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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还有谁,当然是千面佛!”

韦若昭的脸腾一下红了,却又忍不住好奇。“掘谁的坟?”

韦若昭只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你带我师父去平康坊了?”韦若昭不由气呼呼叫起来。李秀一听了摆出一脸坏笑,说道:“嘿嘿,你这姑娘家家的,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去掘坟来着!”

“你没有能和我交换的消息啊,我怎么能做亏本买卖?再说,我当时也不确定,那坟里是不是真的藏了什么秘密。”

李秀一显然早料到韦若昭会来,好整以暇地替自己斟了杯酒,摇头道:“那可不是你这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那就是说你现在确定了?”

当众人为了这场赌局都在忙得不亦乐乎之际,韦若昭悄悄溜出了酒店,独自来到李秀一常去的那间小酒馆。李秀一还坐在平日的位置上,韦若昭一见面便埋怨李秀一:“昨天你们干什么去了?也不叫上我!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李秀一不吭声,却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荣枯酒店即将召开私赌会的消息很快便散播出去,碧莲等人原本便是江湖中人,自然并不在意此事是否违背了法度,很快酒店便被装饰成了一间赌坊的模样,独孤仲平索性全盘照搬方驼子那赌局的设计,由碧莲充当荷官,阿得领着众胡姬、伙计负责招呼客人与传递消息。韩襄也带着一众金吾卫士前来助阵,把守住酒店的各个出入口,他们按照独孤仲平的要求一律身着便装,但一定要摆足了官差的架势,生怕旁人看不出他们是金吾卫的人。

韦若昭的大脑飞速地转着,少顷才喃喃地张口,神色却好像是被自己这个推断吓到了似的:“这么说千面佛没死,他还活着?”

独孤仲平却出乎韦若昭意料地冷冷道:“如果你真的笨到把自己赔进去,我就逐你出师门!”

李秀一轻蔑地冷笑着,一仰头,又灌下了一杯酒,并不答话。

韦若昭欢喜之余,又想调皮一下,歪着头道:“哎,师父,你就不怕把我赔进去啊?”

韦若昭继续若有所思。“难怪师父帮胖大人定下了那么一着险棋,原来他是为了……”她说着却突然警觉起来,“你是想用这件事打击他?”

庾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错!因为这事,我没准倒可以破一次例,和他交个朋友,哪怕是临时的。”

“像安王爷那样的花花公子,除了好赌,必然也好色,有韦姑娘招呼他,他会更加信任我们。”

韦若昭被李秀一这话弄得有些糊涂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自然是韦捕头我啦!”一直盯着独孤仲平神色的韦若昭生怕不是她,直到见独孤仲平望向她便欣喜地抢先道。

“要找千面佛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谁啊?”庾瓒不由得很好奇。

韦若昭一愣,道:“怎么,你和千面佛也有仇?”

“大家都知道这场子是你罩的就行了。你在现场,这些人反而玩不开,有了事,你也不好脱干系。”独孤仲平说道,“而且,我已经有了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不共戴天!”李秀一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我现在必须得承认,我有点佩服他了!他能耍得每个人都为他团团转,确实有些本事。要斗败这样的对手,所有可能的手段都得用,需要交朋友,我就会去交,只要保证最后要了他命的那一刀,是出自我手!”

庾瓒不由得再次疑窦顿生,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转而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安王爷是贵客,可是千万不能怠慢的,按说该我亲自招待才是,可衙门这边……”

即使相隔着桌子,韦若昭也能感觉到李秀一那灼灼目光后所跳动的怒火。真是每个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既往!虽说和眼前这个人算不上朋友,也认识不少日子了,还做过几单生意,却打死也想不到,他的仇人居然是千面佛!那么他还真没说错,为应对千面佛他倒是有可能跟师父联一次手。只是师父会不会接受?

“为什么?”庾瓒脱口而出,可话音未落便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独孤仲平与这些骗子团伙的纠葛他多少也知道些,但独孤仲平从不愿透露,自己何必问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但庾瓒没料到的是,独孤仲平此番对这话题却显得根本不以为意。“我相信有个人会很想在我设的局中斗败我。所以我料方驼子他们一定会来,我会设法让他们输得很惨,但你记住,无论他输赢,我们都不能抓人。这就是第四步!”

左羽林将军牛成大摇大摆地走进东市最好的酒楼天香阁,伙计轻车熟路地将他引到了他平日里用惯了的雅座,长阳长公主的驸马杜士良已经在此等候,而与杜士良同席的却还有一位贵妇人,却是庾瓒之妻裴氏。

独孤仲平却冷笑一声,摇头道:“他们如果不来,我们不可能有机会抓住他们了。庾大人,这私会就算是我为你出的最后一招了,起码你可以在下台之前,借这个机会,发一大笔财,也好在尊夫人面前不至过于抬不起头。”他说着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来,原因嘛,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在这儿。”

裴氏打扮得雍容华贵,花枝招展,一见牛成当即起身下拜。“见过牛将军!”

庾瓒觉得难以置信,道:“他们已经栽了一次,难道还会蠢到自己送上门来?”

牛成从未见过裴氏,但从她的打扮举止看显然是贵胄之家的女眷,当下不敢造次,征询地望向杜士良。“不敢不敢,这位是……”

“当然不会。计划的第二步,是将安王请来。经过上次的事,安王应该对你比较信得过,由你罩着的私会,又有内幕消息放给他,他一定会来!”独孤仲平侃侃而谈,“接着,就可以进行最重要的第三步——等方驼子一伙人主动上门来赌。”

“这位庾夫人,是前代中书令裴大人的女公子,现下是金吾卫右街使庾瓒的夫人。今儿的酒便是庾夫人做东。”

“那岂不得我出本钱?你不会让我赔了吧?”一提钱庾瓒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牛成赶紧朝裴氏施礼,笑道:“久仰久仰。”

“第一步,在荣枯开私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右街使庾瓒罩的场子,是真私会,赔赚都是真收真付。”

裴氏得体地一笑。“牛将军肯赏光,真是我天大的福分。”

没错,是有点变了!如此强硬的态度,在庾瓒印象中可是很稀罕的事。不过庾瓒此时却顾不上追究独孤仲平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将案子破了以度过眼前的危机。庾瓒于是点头道:“成,你说吧。”

牛成这才在杜士良旁边落了座,又道:“裴大人的名号如雷贯耳,如今身子可安好?”

就听见独孤仲平又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最终得交出个首领来,才能交代过去。要想做到这一点,你必须一步步都按照我的计划做!”

“家父已过世多年,牛将军是北衙名将,本与家父这等外朝官不相熟,所以,我这才央求杜驸马帮着引见,实在是有件小事想麻烦将军。”

庾瓒听罢最初的反应是大喜过望,只觉得这招很是高明,转念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倒不是这计划本身,而是独孤仲平。庾瓒意识到虽然独孤仲平神态恢复如常,可身上似乎还是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又说不上。

牛成一愣,原来自己竟唐突了,这位前代宰相敢情已经归了西,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裴氏颔首,心下却盘算着,这位前宰相的千金也就是落了架的凤凰了,虽说不至于应了什么什么不如鸡的老话,但她求办事自己可得不到什么仕途人脉上的回报,没利的事万不可太当真。一边计较清楚,他一边口中却道:“什么事,庾夫人尽管吩咐。”

“把这几条人命说成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是你为拿获设计诓骗安王爷钱财的贼伙故意放手让他们灭口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抓住重要的线索,把贼伙首领一网打尽。只要咬死了是为了安王爷,谁敢说死了几个平头百姓不值得?”

裴氏笑了笑,从桌案下拿出一只精美的木匣,打开,干脆爽利地推到牛成面前。牛成低头一看,里面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锭,一片金光闪耀,一时竟被晃得睁不开眼。“这……这是……”

庾瓒听言更加慌张无措。“那——你说怎么办?”

裴氏与杜士良相视而笑,裴氏道:“小小心意,请牛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韦若昭在旁边接口道:“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啊。”

与此同时,长安城深处的另一重院落之中,方驼子小心翼翼地敲开了一扇门。

庾瓒一听不由得一哆嗦,惊讶道:“啊?不至于吧?”

“那李秀一到了三松冈,本来一切顺利的,可不知怎么的,他可能看出了什么破绽,他叫来小爽子,把您的坟给刨了。”方驼子谨慎地考虑着措辞,“这都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他们会动手刨坟。而且,他们把佛爷那柄剑也拿走了。”

“封口?别傻了!”独孤仲平根本不给庾瓒解释的机会,“你以为你的手下绝没有吃里爬外给上面通风报信儿的?如果我没猜错,薛长史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而且很可能已经将此事写进了呈送给将军大人的公文里了。自打杜纯那案子之后,他可是一直想找机会整治你呢!”

对面的老者几乎全身都隐没在幽暗的屋宇深处,听到这个消息,身躯猛地一震,哦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了沉稳。“嗨,刨就刨了吧,早晚他也会知道。”

“我已经让他们都……”

方驼子显得很不解,问道:“可我就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如由我直接去找他说清楚……”

“可现在你这官路也不太好走啊!”独孤仲平冷冷一笑,“一大堆疑犯在咱们的牢里全都死了,你如何交代?”

“不行,那样他会卷进来。绝对不行!”千面佛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他想怎么玩,我们就陪着他好了。”

“想是想过,谁不知道开私赌会能发财?”庾瓒也不隐瞒,“不过,我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人,再说,这事要让上面知道了,我这官路不也就走到头了?”

“佛爷,我知道您看重他,可这样对他也太……”

独孤仲平对庾瓒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并不吃惊,道:“你又不是没想过。说老实话,你真的从来没想过,利用右街使的权力,发私赌会这笔财?”

千面佛面对方驼子的欲言又止,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而这却是方驼子看不见的。

庾瓒听了独孤仲平计划的第一反应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后你就懂了。照做吧。”

翌日清晨,当独孤仲平陡然出现在右金吾卫衙门大堂,并将一个已然成形的破案计划告知庾瓒和众人时,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往常镇定自若的神态,昨天那自闭而狂乱的失态举动仿佛都没有发生过,连韦若昭见了他这样,也怀疑自己昨夜为师父担的心都不过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罢了。

方驼子还想说什么,但从千面佛的口吻中他知道这决定已是不能更改的,也只好低沉而无奈地应了声“是”。

“什么?在荣枯开私会?还要我派人保护?你还不如干脆说在我这衙门大堂开私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