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什么……”
女友诧异地问道。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只好转过脸,躲避她的视线。然后,悄悄地把右手的小石子丢到小路一旁。石子陷入雪中,立刻踪影全无。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今天你有点儿怪怪的。”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是吗?”
是的,肯定是我最后丢出去的石子毁掉了它。
“好像没什么精神。”
有什么东西坏掉了……不对,是有什么东西被毁掉了。而且——
“不会呀。”
秩序崩塌。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
疯了。
被她挽住的左臂——插在外套口袋中的拳头里面不知不觉有一种冰冷无机的触觉。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走边把右手揣进兜里。
近乎恐惧的冲动向我袭来。
“你刚才扔什么呢?”
无法抗拒的“压力”又化成狂风呼啸起来。不仅没有减弱的迹象,加速度令其势愈演愈烈。好似将我的肉体彻底压缩变形,终至消灭才算作罢。
女友诧异地再度发问。
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颜色”也好,“形状”也罢,我早已无法辨识这些隶属视觉系的情报,渐渐感觉到涌至全身的“压力”本身就是某种形色具备的心象。
“就是块石头。”
毫无思索的间隙,我的肉体不受意志控制地仰面游离于空中。此间紫色愈加阴沉浓重,终于与黑色毫无二致。可是——
我淡淡地答道——是啊,那不过就是块石头而已。不过就是……
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在我们散步的小路左侧,是一块纯白的全无人迹的操场。以其尽头相连的墙为界,单调的灰色天空犹如贴着肮脏的图画纸。
好似机械的摩擦声,又好似动物的嘶吼声,突如其来的异样声音意外地呈旋涡状轰鸣着。正想着,无法抗拒的“压力”向全身倾泻而至。我趴着的这块褪色的地面瞬时消失,全部被紫色——那是比以往更加浓稠沉重的紫色——吞噬了。
“不会再下雪了吧。”
数次——不,数十次、数百次时,我用一只指甲缝全黑的小手攥着口袋中残留的最后一个石子——算来也有数百上千个石子了吧——用尽力气丢向眼前这片紫色的空间。接着,正在我要重新趴在地上、开始收集石子的瞬间,“异变”突起。
女友说道。寒气袭面,染得一片潮红。
我毫无倦色,不停不休地重复着(看似)毫无意义的行动。然而……
“雪景还会持续两三日,还算不错。”
收集石子,扔掉。
“是啊。”
手心里有一块褪了色的石子,个头有婴儿拳头大。
插在口袋中的右手里又升起新的异物感。我伸出手,打开手掌,里面赫然出现一块褪了色的婴孩拳头大小的石头。
缓缓摊开手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从口袋中抽出右手。好沉重。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到底是什么呢……
女友纳罕地问道。
我们并肩而行,不久,她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挽住了我的左臂。我依旧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发觉方才在紧握的右拳之中分泌的黏汗明显发生了质的变化。就像是某种冰冷无机的……
“没事。什么事也没……”
“我知道了。”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只好转过脸,躲避她的视线。然后,把右手里的石子更加用力地丢到更远的地方。石子飞过铁丝网,飞入操场,一下子在纯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点。
“生活太放纵了可不好。”
“今天你有点怪怪的。”
“是啊。这阵子生活规律都被打乱了。”
“是吗?”
“昨天很晚才回去吗?”
“好像没什么精神。”
“我早上起来立刻飞奔出来了,所以有点不太清醒。”
“不会呀。”
“怎么了?”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走边把右手揣进兜里。
“我还以为下一会儿就转小了。不得了呀,即使这样也太……”
“你刚才扔什么呢?”
“这雪不是一直下到现在嘛,下得不小。”
“就是块石头。”
“没带。”
“不是吧,我可不这么认为。”
“没带伞吗?”
“什么?”
我们走出了图书馆。
她看着满心疑惑的我,丰盈的唇畔浮现出惊讶般的妖媚笑容。
她从白色粗呢短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套。那是一双淡蓝色的毛手套。同色系的长围巾从肩颈垂了下来。
“方才扔出去的也许是你左边的锁骨。”
“好大的雪呀。早上一睁眼,吓了我一大跳。怎么这个时候还会下雪呢?”
插在口袋中的右手里不知不觉有一种冰冷无机的触觉。我伸出手,好沉重。打开手掌一看,赫然出现一块褪了色的婴孩拳头大小的石头。
她忽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十分惹人怜爱。她是这所大学文学部的学生,在今年的圣诞夜才满二十岁。我和她同属一个社团,是她的后辈。哦,对了,她的名字是由伊。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也刚刚才到。”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经我这么一问——
女友纳罕地问道。
“哎呀,等急了吧。”
“没事。什么事也没……”
我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了些,但是女友已经在大厅等候着我。她一看到我,立刻开心地挥着手向我跑来。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只好转过脸,躲避她的视线。然后,把右手里的石子更加用力地向前丢去。它击中了沿途种植的迷你樱树的枝条,和积雪一起坠落在地,消失不见。
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仅此而已呀——念头刚转,我就走入了图书馆中。
“今天你有点怪怪的。”
那到底是什么呀,就像是……
“是吗?”
我不禁有些在意那到底是什么。
“好像没什么精神。”
揣在口袋中的右拳里渗出了汗。就在此时,心生异样的黏稠感。总觉得从刚才起手汗渐渐增多。
“不会呀。”
于是,我终于到达和女友约见的地点——大学附属图书馆,一座红砖建造的精美建筑物。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走边把右手揣进兜里。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经过这幢校舍时,从附近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直到现在我都被困在一种错觉中,觉得那肮脏的建筑物墙壁被七巧板的碎片割裂,眼看就要扑啦啦地剥落。我再次加快了步伐。
“你刚才扔什么呢?”
走了不远,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幢古老的三层建筑。外墙四处贴着各个社团招揽新生的广告。混凝土墙面沾染经年累月的污渍,在周围雪景的衬托下,宛若影子一般。
“就是块石头。”
右手重新揣进兜里紧紧攥起来,手心里轻微渗出黏汗。寒风吹拂裸露在外的双颊,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总觉得自己身处他乡。
“不是吧,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们约在下午一点见面。
“什么?”
我伸出揣在兜里的右手,半开玩笑般地碰了一下路旁种植的迷你樱树。积雪扑簌簌从树上掉落。也许其中还夹杂着樱花的花苞。如愿以偿的结果却让自己羞于这样做,我故意加快了脚步。
她看着满心疑惑的我,丰盈的唇畔浮现出惊讶般的妖媚笑容。
我漫步在向操场背面延伸而去的小路上。避开其他行人留下的足迹,尽可能拣选平整的雪地,用力踩着前行。
“方才扔出去的也许是你的右眼。”
何况现在是周六的下午,校园内几乎没有学生或教职员工的身影。大约拜这场异样的大雪所赐,平时好似一群小动物般横七竖八摆放着的脚踏车和摩托车们,今天也屈指可数。
插在口袋中的右手中又升起新的异物感。我摊开手掌一看,赫然出现一块褪了色的婴孩拳头大小的石头。
尤其在这个季节,这座古老的大学校园给人的印象比平时更加灰尘遍布、藏污纳垢。今天却拜这场不合时宜的纯白覆盖所赐,一转错认成美景。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下了车,我心不在焉地眺望着银装素裹的街景,走了十多分钟……当我走到大学校园内时,雪已经停了。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从地面收集石子。扔出去。收集石子。扔出去……重复的动作又好似划伤的唱片,无止无休。无论持续多久,滚落在地面的石子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女友纳罕地问道。
可是,毫无意义也好,荒诞不经也好,在看上去年幼的我的心中,没有任何疑问或是不安,照做不误。那时的我(也许)什么也没有考虑,(似乎)无论有什么目的都无所谓。一心一意地,一味持续着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
“没事。什么事也没……”
我重复着这项(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只好转过脸,躲避她的视线。然后,把右手里的石子向路旁远远地丢出去。石子撞击在校舍黢黑的水泥墙上反弹回来,没入我的脚旁。
我漫无方向地丢着石子,直到袋子里的全部丢完。然后,这项工作完成后,又开始回到同方才一样的收集石子的工作上。
“今天你有点怪怪的。”
有的边滚动着边发出令人愉悦的嘎啦嘎啦的声响,最后消失不见;有的还没有做出反应,便被倏地一下吞没;还有一些非常难得,它们一度消失在紫色的远方后,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又被弹了回来。
“是吗?”
虽说是“吸进去了”,被吸进去的方式却是多种多样的。
“好像没什么精神。”
扔的方向没有一定之规,但至少是从自己脚下这片褪了色的地面为中心向外扔。因此,石子们全部被包围着我的那片紫色吸进去了。
“不会呀。”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开始做起另一件事。这一次,是从纸袋中把方才捡到的石子逐一拿出来扔掉。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走边把右手揣进兜里。
收集的石子终于装满了身旁的纸袋。
“你刚才扔什么呢?”
它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立刻融入雪白的地面看不到了。
“就是块石头。”
我把捏好的雪球扔向铁栅栏后面的空地。
“不是吧,我可不这么认为。”
远处的道口传来警报声。几秒钟后,下一个道口和车站旁的道口逐一响起同样高亢的警报声……是的,电车来了。
“什么?”
我向冻僵的双手哈着气,捧起站台边铁栅栏上的积雪,试着团了一个雪球。
她看着满心疑惑的我,丰盈的唇畔浮现出惊讶般的妖媚笑容。
往来于车站前街道的汽车的动静也好——有不少车子安装了胎链——后巷中孩子们玩耍的声音也好,反而衬托出这片静谧。
“方才扔出去的也许是你的左肾……”
空余一片异样的静谧。
我已经失去了被称为肉体的身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连并列五感的知觉自然也被剥夺了。
同样在等候电车的只有稀疏几个人影。大家毫无例外地冬服裹身,浑身乏力,好似被空中飞舞的雪之魔力吸取了活力。
包裹住我的空间像某种活物般开始乱翻乱滚,蹿上跳下、左倾右斜,向各个方向剧烈摇摆,似乎要剥夺我对三维世界的感知,宛如临终前的痛苦。
我站在白色的站台上候车。
我无计可施,仍然下意识地团起身体,双手双脚抱在一起,状如漂浮在羊水中的胎儿。
几近正午,这场雪却也没有停的迹象,依旧洋洋洒洒地下着。抬头向上看去,灰色的薄云密布空中,好不容易才在南面隐约捕捉到一点太阳的影子。
可另一方面——
走向车站的这段路,有好几次差点儿滑倒。寒气毫不客气地渗入鞋子里面,进站后脚趾快要冻得失去知觉了。
我的意识本身反而急剧膨胀(或者说扩散)。
于是,我稍稍加快了脚步。
我的身体舒展开来。
走出数十米后,我一回头,发现只有自己的脚印在无数脚印之中有迹可循。从公寓的出口直到脚下,连点成线的每个脚印一直向前行进,似乎要和新的脚印一起向身后延伸。
无穷无尽地舒展着。
直到来年的冬季,才会有机会穿上它吧。我这么想,把棕色的皮大衣从衣柜里拽出来,走出了公寓。我没有打伞,在飘雪的街道上走着。
失常的秩序崩塌,破坏与被破坏……如今,也许它正打算回复原有的姿态,故而痛苦地喘息着。如此一来,我必须要清楚,必须尽量直截了当地用我的意识感受到它的样子、它原本的模样。
一步又一步,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踩雪的声音。那感觉让人十分愉快。
手中的石子如同增殖细胞般接连产生,我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向四面八方丢出去。纯白的操场被雕刻出一个个浅浅的斑点,校舍窗子上的玻璃被打破,冻结的樱花花苞被打落。身后传来某人的喊声。鲜血从女友的面部喷溅而出。手里又出现新的石子。手里一旦有石子,我就会把它们不断地扔出去。
我也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顶着一张不似孩童的毫无表情的脸,仿若从事工厂流水线工作的劳动者,冷淡静默、一门心思地重复着捡石子的动作。
无论怎么舒展,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些石头大抵个头相仿——约莫有孩子的拳头般大小。我用脏脏的小手把它们捡起来,放入身边的茶色纸袋中。
“形”“色”“声”“香”……六识全失。一切皆无的黑暗空间……不对,用“黑暗”来形容已经不合适了,也许连“空间”这个概念亦不存在。
我拣选着那些平淡无奇的石头。
四处皆空。
稍显褪色的宽阔地面渐渐干燥,寸草不生,却布满了无数与大地同色的石头。
万事休矣。
紫色的天空——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这么命名——下面,幼时的我独自一人蜷着身体蹲在地上。反反复复做着这个简单的动作。
只是,此时此刻(本应)存在的我的意识(与我所认知的意识本身)无可奈何地不断受到罪恶感的百般折磨,开始急剧收缩。
那时我尚未成年(——通过外表下了这个判断)。上身穿着宽大的白衬衣,可不知道被衬衣遮挡住的下半身穿了什么。一眼看去无法辨别是男是女。
不断收缩着。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耳所闻,它的一举一动也会通过我的神经清晰地传递过来。
无穷无尽地收缩着。
微妙复杂极度有序地活动。
恢复原“地”原“状”以及原本“密度”后,收缩依旧没有停止……终于,我的意识本身缩成没有体积的一个“点”。
这并非是我亲眼所见,亦非亲耳所闻,可是,我认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活动。
于是,不管愿不愿意我总算搞清楚了。物终更始的意义,是既纯粹又残酷的因果。
我觉得那暗紫的颜色是活的。
遮天的云中裂开一道缝,黄色的太阳谦虚地从中窥探下界。
以床为中心的半径两三米的地面褪了色。其他地方被浓重的深紫色囊括无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就连头顶也如是。
右手不断涌现新的石子,而揣在外套口袋里的紧握着的左手里,也一直有冰冷无机的触感。
“世界”一片暗紫色。
轻轻甩开挽住我的女友的手,悄悄地把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摊开手掌一看,果真有一块褪色的石子。
睡意出乎意料地退散了,但昨夜的梦境内容执拗地缠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我把烟屁股摁灭在枕边的烟灰缸中,一下子掀开毛毯。
女友纳罕地问道。额头上的伤口淌下数道血,染得脸颊一片鲜红。
从出生到现在……成千上万遍地做着同一个梦。
“没事。什么事也没……”
我被这种想法所左右。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含混不清地答道。此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左手的石子拿给女友看。
既然不记得了,也许是更早之前做过这个梦吧。不记得了……唉,说不定从我一落地,便每日每夜做这个梦。既然不记得了,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再之前的晚上,都有可能做过这个梦。
“你看这是什么。”
第一次做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呢。恍惚记得是小时候——似乎是刚上小学的时候。
我下定决心问道。
这个梦不是第一次做。迄今为止,已经无数次做过了。反反复复……数不清做过多少次这个梦。
“这是我的什么部位?”
难得连梦中的细节都能在脑海中再现,却很难用言语一丝不漏地描述出梦境的神韵。
“这个呀,这个是——”
即便睡意未散,我还是追忆着那个梦。
她看着我,满脸是血,沾满鲜血的唇畔浮现出惊讶般的妖媚笑容。
那是……那个梦是……
“好像是你的……”
那是……
她静静地诉说着答案——她的名字,对了,她的名字是由伊。和二十二年前的此时节,在我呱呱落地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的母亲的名字相同……老天,事已至此,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非得想起这件事呢?
白色的烟雾与白色的哈气在单身男人冰冷暗淡的房间中相互缠绕。目光望着余烟摇曳,被一气吹散,内心却惦念着昨晚的梦境。
我把左手的石子换到右手拿着,对准云朵的间隙用尽全力扔了过去。石子摆脱了重力的束缚,一直向高处飞奔而去,最终消失在灰色的天空。
我转身趴在床上,下巴压在枕头上,点燃一根烟。
“今天你有点怪怪的。”
唉,不得不起床了呀。不然约会就要迟到了。
“是吗?”
我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毛毯的温暖舒服得要命,让人渐渐地犯困。此时,才关掉的闹铃不识趣地再度响起——上午十一点半。
“好像没什么精神。”
薄薄的春季睡衣里,全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屋里冷得厉害,呵气成霜。
“不会呀。”
我压抑着一心赏雪的心思,关上了窗子。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此时——
二十二年前的四月,在我出生的时节似乎也降下了这种不合时宜的大雪。据说,全国范围内持续数日的异常气候令若干流浪者冻死街头。
远处传来某种心旷神怡的清脆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似乎要引起不安的刺耳声音。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我突然仰头向上看,这才注意到在云隙间窥探的太阳,如今已经支离破碎。
吃惊的同时,心中不由得为这一片茫茫雪景而感到万分激动。这里断然不属于全年降雪量大之地,所以这激动的心情纯粹因此难得的雪景而发。
“啊,掉下来了。”
推开水汽氤氲的窗子后我大吃一惊。明明四月过半,已是樱花凋零之季,外面竟然下了雪,下得犹如隆冬时节一般。
浑身是血的由伊摊开双手、张开双臂,兴奋得天真烂漫。
我写下这篇故事,原计划将它作为收录在《眼球绮谭》(一九九五年出版)中的短篇《生日礼物》的姊妹篇。一如《生日礼物》那样,相比恐怖小说而言,它也是具有浓郁奇幻小说色彩的作品。因此,任凭各位读者想象这篇故事和它的姊妹篇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好了。
寒空中散落星星点点。是方才破碎的黄色太阳的残片,可在我看来那就是滴着红黑血污的肉片,格外凄惨。
本篇最早刊载于《小说昴》二〇〇〇年八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