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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既然有前约,十二郎就造次了。我押左羽林军胜!”

李溶一笑。“好,你先押!”

李溶侧头看一眼这时正端着茶盘走到两人身后的韦若昭,韦若昭笑道:“请王爷、方公子用茶。”李溶知道这是计划正常进行的信号,便豪气干云地道:“好,我就押右领军卫胜。”

“王爷,我们押定了吧,鼓声一响,球就开打了。”方十二郎对李溶道。

两人回到坐榻上坐下,方十二郎露出一脸笑意。“王爷可知我为何要押这左羽林军?”

韦若昭端起茶盘向窗前的两人走去,却隐隐觉得身后有一种慑人的气场,她不禁半侧头向身后偷望。老者平静地拾掇桌上的茶具,似乎根本就没有往她这儿看。

“为何?”

韦若昭听见那边李溶与方十二郎又开了腔,怕两人已要押定输赢方,便随口应了一声:“还不久。”老仆已将两碗茶筛好,放在托盘里,“烦劳小哥端过去吧。我这副样子怕王爷讨嫌。”

“因为我昨日给左羽林军的牛成牛将军送去了二百两金子。”

韦若昭这才看见这老者身形瘦削,头发花白,脸上还罩着块连帽的黑色细纱,遮住了颜面。韦若昭不由得一愣,老仆赶紧抱歉一笑,道:“老朽相貌本就丑陋,这两日又起了个大疖子,主人家怕冲犯了王爷,就让我一直带着这个。小哥可是一直伺候王爷的?”

李溶不禁一愣,急忙侧头去看韦若昭。韦若昭心想这王爷真是沉不住气,于是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紧张。李溶这才松了口气,大笑道:“你怎知我就没给右领军卫送金子?”

“我在方家有些年头了,一个下人还有什么称呼?”老仆一直背身忙着添炭烧水,这时才慢慢转过身,“你就叫我老爹好了。”

方十二郎秀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惶。“我是说笑的。莫不是王爷真的给右领军卫送了金子?那我岂不是输定了?这可怎么办?”

“这位老爹,可是一直伺候方公子的?怎么称呼?”

李溶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一时有些尴尬,只好道:“我其实也是说笑的。使诈作弊的事岂是本王干的?”

“来啊,帮我们把茶筛上来。王爷,您请到窗边观瞧吧,这里还能看见球场呢。”方十二郎朝李溶做了个请的手势。韦若昭趁机来到桌案边,她装作帮忙煮茶,其实却是想与那老仆搭搭话,打探下这个自称方十二郎的后生的底细。

方十二郎这才露出释然神色,点头道:“说笑就好,可吓死十二郎了。”

进场锣这时已经响了,早已心痒难耐的李溶想也未多想,便朝两个小厮一摆手,小厮们随即退下,雅间内只剩下李溶、方十二郎、韦若昭以及那个灰衣老仆。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堂堂王爷不会欺负你们的,要赢也是光明正大!”

自称方十二郎的后生只瞟了眼那只木匣,没动手验看,甚至表情也没发生丝毫变化,只朝李溶一拱手,道:“承王爷的情,家父和十二郎不敢有非分之想,只不过陪王爷开开心罢了。十二郎有个建议,为了王爷玩得尽兴,我们不如只各留一个下人伺候茶点,让其他人都到楼下候着,免得进进出出打扰。王爷以为如何?”

韦若昭听了阵李溶与方十二郎的对话,不管这后生是否真是方驼子的儿子,想必在球赛开始前不会出现什么情况了。而真正让韦若昭心生疑虑的是那个老仆,他看起来很普通,可仔细观察却有一番渊岳峙的气势。韦若昭心想,有这般气势的人决计不会是个普通人,更不可能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后生的仆从,难道……

李溶不禁看看韦若昭,韦若昭心中疑惑却还是冲李溶点了点头。李溶便道:“我无所谓,本王既然跟你们赌,不在乎这些小节!”他说着朝一旁的小厮一努嘴,小厮们便将那只箱子放在旁边,打开。李溶又一伸手,从韦若昭那儿接过那只木匣,“我的钱都在做大买卖,能调动的不多。就这一箱,还有些金玉珠宝,都在这儿了。”

这时一阵鼓声传来,接着是观众的呐喊声。李溶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开打了!快让我瞧瞧!”

“草民晚辈方十二见过安王爷。”那后生见李溶等人进来当即上前施礼,举止恭谦有礼又不乏沉稳。怎么不是那驼子?李溶不禁有些诧异,但不等他开口,后生已经笑着解释:“王爷莫疑,十二郎是方驼子的儿子,家父突然身子不适,本想强撑着来赴今日之约,怎奈实在难以起身,只得托十二郎代他前来,万望王爷恕罪。”他说着又深施一礼,“不过您放心,一切都照前约,我们绝不敢食言。我家全部可变现的本钱都已带来,请王爷验看。”

一个名字闪电般划过韦若昭脑海,她疾步走到李溶旁边,低声道:“王爷,小的一阵腹中不爽,我去下面换个人上来伺候王爷吧。”

李溶走进房间,但见一侧的联排窗户已经全部敞开,长街对面马球场的两杆灯杆就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屋子正中还垂手站着个样貌清秀的后生,身旁三口大木箱全部敞开,里面装满了一串串铜钱,而他身后还有个灰衣老者,仿佛仆从模样,正忙着烧炭、筛茶。

李溶全部注意力都已经在球场上,漫不经心地点头说道:“去吧。”

李溶、韦若昭以及抬箱子的小厮们沿着楼梯上了庆云楼三层的雅间,这里自然也早就布置停当,临窗的位置上相对摆放着两张坐榻,坐榻旁的矮几上也摆好了茶具果品,两张坐榻旁侧还立着张画屏,屏上乃是幅富丽堂皇的金碧山水。

韦若昭转身便朝楼梯方向奔去,突然间那种如芒在背的异样感觉再次袭来,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一定是他!韦若昭只吓得不敢回头,几乎逃也似的奔下楼去。

而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庆云楼后面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独孤仲平坐在车内,挑开车帘,从这个位置正好能够望见三楼雅间的窗户,而另一边的高墙外,马球场的红黄两色灯笼杆非常醒目,虽然还没有任何一盏灯笼挂起来,但喧嚣声已经传出了老远。

她快步出了庆云楼直奔后巷的那辆马车,独孤仲平正耐心等待消息,一见韦若昭如此慌张不禁皱了下眉头。

庆云楼是一所耸立在颁政坊东侧的酒楼,高达三层的华丽建筑即使与隔着一条街的皇城相比也毫不逊色。李溶一行走到庆云楼门口,从旁闪出已经打扮成小厮状的韦若昭,韦若昭冲安王点点头,随着安王迈步走进庆云楼大门。

“怎么了?”

他不经意地四下望望,竟又恰好看见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在球场边的某个角落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贺擒虎瞬间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了,好在进场锣这时候响了,贺擒虎赶紧收回目光、低下了头,随着众人牵马入场。

独孤仲平担心是不是方驼子又提出了什么新花样,却听韦若昭急切道:“他们果然押了左羽林军胜。不过,方驼子没有来,来了个小哥,说是他儿子,方驼子身体不适,替他来赌。”

贺擒虎心事重重地胡乱挥了几下自己的专用球杆,算是上场前的准备。就在刚才,那个将自己与陈玉奴捉奸在床的家伙竟旁若无人地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非但能避过皇城重重守卫,还向自己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如果不按他说的去办,自己和陈玉奴的事将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将军。这要求说来与他自己的想法并不矛盾,但却有些强人所难,贺擒虎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向老天祈祷。

“什么?方驼子怎么会有儿子?”

看台上衣着华丽的各色长安权贵已经入座,而球场两侧,红黄两队各自在半场检查马匹球杆,各个摩拳擦掌,还不时有人挑衅似的朝对方挥挥拳头,一场大战在即。

韦若昭摇摇头道:“更蹊跷的是,他带来一个老仆人。我觉得……有点怪。”她有些欲言又止,“你还是穿我的衣服,自己上去看看吧。我去通知李秀一,还按我们计划的办。”

本年度马球季的最后一场赛事即将在北禁苑皇家鞠场开打。

韦若昭说着已经将身上的小厮袍服脱下来,独孤仲平一愣,也只好去解自己的外袍。

说着,薛进贤已经调转马头向远处奔去。眼看着亲兵队直接从身边越过,庾瓒当下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好领着自己那一小撮手下跑步跟上。

从窗户望出去,灯杆上已经挂出了第二盏黄灯笼。

“废什么话,这么重要的事,你办砸了怎么办?”薛进贤语气生硬得让庾瓒摸不着头脑,“马上跟我出发!”

李溶站在窗前,望着球场方向,忍不住兴奋地大喊大叫。而方十二郎在他身后一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如同局外之人。

庾瓒心想这亲妈生的和后娘养的果然不一样,正准备下令出发,却没想到薛进贤也骑着马,从队伍后面奔上前来。庾瓒赶紧迎上前。“长史大人,您怎么还亲自来了?让卑职带着他们去不就行了?”

蒙面老仆又煮好了两杯茶,替方十二郎端了一杯,仿佛不经意地道:“主家莫灰心,这球还有得打。”

右金吾卫衙门外广场上,庾瓒和全副武装的韩襄等人早已等在官衙前,一队甲胄、装备明显比庾瓒手下高级、光鲜了许多的金吾卫军士果然纵马驰来,这自然是金吾卫的亲兵队了。

方十二郎得了提醒,当即挤出一副夸张的沮丧表情,还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李溶看看球场又看看他,完全没有觉察,更加得意地大笑起来。

安王李溶此时也同样穿戴停当,准备出门。他低头看看停放在大厅中的那满箱银钱珠宝,一把合上箱盖,又从随从手中接过那只装满金铤的木匣。几个小厮上前将箱子抬起,李溶大摇大摆、踌躇满志地走了出去。

独孤仲平这时换好了王府小厮的衣裳,独自一人来到庆云楼门前。

小邸店房间内,韦若昭已经穿上了一身贵胄家小厮的男装,独孤仲平对着铜镜亲自帮她系好头巾。不多久,铜镜里出现了一个英俊的后生。两人相视一笑。

几片枯叶被北风卷着从脚边掠过,一瞬间庆云楼门前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韦若昭所提到的老仆还能是谁呢,只能是他了。他到底还是亲自来了!他就在这里边,就在距离自己不到百步的地方!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独孤仲平一步步走上台阶,虽然他又开始头痛了,虽然他努力想使自己冷静下来,但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因为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