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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咯咯笑了,是杜玉芬笑了,那笑里有点看猴戏表演的意思,帅朗仍有不放心,这个事总觉得那里和拍卖会的设局有点雷同之处,而且还是原班人马,帅朗总觉得心里惶惶没着没落,又拔着电话,问着老爸:

“……不信我,骗得你妈赔了老婆活该……”

“爸,我呀,听不出来啦……没喝,没喝多少,我说什么呢,我发现这个骗局超乎咱们想像了,很可能在股市上设局,他们通过股市设局的话,对了,我想起来了,拍卖是不保真,坑人合法;股市宰人不商量,这里面有雷同之处,他们要是合理合法圈走钱,将来谁拿他们也没治,而且我听朋友说的话里,好像把前一阶段进入视线的通过这个能全部串起来,您别忘了,端木、徐凤飞,都精于投资类诈骗啊……嗨,爸你听着没有……”

真的真的几句,帅朗的话停了,表情凝结了,听着林总好像在什么宴会上,几句寥寥把电话挂了,恐怕自视甚高的林总未必听得进去一个行外人的指点。帅朗此时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林鹏飞眼里再有份量,也不过一个收编到阵营里的草头匪,恐怕这么大的投资决策,根本不会考虑来自自己的影响,被挂了电话,好不懊丧地想了想,和那个圈子还真没有多少交集,就有交集也没人相信他,气得帅朗磕着手机悻悻骂着:

说着,表情又僵了,拿着电话,翻着白眼,很郁闷的表情,杜玉芬关切地问:“怎么了?”

“……林总,我帅朗……有事,当然有事,我是说你买的600×23那支股票,赶紧出手啊,立马要跌,而且是狂跌……对,马上就要跌……什么?今天的收益率多少?哟,这个我还没看……真的,你别笑啊,我不给你开玩笑,平时开玩笑,这次我可真不开玩笑……什么?我看K线图了没有?我那看得懂那玩意?……嗨,笑话我是不是?别觉得我危言耸听行不行?虽然我看不懂K线图,可我觉得它真要跌,我是一番好意,真要跌……嗨,你别挂,真的真的……”

“老家伙,让我滚回十一湾上班去。”帅朗哼了哼,生气地道,杜玉芬噗哧一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帅朗,看了好久也没有发言,倒是帅朗憋不住了,诚恳地问着杜玉芬:“杜姐,你相信我不?”

可帅朗今天人品大爆发似的,还偏偏不信邪,或许是看着一船溺水的于心不忍,拉上一个来算一个,飞鹏好歹是成就自己的地方,总不能眼看着大家都遭殃吧。就即便不是骗局,这股市的涨涨跌跌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再说那有这种做生意的办法,几乎是倾囊所有了,想了想,想到掌门人了,拔着林鹏飞的电话,一通,解释着:

“信!”杜玉芬笑着道,强调了一句:“我相信你没有恶意。”

白说了,嘭声门关了,没人理他了,一坐正了,一侧眼,杜玉芬保持着坐姿,翘翘眼皮,给了帅朗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本来就不是一路,这实在有点找不自在之嫌了。

“行,有一个人相信我就知足了,明天把钱全撤出来,爱骗谁骗谁去,关我鸟事。”帅朗悻悻然道着,起身,递给杜玉芬包,杜玉芬虽有不舍,但也拗不过帅朗,也是有点懊丧地跟在帅朗身侧,偏偏帅朗还有点不死心似地拽着杜玉芬问:“哎杜姐,你说奇怪了啊,我坑他们时候,他们不相信我那正常;你说现在我为他们好,为什么也没人相信我?”

说着气哼哼一转身,小叶趁机起身,颠儿颠儿跟在背后,弄了帅朗个大红脸,最后还支着脖子喊着:“我没别的意思啊,赶紧撤出来,见好就收……”

“你已经习惯性坑蒙拐骗了,谁敢信你呀?”杜玉芬笑着道:“再说你也不懂股市,我虽然相信你没有恶意,可我觉得也未必会像你说的那样,涨跌都有周期的,根本就不会像你说的马上就跌。”

帅朗两手一摊极力解释着,一说这话省得不对劲了,还有两位女同志呢,果不其然,被提不裤子刺激了下,秦苒腾地站起身来,一剜,哼了哼:“没你在景区坑我们一下,我过得比现在还要好呢……走走,小叶,巴巴大老远找人家骂来了,不犯贱么……”

“到跌时候再撤,你撤得出来吗?得失得失,有得到必要失去,就你们说的,那叫白捡,有这么好的事么?……走着瞧,套个股票马甲,他照样还是骗子,错不了,我就不信来得这么巧,还是原班人马,刚从拍卖会捞了把,回头好事又找上门来了……警告你啊,你可以随便花,不过股市里一毛钱也不许留,赔钱事小,别让人骗了怀疑咱们智商有问题。”

一说,杜玉芬刚要解释,帅朗抢上来了:“已经吃到肉了,那就赶紧溜……不要觉得我别有用心成不成?我是怕你们赔得提不起裤子来……”

帅朗很霸气的指挥着唯一一个半信不信的人,杜玉芬虽然懊丧,可被这话说得挺暖心窝,看着帅朗像有醉意一般大声叫嚷,生怕在公众场合出洋相,小声劝着:“好好,知道了,咱不买股票了,我取出来全放床底,这下你放心了吧?”

一方面就不怎么待见帅朗,另一方面,杜玉芬手里还压着那张单子,明显地知道帅朗和杜玉芬赚了不少,心里忿忿不平的意思更浓,一说叶育民也附合上了:“帅朗,你说有骗局,怎么你和杜经理买得比我们加起来还多?你这吃肉的,不能看不惯和喝汤的吧?”

“嗯,好办法。要不多买几个保险柜,安全。银行都他妈信不过。”

帅朗反诘着,一反诘,话不好听了,秦苒拉下脸了,很有意识地维护着林总的声誉,一指兰花出来声讨着帅朗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林总都提携过你的,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再说你就根本不懂股市,正因为庄家和跟庄的同时炒才能抬起价来,赚得多是因为投资得多,你有本事,你自己不去挣一个月挣一千万,轮到你指手划脚呀?”

帅朗乐了,直夸奖有创意,杜玉芬一抿嘴,不吭声了,帅朗的创意更好,就差在家里打个地窖了……

“哦哟,不能被毒害成这样吧?”帅朗气不自胜地道着:“不要觉得你们比我有文化啊,我就不相信,那个龟孙喝了泡神仙尿能预测出股票涨多少来?既然是捣了鬼了,那他肯定是别有用心,股市和商场还不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你们那仨瓜俩枣,你们觉得自己能放到什么位置?再说你们谁呀,人家把这么好的事都告诉你们……就林总也扯淡呀,人家新加坡来的,凭什么让他赚那么多?又不是他亲爹。”

帅世才放下儿子的电话,方卉婷和老范听着帅世才这么说,稍稍诧异地看了一眼,知道老帅的气不是生在儿子身上,而是生在其他地方,正说着,郑冠群回来了,还带着闻讯赶来的沈子昂,一看俩人慎重的表情,在座的差不多能猜个七七八八,落坐沈子昂一开口,顿让帅世才、方卉婷、范爱国懊丧不已,就听沈督察说着:

“是啊,正是因为如此,机会才难得。”叶育民也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一下,对于大家前段时间的工作刘厅长表示肯定,不过刘厅长也指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点,在直接和间接证据都不充分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从大局考虑,不能对有贡献的华侨商人采取有可能造成不良影响的手段,当然,案子还是要查的,如果真有证据浮出水面,不管是谁,都决不姑息……”

“没见过,不过从五十跌到一块多的,我听说可不少。”帅朗倒过来冲了句。

沈子昂是代表领导来说话来了,又是前专案组组长,恐怕肩负着主持大局的使命。方卉婷看了老范一眼,很滞的表情,老范瞥了郑冠群一眼,这位处长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估计没领到尚方宝剑,帅世才阴着脸,一言未发,都听到领导话里的意思来了,不难懂,这意思是:有直接证据你可查,没证没据,甭瞎折腾。

叶育民不屑道着:“少见多怪,从一块钱涨到五十多块的股票都有,你见过么?”

传达完了上级的指示,沈子昂一伸手:“大家讨论下,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提出来……”

“你们赔钱要对我有好处,我巴不得你们掉坑里呢,王八蛋才提醒你们……现在不没好处吗?虽然我现在说不清这里究竟怎么回事,但肯定有事,凭白无故涨这么多,肯定有猫腻。”

“没有。”老郑说。

果不其然,帅朗一听秦苒说自己损人不利己,哼了哼,只当表扬了,一拍桌子表情一正色撇着道:

“没有。”方卉婷和老范摇摇头。

杜玉芬不好意思开口了,她的脸皮可没帅朗的厚,掩着嘴,咬着嘴唇,忍着笑,心里倒是知道,这点打击之于帅朗是毛毛雨,根本伤不着皮毛。

帅世才摇摇头,话也没说。

噗声杜玉芬被逗笑了,秦苒也笑了,上次的饮料大战,坑蒙拐骗愣是从林总手里抢到块市场的帅朗,现在在公司的批发商、代理商群体里名声巨烂,属于没人招惹的货色,而且多数对林总收编这么号烂人还颇有微词。帅朗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有点尴尬,语结了下,秦苒倒抢白着:“是啊,帅朗,你一惯于损人利己和损人不利己,没觉得你什么时候变性子了。”

明显地觉得气氛有点沉闷,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有点不受欢迎,沈子昂传达完了,看看时间不早了,安排着大家先回去休息,这个事改天上会讨论,几位把沈督察送出网警支队的大院,直看着车走,几个人都没走,车没得看了,相互看着,钓出线索来的兴奋,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郑冠群比所有的人都失望,侧头问着:“老帅,那儿还有可能发现我们疏漏的线索,通讯记录怎么样?你觉得邰博文有没有可能和端木发生有直接通话。”

这个理论,听得叶育民和秦苒直跌眼镜,一提这茬俩人倒想起来,叶育民有点惧帅朗,不过还是小声嘀咕:“对呀,你就坑人蒙人出身的,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替我们着想?”

“那个不行郑处,工作量太大,端木本身就搞过电信诈骗,通讯方面是个行家。”范爱国说了句,故意似的,让老郑的郁闷来了个雪上加霜。方卉婷却是小心翼翼问着:“郑处,要不咱们先秘密监视。省厅虽然反对我们采取必要措施,但并不反对我查找证据。”

帅朗反问着,一问众人皆愣,都觉得不可能,帅朗苦口婆心解释着:“这道理很简单嘛,工薪阶层和咱们比,是穷光蛋;咱们和林总比,是穷光蛋;林总要真和那些大鳄比,他照样也是穷光蛋……别人坑他照样没多难,我都坑得了他,别说那些长年泡在股市里的炒家了。不懂那一行,不要瞎跟风。”

“嗯,暂且先就这样了,不过小心点,别打草惊蛇了……小范,麻烦你们了。老帅,怎么,刚有点挫折就想打退堂鼓啊,不准备给点建议。”郑冠群催着。

“要是连林总也上当了呢?”

“我不觉得是挫折,一直就这个样子,呵呵……领导想得自然是大局稳定,大局和谐,可树欲静风不止,骗子可不管破坏不破坏什么大局。说不定他已经得手了。”帅世才隐晦地说了句。

“股市还不就是个骗局,坐庄的挣大钱,咱们跟庄的挣小钱,后进来的赔钱。”叶育民不以为然道。秦苒也附合着:“是啊,林总撤的时候肯定要和大家打个招呼,他们是共进退的。”

“什么意思?”郑冠群一惊,三个人都看上了帅世才。

“帅朗说这是个骗局。”杜玉芬道了句,做壁上观了,其实连她也有点舍不得。

“刚才我儿子打电话我挡回去了,他说了一种最直接的途径,把拍卖会上得利的名流和这位邰姓商人串在一起,如果邰博文真是端木的替身,他们又通过这种办法设局的话,我们还无力回天了。”帅世才道。

“就是啊,你什么意思。”秦苒诧异了,回头又问杜玉芬:“怎么了,杜经理?”

“什么途径?”郑冠群疑云再起,急促地问道。

“什么?撤,我今天刚追加进去。”叶育民不悦了。

“股市上。端木如果真要操纵一支股票涨跌,再找个替身把消息透露给他想接触的人,恐怕没几个能经得起利益的诱惑吧,股市的搏弈是一种很刺激的心理体验,甚至能够等同于诈骗能给嫌疑人带来的犯罪心理体验产生的满足感,因为那样骗倒的人更多,骗到了钱也更多……”帅世才找到了一个全新途径,或许是被儿子点醒的缘故,查了一个多月毫无所获,现在还真怀疑嫌疑人是坐在电脑后面操控全局,如果那样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洗劫了。

一说,很严肃地一说,那俩兴高采烈的被呛住了,杜玉芬侧侧头掩饰着,不好意思面对这两位同事,现在说,好像是怕人家俩人挣钱似的。

“帅朗的消息可靠么?”老郑问了句。

这不来了,杜玉芬知道要说什么,使眼色,怕帅朗真煞风景,帅朗看懂杜姐那个善意的眼神了,可又看看有点深迷的叶育民和秦苒,还是迸出来了,对着俩借钱的一撇嘴道:“想钱想疯了你?有病了……告诉你们,我帮,是帮你们清醒清醒,全撤出来,马上撤,越快越好。”

“毕业这三年,我儿子给我主动打的电话加上刚才这个不够五个,好事不一定他能看得见,不过这些坑蒙拐骗的鬼域伎俩,他比谁的兴趣都大……600×23,查一查这支股票,是不是近期涨得厉害,据他说,是一位叫邰博文的新加坡商人多方游说,拉拢散资,已经渐成气候,目标群体和拍卖会那帮子兴风作浪的大致吻合。邰博文这个名字我们也刚知道,他说出来吓了我一跳……我怕他胡搞,骂了他几句挡回去了。”帅世才轻声道,对于儿子,实在无话可说。

杜玉芬笑而不语,有点失望,以前和帅朗搭裆得挺默契,可也想不通这次帅朗跟吃了枪药一样,就是不看好这单生意。

“省厅现在的技术力量能不能查到操盘的IP地址?”

“少了我可不行啊。”秦苒也追上了。

郑冠群斟酌了片刻,直指要害说了句,不过一说几个人没辙了,专业不对口,这得咨询网警和经侦上了,涉及到证券交易范畴,就不问恐怕也知道难度很大,正踌蹰间,行双成奔出来了,挥着手招呼着众人,又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叫着:“郑处、范主任,来来来,秦格菲离开金饰行了,我们拍到了点新情况……”

“哇,够意思。我们不多要,借给我五十万,按银行利率还你。”叶育民道。

一听,几个人快步跟着行双成的脚步回到了网警支队的办公楼里,器材室大门洞开,一群宅警操纵着满屋子双层电脑,每人的面前都有三到五个屏幕,就靠这玩意维持网络和谐呢,据说只要发现稍有反动言论的苗头,这儿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锁定肇事者的IP。进门时,同样是一位胖胖的女警已经准备好了,回放着提取到的录像,介绍着:“……目标八时三十五分离开金伯利首饰行,八时五十五分到了这儿,森岛渡假村……”

自然是窜货了,但销售量提高了,省级代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这个抢食的不是个好惹的茬,只见窜了货抢了别人生意的帅朗根本不在乎,一吸溜嘴巴,摆摆手:“我当然要帮你们,一帮到底。”

回放着屏幕,是那辆敞篷的奥迪车,只见得画面上,车主等了不久,又一辆帕萨特停在不远处,目标秦格菲这才下车,迎了上去,先来了个激情的拥吻,尔后亲亲密密地挽着的那位,正是和市、区、公安分局一干领导刚刚吃完饭的邰博文,俩个人肩并肩,头倚头,貌似情侣一般进了森岛渡假村的门厅,到此就嘎然而止了,再往里面就不属于远程联网能查到了范围了,不过不查也知道,恐怕这地方是俩人私会的场所。

“对呀,帅朗,黄湾县级批发商告状来了,一说花园口景区窜货,我都没想就知道是你……不能我们光给你包着啊,这次不帮我们,我们回头也不帮你。”叶育民道。

“带那两幅拓片了么?”郑冠群问了句。

秦苒一笑,矛头指向帅朗了,将着军道:“对呀帅朗,你现在可比我们有钱,都到花园口景区抢生意去了,怎么,关键时候不帮帮我们呀?”

“没有……他们好像是纯为幽会而来。”行双成道。

两位女士笑了笑余兴未尽,暂且住口了,可叶育民刹不住车,还嫌帅朗煞风景了,斥着道:“不押老婆本押什么?你借我呀?别说老婆本,老婆我都敢押。”

“小行,你对股市了解么?”郑冠群又问。

“停……我说一句,你们都快疯了啊。叶主管,你押的老婆本是吧?秦助理,你投的是嫁妆是吧?还有杜姐,我看你这样,恨不得把房子押出去是吧?”帅朗打断了三人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三人兴奋得,好像钞纸堪比手纸,百万、千万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就我们这么点工资,有必要去了解吗?”行双成来了个不置可否的反问,方卉婷报之以一个理解的笑容,老范和帅世才俱是笑了,郑冠群笑了笑转着话题问:“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追踪一个暗地操盘庄家的IP地址,需要通过什么途径?”

疯了,疯了,帅朗看着这三位,不由地想起了拍卖会那次飚价格的事,买卖的东西虽然不同,但这狂热的劲头,却是何其地相似,甚至于,大多数狂热的还是原班人马,这架势让熟谙骗局的帅朗隐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需要确切知道股票的名称,成交数量,成交买家的注册地址,当然,还需要通过证监会的首肯,否则没有他们的配合,我们就成了睁眼瞎了,这些资料保密程度很高。如果再往深里查,还要涉及到银行方面的问题,很麻烦。”行双成很懂行,滔滔来了几句,都是难处,郑冠群蹙着眉,踱了几步,一招手,行双成机械地跟着这位郑处出了门,老郑一把揽着小伙小声问:“我是说,非正常手段有没有?要你说的这种办法,我就不用找你了。即便这个办法行,也缺乏时效性。”

疯了,疯了,平时矜持庄重的杜姐,一听说林总夫妻俩股市盈利超过千万了,明显地按捺不住了;往常冷冰冰的秦苒,兴奋得忘乎所以;叶育民这小哥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点狂热,比打了鸡血还亢奋,三个人眼珠子格外亮,话题的兴趣格外浓,你一句,我一句,早就侃得心无旁鸷,整个视帅朗于无物了。

行双成愣眼瞧了瞧郑冠群郑重的脸色,不像开玩笑,又回头看了眼各行其事没人注意,悻悻然眼光游离着,思忖了片刻,很诚实地道:“有,不过我负不起责。”

叶育民随后也风风火火来了,不过已经吃完饭了,只喝了两杯,一俟问股票,这劲头大得去了,直说小道消息又来了,两天之内还要有个涨停板,问消息那儿来的,叶育民说是华总、上官、陈总几位老总一块打高尔夫,他在旁边听到的,林总还特意提醒让他嘴牢点……小叶对自己人倒也不隐瞒,直说几个老总现在连本带盈利全押到600×23股票上了,就指着短线猛捞一笔呢。

“有我在,还需要你负责吗?跟我来……”老郑一听,心思活泛了,揽着小伙,到门外咬上耳朵了。

帅朗笑了笑,实在有点无言以对,男女之间的猜测总能引起旁观者永不疲倦的好奇心,连这位貌似正统的秘书兼助理也不例外,以前一直以为秦苒这女人除了公事不会谈其他的,却不料都是一般般地八卦。但这种消息的可信性嘛,帅朗马上给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范爱国悄悄掩上了网警值班的门,看了同行的俩人一眼,心里直打鼓,老郑什么意思恐怕都猜出来了,其实办法有的是,证券交易是通过通信行业的中转机房联网的,只要在某个节点上或者路由上接入,直接就等于全盘监控了,以前曾经有过非法侵入股市证券市场篡改交易记录的案件,也是经侦和网警追踪,差别只不过是授权和非授权而已。

秦苒进门看杜玉芬和帅朗俩个人在,给了个理解且暧昧的笑容,公司里传说杜经理是景区那帮混混捧上来的,现在看来传言倒也不虚,最起码俩人的私人关系不错。坐下来,几句就谈到股票上了,听说杜玉芬和帅朗投资了四百多万,羡慕得秦苒直咋舌,再说投资安全问题,秦苒倒也不隐瞒,直说这是从林夫人那儿得到了消息,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结果小赚了一笔,至于秦格菲嘛,自然是认识的,还悄悄地透露,秦格菲和那位新加坡的来人,粘乎得紧……于是这俩女人就判断,别的消息有假,枕边这消息总不能有错吧?

“帅队长,郑处要这么干,咱们怎么办?”老范小声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一瞥眼,能看到老郑正和行双成在争执着什么。

秦苒先来的,看样子是春风满面,笑厣如花,这妞的质量在帅朗看来不过中等之姿,作为女人算个有经营头脑的了,不过却少了那么点女人味道,即便是八小时以外说话姿势也免不了有点公司式的刻板,面对这种女人一般男人都泛不起歪念头来,一点也不像杜姐这么丰腴,看着就想长期霸占。

“我们几个今天晚上都在家里,对不对?找个旁证应该没那么难吧?小方你说呢?”帅世才突然换了一副戏谑的口吻,方卉婷听得不禁莞尔,点点头:“对,在家休息……”

……

“帅队,咱们可要知法犯法了啊,这万一要漏点风声,咱们可都得吃不兜着走。”老范不放心地说了句,没有立案而介入调查本身就已经违规了,省厅派沈子昂出面传达,估计就是要给下面个警示,不但没有停,反而变本成厉,这事要漏出事,恐怕参与者要里外不是人了。帅世才看了看方卉婷,相比老范的谨慎,倒更喜欢这姑娘的泼辣性格,想了想说了句:“轻微触犯为了更好维护、盲目维护而导致放纵罪犯,孰轻孰重,郑处心里有杆称,如果他不敢这么做,我倒更失望。”

“别谈投资了,把秦苒和叶育民给我叫来……服务员,把你们那什么大展宏图、花好月好菜单拿来,再添几个……”帅朗不听了,豪爽地一叫服务员,看来准备连秦苒、叶育民也得询询了,杜玉芬本不乐意,不过听得帅朗好像话里有话,而且记忆中也没见过帅朗这么正式过,被催了几次,这才拨着电话,邀着那两位飞鹏公司的老对手。

老范被噎了下,不吭声了,不一会儿,行双成回来了,看样被说服了,安排了值班,叫了个助手,提着笔记本和工具箱,乘着郑冠群的专车离队了,后面的一队乘上了帅世才开的铁路公安的车,上车刚坐定,老郑就警示着:“统一口径啊,今天晚上,咱们都在家休息着呢……特别是你们,相互谁也没见着啊。”

“没有。见面认识,没说过话,人家身份多拽,走路脑袋都朝天扬着。”杜玉芬道,一说起来了:“对了,她和秦苒好像认识,以前大客户公关这一块归秦苒管,业务上有往来,说不定秦苒的消息就是她给的,对了,好像来源就是她,昨天还说要有个涨停板,今天还真涨板了,开市就涨停了,公司里都乐疯了,中层里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投资成风了……”

口径早统一了,三个人报之以理解的一笑,车驶出了网警支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哦……那秦格菲和你谈过股票的事?”帅朗又问,感觉有点苗头了。

十一月十六日,周四,上午八时四十五分……

帅朗把名片递上来了,杜玉芬一看恍然大悟了:“认识啊,怎么了?金伯利的副总,其实就是上官老板的二奶,好像和林夫人不错,前段时间还来过公司,推销给大客户送的高档金银工艺品,一个圈子的,他们相互都认识。”

杜玉芬在办公室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来,拿着水杯,粉红色的咖啡杯子,一拿才知道刚刚冲泡好的咖啡根本没有喝,已经凉了,于是起身,出门,倒掉,又回来,重泡了一杯,等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桌上时,却又没有呷一口的欲望了。

“看看……到底认识不认识。”

时间指向八时五十分,心更慌乱了,两天前大盘震荡,一上午跌了三个点,杜玉芬倒真相信帅朗说的话了,一古脑全卖出去了,谁可知道邪门的是,到收盘时,600×23个股又来了个强劲上扬,以百分之四点三的收益率收盘。里外算算,光那一天就少赚了几十万,把杜玉芬给悔得呀,电话上痛斥了帅朗一顿。

“挺耳熟的,怎么了?”

又过了一天,开盘又是走低,收盘又来了个逆市上扬,又涨了百分之五,把杜玉芬看得两眼发绿,比失恋了还痛苦,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问你认识不认识?”

不该呐,不该呐……杜玉芬暗叹着,实在不该听帅朗那守财奴的,光两天就少挣几十万,自己在飞鹏当中层的工资一年不过十万还算高的,几年工资眼看着打水漂了,只不过这钱都不是自己的,实在不好说话,说起来还真有点后悔,那晚上扮了个大方,没要帅朗给的一半,这里里外外算算,快赔够三百万了。

“谁呀?”

气愤……气愤……杜玉芬轻拍了一下桌子上的笔记本,似乎嫌右下角显示时间走得很慢,用这段时间,打开了网银的账户,每每看看那一串零,总会抚慰一下女人受伤的心……打开了,果真是如遇甘霖,心情好了几分,七位数的款额,都在自己名下,几次想斥出去再炒一把,可这钱究竟不是自己的,又几次没有敢抽资,斟酌来斟酌去,实在不想破坏自己和帅朗之间那种来之不易的信任。

“呵呵……我是个比喻啊,这么好的关系别说我不怕你挣,让我给你都无所谓,没你我都挣不了这么多……这个事关重大啊,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告诉我。要真是个机会,傻瓜才不知道挣呢。”帅朗在想明白了,征询着杜玉芬,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俩人商量下再作定论,杜玉芬点点头,对于帅朗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帅朗这才掏着口袋,拿出秦格菲的名片来看了眼,问着杜玉芬:“你认识秦格菲不?”

可是信任价值几何?一连串的金额,在杜玉芬眼中闪着,仿佛还记得那晚上,帅朗豪气顿生地拍胸脯要给她一半,是啊,我为什么不要呢?如果我要,那二货绝对会给我。杜玉芬有点自责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男女之间的馈赠,往往不仅仅是馈赠那么简单。那晚上吃完饭出去,她载着帅朗到了铁路家属院看了大牛一趟,返程的时候,帅朗是哀怨不已,敢情在市区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那话里隐含的意思杜玉芬也听得出来,不过她和以往一样扮了个懵然无知,把帅朗扔到东关胡同自己回家了。

“啊呸……你再胡扯。”杜玉芬气了下。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回避他呢?杜玉芬扪心自问着,好像是年龄的原因,生怕有花无果;又好像是朋友的原因,生怕善始难善终;又好像是对他太了解的原因,知道这群货个个都是奸情一堆,感情为零……种种原因让她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一念至此,杜玉芬有点神经质地翻着抽屉,摸着镜子,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勉强用眼影还能遮住;皮肤每周做一次保水,勉强还能充个嫩;一呲嘴唇,整齐洁白漂亮的贝齿,绝对还能闪亮几分;发型嘛,刚设计的,淑女式的……一系列煞费心机的装扮,把年龄减上十岁八岁一点问题也没有。合上的抽屉,不料神经质又犯了,念头转到了另一个思路上:我这两天怎么了,疯狂打扮给谁看呀?

“就你?李正义都能坑你一把,别人坑你更容易……”帅朗刺激了一句,又把杜玉芬刺激得要起身,不料这次有防备了,帅朗直接把她的包抢了挂自己身后的椅背上,强留人了。杜玉芬诧异地看了帅朗一眼,觉乎着那儿不对劲似的,不知道帅朗怎么着这么严肃了。严肃的帅朗又是正色地道:“你不要对我这个态度,咱们关系好到就差上床了,啊……”

是没人欣赏,或者她内心期望欣赏她的人,根本没有这个欣赏水平,自从某一次杜玉芬刻意做了个留海发型被帅朗嗤笑为“一撮毛”之后,她就知道这二货的品位比人品好不到那儿,巨烂。

噗声一下子,杜玉芬又被帅朗直着脖子争辨的样子逗笑了,一笑剜了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干拉倒,到时候我挣了别眼红啊。”

可我为什么又放不下这个烂人呢?是放不下他,还是放不下……此时眼前盯着一串数字,杜玉芬说不清自己究竟揪心的在什么地方,不经意看到时间刚过九时,猛地一惊省,直拍前额,不该胡思乱想,手指飞快地输着账户、密码,登陆,直接点收藏的个股,刷地屏幕一开,杜玉芬眼睛滞了下,旋即痛心疾首地眯眼,咬牙切齿,握拳重重地擂着桌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抠门就抠门,不想干就不想干,说这么多废话……”杜玉芬火了,腾地起身,拿着外套要走,好像觉得被驳斥了一番很没面子,不料刚一起身,帅朗二劲也上来了,拽着她,往椅子上一摁:“给我坐着,告诉你,我不是小气,咱们这钱都是蒙来的,容易么?咱们蒙了多少人才蒙了这么多,再被人蒙走,那得气得吐血啊。”

涨停板!

“不对杜姐,你财迷心窍了,你隔了几层关系才知道的消息,可能靠谱吗?再说了,咱们这点钱合一块几百万,在股市里面,相当于穷光蛋……那些大户玩不死咱们呢,万一人家不到三十块就跳水,边涨边偷偷卖,等咱们散资把股价炒起来,哗啦一跌,傻了,你想卖都卖不了……原来是穷光蛋,现在好了,穷光蛋前头还得加上负号。”帅朗虽然不怎么懂,可大理是通的,眨眼给了个常规的股市骗术。

杜玉芬那个疼呀,仿佛就疼得五胃翻腾,一咬牙拿着电话,拔着帅朗的号码,一接通,立马开始了:“……帅朗,又涨停了,两天损失了一百万……一百万呐,帅朗,现在的股价涨到二十一块二了,要进市还不晚……”

“那更不对了,都觉得自己聪明,那谁是笨蛋呀?万一他关键时候给你放个假消息,套住你怎么办?”帅朗反诘着,不料杜玉芬不以为然,一摆手:“不可能,林夫人透出来的消息假不了,预期价格要涨到三十块左右。”

“去去去,你有病是不是?再跟我提我跟你急啊。”电话里帅朗叫嚣上了,不耐烦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抬价行情好,有什么不对的,股价都是这么炒起来的,从来就是聪明人赚笨人的钱。”杜玉芬红着脸,有点酒意的辨了句。

“你……你才有病呢?有俩臭钱了不起呀,把你的钱全转给你,少往我这儿搁……”杜玉芬也生气了。

“不对吧?有这么好的事,他能告诉你们?就坐庄也不对呀?谁坐庄不是偷偷摸摸,那个傻B才公开说他是庄家,不怕证监收拾他呀?”帅朗诧异了。

“呵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把资金抽走,再折腾折腾是不是?”

“对呀。”杜玉芬道。

“哼,稀罕……”

飞鹏、华泰、四方,新加坡,还有华银的尚银河……一连串熟悉的名字,让帅朗酒意去了几分,多留了个心眼,狐疑地打断了兴趣高昂的杜玉芬道:“等等,你意思是说,在这位新加坡股神的鼓动下,大家都去买600×23这支股了?”

“那这样吧,你把本金转给我就行了,这次你不是赚了一百万吗,这笔钱给你,你也不好意思要;我呢,也不好意思拿,就算咱俩的共同财产,拿这个钱打个赌怎么样?反正白来的,没就当没了。”

看来确实很容易,杜玉芬点点头,一说就这还是毛毛雨,转眼换了副神秘的口吻说着:“……纯内幕消息,据说尚银河私人酒会的时候林总认识了一位新加坡来的股神,给林总指点了三支股票,没一只跌,特别是这支600×23,我听说呀,华泰的老总,也斥了三千万……四方建筑的那几位,凑了八千多万,他们有钱人这个圈子呀,一有好处,都是闻风而动,我也是听林夫人偶然谈起几句才留意,赶了个末班车……你别发愣,错不了,我能骗你,中州这个有钱人的圈子不小,可也不算大,但凡有点身家你去打听打听,都隐隐约约知道这事,知道早的,投资早翻番了,现在君安证券的大户室里,基本都是等着这位股神说话,跟风走呢,还是人家厉害,知道国际炒家么?知道私蓦巨头么?像这帮人不能以常理推断,股市不管涨跌,他们照赚不误……”

“打赌?”

“不会吧?叶育民都成精了?秦苒也这么拽?”帅朗一愣,不太相信了,那娃很老实,做饮料时着实被自己坑得不轻,特别是秦苒,那小娘子差点被景区那帮无赖气得哭鼻子,这样的人都发大财了,这发财是不是容易了点。

“对呀,你不就想投资那支股票么,你投呗,赚了连本带利全归你,当我走眼了;不过要是赔了,你照投进去的金额还我钱,敢不敢赌?”

一见帅朗迟疑,杜玉芬不屑了,指摘着:“你别这小农意识好不好,就看不惯你这个劲道……知道吗?600×23这只黑马,不到两个月时间,从六块多涨到十八块八毛多了,翻了三倍,我实在是入市晚了,入市早的都翻番了。你知道林总投了多少?三千万,现在赚都快赚够上千万了……你知道叶育民和秦苒投了多少,俩人凑了一百万全投进去了,后来又贷了六十万,现在小叶拽了,本来买房还遥遥无期,现在一套房子都赚回来了……”

“谁怕谁呀?你说的啊……别说一百万,现在的行情我多大我都赌。”

“真能赚了?”帅朗一愣,拿起纸来,600×23个股,K线图上扬,虽然曾经也听闻过股市一夜暴富的神话,可以以前的那个穷光蛋身份,毕竟离神话太远,还真是看得一头雾水。

“哈……告诉你杜姐,别将我,我只认识钞票,你现在热血上头,不管你要、你借、你想投资,我改主意了,一毛钱都不给你,就那一百万,到时候你还不上,别怪我让你欠债肉偿啊。”

“就这个啊,你的四百万已经赚了一百万出头了,我手里还有点钱,能凑一百多万,你我再想法子拆借点,咱们玩把大的,直接砸一千万怎么样?”杜玉芬雄心不小,酒壮财胆,敲着那张曲线行情,自然是投资股票了。

“啊呸……你个流氓!”

“什么生意?”帅朗来劲了。

“哈哈……”

“就怕你后悔所以才不要,我真要穷得揭不开锅了,找上你,你不给都不行,赖都赖住你了,不过现在嘛,拿你这份钱我可就有点掉价了,你以为我挣不了啊。切……”杜玉芬有点酒意朦胧地给帅朗碰了个,很有几分飒爽之风,一饮而尽,磕着桌子说着:“给你商量个生意,这次机会可真来了,咱们合一块,大赚一笔怎么样?”

笑声中帅朗把电话挂了,好像在一个嘈杂的场合不方便说话,杜玉芬没料到帅朗能流氓到这程度,欠债肉偿的话都能喷出来,结结实实给气了一下,不过一气,旋即又笑了,这货一直就这得性,从来就不掩饰对女人的觊觎,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轻点着鼠标,打了网银的桌面,找了下交易记录,按一个月前的本金给帅朗把钱转到户头上,再查余额的时候,还是七位,一百万出头,又不迭地翻开了股市行情页面,大致看了下交易量,近几日的交易量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态势,为此她还咨询过几个股市的操盘员,放大成交量,价格逆市上扬,这是庄家吸货的标准特征,也就是说,价格增长的区间还有很大。

“呵呵,别后悔啊,明儿酒醒了我可舍不得给你了。”帅朗嗤笑着。

和做其他生意一样,杜玉芬定论下得很快,眨眼飞快地输着股市户头,把一百多万的余额一点不剩地全转出来……转完了这个户,仔细地盯着大盘走势,看到自己一百万的吸货单子居然十几分钟没有成交,心里更有底了,买涨不买跌是大多数股民的心态,这么排队抢着买,那能说明的只有一件事:还要涨!

杜玉芬“呃”一直喉咙,眼发直,狠狠地嗝了下,半天,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不过看帅朗自斟自饮,挟菜若无其事的吃相,倒不像开玩笑,知道这货有时候很二,而自己最喜欢的也就是那副率真的性子,斟酌了片刻,很理智摇摇头道着:“不要……咱们帮忙是相互的,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被李正义坑成什么样子呢,别说到飞鹏谋职,工作都成问题,再说人情可以欠,施舍我可不要,要钱我自己挣。”

追加……杜玉芬翻着自己的账户,片刻的踌躇之后,又是飞快地敲击键盘,一连串的输入上了页面,出了银行账户,进了股市户口,等了好久才成交。

没钱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帅朗,肥得流油了岂能掉这个价,看着杜玉芬不相信,不屑地道:“怎么了?许给别人,就不许给杜姐你呀?就现在账上多少钱,你拿一半。没有你,工艺品这单生意我根本做不来,没有你,我进去那段时间,下面这些王八蛋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呢,还有五百万出头不是,咱俩分了,俩二百五……哈哈。”

“一百八十七万三千……等姐赚了,换套大房子,离了你我还不过了似的……”

吓住了,好歹也是几百万,买彩票都没这么容易,杜玉芬被吓住了,痴痴地看着帅朗,绝对不是感动得想以身相报,而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杜玉芬喃喃着,看着进仓的数字,长吁一口气,惬意地靠着椅子,这多日来的烦躁,终于消散了,现在明白了,自己是为情所困。

“那好,不客气了,反正他娘的来路不正,分你一半。”帅朗一挥手,二货的愣劲上来了。杜玉芬眼一直,喉咙里一响,差点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眼睛滞着愣了半天,一字一顿说着:“你说什么?”

行情的情!

放下酒杯,帅朗啧吧了几下嘴,刚要说话,杜玉芬嫣然一笑,伸手制止着:“别开口说谢啊,那就见外了,难得有这么位知心朋友……把几百万扔给我不闻不问,冲你这份信任,谢字就不用说了。”

……

砰声重重一碰,一饮而尽。帅朗又敬了杜玉芬一杯,对于这位大姐式的女人,帅朗还真觉得有些感激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说起来这还真是个贵人,当初起步赊货就是从杜姐这儿开始了,后来每每一有困难就找杜姐,连进专案组那段时间的生意,都是杜姐给帮忙照看的,帅朗甚至觉得杜姐这亲和力要比自己强许多,有些事坐下来几句话就解决了,不像自己这么咄咄逼人。

“又涨了,真你妈的邪了……早知道我多在里头放两天。”

帅朗悻然一脸,有点气不自胜,杜玉芬笑了笑给满了杯酒递上来劝着:“国情如此,林鹏飞人家那么大的老板,该低头他不照样低头,说是选了政协委员,他花的钱能少了……行了,能混到这份上不容易,再怎么说你是挣了,总比赔了强,来,干一杯,为即将诞生的帅富翁,干杯。”

中原路中州证券,在稍显挤攘的大厅,帅朗装起电话,很无奈了,看不懂的事真叫个多,蹭蹭蹭一直涨的票票,现在连杜玉芬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了,毕竟错失了挣几十万的大好机会,而且呢,自己的魅力终究还是抵不住盈利的诱惑,唯一一位想拉出水面的杜姐,最终还是跳下去了。

“五龙村那帮大爷就更不说了,你不支持村委工作,回头村长就派人砸咱家玻璃,光养老院朝我要了八万……哎,这世道颠倒着呢,老老实实挣钱纳税的,那才叫公仆。叫公仆的,都是咱大爷。”

怨谁呢?钱害的呗,其实就没有这档子事,帅朗也对股市提不起丝毫兴趣,这个观念源于父亲,九十年代后期,就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名噪一时的骗局,一家叫郑百文的上市小公司虚造十亿业绩,结结实实骗了全国人民一把,崩盘时欠银行二十亿的债务,那时候帅朗记得铁路大院里有若干对俩口子从楼上打到楼下,最后打到民政局离婚了,据说就是这个骗局造的孽。

杜玉芬一怔,保持着讶异的表情看了看帅朗,不像撒谎,旋即咯咯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双肩直耸,指着帅朗道着:“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忏悔,像炫耀呀?你想过没有,你抢回来的饮料市场,除了开支除了人工,一年给你带来一百多万的收入很轻松了,更别说你又在花园口景区还要开拓一部分市场;虽然欠着工艺品厂家的钱,可对他们是一个掣肘,你不欠他们保证金,他们还不老实呢,这一块生意,我大致算了下,一年也能给了带来接一百多万的收入……用不了几年,你可就成千万富翁了。”

骗了怎么样?骗了就骗了呗,收购、重组,然后还可以上市!

杜玉芬斥了句,就在左近,说着还给了帅朗一副仿佛有点幽怨的表情,现在羡慕嫉妒恨的该是她了。不料帅朗一听,叹气道着:“装什么装?我还用装吗?手里的钱大多数都来历不正,我现在理解为什么有钱人心虚了,不心虚不行呀,你看,这笔钱,是从凤仪轩蒙回来的,你看我德行像股东么?还有上个月工艺品生意,那挣了一百七十多万,相当于把五龙村散户批发的钱全收咱们兜里了……现在给咱们供货的工艺品厂家十二个,咱们还欠人家一共八十六万……这么说吧啊,我手里现在的钱,没一毛钱是踏实的。”

可那些把压箱底的本钱拿出来的中小投资者就惨了,想到这儿,帅朗下意识地往头上看看,当年在这地方有赔得倾家荡产的三个人不期而遇,组团跳楼,领头的慷慨来了个华丽跃身,结果没死……那时候这儿的人忒多,人山人海,据说倒一盆水下去,都洒不到地上,那位跳楼的没死是没死,可把一位抢购认购证的股民砸死了,残都残了还得负法律责任,吓得后来那俩没跳的,不敢在这儿跳楼了。

“我发现你特能装啊,以前不会是低调到扮失小青年吧?”

父亲说过,再好的制度也容纳不下人性的贪婪,何况咱们身边的制度并不怎么地。

不经意地把古老头说成朋友了,现在想想,能有现在的逍遥日子,一多半得拜老头所赐,否则的话,自己肯定是混了两年,又像以前一样沿着父辈设定的轨迹老老实实当新时代的……电工!

股市不是骗局,可却是骗子最喜欢设局的地方,眼可见的收益总能掩盖背后暗藏的危机。

“嗨,发什么愣?谁是古老头?”杜玉芬打断了帅朗的冥想。帅朗嗯声惊省了,花容娇颜的美杜姐挪了挪位置,很亲密地往他身边坐了坐,仿佛这偌大的包间没地方坐了,俩人就得往一块凑似的,帅朗倒巴不得更亲密点,笑了笑圆了句:“没事,想起个老朋友来。”

或许因为接触过,看到过太多骗局的缘故,帅朗对于入眼任何东西首先泛起的是一种不信任感,就像看见酸奶想三聚氰铵、看见猪肉怀疑注水、端起碗怀疑碗里有地沟油,因为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太多了,所以本能会去怀疑一切。

诸般往事历历在目,让帅朗一时停杯忘箸,有点迷茫了……

对了,现在想明白为什么喜欢十一湾那地方了,很天然,很干净。

帅朗一愣,狐疑地自言自语着,心里的震惊不小,原本以为,这是古清治留下的杀手锏,随时祭出来都可能对自己不利,不过听杜玉芬这么说是合法的,倒和先前的想法大相庭径了,愣愣地想着那位仙风道骨的古老头,好像今天自己能走到这种境地,要拜此人所赐了,成也因他,恐怕将来要败,也是因他。

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很喜欢王雪娜,很单纯,很天真。

“合法的……那意思是,古老头根本没准备拿这个要挟我?这个老骗子,至于这么厚道么?那他和凤仪轩,和盛小珊什么关系,这些人怎么会听他摆布?”

帅朗无聊地走过窄窄的,挂着行情大屏的股市,走过或忧或喜的一干股民身侧、走在嘈杂的人声中,仿佛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里。十数年的沉浮,中州市的证券市场也只余下了可数的两三家,七八个营业场所,现在已经不像九十年代那么狂热,更多股市投资者开始趋于理性。

“对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凤仪轩是雇佣的金河会计事务所的会计师核算,我费了不少周折打探他们的内部情况,这五百万是以投资分红的形式支付给你个人的,已经纳税了,而且据这位会计师告诉我,五方董事会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确实增加了一个董事决议,就是增补了一位叫‘帅朗’的股东,这是董事长亲自划的,不管这个过程合不合法,你这笔钱本身就是合法的……白让我费了这么大劲,还花了两万多啊。”杜玉芬又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骗局的消失,在理性和法制程度提高之后,骗局会以更隐敝的形式出现,或者还会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十年前,有个胆大骗子在中州开了家期货行,吸纳股市炒期货,炒来炒去股民无一例外赔得一干二净,最后事发才发现,这是单机的程序,根本不联网;六年前,帅朗还记得是温州的一伙商人集资在中州爆炒白鸽股份,卷走了几个亿;四年前,又出了一件,一个假冒私募机构的骗子在中州开山头,又是重大借壳机会、又是潜成暴力黑马、又是预测软件,最后连假的交割单也用上了,敛财敛到了上千万才浮出水面,被抓时赃款已经是挥霍一空了。

“笨呀你,交了税纳了费,这就是合法收入了……现在又进了股市,打了多少个弯了,就查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过几天,我注册的空壳公司一倒闭,查吧,都赔了。”杜玉芬两手一摊,给了帅朗一个得意的笑容,帅朗恍然大悟了,这叫彻底洗干净了,还稍有不放心地问着:“那凤仪轩会不会找麻烦?”

那么今年,估计自己又能看到一出光怪陆离的骗局了,帅朗踱步着,走到了门厅口,回头看了眼,这貌似平静的地方,暗流已经在蠢蠢欲动了,600×23又是一个涨停,而这两日,和林鹏飞接触过一次、拜访过华辰逸一次、还和嘉和超市的连锁的业务经理谈过一次,这个不大的小圈子里,都在津津乐道着那位新加坡商人指点大家比别人先一步发财的事。

转过来转过去,帅朗早晕了,诧异地问:“这什么意思?”

这中间的蹊跷帅朗倒也揣摩了个七七八八,找这么一帮人入市,个个都是有身家的主,相当于找到了一个资金充沛的接盘人,炒得隐敝,接得稳当,价格一涨,自然都挣了。只不过反映在账面上数字能不能全部变成真金白银,或者谁的能出手,谁的出不了手,就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而处处抢得先机和最早入市的,自然是最大的赢家。

“说你不学无术你都不服气,你存在卡上就安全了?这钱我是这么处理的……”杜玉芬道,比划着解释着:“我在信用社的朋友们帮了点忙,分别给两家公司顶了顶公司资产验资,又以投资的方式在我注册的一家个体商户账户上停留了几天,并以货款的方式支付给了十二家批发商,再之后,货款回笼,又回到我手里了……我把它投入到股市上了,等回来,就一切OK了。”

是骗局吗?好像不是,都是心甘情愿投资,即便是赔了也只能怨自己时运不济。

“姐呀……这钱来路不正呀!我没告诉过你了,我就怕别人知道呢。”帅朗苦着脸道,生怕出纰漏。

不是骗局吗?好像也是,这是熟谙规则的人在玩弄规则。

“怎么啦?你不高兴?”杜玉芬诧异了。

当然,如果是邰博文操纵的,那他肯定赚了,从六块到现在的二十多块,翻了三倍多,肯定赚翻了。

咝咝……帅朗马上又是倒吸凉气,大眼瞪小眼,瞪着杜玉芬,旧事上心头让他忍不住皱眉头了,从凤仪轩搞回来的五百万,除了安置桑雅,尚节余了四百多万,这笔钱帅朗一直压着没敢动,原本想着杜玉芬在信用社干过,于是干脆私下里把钱给杜玉芬,让杜玉芬给投资投资……暗示过,投资投资的含义就是:洗洗的意思,却不料,杜玉芬居然拿这笔钱投资股票了。

帅朗停下脚步,又想着,如果邰博文的背后是端木,那他也赚了,翻了三倍,以端木稳打稳扎,利好便收的手法,有这么多的人抢着接盘,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数钱了。

“哈哈……我娶你?你个笨蛋,我那有这么多本金,这是你的钱。”杜玉芬道。

好像也不对呀?帅朗狐疑着,以自己能想像到的盘面,好像还不够大,不够端木能操纵的高度,很多事好像还未了,《英耀篇》在自己手里,那两幅假冒端木良择遗物的拓片不知道端木看到了没有,只是世纪花艺园的埋伏还没有效果;古清治很贼,根本不露面,他也无从了结恩怨。放着这么多事没干,这货单单从股市上圈钱?

“嗯,赚了一百二十六万三千多……”杜玉芬算了算,给了个数字,帅朗接着牙根一痒,肚子下沉,凉气入胃,羡慕嫉妒恨地说着:“你刚才的话还算数么?你这身家求什么包养?你直接娶我得了。”

信息源太少,老爸和那帮警察嘴太牢,帅朗无从判断更多的事,但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端木的眼界不会这么窄,但凡有成就的职业犯罪,犯罪之于他们是一种艺术,而不是一种敛财的手段,如果仅仅为了钱,就落下乘了,如果是个财迷心窍不知节制的,早应该落网了,从以前他进退自如,收放有度的手法帅朗能感觉到,在别人还没揣度清他这一步如何迈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下一步了。

“哦哟,我把你个不学无术的……过来,我教你看……”杜玉芬指着数字,计算着盈利率,指着曲线解释着,几句帅朗听明白了,敢情是打印的股票行情,敢情是显摆自己投资的一个个股涨幅不小,帅朗一听钱,来兴趣了:“赚了多少?”

可下一步是什么,帅朗却无从知道了。

“还真是喜事……”杜玉芬放下筷子,拿着自己的包,掏出了一张打印纸张,递给帅朗,密密码码的数字,曲线,帅朗这水平明显看不懂,一扬纸问:“这什么东西?”

“妈的,这俩骗子,非把我夹中间……他要再找,会是什么个情况呢?”帅朗也登高远望了,开始下一步想法了,只不过想来想去是无所适从,防不胜防呀,现在每每出门都得留好几个心眼,只怕那儿冷不丁冒出几个彪形大汉来。实在是他娘的没见过端木,其实帅朗受这种日子的煎熬早烦了,恨不得把《英耀篇》给了端木换俩钱,自己过自己的舒心小日子去。

浅斟慢饮,细嚼慢咽,菜量虽少,味道倒也可口,帅朗尝了几口,转着话题问:“杜姐你今天犯什么病了,又是盛装、又是大宴、不知道还以为办喜事呢,看着这菜,鸿运当头、浓情密意、大展宏图、花好月圆……呵呵,你说我不胡思乱想成不?对了,你说什么事来着。”

骑虎难下了。帅朗给自己下了个定义,现在想想,那时候光棍一条,大晚上睡街边的长椅上都不害怕,那像现在这样成天介提心吊胆。

俩个人之间因为饮料生意有了超乎朋友的亲密,也有了超乎感情的信任,只不过同样是这份亲密和信任,像隔阂一样横亘在其间,让谁也舍不得破坏。

手机的震动响了,往门外走了两步,接着电话,是罗少刚的,一听电话里说:找到了,你来看看是不是?……帅朗心里一紧,装起手机快步走着,却不料背后有人在喊:帅朗!

“呵呵……这威胁得,让人觉得心里好痒痒,哈哈哈……”帅朗笑了。

帅朗脚步一停,紧张地往后一瞧,又是一句诧异中带着惊喜的话:“帅朗?是你吗?”

噗!杜玉芬喷笑了,没想到帅朗找了这么个似是而非,不过也挺现实的理由,一笑斥着帅朗:“伤自尊了啊,以后这个话题out了,不许再提……还有,见了我要尊尊敬敬的,再不老实小心我真缠上你。”

笑了,帅朗整个人转回来了,是蓝冬梅,裹了个大羽绒衣还真没认出来,蓝冬梅喜出望外地奔过来,帅朗一看那儿的两个促销点和促销点不远的嘉和超市门店,一下子明白了,一指店面笑着问:“怎么?又到这儿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姐今年三十三了啊,可正愁找不到个长期饭票呢,怎么?你有心包养?”杜玉芬气下了,马上故意刺激道,浅浅一笑,红唇一抿,似有无限风韵,勾引小哥呢。不过有些话直接说出来,特别是很现实的话摆出来,帅朗可没胆量接茬了,咧着嘴啧啧道:“不是我不想,有实际困难呀?你和我后妈差不多一般大,你说我把你带回去,这叫什么事呀?”

“嗯,黄河路分店刚开张,我来支应几天……对了,给你。”蓝冬梅很友好地上来了,递给帅朗一杯纸盒奶,科迪牌,搞促销呢,免费品尝,先尝后买。帅朗拿到手里,对奶没兴趣,对蓝冬梅倒有点兴趣,也是喜色一脸的瞅着,迸出第一句话来是:“哟?混得不错,胖了?”

“哦……失态了。”帅朗省过来了,脸不红不黑地埋怨着:“怨我吗?你打扮这么靓干嘛呢?故意勾引我呢。”

“你什么眼神?你看那儿胖了?”蓝冬梅笑着,刻意的挺挺胸,好像那儿特别大,不过,帅朗眼睛一直,好像特别大的地方下面也大了不少,一省得发生了什么事,帅朗一张嘴直吸凉气,惊讶地说:“蓝店长,您这是要当家长啦?”

是感觉有点颠倒了,杜玉芬说说笑笑,一会儿感觉空调热也似的,随意地脱了外套,月白色的大翻领毛衣显得上身凸凹有致格外明显,帅朗嘴里咬着酒杯,看着眉色见喜、腮边飞红、贝齿外露、唇红欲滴的杜姐,这神思飞扬的可着实不近,更何况像杜姐这样体态丰腴,善解人意的熟女,帅朗还真不介意自己是在主动或者被动位置,那个位置也行……当,一声脆响,吓了帅朗一跳,一激灵,喜洋洋的杜玉芬蹙起眉来,是拿筷子敲了帅朗的杯子一下子,一盯,马上又心领神会地笑了,揶揄地问帅朗:“帅朗,你不是也准备对我图谋不轨吧?你这眼神怎么看人的?”

“嗯……”蓝冬梅幸福的笑笑,默认了,不是胖了,是怀上宝宝了,帅朗瞬间从淡淡的失望中回复过来,很生气地道着:“那结婚不通知我?”

不过旋即又想:这个事应该我主动呀?怎么现在都颠倒过来了?!

“我还没结婚。”蓝冬梅不好意思地道。

什么地方呢。锦绣花园酒店,不但菜名怪菜价贵,而且份量巨小,看来这地方纯粹是吃环境,尝概念呢。帅朗环视了几眼,装帧考究的包间,丝织的桌布,杯子里插着绢花,垫筷子的都是银饰,几眼之后下了如是定义。不过看杜玉芬时,杜姐可没自己这么老土,大大方方的垫着餐布,先给帅朗挟了块铐乳猪,又倒着酒水,脸上堆着一副意味很深的笑,那笑让帅朗觉得心里揣揣不安,心里犯着疑惑:啥意思呢?不会创造个浪漫情调带我开房去吧?

帅朗又怪又好笑道着:“啊,婚都没结你瞎怀什么?”

蘑菇是花菇,时蔬是紫月菜,所以叫花好月圆喽。小服务员饶有兴趣解释着,好像觉得帅朗大惊小怪了一样,这种地方谁也不想丢份,就明知道挨宰还得装着非常懂行的样子,帅朗现在体会到秦格菲糊里糊涂被宰的心理了,摆摆手把伺候的服务员打发走了。

“这不,没小心就那个……我们元旦结婚。”蓝冬梅有点忸怩,脸红地笑笑。

实在不理解了,指着花好月圆问服务员:这不就蘑菇吗?和花好月圆能扯上什么关系?

“哈哈……好好,提前恭喜你啊,到时候咱一定去,好歹咱们一个战壕里呆过呢。”

鸿运当头、浓情密意、金枝玉叶、大展宏图、花好月圆、银燕报喜……服务员几样菜名报出来,一连串稀里古怪的菜名听得帅朗有点感觉自己的智商要经受严重考验了,帅朗愣了下,鸿运当头是乳猪拼盘、浓情蜜意是鱼香焗龙虾、金枝玉叶是彩椒炒花枝仁、大展宏图是雪蛤烩鱼翅,花好月圆更扯,是蘑菇炒时蔬。

帅朗笑着说道,蓝冬梅每每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了几句曾经在嘉和超市的事,说了说自己的另一半,回头递给帅朗一张名片,很小心地换着话题说着:“帅朗,年底我们超市招人比较多,你要是没什么好干的,就来我们这儿吧,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一定能干好……”

又一个转眼,更哭笑不得的事来了,行双成那胖子两手端着三只碗面,碗面上倒放着警帽,拱着进门热情的喊着:“快快,趁热吃,康师傅碗仔面,今儿我请客……”说着三碗一放,果真是请客,帽子一扣,骨碌碌滚出四五根火腿肠来,方卉婷没来由地觉得那儿可笑,扑哧声先笑了,老范跟着也笑了,帅世才没笑,不过也没胃口吃方便面……

“我……我像个没事干的么?”帅朗讶异了,低头看看自己,哦,还穿着电工制服呢,今儿回去十一湾请了假下了货,还没来得及换呢,不料被蓝冬梅当成无业游民了,正要解释,帅朗一瞅蓝冬梅眼睛里那充满善意的眼光,又不好意思回绝了,敢情是自己这身装扮撩起蓝冬梅的同情心了,笑了笑点点头:“成,不过我现在正给一家公司架电线呢,要干完了没事干了,我找你啊。”

老范和方卉婷原本觉得这个评论很有喜意,不过咂摸了几句,转眼间笑不出来了。

“没问题……那我忙去了,需要帮忙了打我电话。”蓝冬梅笑了笑,告辞回摊位上,指挥着几位店员招徕顾客,不时回头给帅朗招招手,那笑容,那么善意,已经有点孩子他妈的味道了。

“难呐……你们没看到郑处犯难么?像这样的外资企业,不是查不查得出来的问题,而是让不让查,能不能查的问题,够呛。”帅世才若有所思说道。

看看,没下手,被别人抢先下手啦……帅朗翻着白眼,想想那时候俩人差点就发生小故事,现在人家是准备奉子嫁人,自己却还是光棍一条,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我儿子除了吃喝玩乐,还真没有什么更高点的追求。”帅世才摇摇头,郁闷得紧,一叉手,枯坐着靠住椅子了,方卉婷安慰着:“帅叔叔,愁什么?线头出来了,说不定会指向我们追踪的嫌疑人。”

不过并不懊丧,那份善意的问候,那双善意的眼光,让摩娑着店长名片的帅朗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暖暖的,感觉了良久,才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坐正的时候心里泛起来憧憬的念头:

“你们笑什么?”帅世才眼睛更利,瞬时发现了这俩人的小动作,范爱国解释道:“一提搞点东西吃,我们想起帅朗来了,要说吃还是你儿子会吃,这十天我都不记得有什么重复的。”

看来不能光磨枪,空放弹,得找个妞一起筹划造人大计了。

行双成应声出去了,剩下这间行组长的办公室里,老范以刑侦眼光一瞅垃圾桶,一堆方便面袋和火腿肠皮,知道这帮宅警给你招待不出好东西了,有点悻然,抬眼时,正和方卉婷对视到了,俩个人估计发现了同样的细节,相视笑了笑,心思嘛也有点一样,看看帅世才,免不了想着这若干日,小帅朗在世纪花艺园招待的着实不错,顿顿都是三十块标准的工作餐,偶而还叫肯德基外卖,相比之下何啻天壤之别。

……

“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你们就在这儿等一下,我直接向刘厅长汇报请示一下再说,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老范,把你的外勤全撤回来。”郑冠群起身,有点焦急的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快步出门着,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提醒着:“老帅,你不许走啊,如果需要调派人手,我向铁路公安申请调你……小行,给大家搞点吃的……”

半个小时后,外环西路汽车批发市场背后一个小区,小营村附近。

“我们刚锁定目标不久,外勤就汇报了这事,他们不敢盯梢,蹲在远处……我调阅了下联网监控,剪了组这个场景。”行双成解释着,视频短片放完了,不吭声了,等着下文,这虾兵蟹将摸到龙王庙触了逆鳞的事不是没有,不过最后倒霉的是谁都知道,谁也不想沾这晦气。

“是这儿么?在那幢?”

画面是中原大酒店的迎宾门厅,刚刚天黑,能看到霓虹灯的闪烁,几辆政府牌照的车,两辆警车,载来了这么一群人,行双成指点着办公厅主任身边一位帅帅的小伙就是邰博文,而看那亲密寒喧的样子,谁也看得出来头不小,甚至于开发区公安分局那俩位扮着门童角色,给领导和这位富商殷勤地开着转门。

帅朗下车看了看,不算个高档小区,差不多吻合当初的预料。罗少刚自从生意上栽了个跟头,又被帅朗扶了一把,现在是言听既从了,很确认地说着:“四单元,五楼,左边那家,错不了,我在高处看见里头人不少,垃圾袋扔出来全是吃的。”

呼啦一声,都凑过来了,临时的聚集地选在网警支队的器材室,别的不方便,就是信息和指挥方便,行双成调着画面边解释着:“十五分钟前剪辑到的录像,发生在不久前……也是十八点四十分左右……您看,这是开发区分局长、这是陆政委,还有这位,区长,走在中间的,市委办公厅主任……”

疑似的炒家窝点,这些炒家跟养猪样,圈一屋子操盘手随时远程掌控个股行情,费了两天功夫摸了个点,还不知道对不对,两个人贼头贼脑说着,正要采取实质性的试探行动,罗少刚不经意一瞟眼,吓了一跳,赶紧地拉着帅朗,一指,小区门左侧,立了两位男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一看来路不正,帅朗心一紧,右边一看,围墙后也闪出俩人来。

正为难了,更大的难处来了,行双成急匆匆奔进来,捧着笔记本电脑,眼神有点愕然,急促地说着:“郑处,您看看这个……”

坏了,帅朗瞬间做了个决定,想到了个严重的后果,拉着罗少刚轻叱了声:“跑!”

“嗯,应该是这样。”老范点点头,又看回了郑冠群。郑冠群稍显为难,这个突破口选择在那儿是关键,只能一击必胜,否则就要功亏一馈,对手有多狡猾大家都领教过了,所以现在对秦格菲也不敢采取任何措施,生怕稍有闪失打草惊蛇。但要从其他方面找,似乎比从秦格菲这里动手难度要更大。

从小到大都经历过这等事,反应何其快,一眨眼两人并肩蹿出去,从门的正前方奔上了人行道,后面的四个人不紧不慢,几步之后加速着奔着追着,几十米外帅朗拉着罗少刚一拐,俩人呼哧呼哧喘着气,停了下来,罗少刚问着:“谁…呀?”

“这个有点超出我的思维范围了。”方卉婷难为地道,毕竟从自己这个小警察的角度无法去观察整个大局,甚至于连展厅那东西挂那儿就能卖二百万都没有想明白,摇摇头道了句:“不过我看了秦格菲点个人资料,她就是个职高毕业,能坐到副总经理的位置,开上价值一百多万的豪车,还有信用卡月消费十几万的生活水平,大家都懂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人没有查的必要,我敢保证她的男性伴侣绝对不止一个……至于邰博文的关系,我想应该从这个方面定位,也就是说,她对本案的直接影响,不会很大。”

“我哪知道。”帅朗红着脸喘气道。

“小方……你一直在现场,你有什么发现?”郑冠群特意问了句。

“不……不知道你跑什么?”罗少刚叱道。

“有些明知道的事,我们也未必拿它有办法……他和秦格菲之间,完全可以以男女朋友的借口掩饰,和中州这些商界名流甚至不用解释,这个圈子和我们省厅、市局、分局一样,不可能不发生联系。甚至于,万一他要发现秦格菲锁起来的拓片是假的,我们可就麻烦了。”范爱国提醒道,看了方卉婷一眼,忍不住有想笑的感觉,那东西能卖到二百万,说出来估计都没人相信。

“心虚呗,万一真要是抓我的怎么办?”帅朗道,这些日子净防着这事。

“我想……这其中应该有某种关联,先前我们分析端木的惯用的手法就是使用替身来完成他的设计,种种迹像表明,这个人是最有可能成端木替身的人,突破口,我们需要一个把俩个人联系起来的突破口。”帅世才道,额头上的皱纹皱得更深了,一时间还想不明白这些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正心虚着,帅朗留了个心眼,一回头,眼睛一凸,我操,追上来了,那四个人迈着大步,迟了一步,跑得也不慢,帅朗回头一拉罗少刚小声叫着:“他娘的追上来了,胆子不小。”

“可这个拓片的事怎么解释?大家想想,如果懂行的话,帅朗那两张几百块的假货根本蒙不了人,掏这么多钱买走,明显是个门外汉,又是立讯子账户转的款,而且还假秦格菲的手买回去……咱们先就事说事,大家考虑一下,这里面能给我们什么启示?”郑冠群问,把问题折回来了。

“小样……看我的。”

“郑处,咱们这得按流程来啊。”老范提醒了一句,很善意地道:“市政府挂牌的引资项目,总投资十个亿,又是高新科技企业,贸然介入调查,要是铁板一块,咱们可就被动了。”

罗少刚大大方方从墙角出来了,帅朗跟在身侧,俩人很奇怪地不害怕了。

实际情况上,秦格菲花二百一十五万把帅朗准备的两幅假货买回去,放到金伯利首饰店里再没有出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东西的下家究竟是谁还无从定论,仅仅是依靠对秦格菲和邰博文比较密切的通讯记录把目标锁定到了邰博文身上,又是新加坡籍,又是九月中旬以后才和市招商局接洽的投资外商,手机的通话记录又和拍卖会那一干中州名流有如此的密切联系,着实让老郑兴奋了一下下,感觉到抓到对手的小尾巴了,可越来越发现,这小尾巴好像是铜铸钢浇的,还拔拉不开了。

迎面奔上来的四个人两高两矮,高的彪悍、矮的精干,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谑笑着上来了。

“这个……”帅世才一嗫喃,不敢妄下断言了。

却不料罗少刚瞬间发威了,腹部一收,两指插在嘴里一嘬,一声尖厉的口哨声响起。随着哨声异像顿生,四个追来的眼睛一直,吓了一跳,路边的商店里、路旁的车上、墙拐角后,随着口哨声起,呼拉拉窜出了十几个人,穿送货制服的、裹个棉袄的、蹬个大头鞋的,有意无意地缩小着包围圈。

粗粗一解释,这是因为银行对贷款也加大监管力度的原因,特别像这种企业的贷款,有时候银行甚至介入企业的经营,以防资金的跑冒滴漏或者移做他途。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乱,老郑又是狐疑地问帅世才:“老帅,你说咱们这个方向不会有错吧?”

“嘻哈哈……服不服,老子早料到你们有这一出。”帅朗奸笑着,得意了。

问岔了,老帅、老范和方卉婷明显就是外行了,李莉蓝摇摇头道着:“应该不会,在银行捣鬼的多数是银行自己人,外人骗他们没那么容易,他即便贷到款,款项除非特殊情况,像这种大额资金一般不会进他们的账户,普遍采取的是代为支付的办法,也就是说,他贷到款了,款在他们名下,但不在他们账户里,有支付的需求银行经过审核后代为支付给第三方,就像房揭车贷一样……想转走或挪作他用,可没那么容易。”

“一看就不是好鸟,上次弄大牛是不是这帮家伙?”罗少刚瞪着眼,叱了句。

“郑处,这算不算个新情况,立讯电子向我市的农发行贷款三点二亿,好像已经支付出去了二点四亿用于购置设备和支付二期工程款……我们无意中监察立讯的账户发现的。”李莉蓝急匆匆进来了,递了个刚收到的新信息。一看这个信息,老郑眉头皱了皱,诧异了下:“他不会骗银行吧?”

那四位被围着的,愣得无以复加了,互视着好像在用眼神交流脱身之策,围上来的众人,有意无意的地在亮着腰间的链子锁、手里拿着报纸包,裹着的肯定是西瓜刀,还有武器更隐敝,有人已经往指环上套钢拳套了,有的拎着下重的衣服,那衣服里肯定包着板砖当流星锤使。这打法行家一看就知道不是街头普通流氓群殴,应该是更高一个层次:专业流氓。

来往的穿梭的办公室,紧急调配的技侦、经侦人员不断把电子的,纸质的信息汇总上来,郑冠群粗粗一览,随手交给帅世才、帅世才一看,又交给刚刚回来的范爱国和方卉婷,省厅的、市局的、刑侦中队的以及来自铁路公安上的,组织了一个非官方的专案组,揪着秦格菲这根萝卜,没用几个小时便扯出一堆泥来。

“嗨、别傻站着呀,谁出来说句话,告诉大爷你们那个狗窝里钻出来的,放你们一马。”带头的那位帅流氓叼着根烟,点着火,说话的时候眼瞟都不瞟被围的几位。没瞟目标,不过却瞟着周围的环境,老式的街区,上午十一点的光景,人不多不少,过往的行人一瞅这架势都远远地避着,正是大展身手,打了就跑的最佳地点。

“郑处……”

没吭声,帅朗再看时,那几位好像更专业,相互一靠背,拳头一握,拉着戒备的架势,好像准备背水一战了,这时候有点上心了,不过更觉得这几个家伙不简单了,根本没有惧色似的,其实说起来有点迷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盯上了,原本以为这是外围望风的,不过看这样子,又有点应太像了。回头看了罗少刚一眼,正要问究竟怎么泄露风声,却不料这个暴力分子按捺不住了,一指目标,嘴里迸出个命令来:

“郑处,通话记录……这个邰博文的交游很宽泛,确实有不少进入我们视线的人和他有密切联系,他的月话费在四五千左右。”

“就这几个,全他妈放翻。”

“郑处,邰博文的个人资料,目前能查到的不多,香港大学毕业的,不过是新加坡籍没问题。”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一张废纸和一个破塑料袋无风自起,仿佛是杀气来袭,虎视眈眈的十几位花钱雇的专业人士倒也不是盖的,以众欺寡、以多胜少那是拿手好戏,雇主一发话,七点方向穿大袄的哥们动如脱兔,戴着钢拳套飚上来了,五点方向持着短棒的、对面挥着铁链的,三个先锋品字形打头阵,各对着目标暴起冲上来了……

“郑处,立讯电子的注册资料、企业代码、税务登记,没发现什么问题,很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