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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越狱

接着少老板摊出了底牌,让他在指定的时间内,在平海火车站内制造混乱,要有影响力但还不能搞得无法收拾,关键是要拿捏好这个分寸。人手由他自己选,安家费双倍付,到时候会有人策应,也会有人及时通知警方的活动。

宋林记得自己当时苦笑了一下回答说:“像我们这些出来混社会的哪有不欠债的,该还的时候就还,我有思想准备,老板清楚我的为人。”没想到少老板摇摇头冲他说道:“有些债是可以赖的。帮我办完这件事以后你就走吧,到异国他乡隐姓埋名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想开个酒吧吗,钱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至于你的老娘我会安排人照顾的,直到你在外面站稳脚跟想把她接出去为止。”宋林听完浑身一颤,他清楚少老板的暗示,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被他控制了。他感觉少老板比老板狠,而且总是暗含着让人肝颤。

宋林想了想说:“制造混乱不难,难的是要有影响,难的是如何把东西带进车站里。现在的火车站检查很严格,人员进入进站口跟上飞机差不多,都要有例行的安检程序,武器和装备不能随身带。如果有内线的话放置的时间和地点也要有讲究,太早了不行,容易被每天检查的警察发现。太晚了也不行,耽误事。最好能在当天把这些东西弄好,这样动手的时候机动性就很强。”少老板听完这些话点点头说:“你先安排吧,要快。”在少老板起身要离开时,宋林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事老板知道吗?”少老板回答道:“就是老板让我找你的。”宋林仍旧有点犹豫,自言自语似的说:“老板冒这么大的险值吗?这不像我以前带人专抢他的货,保险能理赔,货还能找回来。这完全是像在赔本赚吆喝,不是老板的风格呀。”

少老板说完这些话,望着被烟灰包裹着的烟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宋林念叨似的说着:“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和我老爸相交这么多年,你跟着他也受了不少累,现在他成正果了,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少老板冲宋林意味深长地笑笑说:“在你看来可能冒险犯傻。可在我看来这是生意。而且还非常具有挑战性。”

说到这宋林停顿了一下,他借着烟雾偷眼看看少老板的神情。没想到对方点点头说:“听老爸讲过,他说当时你造型摆得不错,直眉瞪眼地跑到他面前的确吓了他一跳。你举着菜刀冲他说你就是这条街上最有钱的人吧?他说算不上最有钱但能照顾朋友,兄弟你有何指教。你说我现在吃不上饭了,找你借俩钱花,说完就把菜刀扔在桌子上。那样子很有点水泊梁山英雄好汉的劲头。”宋林连忙摇着手说:“你快别说了,再说我真的没脸在你面前站着了。”少老板摆摆手,然后冲宋林把桌上的香烟推过去,看着他点燃香烟才说道:“其实有件事情你不清楚,你从我老爸这里拿完钱走出去,身后面一直有人跟着,假如你拿钱胡花滥造就说明你这个人没什么成色。可是你偏偏先还了摆地摊小贩的钱,然后到邮局把全部的钱寄回老家给你老娘,冲这一点我老爸觉得你是个人物,因为你心里有情义。所以他才叫人把你请到大院来。”

为了保险起见,宋林还是又一次给老板发了邮件,询问这件事情。很快他就得到了答复:按少老板说的办!

宋林猛吸了口气说:“我当时真没有劫富济贫的念头,就是想抢一回大户然后拿着钱跑路,根本没考虑过后果。认准地方后我就脱下上衣换了块大饼,边吃边溜达到一个摆地摊卖菜刀的小贩跟前,让人家挑一把钢口好的菜刀,指着老板的家说自己是后厨做饭的,得先试试你的菜刀快不快。好用过会儿给你钱。小贩大概也知道老板的名气,二话没说看着我进了大门。”

宋林从自己的手下中挑选了大虎和小宝,这两个人是他以前从“刀客”的团伙中偷偷筛选出来的人。因为他俩当过兵,经过正规的训练,拳脚功夫好,头脑反应也灵活,宋林觉得让他俩干偷鸡摸狗、扒车越货的营生太屈才了。于是暗地里将他们安插在物流公司,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地干着保安的工作,薪水却比别人多一倍。但遇到谈判当保镖或者火拼打杀的时候,大虎和小宝的本事就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两个人拳脚并用刀棍齐飞,打得对方横躺竖卧,老远望去像功夫片拍摄现场似的。“刀客”的团伙被铁路公安连根拔起后,这些被宋林事先隐藏好的据点和人手逃过了警方的追捕。

少老板听后笑了笑,烟雾从嘴角边缓缓冒出来,摇摇手说:“要是我估计也得这么干,谁让老头儿名气这么大呢。这么多年我始终没问过你,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呢?一个人就敢往院子里闯。”

宋林带着两人在车站内外转悠了两天,熟悉地形,并详细地推敲了实施混乱的办法。他们设想在站台上引爆两个威力很小的自制炸药,然后趁乱扒上临近的货车逃跑。假如扒车受阻,作为预备的逃跑线路,在货场外面的大街上还有辆汽车等着他们。谁想到这两个人在约定的洗手间里取了枪和炸药后,还没上站台就被值勤的民警发现,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匆忙之中竟然跑进车站贵宾室劫持人质。让宋林更想不通的是,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老板时,老板震惊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宋林在广告公司里见到的不是老板,而是他的儿子少老板。这让宋林感觉有点意外,少老板坐定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快刀斩乱麻似的说具体事,而是和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聊了几句少老板问他:“还记得你和我爸爸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吗?”宋林回答说:“记得,当时我在山东老家惹了祸,跑到平海想避避风头,可是一没手艺二没钱,饿得前心贴后心。人急上房狗急跳墙,情急之下就在平海南市的市场上到处打听,谁是这条街上的有钱人。结果都说你爸爸那里天天摆桌请客吃饭,肯定是个有钱人,我就闯进去找你爸要钱了。”

老板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地有些颤抖,甚至可以说是恐惧。这让宋林很意外,他急忙追问老板,自己是否领会错了少老板的意思?没想到老板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突然间挂断了电话。接下来足足有十分钟没有任何消息,在这十分钟里宋林感觉度日如年,有种大难将至的预感。

事情还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正在近郊农家院里蛰伏的宋林接到老板用手机发来的信息,让他尽快回到市里来,说有个重要的事情要面谈。这种情况很少有,他和老板的联系都是在网上进行,不是用电子邮件就是通过QQ来传递信息。这次老板发信息到他手机上,说明事情的确很紧急。

就在宋林惊魂未定之时,老板的电话来了。电话里没有责备,而是让他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并让他拍几张被劫人质的照片传到指定的网址上。至于爆炸物有人会替他们安放。收到这个信息后,宋林只好指挥大虎和小宝将错就错地拖延时间,按照美国和港台电影里表现的那样和警察展开对峙。同时宋林也隐约地察觉到,老板在让他们制造混乱以外肯定还埋藏了另外一支人马,这支人马在悄悄地弥补着自己的漏洞。

此时的宋林正在屋子里反复地思索着眼线报来的消息,大虎带着警察去他们藏身的窝点搜查了。宋林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将大虎知道的所有窝点放弃,将手下的虾兵蟹将遣散,自己则躲避到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小洋楼里面来。他很清楚,这是大虎发给自己的一个信号,可这个信号代表什么意思呢?他不得不开动脑筋来参悟这个疑问。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老板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冒着极大的风险在火车站制造混乱。

和警察对峙的过程充满惊险且提心吊胆,宋林一边按照老板的意图向外传送着图片,一边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互通信息,一边还要暗地里指挥大虎和小宝,忙得他浑身冒汗手脚冰凉,以至于好几次将手机掉在了地上。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萦绕着在车站贵宾室里与大虎的对话:“这次可是玩大了,你说怎么收场吧。”

况且宋林住的小洋楼还带有两个很大的地下室,其中的一个门通向后院的通道,与临街的后门紧紧相连,后门的对面就是个市立的幼儿园。这样的环境作掩护是再好不过了。宋林将明面的房子伪装成一家文化广告公司,屋子里挂满了绚烂的张贴画。只是这家公司从开业那天起就没承揽过任何业务。

“和他们漫天要价,能拖就拖。”

这个地点位于平海游览观光区的老式租界地内,几条分别以地名冠名的马路纵横贯穿在德式、美式、法式和日式的小洋楼中,环境幽雅,树木环抱,洋溢着浓厚的文化气息。有的老房子虽然破旧不堪,但仍能感觉到它们的精致。平海的人们一提到这个地方,就会有意无意地联想到小洋楼中许多的名人故居,联想到这些老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很多精彩的故事。宋林当初把这个地区作为自己藏匿的地点,也是看重了这浓厚文化品位所带来的效应。这个效应就是,警察的目光不会轻易地投向这里。

“宋老大,你说得轻巧。我看等不了一会儿警察就该冲进来了。到时候让人家打得满身枪眼儿的可是我们兄弟。”

宋林藏身的地点有好几处,如果用“狡兔三窟”这句成语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但最隐秘的一处还是在平海市区内。宋林深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道理,除去在平海市郊和城乡接合部的几处窝点外,这个地处市中心、地理位置极佳的哥特式建筑才是他经常盘踞的地方。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满屋子的人质,警察他妈的敢冲进来吗?况且你手里还有炸药呢。沉住气……”

他找宋林去了,去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点。

“我能沉得住气吗?这和咱们开始商量好的不一样,这可是明刀明枪地和警察干呀。我们肯定跑不了了。”

火车缓缓地开到平海站内的货场停下了。大虎心里很清楚,即使有夜色的遮盖,自己这一身剐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走不了多远。他趴在车厢的空隙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忽然发现不远处停放车皮的地方有几个人影在晃动着,是闻讯赶来的警察?想到这些他不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转念一想,警察不会这么快就能判断出自己的行踪呀。于是他连忙借着信号灯的闪烁仔细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明白了,原来是溜进货场偷东西的几个小贼。大虎轻轻地爬出车皮,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个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人身后,猛地拧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两列车的中间。在强迫着对方脱下衣服后,上去一拳把他打晕,拎起衣服跑进了深深的夜色中。

“你放心,按照老板说的办,我保证在你们的报酬上再加二十万。我说话算数。老板肯定有办法弄你们俩出来。”

同监室的犯人在大虎眼里就是个棒槌,不用问也知道是警察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大虎尽力和他搭讪着以此来放松对方的警惕,同时观察着管教往来巡视的次数和时间,在心里默算着外面火车经过的时段。他要选择一个最佳的时机逃出升天。时间将近凌晨一点钟时他感觉可以行动了,于是先打昏了佯装睡觉的同号,然后按照事先想好的步骤迅速地搭好铺板,浸湿手巾咬在嘴里,凭着强悍的身体素质拧开铁栏杆穿过窗户,翻过围墙后扒上一趟开往平海市里的空车皮。丁瑞成他们风风火火地赶往看守所的时候,大虎正与他们逆向行驶潜入了平海。

这段偷偷摸摸的对话后,是漫长的谈判和僵持。直到老板给了消息,让大虎和小宝向警方投降,宋林才跟随着被释放的人质跑出贵宾室。

向张雨田承认犯罪事实,供认自己所在的窝点,并主动提出给警察指认同伙、指认现场等举动也是他要实施逃跑前的一部分。同时他也知道,肯定会有眼线告诉藏在暗处的宋林,因为他指认的窝点早就废弃了。

宋林脱身后马上询问老板如何善后,老板用阴冷的声音告诉他:“掐断与大虎和小宝所有的联系,把他们交给警方处理吧。劫持人质没造成伤亡不至于有死罪,让他们在牢里待着吧,这样你也能安稳地出行。”宋林连忙表示感激,挂断电话后才发觉脊梁背上渗出一层冷汗,老板压根是把大虎和小宝当炮灰扔了,此后再让自己远走他乡,自己走了也把与老板所有的联系掐断了。他是彻底洗白自己还是另有图谋呢?老板会不会也把自己扔在异国他乡呢?

大虎正如张雨田分析的那样,用最原始的方法从铁路看守所里逃了出来。多年以来的刀头舔血和江湖行走,大虎进过大大小小十几个看守所和拘留所,也使他养成了对监室独特的敏感。乍一进入号房,他就从窗外传来的火车汽笛声音判断出铁道离此的距离,也同样判断出每列车间隔的大概时间。他不是善男信女,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到宋林那句“肯定有办法弄你出来的”话上。但他还是对宋林许诺给他和小宝的报酬怀有希望,所以从被押进监室的那一刻起他就萌生出越狱的念头。

一阵急促的手机彩铃声打断了宋林的思路,他忙抄起手机察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他再仔细地看一下,发觉这个电话是从附近区域内打来的。“奇怪,附近周边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呀。”宋林疑惑地接通了电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他一跳:“宋哥,是我,大虎。”

张雨田、邱毅和所有在场的人们都感觉到铁路医院那边出事了。

“大虎,怎么是你?你跑出来了,你在哪?”

“快去找大夫,抓紧抢救。”丁瑞成此时已经是满脑门大汗,他冲着手机大声地喊着,“找医院保卫股,先行封闭急救中心,快点!”

“在你的小洋楼附近,我看见你的车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阵急促的跑步声,随后是震动耳鼓的开门声和紧张的喘息:“丁,丁支队,出事了,王宝祥深度昏迷呼吸急促……小李已经去喊大夫了……”

宋林的心猛然紧缩了一下,大虎怎么知道自己这个隐秘的窝点?接电话的这几秒钟里宋林脑中飞速地旋转。大虎是跑出来的还是带着警察来的?他会不会真的向警察投降了?他来找自己是要钱还是想躲避追捕?老板电话里阴冷的声音,掐断和他们的所有联系。就算他是真的越狱逃脱,那么随着他的到来自己这个窝点也会暴露在阳光下。不能请示老板如何处理,那样只能换来老板的不信任,而且还会祸及到自己,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想到这他急忙对话筒说道:“你在哪,就你自己一个人吗?”

“怎么是医生给换液呢,这活不都应该是护士干的吗?”始终在旁边竖起耳朵听消息的张雨田喃喃地说了一句。这句话像刀锋在玻璃上划出的声音一样,刺进丁瑞成的耳膜随之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急忙冲话筒喊道:“快去!你们现在就检查王宝祥的状况,我不撂电话,立等你们的消息,快去!”

“宋哥,我是来找你拿钱的,我后面没有警察,你要相信我……”

电话的另一头静默了,好像是在互相印证着情况。过了会儿,听筒里传来小张的声音:“丁支队,我和小李核实了一遍,只是凌晨一点多医生给换过液,我当时也在场。除此之外没有人进去过。”

“你在哪?”宋林又一次急促地询问着。

“你们再好好想想,把这段时间所有进出监护室的人员捋一遍。我这儿等你。”

“街东口的电话亭,离你那里几十米。”

丁瑞成拨通了小张的电话,没等对方张嘴便急促地说道:“我是公安处丁瑞成。嫌疑人王宝祥现在怎么样?从抢救以后到现在有人和他接触过吗?”对方显然被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打蒙了,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丁支队,我和小李一直盯着呢,没人和他接触过。”

“我知道了,你等着,我马上带钱过去。”宋林按下手机急速地考虑着对策。此人不能留,越狱逃脱警察肯定会一追到底的,必须在警察找到他之前杀了他!他抽出暗藏的手枪别在腰间,从地下室的后门走到大街上。他知道那个电话亭的位置,从后门的大街上能绕到大虎的身后。他快步走到街道西口,忽然看见一辆洒水车停在路边。此时的宋林已经顾不上许多,他跑上前去拉开车门坐到驾驶的位置上,调转车头急速地向街东口驶去。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丁瑞成的心脏骤然紧缩,跳动也加快了。他急忙叫住邱毅说道:“谁在医院监护王宝祥?几个人?”邱毅答道:“两个人,是我们特警队的小张和小李。”“把他们的电话给我,我得马上和他俩通话。”

洒水车在夜间的大街上像只猎食的豹子,迅疾且凶狠地接近目标。

说到医院时,丁瑞成的脑海里闪现出急救中心门前那个看似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轻轻地跺了下脚,唉,要不是一整天像走马灯似的赶场,这样的细节自己不应该忽略掉的。假如张雨田推测得准确,岂不是与自己最初的判断不谋而合了吗?徐振虎、王宝祥这两个犯罪嫌疑人身后肯定还隐藏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真是这样,在医院的王宝祥更应该重点监护,不能脱离开自己的视野。

宋林看见路边上的那个电话亭了,他打开车灯照射过去。仿古的老式电话亭里一个高个的身影正背朝着他。这个人就是大虎。宋林脚下狠踩油门双手把住方向盘,径直朝电话亭撞了过去。车头顶碎铁皮和着玻璃的撞击声伴随着刹车声在夜间传得很远。宋林在一次撞击后迅速倒挡倒车,加油门又一次凶狠地碾压过去。洒水车拖带着撞碎的杂物停在路边,宋林下车后急忙跑到电话亭的位置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其实丁瑞成在心里已经默认了张雨田的判断,也很认同他的分析。从他当刑警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轻看过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而且都假定对方是极端聪明和非常有技巧的,能和警察明里暗里地较量,没有犯罪的智商和挑战法律的勇气是做不到的。以前自己抓获的罪犯如此,现在这个徐振虎也如此。在一点上张雨田完全继承了自己的衣钵。至于邱毅的不满在丁瑞成看来,是年轻气盛听不进去不同意见,也许是少年得志有点翘尾巴,需要找个机会敲打他一下。想到这里他对屋内所有的人说:“派出去搜捕徐振虎的人继续寻找踪迹,发现情况立即汇报。大嘴你回去和战奇会合,看看他那边勘查有什么新进展。通知刑调,召集人手马上对进入平海车站的货车进行检查,重点是今天凌晨到达的货车,如有可疑人员先行控制严格审查。老疙瘩你现在回医院去,我对那边有点不放心……”

被撞得支离破碎的电话亭里只有一个身首异处的模特,模特的上身披了件宽大的衣服,里面根本没有大虎的踪影。难道他人间蒸发了?宋林脑中猛然闪出一个念头,大虎没走远,这小子肯定躲在附近,观察着电话亭周围的动静,他把我骗了。

屋子里出现了暂时的沉默,只有从外面货场里传出来的火车汽笛声时断时续地像是在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几乎就在同时,丁瑞成一行也从看守所赶到了铁路医院。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王宝祥死了。

“都住嘴!你们俩想干什么?这是勘察现场不是你们斗嘴打架的地方。”丁瑞成厉声说道,“你们是第一天干警察吗?不知道个分寸。要吵嘴都他妈的给我滚蛋。”

在他们赶到医院前的半个小时,医生已经向负责看守王宝祥的便衣警察下达了死亡通知。此时的丁瑞成站在急救中心的走廊里,心里边有股莫名的怒气。这股怒气中包含着焦急、郁闷、失望和极度的憎恶。他感觉自己像只猴子一样被人耍过来耍过去,从医院赶到看守所,又从看守所长途奔袭地回到医院,结果是两手空空。他很想顺着戏耍自己的线绳找到这只幕后的黑手,可是却了无踪迹。这只手仿佛洞察到潜在的威胁,赶在他介入之前将线头掐断了。

张雨田被邱毅的一番话气得瞪圆了眼睛,他不明白,这个看似有些文雅的邱毅怎么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来,尤其还是针对自己的未婚妻牧园,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对着邱毅一字一句地说道:“邱队长,你这话说得真他妈的没人味!”

走廊里的脚步声将丁瑞成从思考中唤醒,王处长和万政委前后脚地走了进来。王处长来到丁瑞成面前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冲着身后跟来的医院保卫股干部说:“给我们找间安静点的办公室,我们要研究下案情。”保卫干部连忙拿钥匙打开走廊里旁边的医生休息室,几个人走进屋里后,王处长对跟在身后的邱毅和张雨田吩咐道,“你们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两人答应着关上门,怏怏地站在走廊里。

“牧园她首先是一名警察,她能主动执行任务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你不要拿她说事。倒是你在嫌疑人的威逼之下放弃营救人质的机会,现在又说些不靠谱的话,简直是干扰侦查方向!”

王处长把手里的手机重重地朝桌子上一摔,冲着丁瑞成说道:“丁支队长,谁让你不经请示就把嫌疑人越狱逃跑的消息通报给市局的?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徐振虎王宝祥手里有遥控爆炸装置,屋子里有这么多的旅客,王宝祥还挟持了牧园做挡箭牌,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和他俩周旋?况且牧园是咱们的同事战友,还是你的未婚妻。你说,我不放下枪怎么办?”

丁瑞成被王处长雷霆万钧似的质问弄得有点蒙,可转念一想自己做得没错呀,嫌疑人越狱潜逃应该在第一时间通报给兄弟单位,做好查缉巡控和抓捕工作。况且平海市局还担负着平海铁路公安处的业务指导,没理由不去通知一下。“王处,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又是凌晨,我接到消息后第一个赶到的现场。通过现场勘查判断嫌疑人逃脱的时间不长,所以才做主发通报。再说时间太晚,考虑到您已经休息了,就没打扰您……”

邱毅此时也有点激动,他指着张雨田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大:“你还好意思说呢,当时你已经拿到枪了,只要你能再坚持一分钟和徐振虎王宝祥形成对峙,分散他俩的注意力,我们特警队就能冲进去解救人质击毙劫匪。可是你倒好,稀里糊涂地向嫌疑人缴了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睡觉了还有值班的处领导呢,你为什么不通知。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王处长丝毫没理会丁瑞成的好意继续地说着,“我昨天下午刚刚向市里领导和市局的领导汇报完案情,还大言不惭地夸奖了你们刑警队,说你们反应敏捷行动迅速处置得体,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抓获了匪徒解救了人质,破获了一个恶性案件,挽回了影响,向广大市民和新闻媒体展示了公安民警的风采。我这还准备给你们请功呢,可你们倒好,那边中午抓的人晚上就尥了,这边还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不符合逻辑的事才有蹊跷。如果从头到尾地想想整个案件,就会发现许多的疑点,别的我不一一列举,就说徐振虎投降这个事吧。他完全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向我缴械的,当时那个局面我已经是无法控制,甚至失去了谈判人员的资格,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向我投降呢?我怀疑有人指挥他这么做。”张雨田的语速开始加快,伴随着大幅度的手势。

站在一旁的万政委忙示意王处长冷静一下,然后回转身对丁瑞成说:“老丁啊,王处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向市局通报,而是要说咱们自己先采取些补救措施,至少也得内部先商量一下吧。你这么一搞,咱们公安处的压力就更大了。要顾全大局也要顾全咱们的荣誉呀。”

“可是有什么证据能判定宋林和徐振虎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呢?宋林出现在被劫持的人质当中不假,也许是巧合呢?即使有联系那也是针对绑架人质勒索赎金的这个案子上。现在的情况是案子破了,赎金没落着,徐振虎他不亡命天涯地赶紧尥杆子还去找宋林干嘛?这不符合逻辑呀。”邱毅仍旧不依不饶地反驳张雨田的观点。

“王处,您的苦心我能理解。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我个人认为越早通知市局的各个口卡单位,和我们协同作战,就越有利于我们尽快抓获徐振虎。当时我处理的确有些急躁,没考虑周全,如果给公安处造成了不利的影响,我作检查。”丁瑞成诚恳地对王处长说。

“你要这么说,我倒觉得徐振虎还真像是去寻宝。确切地说他是去找宋林了,他是想知道这个幕后主使给他的承诺兑没兑现。”

“算了,天都快亮了,今天上午还要开处务会和党委扩大会,都先回去再说。”王处长说完话甩手走出了房间。

“大嘴,你说话得负责任。徐振虎现在是丧家之犬,哪有不想办法逃开咱们的追捕视线,还往网里扎的道理呢?再说了他回平海干嘛去,总不至于是去寻宝吧。”邱毅的表情很不以为然。

万政委看着王处长走出房间,回过头来埋怨丁瑞成说:“老丁,你看你这件事干得太鲁莽了。怎么着也该请示一下王处呀。就是不愿意找他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嘛。这下倒好,你还没上任就先弄个班子不团结。”看到丁瑞成欲言又止的样子万政委摆摆手说,“让邱毅他们开展调查,先弄清楚王宝祥的死因再说,咱们一块儿回去吧。”

张雨田听见师傅这么调侃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举手摇晃着说:“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您既然把话说到这,我索性就小胡同赶猪了。我觉得徐振虎钻出通风窗户后,外围的围墙没有电网根本挡不住他。看守所的周边地形您是清楚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尤其又是半夜,他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使用。所以,我断定他是进入货场之后,扒货车潜回平海市里了。”

丁瑞成和万政委走了,邱毅和手下的几个人又是访问又是查监控录像地忙活着,把张雨田和刘刚晾在了一边,显得很是多余。张雨田拽拽跃跃欲试的刘刚,两人走出急救中心的大门来到院子里。一天一夜的连续工作让张雨田感觉到有点疲惫,干涩的眼角直发紧,他不由得伸手去揉揉眼睛,这一揉却把困劲揉上来了。连续地打了两个哈欠,站在原地使劲地伸着懒腰。刘刚看在眼里轻轻地问道:“师傅,您累了吧,要不我送您回家?”

丁瑞成心里说着这小子就是聪明,可还是没给张雨田好脸,冲他把眼一瞪说:“你小子想诱导我?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拐弯抹角的毛病嘛时候添的?怎么说话总跟大喘气似的。”

张雨田摇摇头说:“天都快亮了,回家进被窝还得钻出来。咱俩去你的车里倚会儿。”

“师傅,这个点儿都是运转在调车,根本没有向外埠发送的整列。就算有也得去平海站。”张雨田拦住值班所长,接过话头说道,“您是不是考虑徐振虎扒车潜逃,杀个回马枪呀……”

刘刚忙跑过去打开车门,两人钻进车里并排靠在椅背上,张雨田活动活动脖子用力地呼出一口长气,扭过脸问旁边的刘刚道:“刘刚,你知道什么叫舒服吗?”刘刚冲他摇晃摇晃脑袋,张雨田咧嘴苦笑了一下,“就是有案子的时候,你吃不上喝不上,顶着太阳数着星星,累得跟警犬似的吐着舌头。终于能有个地方让你坐会儿,还能靠着伸个懒腰。这就是舒服……”

呜……呜……窗外传来几声长长的鸣响。这是火车汽笛的声音。丁瑞成猛然惊醒,他急忙对身边的值班所长说:“你去找货场的铁路调度,给我弄一张今天晚上货车调度表。”

两句话把刘刚逗得直咧嘴:“师傅,您这要求也太低点了吧。”

此时丁瑞成的脑中也在高速地运转着,从发现大虎逃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按时间推算,派出去的搜捕队和警犬班是第一时间展开追捕的,他们的交通工具和设备应该比大虎先进,速度上不比大虎慢。可是到现在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就说明还没有追踪到有价值的线索。同时平海管内的各大小车站也应该接到通缉令了,市局的各个口卡也发了协查通报,凭大虎此时的装束和逃跑速度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本市。那么他能跑向哪里呢?

“这就不错了,你还能有个车让咱俩坐会儿。”

“这个……我真不好讲了。”张雨田有些犹豫,其实在他分析案情的时候脑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大虎冒着巨大的危险夤夜脱逃肯定不是为了寻觅自由这么单纯,他很有可能折回头去找宋林。原因很简单,让他兑现对自己和小宝的承诺。可是发现宋林在贵宾室的人质当中,究竟和大虎有没有联系也只是停留在推测上。假如贸然说出自己的推测,就会影响和干扰追捕大虎的工作方向,甚至关系到整个案件的发展走向。所以他一时语塞卡住了。

“可我怎么听您说的这个意思,有点,有点……”

丁瑞成听完张雨田的分析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大嘴,你分析一下他的逃跑方向,是向外还是有其他的选择。”

“有点惨不忍睹是吧,早就说你是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哪有这么多刺激的事呀,飞车追劫匪,满街的长短家伙乱抡,动不动的就是酒楼饭店,抓人的时候再来点武打片,那都是瞎编的。”张雨田指着刘刚的鼻子说,“咱俩不正搞着案子呢吗。这不忙活到现在连口水还没喝上呢吗。”

“你把手电朝下面移动,看见墙壁上的那些脚印了吗?”张雨田指着墙上黑糊糊的一片说,“他是两只手绞住毛巾,再加上自己身体的旋转来完成这个动作的,墙上的脚印就是身体旋转时蹬踏造成的。没有长久持续的力量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现在看起来徐振虎从一入监就确定了逃跑的方向,然后迅速地观察周边环境。他很有可能是在与王建春交谈当中获知民警巡视的时间间隔,然后计算出自己逃跑需要的时间。就在民警两次巡视的这个空隙里,他打晕王建春后实施越狱逃跑。这个大虎不仅是个凶狠的罪犯,还是个善于观察地形的高手呀。”

“敢情真是这样呀。”

“可是他人吊在半空中一只手怎么用力呀?”邱毅举着手电筒照射着墙上的水渍疑惑地说道。

张雨田伸手拍拍刘刚的肩膀:“宝贝儿,才一天你就含糊了。告诉你吧这算好的,赶上过去我师傅‘一根筋’带着我们搞案子的时候,连着好几天床铺都挨不着。你这样的还不得累呲了。”

“铁栏杆会随着毛巾的渐渐收紧而向一起聚拢,直到形成这个能容人钻过去的口子。”丁瑞成赞许地补充道,“墙壁上的水渍就是水珠滴答后留下的痕迹。”

“您说的‘一根筋’是丁瑞成丁支队吧?”刘刚从张雨田眼里获得了肯定的目光后有些兴奋,“那就是说丁支队是我师爷了。可是,我看他对您冷冰冰的。”

张雨田指着墙壁上已经风干了的水渍说:“徐振虎是个就地取材的行家,他先用毛巾蘸满水,然后穿过两根铁栏杆,他抓住毛巾的两头用力……”说着张雨田双手做出个拧动毛巾的姿势。

“唉……”刘刚的这句话勾起了张雨田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清楚丁瑞成为什么看不上自己,如果不是当初为了躲开牧园,他也不会选择离开刑警队,不会三番五次地拒绝丁瑞成的挽留,像自我放逐一样把自己发配到边远的看守所。他认为这样就可以从此断了念想,不再纠缠其中。可是昨天绑架人质的案件使他很自然地又站到刑警的队列里,就像他无法忘掉牧园,无法释怀以前的日子一样。

“可是,他是怎么拧开铁栏杆的呢……”跟着张雨田身后的刘刚小声地问了一句。话没说完立即遭到邱毅飞过来的白眼,吓得他缩了缩脑袋。

“师傅,您怎么叹气了?”刘刚不解地问道。

“听我把话说完。他用的工具都是就地取材,而且非常简单实用。也许只有他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张雨田走过去拍了拍竖起来的铺板,“监室里的铺板长度一般不会超过两米,斜靠在墙壁上就能起到蹬踏和梯子的作用。结合徐振虎的身体素质和爆发力,我推测他是用这块铺板当梯子,从门口经过短距离的助跑后踏上铺板,再借助这个弹跳伸手把住窗户。因为怕弄出声音引起巡视民警的注意,他还特意在铺板上覆盖了王建春的棉被。这一点棉被上那个深深的脚印就能证明。”

张雨田无奈地耸耸肩膀说:“脚底下的泡,自己走的。不说这些事了。赶紧歇会儿吧,你明天还得去公安段上班呢。”

张雨田听见丁瑞成发问,忙聚拢起精神指着斜靠在墙壁上的铺板说:“徐振虎的资料我在审讯前看过,该人以前曾服现役,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翻越障碍和攀登应该不是难事。虽说他身体素质要高于常人,但看守所的坚固的高墙也是他无法逾越的屏障,所以他要逃跑非得借助工具不可。”话音刚落邱毅在旁边插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进这里边的人都是经过细致检查的,徐振虎怎么可能带进来东西呢?”

刘刚呵呵笑两声说:“我停职反省了,晚去会儿没人注意。”

邱毅愣了下神儿,自从知道徐振虎逃跑这个消息后,他就像遭到重击似的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乍听丁瑞成这么一问,吭哧半天也没说出句话。丁瑞成白了邱毅一眼,对身后跟进来的张雨田说道:“大嘴,你和徐振虎正面交过锋,对该人很了解,说说想法。”丁瑞成知道张雨田的性格和脾气,虽然心思缜密反应机敏,但肚子里有话藏不住,只要适时地给个台阶他准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得,那咱俩就都闭会儿眼,养养精神。”张雨田说完使劲朝椅背上靠了靠,嘴里喃喃地说道,“事儿还没完呢……”

丁瑞成边听汇报边走进监室,俯下身查看铺板周围的情况。铺板上的棉被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这是用力蹬踏后留下的,靠近窗户上的墙壁上也有明显的踏痕。“此人身手真是敏捷,也够聪明。”想到这丁瑞成抬起头仰视着窗户上的铁栏杆,跟在他身后的邱毅忙举起手电筒照过去。丁瑞成看见被拧开的铁栏杆呈弧形的圆状,在斑斑的锈蚀上面有用力挤压过的迹象。顺着邱毅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丁瑞成看见墙壁上似乎还有水渍的痕迹。看到这些他有点醒悟,边在心里还原着徐振虎的脱逃方法,边转身对邱毅问道:“说说你的看法。徐振虎是怎么跑的?”

张雨田闭上眼睛脑子却没闲着,他极力地调动着所有的思绪,想把自己的发现捋清晰。可是却朦朦胧胧地像罩了一层纱,他伸手揉揉眼睛向车窗外望去。路边的一片草地上坐着几个抽烟的工人,望着他们嘴里若明若暗的烟火,他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摸了几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好多年了。他索性打开车门走过去,想闻闻久违了多年的烟草香味。突然,他看见牧园微笑着站在自己的眼前,望着他说道:“想抽烟了吗,我送你的手捻儿呢?”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雨花石,在手里反复摩擦着。牧园笑了继续说着,“想抽烟的时候就磨磨它,连戒烟带磨性子挺好的。”他点着头想说话,可嗓子发干说不出声音来。牧园仍旧笑着对他说,“雨花石是我送你的礼物,千万别弄丢了,你保重身体,我走了。”他连忙伸手去拦阻,却被牧园轻轻地躲开。他想问牧园去哪里,可喉咙里依旧是说不出话来,急得他猛地跃起,想冲上去抓住离开的牧园。

“是,丁支队。哦,不,丁处长。”民警紧张得嘴里有点拌蒜不知道称呼什么好,“是我先发现徐振虎逃跑的。当时情况是这样,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巡视监室,看见徐振虎和王建春已经入睡了,我就继续巡视。又过了十五分钟我再巡视的时候,看见王建春睡的姿势有点奇怪,而且铺板下垫着的棉被没了。再往里面看发现这块铺板靠在墙边,我就觉得不对,急忙打开房门,才发现王建春被打晕了,徐振虎跑了……”

“咣”的一声,张雨田感觉自己的胳膊狠狠地撞到了铁板上。他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车窗外面已经一片大亮,旁边的刘刚正疑惑地盯着自己。原来自己刚做了个梦啊。他想起梦里牧园说过的雨花石,忙摸摸口袋里,雨花石静静地待在里面。张雨田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慢慢地舒缓下急速跳动的心脏。“自己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呢?”

值班所长赶忙向前推了推站在门边的民警,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举动让丁瑞成很是反感,他从心眼里看不起遇事就褪套儿、雷还没劈下来就找地方躲藏的主。他静了静心缓缓呼出口气,对着面露紧张神色的民警说:“别紧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下。”

“冷雨凄风不可听……”一阵京韵大鼓的曲调在汽车里响起,这是张雨田手机上的彩铃声。他抄起手机按下接听贴在耳朵上,“喂”的一声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声音惊出身冷汗。

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门前站立着一个值班的民警,看样子是在保护现场。丁瑞成没有急于走进屋里,而是站在门外仔细地打量着屋子里。整个房间里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一块铺着棉被的铺板斜立在墙边,顺着铺板向上望去是房间通风用的窗户。窗户上的铁栏杆已经被拧开,窗户也被打开。看来大虎是通过这种方法逃跑的。丁瑞成边端详着现场边对值班所长问道:“谁先发现徐振虎逃跑的?”

“是张警官吗,我的声音你能听出来吧?”

邱毅驾驶着汽车飞快地行进着,没用几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面对前来迎接的满脸惶恐的看守所值班所长,丁瑞成摆摆手说:“把所有检讨的话都咽回去,告诉刑调就说我说的,没有电传先口授,赶紧向市局口卡、公安处管内的各个车站发通缉,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内加强堵卡查缉,抓紧带我们去现场。”值班所长赶忙在前面带路,一行人鱼贯着走进打开的大铁门,来到关押大虎的号房。

“你是……徐振虎,大虎!”

关押大虎的号房是看守所里最严密的监室,屋内三面是坚实的砖混结构一面是密实的铁门,单纯房屋高度就达四米。先不要说有值班民警每十五分钟一次的巡视观察,就说与大虎同监室内还有一个犯人呢,大虎越狱逃跑这么大的动静他能无动于衷?哪怕是有轻微的搏斗或是喊叫,看守民警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制服大虎。可是大虎竟然在如此严密的看押下,匪夷所思地越狱脱逃了。这是丁瑞成坐在汽车里反复琢磨的一个问题。

“对。就是我。”

徐振虎越狱脱逃了,这个消息像重拳一样击打在这帮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