔,就像这个流程一样,上个星期当我被领进经理办公室时,我发现里面除了斯托珀小姐之外,还有一个黑壮的男人,又大又厚的下巴一直垂到了他的喉部,一层叠着一层,他一直笑容满面地坐在经理手边,鼻子上架着眼镜,对每一个进来的妇女都仔细地观察着。当我走进去时,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椅子上震动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对斯托珀小姐说:‘这个不错。’他说:‘她简直太符合我的要求了。简直棒极了!’他看上去十分热情洋溢,并且双手并拢,态度虔诚,看上去很舒服。

“你这个恶棍!”他说,“你把你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在西区,有一家叫韦斯塔韦的家庭女教师介绍所,它在这块做得比较好,我几乎每星期都要有几次去到那里咨询是否有适合我的职业。韦斯塔韦是这家公司主办人的名字,但是实际上负责的经理人是一位小姐,叫斯托珀。她就是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而求职的人们则在前面的接待室里等候,然后他们依次到经理办公室。而她则细心查阅登记簿,看看那里面是否登记有适合求职者的职业。

这个壮实的男人用眼睛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抬头望了望上面的天窗。

“我已经做了五年家庭教师了,”她说,就在斯彭斯·芒罗上校的家里,但是两个月以前,上校接到了到新斯科舍的哈利法克斯去任职的通知,而他的几个孩子也一并跟着他前往美洲,就这样,我的生活便开始突然空荡起来。我登过求职启事,也应征过很多报纸上的招聘启事,但是都失败了。最后我卡上那可怜的积蓄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而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你们,”他尖叫着,“你们这些窃贼、探子和小偷!这回让我抓住你们了吧,你们现在无路可走了。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看得出来,这位新的当事人得体的举止和言行给福尔摩斯留下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他例行地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位委托人有了基本的审视与判断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眼皮低垂着,指尖互相抵靠着,静静地聆听她的故事。

“他把狗放出来了!”亨特小姐惊慌失措了。

“请坐吧,亨特小姐,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会很开心。”

“我有左轮手枪。”我说。

“请你们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的朋友起身对她表示欢迎的时候,她这么跟我的朋友说,但确实是这件事情太奇怪了,而我又没有可以给我意见的什么亲戚或朋友,我想也许只有你愿意告诉我该怎么办了吧。

“最好把前面的门关起来。”福尔摩斯大声喊道,然后我们集体向楼梯冲了过去。我们还没有赶到大厅之前,就听到了狗吠声,然后是一阵痛苦的尖叫声,伴随着的还有许多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个红着脸蛋,并且上了年纪的人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门边上,晃动着他的胳膊。

“那好吧,希望如此吧。我们马上就会有答案了,因为我们的当事人马上就要到了。”话音未落,就见房门一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衣着简单,但整洁干净,看上去活泼可爱、聪明伶俐,长着细小的雀斑,举止不拖沓,看上去像是个为人处世很有主见的女人。

“我的天啊!”他惊叫着,“谁把狗给放出来了。它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快,快,否则就晚了。”

“这件事带给你的兴趣也许会比你想当然得多。记得蓝宝石案件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接触它不过是一时的兴致所致,但是后来却慢慢演化成了一个重要的调查案件。也许这件事也会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和我冲出去,飞快地穿过房屋的转角,托勒跟在我们身后狂奔着。然后我们看到了那只庞然大物,它黑色的嘴巴咬住了鲁卡斯尔先生的喉咙,他不断地在地上打着滚,并且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我跑上去,对着那只狗的脑袋就是一枪,它很快倒了下去,锋利的白牙仍然留在他脖子的折痕处。我们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分开来,然后把他抬到了房子里,人还有气,但是已经血肉模糊了。我们让他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并吩咐吓醒过来的托勒赶快去通知他的太太。我竭尽全力地缓解他的痛苦。我们都集中在他的周围,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瘦高个的女人走了进来。

“对,门铃肯定很快就要响起来了。”

“托勒夫人!”亨特小姐叫着。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是的,小姐。鲁卡斯尔先生回来之后就把我放出来了,然后他才上去找你们的。啊,小姐,遗憾的是你没有事先让我知道你的计划,不然的话,我还可以帮你的忙,让你不必费那么大劲。”

“我不认识。”

“哈!”福尔摩斯敏锐地注视着她,然后说,“看来托勒夫人比谁都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

“你认识这位年轻人?”我问。

“是的,先生,我确实知道,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了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

你的忠实的维奥莱特·亨特

“那么,就请坐下来说吧,我承认这里仍然有些我不明白的地方需要你来帮我解答。”

我非常想就是否接受聘请而去当家庭女教师一事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我会在明天十点三十分过来拜访您,希望不会给您带去什么不便。

“我很快就会为你解答的,”她说,其实我要是能早点从地窖里出来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闹到法院上去的话,我始终是以朋友的立场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也是艾丽丝小姐的朋友。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她在家里总是闷闷不乐的。艾丽丝小姐自从她的父亲再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她在家里的地位也开始下降,总是受到怠慢,而且对待任何事情都渐渐丧失了话语权,但是境况在她在一个朋友家里邂逅福勒先生之前还称不上很糟糕。就我所知,艾丽丝小姐内心非常渴望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总是表现得那么安静和忍耐,以至于她从来不对他们说一句恶语,而只是任由鲁卡斯尔先生决定一切。他知道只要有她在,他的所有财产就是安全的,但是一旦出现了一个未婚夫的时候,那么那个人一定会合法地获得一些东西,于是她的父亲认为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他要艾丽丝小姐签署一纸协议,那样无论她是否结婚,他都能够使用她的钱。当她拒绝签署这样的协议之后,他一直都小心地防备着她,直到她得了脑炎,有将近六个星期的时间一直在生死线上打转。后来她慢慢地恢复了健康,却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并且剪掉了她那美丽的头发。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个年轻男子,他始终保持着对她的忠诚与纯情的爱。”

这是前天晚上从蒙塔格奇莱斯寄来的,内容如下:

“啊,”福尔摩斯说,“我想你好心的叙述已经让我们对这件事情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现在我已经可以推断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我可以肯定鲁卡斯尔先生后来就采取了最极端的囚禁的办法。”

“啐,我的好朋友,对大家——常常不善于观察的大家来说,他们根本不可能从一个人的牙齿看出他是一名编织工,或从一个人的左拇指推断出他是一名排字工,他们才不会去注意分析和推理有什么不同哩!但是,如果你确实写了太多细节,我也不能完全说不好,因为作大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样子,那些至少是刑事犯罪的人,也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冒险精神和创新精神。我自己的小行当,似乎也退化到一家中介机构的地步,只办理一些诸如为客户寻找遗落的铅笔,以及替寄宿学校的年轻姑娘们出出主意。我想,无论如何,我的事业已经一落千丈,而且已经是无可挽回了。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张条子,我想,它正标志着我事业的冰点。你读读这个吧!”他将皱皱的一封信扔给了我。

“是这样的,先生。”

“事实也确实如你所说,”我回答道,“但至少还得承认我使用的方法是独树一帜且饶有趣味的。”

“而且他把亨特小姐从伦敦请来正是为了摆脱福勒先生那令他不快的纠缠。”

“而且,”他起初一直在吸着自己那长长的烟管,并且默默地凝视着火苗,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接着说,“你几乎无法制造任何的轰动效应,因为在这所有的案件中,你只是善意地关注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对于案件本身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即使是对于从法律上来说并非犯罪的案件,你也从未给过合适的关注。就好像在我致力帮助波西米亚国王的案件中碰到的很多小事情,还有玛丽·萨瑟兰小姐的独特经历,以及跟那个歪唇男人案件关联的问题、贵族单身汉的遭遇,这些都不在法律规定的范围之内。但是在我说你要避免夸大其词的同时,我又担心你会不管不顾这中间的许多细节。”

“确实是这样,先生。”

早春的早晨是清冷的,我们两人在贝克大街的老房子里吃过早餐后,坐在温暖的炉火边。炉火烧得很旺,以至于在那成排的暗褐色房子之间总是弥漫着厚厚的烟,对面的窗户在烟雾的笼罩之下变得若隐若现,在这些浓浓的黄色烟雾中甚至都看不完全形状了。我们点的是煤油灯,灯光照在白色的桌布上,当时的桌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可以看到那些瓷器和金属等在灯光照射下反射的光线。夏洛克·福尔摩斯整个早上都很安静,一直在不停地翻阅着报纸上的系列广告专栏,最后,他看起来像是很不满的样子,借题发挥地把我在文学写作上的毛病揪出来好好批评了一番。

“但是福勒先生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人,他就像一名坚定的守护者那样,封锁了这间房子,并且在遇见你之后,就成功地用金钱或者是其他的方式收买了你,让你的利益与他的利益最终保持一致。”福尔摩斯继续说。

“不,我这并不是自私或者是自负。”他回答道,显然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总是有这种本领的,“你可以认为我在为我自身的技能申辩,但这事实上并不是一种私人的行为——而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的行为。犯罪常有,但逻辑不常有。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应该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逻辑推理上面,而不是案件本身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达到一种教人喻世的高度,而不仅仅只是讲故事了。”

“福勒先生是一个很好说话,并且出手阔绰的绅士。”托勒先生镇定地说。

“在我看来,我认为自己是在对所有的事情做出最冷静的评判。”我稍显冷漠地说道。因为我已经屡次感觉到我这位伙伴身上的自负性格,对此我总是无法宽容起来。

“于是,正是利用这种方式,他设法让你的男人不缺酒喝,而且也让你在主人一出去就为他准备好了楼梯。”

“也许你这样做确实错了,”他边说边用火钳夹起通红的煤渣去点燃他那把长长的樱桃木烟斗——当他是在与人争辩的时候,常常是用这个烟斗,而不是思考问题时用的陶制烟斗,“也许你的错误在于总是力图把描述的一切写得栩栩如生,而不是将重点放在记叙那些严谨事物的因果联系上。而事实上,这些才是事件本身最重要的部分。”

“是的,先生,正是这么回事。”托勒太太答道。

“然而,”我微笑着说,“有时候我也会在记录中走入耸人听闻的误区,这也是确有其事的。”

“我想我们欠你一句致谢,托勒太太。”福尔摩斯说,“因为你是如此好心地为我们答疑解惑。现在村里的外科医生和鲁卡斯尔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因此我想,华生,我们最好是跟亨特小姐一起尽快赶回温切斯特去,因为我想我们在这里的合法地位是很成问题的。”

“为艺术而爱艺术的人,”夏洛克·福尔摩斯将《每日电讯报》的广告专页往旁边一丢说道,“往往是从看上去最微不足道和最琐碎的形象中得到最终极的乐趣。华生,通过你勤恳而诚实地对发生的案件所做的那些记录,我高兴地发现,你的行为已经接近了这个真理。甚至,我也敢说,你还会时不时地添色增彩。在案件中,你往往并不强调那些会受到人们普遍关注的案件的知名度或者审讯的轰动性,而关注于那些本身具有偶然性的情节,无论它们本身是多么平凡而琐碎,然而正是这些情节才具备推论的可能,综合逻辑判断,最终成为我的研究范围,并帮助我做出结论。”

于是我们完全弄清楚了前面有铜山毛榉的那所房子的所有谜团。鲁卡斯尔先生侥幸地活过来了,但是精神已经崩溃了,只是在他那忠心耿耿的妻子的精心照料下,他的生命方才得以延续了下来。他们的老仆人还跟他们住在一起,因为他们了解太多跟鲁卡斯尔有关的事情,以致他们很难彼此分割开来。福勒先生和鲁卡斯尔小姐公证结婚了,就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在南安普敦领取了结婚证。福勒先生现在毛里求斯岛的政府部门任职。至于维奥莱特·亨特小姐,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了,由于她不再是他所感兴趣的问题中的重要人物,于是他对她的兴趣就消失殆尽了。只听说她目前是沃尔索尔地区一家私立学校的校长,我相信她在这方面一定可以取得很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