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个望远镜被人动过?”战奇说。
邢更年点头指着酒杯说:“国星大厦二十层是这家外企的休闲健身中心,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架设好的高倍望远镜。据管理人员说,这是他们为职员安排的,好让大家在工作之余能放松一下。可我发现如果调整这个望远镜的方向,能看到平海车站候车室……”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经过询问管理人员,他们说经常有人调整角度看风景,但一般都会在中午休息时间,上午不会有人来。”
战奇扬手给了邢更年肩膀一下:“不怪狗熊说你,你真是更年期提前了。磨磨唧唧的,咱们这是捋线头又不是决定侦查方向。快说!”
“你就没细致地检查一下门窗什么的?”
邢更年摇摇头:“我拿不准,怕说错了干扰大伙儿的思路……”
邢更年唉了一声说:“老大,你别着急嘛。我们和管界派出所一起去的。进入大楼前也封闭了整个区域,当时没有人进出。而且门锁也没有撬动过的痕迹。”
“有发现吗?”
“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范广平调侃道,“还真起到干扰思路的作用了。”
“警戒圈里面都是咱们的人,这个可以基本排除。”邢更年边用酒杯比画着边说,“平海站周围最高的建筑物有三个,国星大厦、民宇大厦和望海楼。从俯视观察的角度上说,视野最好、能看到平海车站候车室的是国星大厦。国星大厦里面是家外资企业,虽然费了点口舌但我们还是做了检查。”
“你受穷等不到天亮是吗?我话还没说完呢。”邢更年白了范广平一眼,“我在挪动那个望远镜时,在上面闻到股淡淡的烟味。我当时就警觉起来,这说明看望远镜的人会抽烟,而且离开时间不长。于是我就仔细查看周围,竟然连一点烟灰也没有。所以我就想,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会抽烟,有开门的钥匙,懂得消灭痕迹,能和嫌疑人联系,还能在我们到来前离开。他会是什么人?”
战奇指着邢更年说:“骆驼,当时是你和市局同志一块儿检查的车站里和周边高楼。回来也没见你汇报呢。”
“他妈的犯罪嫌疑人的同伙儿!”范广平接口说道。
张雨田点点头:“极有可能。你们在外面查找有结果吗?”
“真不愧是追踪高手,师傅没白教你。”战奇兴奋地说,“这个发现你怎么处理的?应该跟市局的同志们交流一下呀。”
“你是说……”战奇疑惑地看着张雨田,“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儿暗藏在旅客当中?这个设想够大胆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放出旅客的同时不就把这个孙子也放出去了吗。”
邢更年说:“我跟市局负责的同志说了,他们得先采集望远镜上的指纹然后进行比对。可我想效果不大。嫌疑人要是戴手套呢,这个线索不就扯远了吗。而且现场脚印很乱短时间内无法定位。”
“这就是关键点。”张雨田指着被当做贵宾室的酒杯说,“外面有人接应这点可以肯定。里面的人为嘛还互发信息呢?有话当面说不就得了。我进去的时候观察过,旅客手抱头哆嗦得跟筛糠一样,三个外国人说中国话都费劲。他们根本没有和大虎交流过。”
“能闻出是什么牌子的烟吗?”战奇紧跟着问了一句。
邢更年说:“网络舆情这块是牧园负责,不过我看见她和市局的人正调查呢。网上照片的事暂时没结果,但查到有两台手机跟里面频繁联系,每次接触点都很短,可能是在发短信。同时贵宾室里也有短信互发的情况。”
“时间久了闻不出来,再说了屋子一直是通风的状态。我只能说这个烟味很熟悉,但不能确定。”
张雨田又拿出颗花生米:“老大说的是第二个问题,网络上的照片说明大虎与外界有及时的联系渠道。这个事我暗示过你们。”
范广平呵呵一声接过话头道:“你不是号称狗鼻子吗,怎么失灵了呢。”
战奇嗯了一声:“说明外面还有同伙接应。这个人负责按里面的指示引爆炸药。我们出来时排爆工作还没结束呢。网络上的照片有着落吗?”
邢更年抬腿踢了范广平一脚:“边待着去,瞎起哄。”
张雨田拿出一颗花生米放在边上:“这是第一个问题。我看见大虎拿着的是遥控器,先别说功率能否达到这么远的距离,单是引爆方式上就不一样。”
张雨田拿起颗花生米放在一边:“这是第三个问题。第四个是大虎和小宝为什么投降?”
“是个精巧的爆炸装置,嫌疑人使用的是手机引爆方式,但炸药威力不大。没造成损失。”
一句话把在座的几个人问愣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上述推断都能成立的话,那么大虎和小宝的投降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什么政策攻心了,什么有感于公安民警强大的震慑力了,犯罪嫌疑人感觉没有出路了,自动放下武器,选择自首从轻处罚等等解释完全没有意义。假如再把这些悬而未决的碎片串起来,顺着刚才分析的思路捋顺的话,这个案件就不这么单纯了。
战奇接上这个话茬问道:“有结果吗?”
突然的发现让在座的人浑身冰凉。按照这个推断,大虎和小宝在车站劫持人质就不是偶发的案件,而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再大胆地假设一下,这个团伙不会少于四个人。他们分工明确、组织严密、内外呼应、胆大妄为。把火车站这个人员密集、信息流通频繁的场所当成他们实施犯罪的地点。
范广平答道:“站台,一站台上的垃圾箱。当时是我和市局同志勘察的现场。”
“假如是求财,他们并没有得逞呀。”战奇看着桌上的摆设说,“制造恐慌?就凭他们点的那个炮仗动静也不大呀,而且还是在车站站台上。”
张雨田先说道:“前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咱从炸弹响了开始说。哪是炸点呀?”
范广平点点头:“我同意老大的意见,要是制造恐慌应该炸人员密集、影响力大的地方。比如广场,车站商场,至少是候车室……”
几个人把桌子上的碟碗扒拉开腾出块地方,战奇先拿起个汤碗嘴里念叨着这是车站,又抄起个酒杯放在里面说这是贵宾室。不一会儿筷子、汤勺都被当成了标志物摆得满满当当。他们拿这个饭桌当沙盘推演起来。
张雨田抄起个饭碗“咣”的一声扣在桌上说:“这才是最关键的核心。动机!他们这么干的动机是什么?”
战奇瞪起眼睛看着张雨田,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两边的范广平和邢更年,两人同时朝他点点头。看到震慑不起作用战奇爽快地把手一挥说:“得,我认,我是小王八。既然我这个大队长都是了,那你们也别闲着了,咱们索性串串案情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沉默了。他们被张雨田提出来的问题考问住了。
张雨田嘿嘿一笑说:“老大,刚才可是你先起的头。”
房间里的沉默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战奇掏出手机看后说“是老疙瘩打来的”,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邱毅的声音:“老大,你们在哪呢?”战奇回答说:“老地方吃饭呢。”邱毅问:“大嘴在吗?”战奇说:“哥儿几个都在了,你找他有事呀,干脆过来吃饭吧。”邱毅答应着说:“电话里讲不清楚,让大嘴等着我,我马上就到。”说完挂断了电话。
战奇把嘴一撇:“刚才我怎么说的?谁提工作谁是小王八。”
战奇环顾下在座的几个人说:“得,老疙瘩再过来人就齐了。大嘴,他是找你来的。我琢磨着好像有急事。”
“可是好多的线头我归拢不上呀。再说当时我在现场,许多环节我是最清楚的。我总觉得他们主动投降这事太蹊跷。你跟我说说当时外面的情况?”
张雨田盯着桌上的锅盘碗碟连眼皮都没抬地说:“他找我?我首先不是领导,其次又不是他爸爸,找我干嘛?”
战奇使劲咳了几声说:“你这人呀,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个案子市局接手主办。咱们就是协助办案,要不然我们哥儿几个哪有时间出来吃饭呀。你就别瞎操心了。”
战奇扬手拍了张雨田一下:“大嘴,别总记着以前的事,怎么说邱毅也是你兄弟。他进步快咱应该高兴呀。再说了,跟领导关系走近点也没坏处。你别总板着个驴脸淡着人家。”
张雨田摇摇头说:“刚才脑子走神了,没转过弯来。还是上午的那事闹的,感觉着是有点中埋伏了。”
张雨田没再搭腔。范广平和邢更年对了下眼神儿,彼此心里都明白张雨田的痛处。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张雨田和邱毅同在看守所值班,当晚停在车库里待修的汽车突然起火,火势越烧越猛,殃及到了隔壁的监室。看守所的民警边救火边匆忙地转移待押的犯人,就在这个当口,一名叫宋林的嫌疑人越狱逃跑了。事后展开调查时,邱毅说看见张雨田起火前提审过宋林,两人行走的路线经过车库门前,张雨田当时还抽着烟。要命的是技术勘察得出结论,起火的原因是未熄灭的烟头所致。联系到平时嗜烟如命满处乱丢烟头的张雨田,这个事故很自然地落实到他头上。任凭他长了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结果是张雨田记大过处分,赔偿损失,正在考核中的预审大队副队长的帽翅也飞了。
“怎么了,他中埋伏你忘词了?”战奇疑惑地说。
事后张雨田单独找邱毅聊了一次,说的什么大家不知道。从那次聊天以后张雨田就戒烟了。而且对这个老疙瘩邱毅也是越来越疏远了。
张雨田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马上唱,可这个念头一形成就挥之不去,他借喝水的机会凝神想想,继续往下唱着:“那元军破襄阳取樊城临安攻陷,南宋王朝屈膝降元,文天祥在南疆挺身赴难,率义军抗击强敌扫狼烟,虽然是几处州县得收复,奈兵微将寡孤立无援,遭围困,败走崖山无退路,中埋伏……中埋伏……”
几个人正在苦思冥想地较劲儿,邱毅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捧着瓶酒和食品袋,进屋就朝着战奇和大伙儿说:“几位哥哥,我给你们添点儿好吃的。进门时看见饭馆新添的品种,写着驴肉火烧欢迎您。我琢磨着肯定味道不错,就买点儿让你们尝尝,呵呵……”
战奇看到张雨田愣神的样子,伸手拍拍桌子说:“别愣着呀,继续,哥儿几个还等着呢。”
“嗯,那是你没上二楼。”张雨田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二楼拐弯还一行字呢,你没看见吧?”邱毅说:“我没看见呀写的什么?”张雨田哼了声说:“大馅包子往里走。”
几句唱下来立即赢得满堂喝彩,战奇把茶杯端到张雨田嘴边说:“真有骆派的味,赶紧饮饮场继续唱。”范广平拍着手不停地喊好,邢更年挑起拇指说:“这也就是咱们哥儿几个,换了别人得给大嘴钱。”这句无意的话像针刺似的扎了张雨田一下,他脑中又闪现出小宝被带走时的样子,他对着旅客的喊声又回绕在耳边,“是我释放的你们,你们得记着,记着拿赎金……给钱……”
范广平和邢更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战奇脚底下踹了张雨田一下打着圆场说:“见面就斗嘴,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没点儿正经呢。老疙瘩,你十万火急地找来有什么事呀?”
“南宋迁都在临安,锦绣山河半边残,宋度宗无道朝廷昏暗,贾似道误国失去了江山,那元兵渡长江中原踏践,烧杀抢掠惨绝人寰,英勇的军民奋死力战,更有那文天祥忠心耿耿为国为民誓死要抗元,可称忠勇双全……”
邱毅神秘地扫了眼门外小声地说:“我是来搬救兵的。大虎和小宝在看守所里凡人不理,就提一个要求,要和抓他们的张警官说话。”
这个倡议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响应,战奇说来段《风雨归舟》,范广平说来段《丑末寅初》,邢更年拍着桌子说唱《重整河山待后生》。张雨田想了想说:“还是来段你们没听过的吧,老话说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我给哥儿几个来段《正气歌》吧。”说完张雨田站起来清清嗓子唱开了。
正准备端杯喝茶的张雨田被这句话打动了,伸向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这个案子不是市局接手了吗,叫我去干嘛?”
张雨田被邢更年噎得直翻白眼儿,赶紧转个话茬说:“得了,我不跟你斗嘴了。我给哥儿几个来一段吧,怎么样?”
邱毅凑过去说:“你是没看见,市局的几个预审专家突击审讯了半天,这俩小子跟复读机似的就一句话,要见抓我们的张警官,他来我们说。这不王处才让我满世界找你嘛。”
“你心眼儿倒是活泛,就是嘴太黑!”
战奇兴奋地拍拍张雨田:“我说什么了,大嘴,就该你小子露脸!刚说服犯罪嫌疑人投降立下奇功一件,这会儿马上又要再立新功!好事啊!”
“那是你嘴不甜心眼儿不活泛。”
范广平和邢更年也随声附和着:“就是就是,凭你的手艺还揉搓不了两个蟊贼吗?给咱们铁路公安露露脸,在同行面前显摆显摆你的玩意儿。”
邢更年听完这话摇摇头说:“你们都忘了一个人呀,老疙瘩邱毅。这小子可是得了师傅的真传啊。说起来师傅也够偏心眼儿的,当年我跟师傅在吉林爬冰卧雪地追捕‘刀客’的时候,师傅都没说给我开开小灶。再看老疙瘩,没几年就把师傅那点玩意儿划拉走了。”
张雨田说:“我没准备呀,手里头连个嫌疑人的资料都没有……”
“你也不错呀,分析大师加上推理大王,搞侦查发现你是贼精。”范广平笑呵呵地指着张雨田说。
邱毅说:“预审那边都备好了。王处长说你是主审,我们全给你打下手。务必争取时间尽快拿下!”
张雨田连忙拦住两人举杯说道:“别逗了,再逗伤和气。要说起来还真应了那句古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论散打搏击,在座的加一块儿都不是战奇的对手。论玩枪,狗熊是在咱们全局拿过第一名的高手。论搞追踪,那就得属骆驼是最棒的。这几门业务你们哥儿几个都比我强!”
话说到这个分上张雨田只好跟着邱毅出门上车。看着送出门来的战奇,邱毅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老大,来的时候我看见嫂子开车在市场上转悠呢,敢情你们没在一块儿吃饭呀。”战奇摆摆手回答说:“她忙活她的事,再说她也烦我喝酒。”邱毅呵呵地笑了笑,开车和张雨田走了。
“你更年期提前了是吗?傻骆驼,总跟我抬杠。”
望着远去的汽车范广平不无担心地叨咕着:“我看……大嘴跟老疙瘩拧不到一块儿去。”
“纸上谈兵瞎白话。”邢更年晃悠着脑袋,“说你呼哧你就喘上了,情况瞬息万变没有一定之规,你去了还不定什么狗熊样呢。”
战奇倒是很自信地摇摇头:“狗熊,你小瞧大嘴了。他的脾气我知道,遇到案子跟上满了弦似的,不跑松了簧都不带停的。走,回去接着吃饭。”
范广平嘿嘿一声,站起来迅速做个出枪的姿势说:“拿到枪的瞬间就得快速作出判断。不一定先打近的,要先打手里有武器或是能造成威胁的。要是我就先打小宝,让他没机会去挟持牧园……”
汽车在大街上飞快地行驶着,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张雨田,望着车窗外甩到后面的树木和车辆,心里边不停地琢磨着。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要预先梳理下案情。可是每当他想到在贵宾室里与大虎对峙的场面时,牧园脸上淌着血迹冲他大喊的情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侧眼瞧瞧开车的邱毅,邱毅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挪动下身子轻声问道:“邱毅,牧园怎么样了,伤势重吗?”
邢更年抿口酒说:“狗熊,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知道你枪打得好火力猛,可当时那个局面谁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再说了,两个嫌疑人距离不同,威胁程度也不一样,短时间内怎么确定?”
邱毅呼出口气说:“我送她去的医院,没大事,就是得缝几针。现在也许都回家休息了吧。”张雨田很想再详细询问下牧园的伤势,可是没办法张嘴表示出特别的关心。牧园现在是邱毅的未婚妻,不再是那个刚分配到单位的小姑娘了,也不再是满处追着自己、叫着大哥学习内勤业务的女孩子了。他感到有种酸楚,说不清也吐不出来,只能悄悄地咽了下去。
几杯酒喝下肚气氛自然热烈不少,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工作上,还是战奇自己起的头。他先是感叹一路的追捕加上押解不容易,回到平海后又遇上劫持人质,整个一马不停蹄。紧跟着就说张雨田危难之时关键时刻能冲得上去,而且面对犯罪嫌疑人沉着冷静不愧是英雄虎胆,“连市局的谈判专家都夸你是个好呀吗好青年。”范广平插话说:“尤其是你拿到枪的时候,我在外面都替你着急。换了我早就一枪一个打他们爆头了。”
张雨田的酸楚来自于一段无法说出的难言之隐。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喜欢着、暗恋着的女人就是牧园。当初牧园被分配到平海铁路公安处刑警队后,清纯阳光的外表和开朗爽快的性格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正值青春年华的张雨田。可是当时他已经和一名女医生恋爱多年,并且登记准备结婚了。正当张雨田满世界张罗着联系酒店、婚庆公司准备办喜事的时候,女方突然获得了个去国外学习进修的机会,婚期只能推迟到女方学成归来再办。张雨田满心高兴地礼送女方出境,一片赤诚地等待着自己的娘子学业有成,然后回国结婚报效国家,可人家却从大洋彼岸给他递回来一纸离婚协议书,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深深地热爱上了这块异国的土地,终生不打算回你那个破瓦寒窑了,还找个律师督办此事。给张雨田来了个撒手闭眼,整个撂旱地上了。为这个事张雨田郁闷了好久,幸亏战奇总是劝慰他,跟他说:“你虽然是属于肉包子打狗的类型,但通过这件事也看清了汉奸的本来面目,不应该愁苦应该高兴才对。否则以后在一起过上日子,她指不定私人赠予你几顶小绿帽呢。再说了,人家既然有这个心,强留也留不住。不如好离好散,把绿帽子留给国际友人,省得以后给自己添堵。”
邢更年朝前举杯说:“话不能这么说,没你这位孤胆英雄进去谈判,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张雨田还要说话被战奇拦下了,战奇举着酒杯说:“你还让不让我们喝了,赶紧闭嘴,今天谁都不许谈工作,谁谈谁是小王八,大伙儿干杯。”四个人呵呵笑着喝干了杯里的酒。
师兄弟里战奇和张雨田的关系最近,这样连骂带损加上开导的话也只有战奇说得硬气。张雨田仔细想想也释然了,爽快地签署了离婚协议,给对方自由的同时也顺手又把自己变回了单身。牧园来到内勤办公室工作时,正赶上张雨田经历着冰火两重天。出于对同事的关心,牧园在工作之余经常在生活上照顾张雨田。开始的时候张雨田还不好意思,虽说得端着点前辈师傅的范儿,可也不能总让个女孩子伺候自己吧。但时间长了张雨田也习惯了在加班时牧园端来的饭菜,查资料整文件熬夜时泡好的浓茶,每天上班来干净整洁的屋子。慢慢地,张雨田心里升起股悄悄的爱恋,可转念一想,自己比牧园大将近十岁,又有过一次名义上的婚姻,虽然有着怦然心动的感觉,但也只能把这份爱藏在心底。
范广平和邢更年也举杯起哄一起说:“功劳大大地。”臊得张雨田一个劲儿地摆手说:“你们别骂我了,这回纯属是天上掉馅饼,还是肉馅的,砸我嘴上了。多少有点捡便宜柴火的意思。”
牧园在业务上是特别佩服张雨田的,平时生活中也觉得这个既是兄长又是师傅的大哥很有情趣,流行歌曲他会唱,京剧曲艺也能随口哼哼得像模像样。所以只要公安处一搞文艺联欢,她肯定强拉硬拽地叫上张雨田,不是来个男女声二重唱,就是来个诗歌朗诵。两人最受欢迎的保留曲目还是那首《花好月儿圆》,这首歌有好几个版本,他们俩只唱据说是民警自己作词作曲的那首。每当唱到“我说你把泪擦干,能不能笑笑给我看,等到花好月圆时,我就会来到你身边,我只盼花好月儿圆,泪脸伴笑脸”的时候,伴着二人的眉目交流,台下总会响起热烈的掌声。
四个人同时举杯,战奇环顾下四周,拿出个大师兄的气势说:“平时都挺忙聚一块儿不容易,咱们这杯酒先敬敬今天的功臣,张大嘴。没费一枪一弹嘚啵嘚啵嫌疑人就缴械投降了,功劳大大地!”你听听这口气,改日本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奇仿佛也感觉出张雨田对牧园的感情。他极力主张张雨田对牧园表白,可张雨田却是既怕别人非议,又怕被牧园拒绝,思前想后地顾虑重重。就在这个时候邱毅出现了。邱毅年轻帅气,又有公安大学的金字招牌,再加上吃苦肯干的作风,很快就博得了刑警队里上上下下的好感。关键是邱毅也喜欢牧园,而且行动起来非常迅速,好像是在抢夺胜利果实一样。所以,当张雨田最终鼓起勇气想对牧园表达情感的时候,牧园和邱毅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又把张雨田撂旱地上了。
战奇抓过烟卷刚要张嘴,范广平抄起酒瓶边倒酒边劝着:“老大,他不喝咱们哥儿仨喝。出差回来脚没落地又赶上个劫持人质,说起来也够背的。喝两口冲冲煞气,来……”
战奇对这件事的评语是:“论起业务搞案子你张雨田贼精,可要说感情问题却总是慢半拍,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气得他直翻白眼儿,好几天没搭理战奇。
“老大呀,那个时候我不抽行吗?不抽那俩小子准得怀疑打火机里有消息。我不就露馅了吗?”张雨田解释着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你可收好了,挺贵的。我喝茶行吗?”
汽车在铁路看守所门口停了下来。
“废话!”战奇举起酒瓶把眼一瞪说,“你在贵宾室里抽的是嘛?白面儿?”
铁路看守所在城乡接合部。外围是铁路的一个大货场,要经过两个隧洞穿过片垃圾场才能看见大门。围绕着看守所两边高墙的是高架起来的铁道线,经常有轰轰隆隆开过去的整列货车。看守所里的民警对火车的汽笛和轰鸣声都习以为常,以至于熟悉到拿列车经过的时间对表,竟然分秒不差。
“都戒好多年了……”
张雨田起身走下车,猛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张师傅,是张师傅吗?我等您半天了……”他转身回头一看,是公安段丢枪的那个小民警刘刚。
“那你抽烟。”
“你等我?”张雨田奇怪地看着刘刚,“咱俩不是很熟吧。”
饭店老板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把桌子摆个满满当当。战奇举起酒瓶朝张雨田比画,意思是说给你倒酒。张雨田连忙托住战奇的手说:“大旗,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刘刚脸上泛起股尴尬的红晕,可还是壮着胆子走过来说:“张师傅,您解救人质的事情我全知道,我特佩服您。我想,我想和您学学……当一名刑警。”
范广平和邢更年也随声附和地打着哈哈。一个说大嘴是在琢磨给他挂奖章时的感言呢,一个说他张嘴就能来不用想,他是琢磨给咱唱什么呢。这几个人都知道张雨田有个最大的业余爱好,那就是喜欢曲艺。整本的《隋唐演义》、《沽上风云谱》都能说得上来,大段的京韵大鼓不用伴奏唱得跟专业演员不相上下。公安处搞个联欢每次都少不了他。再加上他平时说起话来刹不住车,才让邱毅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大嘴。
张雨田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刘刚,突然萌生出种好感,面前的刘刚和以前的自己太相像了。当时他也是这么走到丁瑞成跟前,大着胆子表达自己的愿望。想到这些张雨田对刘刚说:“你想得简单了,刑警不是说干就能干的,公安段那边你不用去上班了?”
饭馆的老板认识战奇和范广平、邢更年他们几个,知道是熟客。先找了个单间沏上茶,说了声“稍等,马上走菜”就退了出去。偌大的单间里就剩下他们四个人。战奇瞧了眼若有所思的张雨田说:“大嘴,装会儿得了,别没完没了的。不知道的还认为你改行当哲学家呢。”
刘刚连忙说道:“郭段长让我停职反省呢,反正也没事做,您就让我跟您长长见识吧。”
张雨田被战奇架到饭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带钱。其实说没带钱真是冤枉,因为钱都被他换成车票了。他把这个噩耗跟战奇一说,气得战奇马上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张雨田只好打躬作揖地说:“你先把钱垫上,实在不行算我欠你们一回,下次补上。”战奇他们几个人只好作罢,但是提出个条件,让张雨田在吃饭时唱上两口京韵大鼓,就算是用艺术买单了。
张雨田低头想了想说:“好吧,正巧我也缺个记录员。咱可先说好,就这一次,明天你还得回去上班。哪有停职反省还跑出来帮忙的。走吧,跟我会会这两个嫌疑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