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格雷格多年前拍摄的照片——建设中的草地城,至今还在;应该提前寄一张或两张给下一个目标?他们可能不知道这些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邮箱里,但很快就会猜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儿道理。提摩西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痛得翻来滚去,为什么会感到生命像水一般流出自己的身体,她要为提摩西讨回公道,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为提摩西这么做。那些人罪有应得。
晚餐成了他俩的庆功宴。餐后的甜品在嘴里流连时,她说,干得好,但还要有点儿改变。她并非患了精神病的连环杀手,死者们应该知道为何而死,但她并不愿解释,不愿像对待那个承包人那样说一番话。她根本不想跟他们说多少话,只想静静地看着。
但不能给每一个目标都寄去,那样就容易预测了。这个把戏预定成为一个模式,但要时不时偏离这个模式,这样才能让警方不断地猜来猜去。
玛姬欣喜若狂,从没想到如此容易!没想到诱惑勾引他们如此容易,只因为获得美色的享受遮蔽了猎物的心智!毒性穿透他们躯体的几个小时里,她品尝着美酒,看着他们的痛苦开始并逐渐加深,监控着他们临死之前不间断的挣扎,欣赏着他们最后时刻生命力的喷发。
对于自己这个悖论,她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完美的计划来源于不完美的模式。对吗,达斯提?”
黄昏时分,他就病得很重了,一忽儿高烧,一忽儿冷颤,伴随种种幻觉。玛姬上门,提出送他去医院,他还感激莫名;不过,带他去的当然不是医院,而是一家汽车旅馆;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也断气了。母子俩再一次清理好现场,然后抛尸。
达斯提无力地笑了一下。玛姬瞥了一眼他的盘子:椰肉蛋糕根本没吃!只是用叉子移动了一下。她这才记起,达斯提晚餐也没怎么吃,于是一下子泄了气:“怎么啦,儿子?”
老板之子的死法则有所不同。玛姬打听到他周末爱去钓鱼,于是两周之后驾车再去南部。这一次,她穿着保暖热身运动套服与跑鞋,周五一大早去藏在那家伙屋外的灌木丛里,只等那家伙手拿渔具出得门来,玛姬就跑出灌木丛,恰好撞入他怀里,趁机用手里的胸针刺进了他的大腿;几声道歉之后,玛姬跑过拐角,跳进自己的车子,尾随那人到了湖边。
“没什么。”
暮色来临时,他已全身瘫痪,很快就断气了。玛姬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达斯提按照计划驾着一辆皮卡准时来到,母子俩一起清理了房间,把尸体搬上了皮卡,抛尸于死者自己的一个工地上,然后返回北部。
玛姬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三十来岁男人,高大魁梧,遗传了自己的金发和里奇的蓝眼睛。她记起来了:曾经的里奇多么帅气! 做爱时他的眼睛如何闪烁迷人!达斯提比里奇更加帅气,可他的表情,即使在安睡之中,也严肃有余!
接着,一边讲述来龙去脉,一边看着那家伙的眼球暴突。
“嘿,你瞒不了妈妈!”
太遗憾了!玛姬说,你唯一过错就是多年以前参与草地城项目的清除污染;你是否知道,那些毒性至今还残留在那儿的土壤和水源里?是否知道开发商向州里和法官行贿才完成了那个项目?
达斯提停止了摆弄叉子,盯着她,然后看向旁边。
并没花多少时间。几小时之后,抽搐就开始了;到了早晨,他的呼吸声就已相当刺耳,相当吃力,脸色变蓝,挣扎着要叫救护车,但被绑在了床上;当他的脸色表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玛姬开始发话了。
玛姬感到一丝内疚。儿时的达斯提浮现在脑海里:多么羞怯,又多么自豪!如何把写生簿拿给我看,如何等着我的称赞;尽管我当时也精疲力竭,除了最肤浅的认可,什么也不能给他!他如何陪着我从儿童游乐场走回家,给我和提摩西弄吃的,甚至洗衣服!他要求的如此之少,给予的如此之多!
玛姬笑得灿烂极了,随即领着那家伙进了房间,把他好好消磨了一番——毕竟,这将他的最后一次!
她不觉抓住达斯提的手:
“哦,宝贝儿,快来呀;就算有老鼠,它也跑掉了;我现在才不在乎你的头发呢。”
“达斯提,我知道已经向你要求的太多了,你从没让我失望过!这些年你本该有别样的生活,却一直都在照顾我。”
“对不起啊,”玛姬满面娇羞地说;此时已在酒店停车场。“我想喷一下头发,刚才像是看见了一只老鼠,我讨厌老鼠。”
她看着达斯提:“我想要你知道,这一切快结束了;结束以后,我要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回乔利埃特去找那个女孩儿,想成为画家,只管去!轮到你自己拿主意了。”
“嘿,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一边大叫,一边用袖子擦脸。
但玛姬没有对他说家族决不允许他离开;对于下了如此之大本钱的人,他们宁可看着他死也不愿失去。“再坚持几个月,我保证,一切都会过去。”随即使劲儿捏了捏他的手。
玛姬花了几天时间追踪那个草地城土地清除项目主要承包人,发现那人常到一个酒吧厮混。于是算定时间,精心打扮,确保显得风韵犹存;周四,她就出现在那儿,自称是旅行社业务代理,引诱那人为她买了几杯酒,哄着那人喝得晕晕乎乎的,一起欣赏蹩脚的乡村乐队演奏;待到她邀请那人去她的房间时,那家伙已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起来。随后他俩跌跌撞撞地走向她的房门,她停了下来,伸进手袋,取出一个带喷嘴的小瓶子,朝着那人的脸上喷射;那家伙顿时大叫,连忙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
回归社会一年多之后,玛姬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地和一个上班时间比较灵活的工作。达斯提没和她住一起,但离得很近;待到安顿下来,她给草原州环境服务公司打了一个电话,声称是他们的一个目标客户,对方告诉她公司的负责人姓名,还说了公司完成的几个项目,说她可以去看看。几天之后,她驱车到了皮奥利亚,并租了一间房子。
玛姬等着下一次行动。家族的说法是对的,对草原州公司的行动最易得手而且安全,那一带没多少警力;可芝加哥就不同了:想要保全自己,必须周密谋划。
6个月前。
一切就绪之后,她就去找那个会计员,就是那个催她交款而她当时没钱、然后试图与她性交易的女人。那以后,就是她和达斯提曾经遇见的那对行尸走肉般的投资者。玛姬琢磨着那女人是否知道她丈夫与多少女人有染,搞定那个色鬼轻而易举。然后是那个不听格雷格劝告的建筑师——其实他的罪孽就是用砖头砌成的房产掩盖费尔德曼的罪行。最后,就轮到费尔德曼的孩子——他家不会再有孩子了,但我不管,费尔德曼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该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