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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香饵之下 必有死鱼

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徐凤飞可无从知道端木怎么会发如此大的火气,一杯刚倒的水连杯摔在对面的墙面,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半晌,又听得端木界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两幅中山国石刻,是我父亲解放前无意中花了三十块大洋买来的收藏,该石刻又称监罟刻石,是秦统一中国、统一文字之前中山国当时所使用的文字,比现在传世的隶篆石刻都要早。南朝梁以前,碑一般是书丹上石,即由书写者用朱笔直接把字写在磨平的碑石上,再经镌刻。刻碑者往往可以因循刀法的方便而使字的笔画有风格上的变化,即与原书丹之字略有出入,而这两幅呢,未经书丹而直接奏刀。其字融入了刻工的艺术情趣,有极浓的金石味道,非毛笔书写所能体现……”

“无耻,卑鄙……”

徐凤飞对于端木界平的判断从来也没有置疑过,笑着吻了吻,起身,挽着袖子准备洗手做羹汤了,这些日子的家居生活,甚至让她有产生错觉,仿佛生活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幸福,起身到了厨房,刚拧开水,又伸着脖子看着端木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摁开了电视,相视笑了笑,徐凤飞哼着小曲,刚刚拧上了水龙头,就听得外界哗啦一声碎裂的乍响,一惊一看是端木,赶紧地奔出来,愣了,端木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是一则访谈节目,主持人好像是对一个《金石与中州文化渊源》主题收藏所有人访谈,一位年届中年,相貌楚楚的人正在说着:

谁也无从知道隐藏起来的那两位看到被剽窃的收藏会做如何感想,不过隐藏起来的这俩位,同样无从知道中州有人为了作这个布局花了多大的功夫。世纪花艺园场馆的租赁费用不菲,日均费用超过五千了,而这里的一租需要一个月;还不光场地的投入,布局、装帧,还要请一批迎宾,又需要一笔不菲的投入。这还是开始,一开始各报纸上的软广告、电视台的报道,费用甚至要超过场地费……这件事发愁得郑冠群翻来覆去失眠,如此大的费用能调动一个专案组了,对于捉襟见肘的经费根本别指望解决。不料这件事在帅家父子眼里好像不算怎么一回事,轻轻松松地全解决了,忍不住让郑冠群对老帅这个奸商儿子得刮目相看了,和老帅再坐下来聊时,一听说这货把省台广告部的也给卖动了,俩老头哑然失笑了,再怎么说毕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看来帅朗的用处不止这么一点半点。

“OK,我懂了。”

再之后就不难了,老郑在省厅的人脉不少,找几个有级别的领导,特别是在文化、博物方面的闲职领导那很容易,就不容易让厅长说句话还是办得到的,至于请那儿那儿的专家学者也不难,文联的一位朋友列了个单,详细地列出了谁的专著多少,该请那行的人,谁的出场费多少,润笔费多少……这回郑冠群学乖了,直接把单子给了帅朗,又讹了不遗余力操办此事正愁没人捧场的帅朗一把。

“正因为没什么问题,才要稍提前点出逃,等到了高点,再操纵咱们就束手束脚了,回头通知小邰,在二十块以前跳水,逐步减磅,这设备和原材料的订购的西洋镜支持不了多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这个虚假的繁荣经过十日左右也炒了个像模像样……

“你在担心高位出逃有没有人接货,我倒觉得小邰做起的这个盘子,吞下咱们手里现在的存货没什么问题。”

13日,又是从早晨直到半下午日头西斜,迎来了二百多位访客,这一拔居然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老外,那傻B老外还跟着懂行似地左瞅瞅右瞄瞄,伸着大拇指说“歪睿姑的”,明显是他妈不懂装懂,看着帅朗直想上去踹他两脚。

“十八块六毛多,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出逃了。按现在这个价位计算,我们的投资已经翻了两番,逐步减磅即便再亏损一部分,赚一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端木界平道。

帅朗此时坐在迎宾口上,门后角落里,干什么,有点发呆。

“那当然,也不看他跟着谁。”徐凤飞笑着应承了个,看着端木翻着K线图,饶有兴趣地问着:“涨到多少了?”

为什么呢?钱要花了,事要办了,也算;可钱要花了,人没见面,那就瞎啦!

“呵呵,什么也瞒不过你,对,有了,小邰说尚银河和他的助手专程到立讯找他,要给三个亿的拆借资金,刚刚达成意向,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徐凤飞道,不知道为什么,关于的金钱的数目能带来的刺激感已经非常有限,但每每精巧到极致的骗局,能骗倒中州这么多大绅小亨,总还是能让她产生点兴奋的,端木界平笑了笑,仿佛一切尽在算计之中,笑着道:“看来一锅烩的,尚银河要成最肥的一块了。小邰要跻身有钱人的行列了。”

现在越看越像瞎啦,又来了一帮明显都是些不相干的草包,据说还是某大学某教授带队的,俊男靓女不多,一看净是歪瓜裂枣,看得帅朗好不懊恼,这回赔大发了。老爸知道了自己手里有钱,根本不考虑投资收益问题直安排儿子把事给办了,老郑那块,丫的那老滑头帅朗看明白了,纯粹是打自己的秋风呢,连世纪花艺园里那帮监控的饭都得帅朗管着,可不知道怎么着这公事就成了自家的私事了,越想越让帅朗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了这么个冤大头,偏偏一肚子冤曲还没地儿说去。

“你知道我对你的安排从来不提意见的。”端林笑了笑,眼睛没动,手伸着,抚过肩上徐凤飞的光滑的脸颊,亲密自不待言,徐凤飞给了个甜蜜蜜的吻,看着行情图斟酌着怎么把好消息告诉端木,却不料端木先开口了,问着她:“应该有消息了吧?”

嗯?眼亮了亮,帅朗身体不自然地动了动,看到了一个人,雪娜妹,从签名台上下来了,款款莲步、微微笑容,自然而然地领上了刚进来这一队二十几人,不但普通人说得溜,偶而和那位老外还迸出几句“英格里死”来,看得帅朗好不嫉妒。

A42幢小区,三层,能眺到远处的高速路,徐凤飞开门进家,看了一眼,端木界平像往常一样,在把玩着随手的小笔记本电脑,不用说,在看行情了,神情很平静,似乎并不为自己投资到股市上已经翻了三倍的收入所动。徐凤飞洗洗手,笑吟吟地踱步上来,自背后环着端木界平的脖子,暧昧地说着:“今天和往常一样安静,没有发现异常,从这里到菜市的一点七公里,我快把小商小贩和小车司机们都认准了……呵呵,平,想吃什么,猪肉芹菜饺子怎么样?”

“……金石美是人师法于自然而又超越于自然的一种审美追求……”

接电话的时候,徐凤飞正漫步在蒋庄镇洒满阳光的林荫道上,手里提着一蓝芹菜、菜花和一片猪肉,闲适的样子状如在这里生活的家庭主妇,放下了电话,左右看看,像平时一样保持着警惕,不过多余了,散步了闲人、来往的小贩、招徕顾客的出租车,热热闹闹的小区口子,没人注意到她这么一位打扮并不入时的女人,即便打扮入时,这个年龄恐怕也引不起更多的回头率了,不经意间加快着步伐,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端木,足足熬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上钩了。

小学妹琅琅脆声,回荡在这个曲形的展厅里,边走边介绍着:“……李苦禅先生讲过,中华文化是一个大的整体。仅画画是小道,因为比画高一层的有书法艺术,比书法艺术高的有中国古典文学诗词歌赋曲等等,再高一层的是音乐,古代有无弦之琴、无声之乐,乃哲理音乐。最高一层是老、庄、禅、易、儒中的哲理。反之,如果以绘画之上的诸层文化修养来统领绘画,则画就高了。没有这些修养的画,其文化底蕴就薄,薄如宣纸,薄如钞票……金石文字虽多历经风雨泐蚀,但历久弥新,内涵深刻隽永,是数千年前古人用笔和自然剥沥共同创造的美……大家看这块碑帖,微兼篆隶,亦字体变通之特出者。笔画灵活,构造自然,行止无定,很有曹子建碑的风格……金石和书画展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一个既古又新的特殊展览,不仅可以使人们了解到做一位真正的中国书画家需要具备多方面的国学修养元素,更要明确诸元素的有机融合绝不是表面符号式的装点,更不是猎奇似的‘装置’,而是要展现中华民族独特的审美价值——要元素,更要灵魂。”

是的,没有走,就住这个毗邻京珠高速和京广铁路不远的三边小镇,在行政区划上这里已经不属于中州市的范畴,不过距中州市下辖最近的一个县仅仅15公里之遥。这个相对偏僻的隐藏地没有像城市那样遍布的监控和巡逻,俩个人不算异乡的中州口音在这里根本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帅朗保持着数日来一贯的白痴发愣表情,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人才市场胡乱碰到一位小姑娘,家学居然如此渊源,说起这艺术品位来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她的身后,满墙的拓本、碑帖,或站庄饱满、或清秀俊逸、或古朴拙正、或潇洒飘逸,在小学妹的琅琅脆声的介绍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还真像她所说的,展现着各个历史时期不同的文化风貌。

十三日,位于蒋庄一桩居民小区,这里是邰博文手机联系的最终信息地,和华银达成初步意向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给了蛰居于此徐凤飞、端木界平……

话长路短,说着到了金石印鉴的玻璃封台里,个子矮的学妹被人群淹没了,帅朗这才从冥想着回过神来,倒不是被博大精深的文化镇住了,也不是被古扑庄重的碑帖迷住了,在他眼里,恐怕再值钱的书法也没有小学妹看上去清秀俊逸,再优美书法也没有小学妹的身材潇洒飘逸,那玲珑有致带着性感的腰身、那含而不露微微鼓起的胸房,还有那吹弹得破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让人想入非非……帅朗吸溜着鼻子,脸上浮着惬意的笑容,像YY到了什么的想法那种笑容,要是有一天啊,咱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站在这儿把一干傻X说得傻模愣眼傻听着,和学妹站一块,那叫一个郎才女貌,小学妹再站在跟前暗送秋波,俩人来一个眉目传情,比翼双飞……耶,美死了。

偶而光临这里的帅朗也看出来了,可怜的传统像那位聋老头,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暮年,能认识它、能理解它、能欣赏它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不过帅朗相信,认识它的人,应该会出现……

“嗨、发什么呆呢?”有人在喊,帅朗正支着腮帮子流哈喇子,一下子被惊,脑袋一偏,被人拨拉正了,回头一看是王雪娜,刚送走新来的一拨,余兴未竟,帅朗貌似尝到美食一般嘴唇嗫喃着,伸伸舌头,王雪娜看着咯咯直笑,指着帅朗斥道:“呵呵,憋坏了是不是?这儿你又帮不上心,还非窝在这儿,让你休息你都不去,坐这儿就点瞌睡。”

十三日,一切依然很平静,那幅挂在作品展中央的《中山国石刻》石鼓文拓片,少有人问津,即便是有人问,也是一句白痴的话:这写得是什么字?

“那不一样,我办事虎头蛇尾,这一回,我得有始有终,坚持到最后一班岗。”帅朗隐晦地说着,详细的情况没有告诉这家人,心里免不了有点歉意。

十日,举办在世纪花艺园的作品展迎来了省文化厅一位副厅长的莅临,同行的有多位省内外专家、学者,对于中州大学王义政教授的收藏和个人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这则上了《中州晚间新闻》。

帅朗是歉意,王雪娜就是感激之意了,支着手,站在玻璃台的另一侧,貌似很感动地看了帅朗一眼,轻启着朱唇又来一句:“谢谢你啊。”

九日,电视台作了一则专访,题目叫《金石研究与中州文化的渊源》,收视率比《中州新闻》还扑街,不过在地方频道的省台频道都播出了,覆盖到了全省。

“哎哟,又来了,谢什么谢。”帅朗一扬头,没当回事了,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像男人。

五日,一则中州大学退休教授王义政个人金石收藏作品展的大幅广告悄然无声地登到了中州日报的四版,有心人可能会发现,从这一天开始,几乎所有的中州销售的报刊连续不断地在报道这一消息……

“我替我爸和我爷爷谢谢你,对了帅朗,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爸和我妈妈商量了一下,我们家也分摊一部分,我爷爷这几天精神头可好了,老是嚷嚷着要再来看技,我们家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可不能钱都让你出……”王雪娜顾盼有点难色,说到钱,总是不那么自然,欠了好大人情似的。帅朗眼一歪,坏水冒出来了,正色凑上来,恫吓似的口吻唬着:“我可是秋后给你拉清单啊,花多少钱,让你爸给我写个欠条。”

本来准备谈之前想借机轻薄一下下的,不过真到这个时候帅朗倒把这事忘了,看着羞答答又纯又萌的学妹,实有没有鼓起勇气伸出无耻之手,凑上无耻之嘴。

“啊?让我爸写?”王雪娜一惊,被吓了一跳,然后是紧张地手缩成小拳头难为地道着:“那写欠多少?”

“不为什么,喜欢你呗。”帅朗脸不红不黑说了句,听得王雪娜腮边飞红,抹着红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紧张,一蹙眉,小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帅朗一翻眼睛不客气道:“还没算出来,不过他肯定还不上……到时候,让他拿闺女抵债……嘎嘎嘎……”

“那你做这些,为什么呢?”王雪娜被镇住了,愣着傻傻地问。

“你讨厌……讨厌……”

王雪娜有点受宠若惊了,没准把这个当成帅朗献殷勤的由头了,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俩个人坐在校园的花园沿上,王雪娜不无黯然地一说道帅朗才发现,举办一次金石作品展,一直就是爷爷未竟的奢望,可收藏已经花费不菲,再办作品展一直是有心无力,毕竟耗费不起那么大的场地费,而且又怕真办一下冷了场,让爷爷心灰意懒……帅朗听得豪气顿生,拍着胸脯大包揽了,没钱不怕,我出,我出不起我给你爷爷拉赞助去,没人不怕,我雇人给你爷爷捧场。

帅朗一脸奸笑,王雪娜羞红一脸,小拳头捣蒜也似地咚咚擂在帅朗肩上,帅朗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线,就喜欢这么逗得既纯且萌的小学妹发飚,那又急又羞又气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和郑冠群上门拜访了一次无获而返,实在交流有问题,于是帅朗假公济私,约到了王雪娜,大大忽悠了一番自己有致力于传统文化产业以及古金石研究的宏伟奇志,而且不停留在口上,要付诸于实践行动,要举办一次金石作品收藏展,而且要大张旗鼓,听说王义政老先生对此研究颇有成果,就举办个人作品展都没问题。

俩人正闹着,蓦地有人在喊着:“帅朗。”

次日,帅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中州,和父亲谈了一夜,同样的唏嘘不已,之后到了中州大学,尽管是大学,可要找一位还懂金石研究的老古董并没那么容易,不过意外的是,中州大学还真有硕果仅存已经退休十几年的一位,王义政。等登门拜访轮到帅朗大跌眼镜了,居然是拍卖会上见到的那位聋老头,王雪娜的爷爷。再联系这老头在拍卖会上花钱买一本《红楼梦》的晚清拓本,立马觉乎着这老头应该是货真价实懂金石研究的,不像现在这年头的学校教授,只知道剽窃别人的论文。

帅朗人来疯玩得兴起没听见,王雪娜一侧头,愣了下,不闹了,帅朗正笑得跌下巴,一瞅来人,下巴真跌下来了,不是别人,是方卉婷。此时站在门口,正以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他,没来由地让帅朗谑笑一收,反倒不自然的紧张上了,一紧张,愣着看看方卉婷,又看看不解的小学妹,一个是清纯靓妹、一个是婷婷警姐、一个是温婉带萌、一个是俏眼含忿,霎时间帅朗明白了,为啥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原因是呀,实在难以取舍。

强塞下了钱,几个人跳上车,直驶出村,讶异的村长拿着一摞钱,在原地怔了好久,直到两辆警车席卷着一地黄埃,消失在尘雾中不见踪影……

“出来!”方卉婷头一摆,直接、短促、不容分说,帅朗哦了声,老老实实地跟着出来了,王雪娜霎时想起了什么,蓦地捂嘴一笑,却不料一笑正看着方卉婷瞪着自己,一眼相视王雪娜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不自然地躲开了方卉婷的目光,那是一种女人都明白的目光,是一种含着妒嫉和忿意的目光,眼瞟着这俩人一前一后进了世纪花艺园的石头小路上,没来由地让王雪娜撅着小嘴,狠狠地剜了方卉婷一眼,和方卉婷的眼光,很雷同。

出了坟地,下山的时候却安静得出奇,俩个人没有问,那啰嗦老头也没有多说,下到了山底,握手要告别时,帅世才回头看着衰草枯杨爬满的荒山岗,有所不忍,掏着口袋,把自己和老郑随身的钱凑了千把块直塞到村长手里,老村长吓得直看民警,不敢收,老帅坚决让着:“不是给你的,帮帮忙,把端木夫妇的坟地拾掇下,我们时间不多在这儿呆不长,拜托了……”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就骚扰人家?”方卉婷半晌开口了,咬着嘴唇,瞪着眼,恨不得踹帅朗两脚的表情,帅朗一回头不以为然道:“你有点眼光行不行,人家研究生都上了,法定结婚年龄都到了,大姑娘了。”

“以骗抑骗,谁又分得清那么多对错呀。”帅世才颇有感触地说了句,不知所指为何。

“呵呵……是啊,知道人家是研究生,你个初中生的水平去和人家谈什么谈?你可好意思。”方卉婷又揪了个小辫。噎了帅朗一句,帅朗瞪瞪眼,方卉婷也示威地针锋相对,没给他好脸色,俩个人停下脚步了,穿着风衣,配着牛仔裤白旅游鞋的方卉婷那副俏眼含霜的样子,让帅朗若有所悟,瞪着的眼睛慢慢笑了,笑着道:“懂了。”

帅世才没回答,斜着眼,颇有深意地看了老郑一眼,老郑霎时恍然大悟了,悻悻地跟在帅世才背后,轻声说着:“懂了,你那奸商儿子,又要整假货出来……”

“懂什么了?”

“帅朗?他怎么会有?”郑冠群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你吃醋了。”

“呵呵,我就个穷光蛋,一辈子和这些值钱东西没缘份……不过帅朗能给咱们提供两份。”帅世才起身拍拍屁股,笑了笑道。

“吃醋?”

“嗯,值得一试……端木既然很重父子情,千里迢迢把父母合葬,那么他对他父亲的生平应该很了解,如果了解,应该知道他父亲的得意之作……如果这个得意之作现在现世,嗯,值得一试……”郑冠群想了一会儿,琢磨清了老帅这个直取人要害的办法,点点头,兴趣一来,一骨碌站起身来,赞了个:“好办法,直透人心理防守薄弱的地方……咦?不对呀?老帅,既然已经流轶民间,你怎么得到的?而且这东西是不是价值不菲?”

“是啊,酸味这么冲……好了,我懂了,从现在开始我宣布,不追学妹了,专追警花姐……不过方姐,你也得给点机会呀?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那顿饭还没请,你这么冷漠,不是想法子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么?”

“诱不出他来,不过诱出他在中州的替身没问题……如果他在全省的范围内,这办法就管用,如果真潜逃出境,那我们就鞭长莫及了。”帅世才道。

“你……你真不要脸!”

“你是说,用石刻拓片诱他出来?”郑冠群道。

方卉婷被气得哭笑不得,就即便有那么点感觉,可要说到嘴上,怎么着也让人有点挂不住了,斥了句,帅朗却是厚颜无耻的谑笑着,正进一步把暧昧话题进行下去,却不料方卉婷做个姿势:“停停……你别开口,你这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大伙托我问你个事呢?”

“端木良择是位颇有建树的金石研究专家,生前收藏颇丰,被抄得不少,我从一份原始档案上查到了,当时他研究的两幅《中山国石刻》的拓片是他最得意的收藏,为此还在当时中州大学的学刊上有过石鼓文和篆文谁先谁后的争论,不过这东西,一般人不认识,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后来被抄家流迭到了民间……既然我们找不到他的藏身之所,让他来找我们怎么样?”帅世才道。

“什么事?”帅朗抬眼看了眼停在展馆后的一辆闷罐车,只露了个车头,那里面窝了不少监控的专业人士,现在对警察不佩服都不行,一车里窝七八个人,挤成那样都不吭声。方卉婷挡着他的视线提醒着说着:“别看……是你看的吗?问你什么呢,这事有谱没谱?我们窝这儿可十天了,你那两幅黑不拉叽的什么帖来着,压根就没人问过。”

“什么意思?”郑冠群问,愣了。

一听方卉婷这么形容《中山国石刻》,倒让帅朗有点大生知己之感了,笑了笑道:“别问我呀,我就一跑龙套的,你问我爸跟郑老头呀,我还真不想到,这俩老头一个比一个孬,合伙算计我口袋里的钱……”

“通过这儿长眠的俩个人。”帅世才一指坟头。

“拉倒吧,我看你是别有所图,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漂亮了?”方卉婷剜了眼。

“怎么找?”郑冠群问。

“啧,你怎么非要把我往那位漂亮姑娘的身边送?我明明不喜欢她,喜欢你嘛……我是为你们的事业才献身,忍辱负重才和她虚于委蛇的啊……”

帅世才又点燃了一支烟,郑冠群主动要了支,俩人使劲地抽着,帅世才斟酌了许久才说着:“第一,他没有落过网,没落过网的,自信心会极度膨胀,这点从他在中州大摇大摆故地重游就看得出来;第二,虽然他的手法很高明,但他的处世并不高明,还记得咱们在信阳查到的那位吴清治吗,应该是他的领路人,也应该是一个老骗子,但除了蹲那十年监狱,我们没有掌握到他的任何犯罪证据,甚至包括他蹲的十年也证据不足……反观端木就差了点了,因为高明手段已经把他暴露在我们的眼线之内,他高明地把自己置于四面楚歌的境外,要于整个社会为敌了……第三,不管我们给予他如何的同情,他还是个有反社会倾向性格的人,这种人的行为不会因为个人的感情或者其他因素而停止他们的犯罪行为,既然不会停止,那我们就有机会找到他……”

“咯咯……得性,脸皮越来越厚了……”

“难是肯定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你没发现脸不光厚了,也帅了点。”

这个案子卡壳,卡在一切高科技刑侦手法全部成了摆设,没有任何的信息源,只能求助于这个盛名在外的反骗专家了,也只能通过支离破碎的身世片段去揣摩那个销声匿迹的奇骗。胜算几何郑冠群不敢猜测,但这种较量已经超脱了警匪之间正义的范畴,更像是高手之间的对决,让他欲罢不能。

“去去……少贫,老范他们可都快坐不住了啊,要这法子不管用,大家不能这么干耗着呀?不用做其他事了,天天在摄像头里看你调戏人家小姑娘……还有你爸,和老郑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的,跑了几个市,愣是想出这么个不着边际的办法来,我现在都没明白,那什么帖和端木界平有什么关系?”方卉婷牢骚一堆,估计是她有点坐不住了,边说边斥着帅朗,气势很汹,顶得帅朗直退了好几步,不迭地解释着:“你们的警务,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掏腰包的冤大头,你们不敢和老郑说,别来吓唬我呀?你爱走走呗,我又没拦你。”

“难就难在这儿,我们无法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去揣度他的行为特征,也更无从知道他可能有的动作……恰恰这个犯罪类型是诈骗,每一个骗子都是无师自通的心理学高手,因为要骗倒人,他首先得学会如何是揣度别人心理,他和我们打了十几年交道,恐怕已经把我们摸透了,警务网络的弱点他掌握得比谁都清楚,走到那儿都如入无人之境。”

“嗨,你说得好听……我们七八个人守了十天,就这么糊里糊涂走了?”

人性是复杂的,最简单的人性也要难过最复杂的案情,从心理角度是揣度嫌疑人,更要难过任何一种侦破手段,不过在无路可走的时候,郑冠群只能选择这一条连他自己也不敢轻易尝试的办法,思忖着老帅的话,有点悲观地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是编外人士,你吓唬我有什么用?”

“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他的人性还残留了那么一点……他不是现在我们掌握他的犯罪事实才没有来,而是自从走后再没有回来,所以我想,还是一种负罪的心态让他不敢踏步父母坟前,毕竟父母两人,一位德高望重,一位济世救人,他这个儿子,有何颜面再到父母坟前。”帅世才道,说到此处,眼前掠过的是自己那位不争气的儿子,两年没有回家,不是不想家,而是比谁都想家,但比谁也害怕回家,害怕面对自己心里负疚。

“少来了,这馊主意肯定有你的份,到底这是怎么搞起来的?”

“那直接点,你有什么想法?”郑冠群道,提醒着帅世才:“你那个倒霉儿子想得不错,提供给的名单确实没有派上用场,这也恰恰吻合了端木的一个隐藏规律,比如那假证名字,应该给徐凤飞准备的吧,王丽、张丽、李兰……在我们户籍档案里,几乎都是重复率最高的名字,这给我们带来的难度很大,他总是用最简单、最普通和最司空见惯的伎俩隐藏形迹,别说以前不露声色,就即便现在上了通缉令,他持着王平、张平不管什么平的身份证随便住进中州那家旅店,我们短时间都无法查找到他……我接触的案子不算少了,可这么个精于隐藏的我还是第一回见,那,你看,他连父母的坟地都没有来过,我想他早预料到我们会查他的身世。”

方卉婷几句争辨,有点上火,不自然地职业病犯了,一把揪着帅朗的肩膀问长问短,这事确实也让几位参与的有点郁闷,糊里糊涂盯在这儿,没有说干什么,没有说找谁,也没有说任务的细节和目标的特征,意思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方卉婷把意思一说,帅朗嘿嘿一笑道:“不是他们不告诉你,而是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来,究竟是谁来。”

“我倒希望他泯灭得干净点,省得我们抓了他,捎带着要怀疑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是否正确。”帅世才苦笑了笑。

“那要没人来呢?”方卉婷反问着。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的人性还没有全部泯灭。”郑冠群道,掐了烟,直接问着。

“没办法,只当给金石文化传播做贡献了。”帅朗无奈道。

“我想,应该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种负罪感吧,端木良择是中州有名的金石研究专家,对石鼓文研究很有建树,他母亲吴姻美娘家前身是中州同仁医院的创始人,吴姻美本身就是个外科医生,父母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七零年死,过了将近二十年,端木界平才把父母合葬,而他又变成那个样子,我想,他应该是羞于把自己的名字镌到父母的墓碑上吧。”帅世才道。

“哦,明白了,这是准备来个瞎猫逮死耗子是不是?”方卉婷也有点泄气。

“好,那我换一个,为什么立碑人是空的?”郑冠群问,直指俩人都是讨论的犯罪人心理问题了。

“对,你们是瞎猫,就看死耗子上不上门。”帅朗嗤笑着。方卉婷知道是借机损人,一揪人作势要来个暴力动作,不料帅朗顺水推舟,故伎重演,张开双臂一抱要扮救命样子,更没料到的是,上当了,方卉婷一闪一侧身,伸着长腿一绊,正色心大炽准备抱个香玉满怀的帅朗抱了个空,旋即扑通,栽了个狗吃屎。

“咱们换个话题,再这样谈,对于制裁他我会产生一种负罪感……特别是在这一对无辜夫妻的坟前。”帅世才道,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操,当警察的真黑,不就抱抱吗,至于下手这么狠么?”

“愤怒……甚至于同情,不管是谁遭遇到他那种不公正的待遇,恐怕都不会像个普通人过正常的生活。”帅世才也坐下来了,掏着烟,点了支,给郑冠群递过来,戒烟已久的郑冠群下意识地接在手里,点着火抽上了,猛吸一口,仿佛要压住肺部升起的气息,叹着道:“我也有同感,知道为什么找你吗?我们的下一代同行,已经无从了解那个荒唐年代给受难者带来的伤害了,这种伤害,既是他犯罪的诱因,也是他犯罪的动机,是他给予的社会的回报,尽管是以犯罪的手法出现的,但你不可否认,这好像冥冥中也在彰显着一种公正,血和泪浇灌出来的苗,长不成社会栋梁……”

帅朗两手直拍着地面,嘴里咬了棵草棵,痛心疾首地道着,方卉婷却是高傲而得意地踱到帅朗栽成太字的人前撇着嘴道:“警告过你了,别拿女人不当警察,你当我白痴呀?这么没专业水平的动作都敢重复使用……起来起来,别耍无赖……”

“老帅,你有什么感觉?”郑冠群拨了一会草,体力明显不济,不顾形象地坐在坟边,问了句。

“哼!不起来……都看见你打我了啊,上回打我还给你算账呢……”帅朗附身来了个仰面,躺在草坪上,正瞅着来个勾腿把方卉婷绊倒,却不料方卉婷防备的很严,远远地躲着,正思忖着怎么报这一箭之仇,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掏着口袋,一看是王雪娜,一接,吃了火药地“腾”一下子站起身来,就往展厅跑。

俩人几次的相对俱是无言,郑冠群掏着手帕,无言地擦着这块快风沙淹没的碑体,帅世才在无言的拨着坟四周的草棵,俩位警察对于案件都有异乎寻常的偏执,从嫌疑人的家庭查起,从他的犯罪诱因和动机查起,却没有想到,查到的是一对无辜的夫妻和他们埋没在荒冢里无法伸诉的冤曲。

“怎么了?”方卉婷预感到了不寻常,主动追着问。

一看帅世才,他也有点奇怪,狐疑地看着这块确是他儿子端木界平立的碑,但却不留名。刚刚的几步路能看得很清楚,这里不是近期,而是很久没有人祭祀过了。碑座上的泥土积了两公分厚,坟头、碑顶、坟圈,被荆棘和草丛包围着,如果没有这块碑,恐怕能指出这个确切埋骨之所的人也不多了。

帅朗刚跑一步,愣生生刹着车,回头时笑得又是眼眯成了一条缝,直搓手得瑟,急不可奈地说着:“有人要买中山国石刻碑帖……哈哈,来了来了,郑老头可以啊,将来退休改行当骗子一准行,哈哈……”

草茎连着草茎,新草覆着腐草,荆棘丛生地已经无路可寻,俩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到了碑前,风吹雨打的碑身已经是泥迹糊着字面,郑冠群抚了抚,依然可辨“先考端木良择、先妣吴姻美”的字面,不过诧异的是,立碑人,是空的。

一说把方卉婷说得顿时兴喜异常,帅朗回头跑了两步,又得瑟地跑回来了,凑上来,方卉婷还以为帅朗有什么话要说,不料没防着帅朗谑笑了两手一捧,摸上她的脸蛋,一摸一搓一拧,没等她反应过来放手掉头就跑,跑了几步才回头指着方卉婷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回监控车上准备?”

同来的乡警拉了把村长,俩个人没有跟上,老头席地盘腿而坐,摁着烟吧嗒吧嗒抽上旱烟了,有点不解地看着两位衣着光鲜的老警察,小心翼翼地拔拉到荒草荆棘,向着墓碑踱去。

一说即跑,方卉婷摸着发烫的脸,顿了顿脚,气无可泄地快步朝监控车的方向奔去了,没防着又被这货吃了把豆腐,倒不生气被吃一把,就怕车上的同事们看见……

老头停下脚步了,在接近山顶的半坡上,扬手所指,枯草荆棘遍地的萧瑟淹没之后,一块青石碑露着浅浅的头,残阳、乱石、荒冢,仿佛这个宁静的时空从来没有被人打断过,也并不欢迎这些突兀来的访客。

花了数十万做饵,终于钓上来个上钩的,那副碑帖是帅朗根据影印件找人做的假货,值八百块钱,就王雪娜那眼神都分得清是假货,货虽然糙了点,可老帅判断端木未必敢亲自登门观摩,肯定又是找个替身办事,这么生僻的艺术,可不是一般人能欣赏得了的,这玩意糊弄不识货的人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只是想钓个追查的线索和方向,有这两件糙货足够了。

前行的老头摇摇头:“没有,再没来过,前些年还有人扯扯这事,后来就没人能想起来了……好娃,这是个好娃娃呀,圈坟在村里呆了几天,只要是还记得他老娘的,他是说话着就磕头还人情,烟啦、酒啦、肉啦当礼送的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当时的村里有个老寡妇看着他娘可怜,给过他娘几碗炒麦,等他来这老寡妇也不在了,就这点小恩他都专程到坟头磕了十几个头还恩……后来走还给村里留了五千块钱,说是给村里买几个水泵浇地方便……好娃呀,这好人呀,都不长命呀,他娘在村边呆了四五年,话都没多说几句,就这还是隔三差五让革委会的批斗一顿,就不跳河寻死,她一妇道人家也熬不过那年景……恓惶……到了,那儿就是。”

帅朗以主办者的身份急匆匆奔进展厅,一进门,嘎声刹着脚步滑了几十公分,堪堪地愣在当地了,这来买碑帖的,实在有那么点意外……

“老哥,后来,他还来过吗?”帅世才定了定有点乱的心情,问了句。

帅朗急刹车刹在门口,诧异且惊讶地看着正站在展厅开口水仗的那位,一位雪靴白羽裘围巾的美女正和王雪娜争辨。王雪娜在极力解释着:“我们不卖!”

村长抹了把老眼,唏嘘了声,幽幽一叹,仿佛这一生,就这么几句略过去了,心理学上讲,每个人的心理世界都很精彩,不过对于研究了若干年的郑冠群来说,走得越深,发现的不是精彩,而是越来越深的悲剧色彩,也许注定,这个悲剧色彩,要渲染到这一家两代。

那美女一甩手,肩上的镶饰坤包换了位置,脆声辨着:“不卖你们挂这儿干什么?”

“记得……那是个好娃,他来了找村里人帮忙,披麻戴孝挨家挨户磕了一圈头,磕得脑门上都流血了,他妈也死得恓惶啊,二十年亲人才来,村里大队干部就组织了十几个青壮劳力给他重圈了一个坟地……这娃苦呀,从圈坟开始就睡在坟地上,出殡上路一路磕着头从山下磕到坟地,在坟上呀,哭得好几次都昏过去了,一直在坟上呆过头七,人才走……人都不会走了,抬走的。”

“是展览,不一定展出来就要卖呀?”王雪娜在解释,脸色有点难堪,估计没经过这事。

“后来呢?乡派出所给了协查情况是,八九年吧,有人专程回来把她男人和她合葬了一块,还树了块碑,老哥还记得这事么?”帅世才问,这是端木界平能查到的最后消息,快二十年了,来此的目的是给父母合坟,一直让郑冠群和帅世才想不通的是,端木界平没有选择老家,也没有选择中州,而是把父母的坟地选在了这个荒山。

“少来了,炒这么热闹,还不就想多宰点……说吧,多少钱?”美女一拎包,拿出张粉红色的LV,一闪,一排亮铮铮的卡,王雪娜似乎觉得这来客太不可理喻,哼了哼不理会,看着帅朗自己扭头走过一边了,那美女不依不饶钱包指着王雪娜叫着:“喂喂,别跟姐扮纯啊,不图钱你办这展览干吗呀?就想修牌坊也得先有钱吧?”

“村里人呗,一人给了十个工分,埋了埋人。”老头道,丧葬看样很简单,郑冠群有点无奈的摇摇头,这位,解放前中州市的大家闺秀,千金之躯埋骨于此,值十个工分,两毛钱。

“啊?你这人怎么骂人?”王雪娜火了,小嘴翘着,不饶人也似地争辨上来了,这当会帅朗可站不住了,赶紧地快步跑着,插到两女人的中间,急促着劝着:“停停停……有话好说。”

“老哥,那她这个坟谁立的?”帅世才问。

“说什么呀?她骂人。”王雪娜气得俏脸发紫,指着那美女说了句,一句委曲得差点泪掉下来,帅朗刚要安慰,不料被那美女一把揪着摆正了,兰花指差点戳到鼻子上,一阵香风袭来,还没看清人,只听那美女也不客气地叫嚣着:“你谁呀?凑什么热闹?关你什么事了?”

惊心动魄的惨剧,在村长嘴里,像一段干巴巴的家长里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不知道是这个年龄已经堪破生死的原因,还是那个年代司空见惯的缘故,反正是说得格外轻松。轻松得脚步都没有一点停滞,直向河边的矮山上迤逦行着。

“别别……大姐大姐,听我说,鄙人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话朝我说……”帅朗解释了句,回头装模作样挤着眼睛使着眼色一指墙角训着王雪娜:“去,一边去……客户上门都不会招呼,回头开除了你。”

“没事没事,老哥讲得挺好……老哥,有关她的情况我们都想了解了解。”帅世才打着圆场,称呼了句,又递了支烟,老头一看带嘴的,舍不得抽,夹到耳朵上,这才重新起步,重新开始村长式的罗嗦:“……没啥,监督劳动,那时候下乡的城里人也不搭理她,村里人也不敢搭理她,就在村口窝棚里住着,隔段时间革委会的来调查调查她劳动情况咋样……死前就是革委会通知她,好像是她男人死了,头一晌午说了,第二个就不见人了,还以为她跑回城了,谁知道跳河死啦……”

一训,王雪娜委曲地一顿脚,气咻咻地给了帅朗个后脑勺,帅朗这才回头,笑吟吟地一副准备拍马屁的德行看着那美女,看清了,很靓,扑的眼影描得眉,打的唇线染得发,个子也不低,身材也不赖,这号纯人工打扮出来的美女虽然比天然的差了点,不过能彰显出身价不菲来,特别是帅朗一瞄眼,门外停了辆敞篷奥迪,那眼神明显的尊敬了几分。

“哦,不听这个呀?你们不说来找吴姻美的坟么?”老头纳闷了,回头给了几个一对三角老眼,诧异了。

不尊敬不行呐,这号女人,一看就是位有故事的女人,说不定故事里男主都不止一个。

干部老头佝着腰,边往山岭上走边说着吴姻美跳水寻短见的往事,这老头估计有点恶趣味,极尽死相的夸张之能,听得同来的民警听不去了,插话说着:“磨驴叔,上头领导来问个情况,你别老说死相行不行,吓得我们还咋赶路呢?”

表情一变化,那美女拽了,看帅朗明显地有随时准备鞠躬的姿势,这火气倒下了一半,一指那两幅中山国石刻,开门见山说着:“就这两幅拓片,姐要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当不了家一边凉快去,找个能主事的出来。”

“……你们找那吴姻美呀,哎呀,恓惶啦,恓惶啦,就跳在这界河水里淹死啦。那儿,就在那儿,以前是个大水汪,死了好多天,村里人担水才瞄见,泡得不像样了。人死呀,咋死也行,就是不能跳河死,水里死了,龙王爷要扒衣裳呢,好好一个女子,扒得光溜溜,肚子胀得跟怀娃样,看着都吓人。我那时候刚娶媳妇,吓得我好几天不敢下地……你们是没见过呀,见一回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明显说话不客气,不过帅朗仿佛受宠若惊一般,一竖大拇指:“痛快,大姐真豪爽……这么豪爽的美女我还是头回见着……大姐,您怎么称呼?”

乡派出所陪同郑冠群和帅世才一行来的,到了村口民警进村里找来了位穿着中式裤,打着布腰带,套着大棉鞋,头发没几根,花白胡子拉碴一嘴一脸的老头,一介绍,干部,最基层的干部:村长。

“呵呵……终于来了个会说话的啊。”那美女高兴了,抽着钱夹里了一张名片,直递给帅朗,帅朗双手恭敬地接着,扫了眼,金伯利珠宝首饰行的副总,秦格菲,一看名字,根本不认识吧,还扮个了眼直、吸凉气、人特别惊讶的样子,紧张地说着:“哦……秦总,失敬失敬……”

警车下了高速又行驶了三十余公里土路,才到了这个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名称的小村落,据说这个村子因为山高树多,在大炼钢铁的时代也算个大村,不过改革开放和城市化进程驱使着越来越多的村民迁徙出村子另谋生路,二百余户的村子讫今为止所剩不足百户。

“甭废话,卖不卖?”秦格菲面子挣足了,派头出来了,一甩包,一指拓片,帅朗点点头:“卖卖卖……不过秦总,我们这是准备展览完了才出售,您提前来了,那就先紧着您要,不过价格……得这个数?”

十一月一日,两周前,栾山县平湖乡石界河村,去中州四百余公里……

帅朗竖了三根指头,秦格菲不屑道:“三万?”

尚银河笑着道,五千万,能直接开大户室了,老板眼没眨一下,倒惊得殷芳荃眼皮颤了颤,看来老板和以前一样没变,不见兔子不撒鹰,到撒的时候,吃得比谁都狠……

帅朗一笑,那玩意行家一看就知道是假货,别说三万,三百都不值,不过帅朗立时判断到了这是个根本不识货的二B,做生意的黄金法则是,碰着二B得当傻B宰,机会难得。抓着机会的帅朗笑着,笑而不语,也有几分不屑,似乎在用无声的语言提示着,这出价和大姐您的身价不符。

“好啊,那就少点,放上五千万呆两天,赔了找他算账去,呵呵。钱也等两天再给他……让他也着急着急……”

“三十万?”秦格菲又问,微微诧异了,这个口气帅朗听出来了,在接受的范围之内,没镇住,帅朗咬咬牙,换了一副庄重的神色道:“还得加个零……我就不说美刀了,人民币就成。”

“可以啊……尚总,您想试试,要不您少投点,看看效果。”殷芳荃笑道。

“三百万?你怎么不去抢呀?”秦格菲微微色变,大大超出预计了。

“哦……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井底之蛙啊,呵呵,落伍了,落伍了,看来我还真是跟不上时代了。”尚银河笑着把纸条还了回去,突然问着:“芳荃,那你有股市开的户头吧?是不是钱直接放你的账户里就可以买这个什么600×23?”

“大姐,我看得出您是识货的人,一眼就挑到我们的压箱底玩意了……我不是跟你瞎说,你瞧瞧,光这儿的场地、人工、水电,一天开支得一两万;报纸、电视台上的宣传报道不瞒您,那少花不了,光展览一下子,花费都不下一百万,我们至于把个不值钱的玩意摆到最抢眼的展位?…我知道,嫌货的才是诚心要货的,您说,我这两副秦朝统一前的拓片,他值多少钱?”帅朗很诚恳,很庄重,很客气地连捧带解释着,把美女绕住了,一说完,等着美女还价,不过帅朗知道,这二B八成是被谁支使来的,根本不懂。

“芳荃,股票真能赚这么多?两天赚百分之十,这可就是两天一毛利呀?比高利贷还黑?”尚银河露出真面相了,不大相信,这个土八路出身的豪绅连中州以外的地方去得也很少,殷芳荃知道老板的水平,不敢笑,点点头说着:“两天出一个涨停板很正常,要是蓄意操纵,说不定都不止百分之十……这十年涨得最快的股票有的是,比如中国船舶,涨了百分之五千;综合股份,百分之九百三;沙隆达,从一块九毛多涨了三十一块多;渝三峡从一块八毛涨到现在五十四块多……咱们这个二线城市不明显,在京上广和海外,单靠炒股挣上亿身家的人有的是……”

偏偏不懂,帅朗非把人家捧成行家,人家美女实在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装模作样看了看,然后又看看帅朗,偏偏帅朗不笑时候,又长着一副诚实忠厚的老实相,为难了,为难地秦美女撇了下描着晶彩口红的嘴唇道着:“电视上报道的不少……不过你们这要价也太高了点吧?”

车上,尚银河一伸手,又把给殷芳荃的那张纸条要回来了,不过看来看去没看出所以然来,而殷芳荃知道老板从来不喜欢在股市上做文章,却不料今天因为邰博文的影响,好像对股票也感兴趣了。

“不高……大姐,您想想,省文化厅副厅长专程莅临我的展馆,对于我们这金石给予了高度赞扬,还是省内外十一位金石书画专家,他们来观展时,盯上的就是这两副拓片,私下里说呀,这个展厅,要是撤掉这两副拓片,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您想啊,这么多文化名人评论过,电视、报纸、网上都报道过,甭说我这是货真价实,就假货都卖得起价格来,不信您等着,展览一完,这拓片一进拍卖行,那立见就是天价……”帅朗唾沫星子溅着,极尽蛊惑之能,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反正是不懂对不懂,怎么吹也露不了馅,那秦美女听得长睫毛呼灵灵眨巴着,再联系让她来联系卖这玩意的人,真要是便宜货,说不定人家还不买呢……听来听去,倒觉得这三百万好像挺合理的。

……

“稍等一下,你们出的价格这么高,别蒙了我……我打个电话。”

边低声细语商量着,边进了楼里,这一个庞大的骗局,最后一环终于接近合拢了。

秦美女拿着电话,转身到门口打电话了,帅朗很肃穆地背着双手,来回踱了两步,背对着门口,面朝着那副黑不拉叽的拓片,正思忖着怎么捉弄一下门口那二货,胳膊一疼,一回头,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雪娜趋到他身边了,拉了帅朗一把,小声说着:“不能卖……你那是假货。”

客套着,下了楼,婉拒了邰博文的请客提议,出门这位邰老板把财神爷送走,转身的时候,紧张地呼了一口气,此时才心跳加速了,眼色里掩饰不住地狂喜这才出现了,又像往常一样摁着快拔键拔通了一个号码,低声道着:“徐姐,上钩了……细节还没有敲定,咱们前一段的动作起作用了,我刚把股票的事透露给他,估计他会缓个一两天,你们得再撑撑,高位出逃时要是没人接货把我们套住就惨了,我正在想法找更多下家……”

“废话,真货谁舍得卖。”帅朗小声道。

“那谢谢喽……不过我对股票还真没兴趣。”尚银河随意把条子交到殷芳荃手里,笑着出门了。

“那也不行,这不坑人吗?”王雪娜着急地顿着脚,不苟同帅朗的作法。

“最低百分之十,一百万,权当给尚总您的见面礼了,要赚不到一百万,我登门请罪。”邰博文笑着道,不乏自得和神秘。

“你倒不坑人,人家对你客气了么?去,一边呆着,这事我当家。”帅朗不理会了,甩开王雪娜了,回头看了眼门口那美女,生怕上钩的跑喽。王雪娜再要说话,帅朗却是眦眉翻眼盯着,又被憋得气咻咻地拿着桌布使劲着擦着玻璃置气了。

“哦,让赚一笔?有多少呢?”尚银河不以为然道。

……

“对,这支股我和几个朋友在炒,盘面不大,不过比较安全,同时在中州、广州、香港和新加坡动手,互相呼应,没人查得到,我们用了接近两个月时间,从六块多已经抬到十八块八了,我建议尚总投上一千万,让您的一千万在股市上呆两天怎么样?”邰博文道。

“这小子搞什么飞机?”

“这个是?股票名称?”尚银河老外了句,明知故问了。

监控车里,行双成愣下了,回头问着。小小的车厢里挤了四五台电脑,六七个人,同来的技侦正劈里叭敲着键盘,车号,目标体貌特征,姓名,职业……一点点显示出来了。计划就是钓出人来,找关联的人,也就是那个可能存在中州的替身,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女,更没想到的是,那位客串的帅朗,把一副几百块的破拓片抬到了三百万,而且居然那女人看样还相信。

刚要起身的尚银河和殷芳荃被叫住了,邰博文回身在台历上刷刷写了一行字,一撕,追上来,恭恭敬敬地交到尚银河手里,一看写的是“钦安医药600×23”,尚银河怔了下,邰博文却是解释着:“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请尚总务必笑纳?”

“要能卖出去不更好……连关联账户都有了。别说三百万,三百都能卖。”范爱国笑着道。

“哈哈,好好……现在的诚实商人不多见了,小邰你算一个,那就好,回头细节你个芳荃商量一下,签了字据,三五天你就能拿到钱,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钱一点也不烫手,不但方便,而且安全,如果在中州谁要查,或者罚没,没你的事,全算我的……这你总该放心了吧?”尚银河起身了,来了个一锤定音,邰博文此时才有喜出望外,不住地恭维着:“那是,尚总的威名,我早有所耳闻了……哎,稍等一下,尚总。”

“行不行啊,别穿了帮啊……现在提出这几个骗子来我都心虚,一个比一个鬼。”行双成敲着键盘,技侦传话,车号查到了,车主上官云成,金伯利珠宝首饰行的老板,对比这位美女的打扮,老范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这么拽,敢情是个卖首饰老板的二奶?”

像激将,也像一副舍我其谁的大气,毕竟三个亿不是谁都拿得出来的,邰博文细细看了条文,又是一副很诚恳而且很谦恭的表情,双手合十:“谢谢,谢谢尚总,您这钱是雪中送炭啊。长者赐,不敢辞,要,肯定要……这样,我以我们立讯电子现有的房屋、车辆、以及马上到货的设备做抵押,拆借您的资金使用三到五个月,到期如果还不上,这些资产足够抵债了……”

“她现在联系的人,应该是支使她来买拓片的人……记下这个时间段,回头查关联手机号,这是一个随机的事件,我想不会有人防备的。”方卉婷提了个建议,行双成看着在监控画面上打电话的那位女人,点点头,手机号已经知道了,帅朗手快,早拿手机把那张名片照了张照片,眨眼出现到了方卉婷的手机上。

好像没料到这么突然,邰博文紧张地站了起来,殷芳荃款款地递上一份协议书来,邰博文瞧了一眼,稍有蹙眉,这个表情在尚银河看来,是有点担心法律文书的问题了,就听他缓缓解释着:“我们注册资金是五千万,法律规定我们贷出去的利率不超过银行标准的4倍,不过按这个标准你借不到钱,现在房地产商人开的小额贷款公司利率是银行的十倍都不止,我们6倍的利息额应该算一个合理的价格了,利息直接从拆借资金的扣除,你只要还本金就行了……怎么样邰老板,我们的钱敢不敢要啊?”

等待着的功夫,行双成看着帅朗和王雪娜在拉拉扯扯,没准会认为是合伙坑人了,笑着问大伙道:“打个赌,你们猜猜,这两幅价值不到一千的假拓片,能不能卖出去?”

“哦不不不……我是在考虑我们偿还能力,再说,我们可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您上次说要给算年息,这个利率……哟,尚总,我实在不敢在长者面前唐突……”邰博文一副为难的小媳妇上床的样子,就那种想上床半推半就,想宽衣又欲解未解,想成好事吧,还遮遮掩掩,如此惟肖惟妙的表演,让尚银河更坚定了这是个精明商人的看法,笑着让步着:“好,我喜欢务实的年轻人,你要夸海口,我还真担心资金的安全,这样吧,按月利结算,不管什么时候,你要多少,我给你提供多少,不过需要给我个像样的质押,这是行内的规矩……芳荃,给邰总看看协议书。”

“哇,要卖出去,那可赚大了。”一位技侦道。

意外,很意外地邰博文好像很为难,难于启齿的表情,这就让尚银河奇怪了,笑着问:“怎么了,怕我这个钱烫手。”

“是咱们赚大了,金石文化传播中心的账户可是在咱们的省厅的名下。”行双成道,回头一瞅老范问着:“怎么样,范大,您觉得呢?”

要是兴喜若狂,可能有;要是拍着胸脯说一定还上,也可能是,普通人借贷都这种得性;要是无动于衷,可能性不大,他需要资金;要是感恩戴德,说不定会是这样,没到手都当孙子,当爷是到手之后的事……一刹那间,尚银河眼中掠过数种可能发生的表情。

“我觉得呀,不是卖不卖得了的问题,而是卖多少的问题,今天咱们那空账户,进账少不了。赌一百万,超不过一百万我请客。”老范隐隐地揣磨到了什么,从帅朗那副难辨真假的表情里看到了点什么。

“一点也不唐突……倒是我有点走眼,我开门见山吧,我给你三个亿怎么样?”尚银河直接撂出来了,平素时稍显浑浊的眼睛此时像猎隼一样盯着邰博文。

一说这话,几位年轻人轻声做势拍着巴掌给了个鼓励,不料有人喟叹了声:“太少了。”

“唐突……实在唐突,不知天高地厚,惹尚总您见笑了。”邰博文好似被揭了羞处,抱拳客气着掩饰着眉色里的不安。

嗯,一看,是方卉婷,站在车门口,正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着大家诧异的眼光笑着道:“我也参一份,超不过二百万,范大请完我再请……不过超过二百万,你们请我和范大,行不行,行组?”

“拜访就不必了……我是说,小邰,我记得你通过锐仕的寥厚卿找上我,咱们谋面第一次谈你就张口要三个亿,还记得吗?”尚银河问。

“成交。大家作证啊,参照裕华五星水平,下了三千一桌的恕不动筷啊。”

又是一愣,招标会刚刚在筹备,邀请函刚发出去,似乎对于尚总的消息这么灵邰博文很吃惊,不过好在没有失态:“谢谢尚总这么提携我们后生晚辈,刚刚开始,能赶上月底的试运行就不错,万事开头难,我都快忙得焦头烂额了,忙过这一段,我亲自登门拜访尚总您。”

行双成行意了,拍板定音,一干技侦来人明显觉得自己赢定了,毕竟这砍价的水分太多,谁也不是傻瓜,那女人明显精明得紧,电话里谈了好久,此时才款款地重回展厅。

“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你的资金缺口很大呀?”尚银河提醒了句,一提醒,明显地看到邰博文的眼睛一直,仿佛被窥破心机了,尔后眼光又盯向了坐到一侧的殷芳荃,像是责难,不该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尚总,尚银河个人老成精的人物,这点察言观色早捕捉在眼中了,笑着道:“看来你对我的助手有意见,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私下解决,呵呵……咱们生意归生意,我其实对你也很关注,怎么样邰总,招标会进行得还顺利?”

范爱国和方卉婷相视一眼,都笑了,俩人似乎也觉得,赢得好像应该是自己一方……

“那是,那是……尚总高抬了。难处,暂且没有。”邰博文虚应着,似乎不太习惯尚老板这套江湖作风。

“大姐,请……您再观摩观摩,这两幅拓片是首次现世,所以价格上会很高,我知道有点超出您的接受范围了,不过我们在展览结束前还真没有出售的打算,要不……”

尚银河摇摇手,以示不敢,笑着道:“怎么样?有难处嘛,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尚银河混了几十年,主要就是靠朋友混出来的,和你呢,我觉得我们还是很投缘的。”

帅朗揣摩着这美女的心思,絮絮叨叨说着,那潜台词他估计这有钱的妞能听懂,就是:卖不起就别来充大爷……一般有点钱的货,都受不了这种刺激。

“呵呵,瞧您说的,我这小门小户,您能来指点指点,这儿就蓬壁生辉了。”邰博文客套了句。

果不其然,那秦美女一愣,一剜,不客气说道:“不就两副破拓片么?姐还要定了……不过你别蒙我啊,我老公说了,《西安本庙堂碑》的拓片,才一百万出头;张叔末的《成武本庙堂碑》拓片,也不过二百万……你这《中山国石刻》拓片两幅,二百万到顶了,我说你宰人也不能这样宰啊,直接宰一百万……”

“长者莅临,我要不懂点礼,那可让尚总见笑了,请请……”邰博文很谦恭地来了句,前领着路,直领进了公司的办公楼里,进了办公室,邰博文又是殷勤的沏茶倒水,亲自给尚银河奉上,客气寒喧了一番,老尚对这个小伙愈发地看好了,倒开门见山了,饶有兴致地看看办公室指点着:“地方不错,这地方将来很有升值潜力,邰总,我怎么觉得咱们比刚认识的时候生份多了,是不是怕我沾您的光呀?”

帅朗瞬间捕捉到了,这美女是被人教了几句,找了几个砍价的由头,一看美女气愤不已地说着,帅朗像被揭破私处一样,很难堪,点点头,又竖起大拇指了:“行家……行家,我说什么来着,现在这么有文化底蕴的美女真不多了……不过大姐,这不能怨我啊,现在什么不涨价,柴米油盐酱醋都打着滚翻,车用的油比人吃的油还贵,就我们这场地,一天一万,少一毛钱,人家还不让进来,现在做生意您也知道多难,那儿都要用钱……”

这不,尚总的车进门刚停,这位邰总殷勤地上前给尚总开得车门,把殷芳荃的活抢着干了,这么个意外的客气,倒让尚银河不好意思了,哈哈笑着道:“邰总,您这么迎接,可我折我的寿啊。”

帅朗滔滔不绝,似乎在诉苦,不过却是奸商惯用的伎俩,推销的时候嘴不能停,一方面可以占据对方的思维,另一方面,可以减少对方发现假货的机率,而这副像被割了肉的难过表情,又可以让对方觉得讨到便宜了,于是生意才能继续,当然有继续才有可能盈利。

立讯电子,几个行书镏金大字,镌在顶门立柱上很有点艺术品位,立柱下,站着位很有品位的男子,不时地看着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不过绝对不是玩派,这位邰总在员工眼里,在同行口碑里不算个很二的有钱分子,座驾是普通的帕萨特,租的是幢小别墅,豪华倒算得上,不过绝对不奢侈。平时的衣食住行看得出谨小慎微来,绝对看不出有什么过分的张扬之处。

那女人看着帅朗一副苦水乱倒的样子,不客气,一竖俩指头:“就二百万,要卖我马上给你转账……不卖我马上走人。”

殷芳荃有点诧异老板的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快,弱弱地应了声,联系下邰博文,人在公司,果真是个用心的生意人,听得这消息,老板又是很意外地备车出行了……

“二百万。”帅朗苦着脸,一副苦不堪言被人抢了内裤的表情道着:“太少了,加点,加点,大姐……要不您少砍点,一下子砍三分之一,我们刨去展览的开支,等于没赚呀?这样,打八折,二百四十万。”

不料,意外了,尚银河似乎对殷芳荃的坦诚以对很欣赏似地笑了笑,很意外地对邰博文也有了新的看法,笑着说道:“哦,原来是这样,要这么说,小邰就是个实实在在做生意赚钱的人了,这种人我喜欢……呵呵,没关系,他不敢上门,我们亲自上门找人家去嘛,生意总得坐下来谈吧……芳荃你陪我去一趟,对了,先打个电话约一下,看看小伙子在不在?”

“二百一十万,再不能加了。”

“不是没提,而是不敢提了……上月月底我顺路去过他们公司一趟,还专程提到了这事,他说确实需要一笔资金,设备款刚筹到、原材料正在招标,股市的投资暂时撤不出来,银行呢,只答应给他们七千万的贷款……资金的缺口肯定不小,不过他隐隐晦晦说不知道谁把你的出身和底子告诉他了,他呢,对您有点害怕,不敢再上门借钱来了。”殷芳荃小心翼翼说着,小心地看着老板的表情,准备随时停下话题,中州不少人都知道尚老板一直就是放高利贷的出身,从小赌场直放到大市场,放到现在已经是根深叶茂在中州盘根错节没人动得了了,已经合法地成了华银小额贷款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了,钱倒是有,不过好名声绝对不会有。

“少加点少加点,再加十万,立马成交。”

“你看你,还有什么不敢和我说的吗?”尚银河不悦地催了句,却不知自己的助手什么时候也会隐晦其辞了。

“加五万,再多一毛钱,我掉头就走。”

“这个……”殷芳荃讪笑了笑,为难地道着:“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得,成交……谁让遇上您个行家呢……不过大姐,我们这儿可不赊欠啊。”

却不料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一直关注着立讯电子,没想到他没有拆借资金也搞得这么红火,不但树起了厂子,而且在中州打通了不少人脉,最新的消息是立讯电子的设备已经起运,准备月底试运行……种种迹像,好像有违常理,对于有钱还借钱,尚银河有点想不透,现在倒有解释了,不过问题又来了,既然缺钱,为什么又不来借呢。诧异地自言自语了句:“芳荃,那他为什么后来没再提拆借资金的事?”

帅朗得意了,不过一点得意表情,提醒着这位买货的女人,那女人不屑地哼了哼,拔着电话,一伸手,帅朗知道要干嘛,直接掏着张名片:假的。

“如果不是亲手操纵,神仙也预料不到这么准?以他的资本联合几个人操纵一支盘面不大的股票涨跌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股市真正赚钱的,都是些资本雄厚的大庄家在自炒自赚,怨不得他当初刚上门的时候找我们开口就是要筹三个亿。”殷芳荃分析道,有点洞明事情原委的意思。这一点,尚银河也知道,闻得此言思忖了片刻,其时在接待这个大户时让他稍有踌躇,不管在外面有多拽,可在中州没名没姓当时就回绝了,毕竟资金的安全是放在第一位的,以他当时的想法,这种身家似乎不需要朝他借钱,而且电子行业的前景究竟如何连他的揣不准,万一投资失利,自己也要遭池鱼之殃。

恭恭敬敬一递:“鄙人郑冠群,中州金石文化研究中心经理……下面有我们的账户。”

“噢,对对对,我把这茬忘了,这小子是个股精,那天在酒会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看来还真有两下子啊。”尚银河道,这位只相信现钞的伪商人,对于什么贸易和股市不算很懂,也很少涉足,不过并不影响他掌控那些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本来当听到了小道消息,不过看着殷芳荃似乎还有潜台词,尚银河微怔之后猛一激灵,想到了,惊讶地说道:“你的意思他是操纵一支股票?”

那秦美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名片,一看是个正规公司的账号,放心了几分,不过还是提醒着:“要正规发票。”

“也不一定就败家,秦格菲最先知道的消息,她在这个上面已经挣了八十多万了。”殷芳荃爆了个料,看着老板不太相信,解释着:“千真万确,前几天我和她们几位约出去美容,都在讨论这支股票,据说邰博文给的内幕是连涨一周,两个涨停板,到今天恰恰正好第八天,去掉周六周日,正好两个涨停。”

“没问题。”帅朗道。

“有点……”殷芳荃把刚刚无意中知道的情况简明扼要说了遍,粗粗一数记下的单子,十几个人的借款,从一百万到一千万不等,总额也不小,有七八千万的样子,不过对于天天和拆借资金打交道的,这个数目并不吓人,更何况是分流到十几个人的手里,又都是身家不菲的人,尚银河一看单子,呵呵笑着一扔道:“呵呵,不是些败家子就是些败家娘们……给他们,这些都不是还不起钱的主。”

“要鉴定证书。”美女道。

应声而进,尚总正坐在老板椅上逍遥,手指在桌沿上打着节奏,正哼着豫剧的小曲,转着椅子一抬头问:“有事?”

“没问题。”帅朗道。

“进来……”

“要……要是你敢蒙我,回头别怪我告得你们倾家荡产啊。”美女最后威胁了一句。

对了,殷芳荃想到了一种可能,敲击着键盘,登陆进了自己的股票账户,前两天无意中和几位闺蜜吃饭,都在私下讨论在邰博文那里挖来的消息,据说这位多金帅哥正在坐庄操纵一支股票,那天酒会和他聊过、跳过舞的美女他都慷慨给了几个内幕消息,据说同一周连涨,不少于两个涨停板……殷芳荃那日只是试探性地少买了几百股,打开股市行情,一惊,眼一凸,然后是大气不敢稍出,惊讶地翻着记录,从11月6日到13日,连涨了五天,包括今天涨停,正好是两个涨停板……一惊,惊讶得放下了鼠标,急促地拔着电话,问和她关系最好的秦格菲,聊了几句,扣了电话,急促促地起身出了办公室,敲响了尚总办公室的门。

“没问题,大姐,您看我像个奸商么?咱文化人士……不兴骗人那一套,我就骗别人,我也不能骗您这么一位又漂亮、又豪爽还这么懂行的美女,我敢么?我就敢我于心何忍呀?”帅朗很诚实地表白了一句,把秦美女捧得咯咯直笑,倒觉得这小伙是个推销的好料子。

第N个电话,还是借钱,虽然业务就是这个,不过让殷芳荃诧异的是,偏偏还都是熟识的人几乎在相同的时间都来借钱来了,其实这个生意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般情况下都是经营拮据不得已才朝尚总这个小额贷款公司拆借……难道。

“等着……一会儿你确认一下。”美女拔着手机,估计通知转账了。

“殷姐,您不就是做小额贷款生意的,不找你借钱难道找你约会?”对方惫懒地说着,敢情还真是借钱,胃口不少,一千万。

“丽丽、小同……把东西给姐姐包起来。”帅朗乐了,回头喊了两位请来帮忙的助手,不敢喊王雪娜,雪娜妹正在一边旁观着,不时了剜着帅朗呢……

第五个电话,殷芳荃产生惯性了,问着天天乐饮食少掌门:“你是不是借钱?”

“到账了……”

第四个电话,借钱。

技侦员从网络银行里看到了一串增长的数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个电话,借钱。

“帅朗,到账了……”方卉婷通知着。

叮铃铃……电话铃又响了,一看是嘉和超市的那位老板娘,一拿电话,又是同一件事:“芳荃,给我拆借点钱,别告诉我老公啊……”

监控上,帅朗点头哈腰,笑吟吟一副奴才相,给美女捧着东西,前头领路,直到了门口给美女开着车门,东西放好,又是殷勤问候兼依依再见,那辆敞篷的奥迪一溜烟开出世纪花艺园了,不经意间,已经进入到了技侦的交通监控锁定。

叮铃铃……铃声响了,殷芳荃一拿电话,里面声音急促地来了:“芳荃,我曼音,给我拆借一百万,用三个月,我急用啊……”

车厢里,没人吭声了,行双成领头的几位都诧异的看着方卉婷,方卉婷笑着一摊手道:“别这样看着我呀?人得有自觉性啊,不用我追债吧?”

……

老范逗着趣:“行组,裕华五星标准,少了三千一桌,恕不动筷啊……呵呵。”

女人间的瞎扯闲聊,话题两个要素,除了男人就是钱,俩人又是小声嘀咕了半天,武曼音这儿好像也有小道消息,全是关于邰博文的,据说小邰在港市上曾经就有送财童子个绰号,是个有点小名气的操盘手,更据说,他最好记录是同时操纵六支股票,十八天收益率百分之八十七,而600×23这支股是坐庄炒长线,看来股价涨到三十到不止了……有个奇特的现象连秦格菲也没有注意到,似乎武曼音同样对邰博文的私生活很了解。更奇特的是,武曼音打电话找认识的朋友,华泰汽贸的于馨兰,于馨兰也有了同样遭遇;找天天乐饮食的陈健,谁知道这一对男女似乎也知道了点内幕,大部分闲钱都投到这支股票上了;回头俩人又通电话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找尚银河解决资金问题,毕竟几个人和殷芳荃的关系不赖,拆借个百把十万问题不大。

“邪了门了……这到底谁是骗子?”行双成郁闷了句。

“……”

“你眼光差了点,帅朗肯定看出这女人卖在必得了,所以趁机下刀猛宰……在不懂金石拓片的情况下,宰得越狠要价越高,她越相信是真的;你要三万给她,她未必敢要。赶紧,通知经侦支队,查关联账户……”老范道,拔着电话和郑冠群联系,正各行其事着,有位技侦看着屏幕喊着:“喂喂,行组是不是有事了,那小姑娘和帅朗吵起来了,俩人出来了……”

“要死啦呀,不借钱还恶心人家……”

方卉婷一瞧,是王雪娜和帅朗争执着什么,被帅朗拉着怕人瞧见出门厅往后面走来了,笑了笑道:“没事,范大您安排下这里的安保,我去处理。”

“这样吧,你找找杉杉,他们林州建总刚结算了一笔工程款,她老公手里现在有钱,要不你找找高长进,卖医疗器械的那位,我看他见了你就馋涎欲滴一副色相,借他俩钱准没问题。”

说话着,开了暗厢的门,从一辆像货厢一样的车里跳下来,刹时间眼睛有点不习惯午后刺眼的阳光,刚下车就能听到俩人的争执,方卉婷循着声音,走了几步,眼睛移过墙角,一瞧,窃笑了……

“快算了吧,他欠一屁股债还不知道怎么还呢?那给我想想办法……”

那位王义政老先生的孙女,正指着帅朗的鼻子气急败坏了训斥着:“骗子……无耻……真无耻,我以为你真的想帮我,真的喜欢金石文化,原来是想办个展览骗钱……卑鄙,无耻……”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的钱可都在股市上,你是不找错对象,找你老公要啊?”

“我我我我……我没那么卑鄙吧?那个那个……我不是看她骂你我气不过嘛。”帅朗急不择言解释着,其中的曲折恐怕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找了这么个理由,王雪娜稍稍去了点火,可一看帅朗这得意洋洋不以为错的得性又火冒三丈了,咬牙切齿着:“算了吧你,办展览你从开始就没安好心,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故意挂在显眼位置,帅朗你也不能无耻到这个程度吧,要是别人知道金石展览骗了别人二百万,会怎么看我家里人……”

“不光这个,还有其他事呢?给我拆借点钱,回头还你。”

“啊……这,哟,这我可没想到,那你说我怎么办?”帅朗愣了下,看着小学妹快被气哭了,有点于心不忍了。

“千万别把那玩意悔掉啊,全靠那东西和男人周旋呢……哈哈,大早上打电话就说这个呀?”

“把人家钱退了。”小学妹给了一个直接的办法,帅朗一呲嘴:“啊?那怎么行?”

“什么激动呀,我后悔,我悔死了,我奶子都悔掉了……才投了三十万,早知道多买点多好,今天一天就赚好几万……”

“骗子,露出你的嘴脸来了吧,就是为了钱……”王学娜气急地说了句,一下子上当受骗的委曲憋得鼻子一酸,眼睛一眨,泪和蓄在眼睛里一样,刷刷流了两行,帅朗手足无措了,这可咋办,正发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卉婷露出半截身子来,帅朗如逢救星,拽着方卉婷:“方姐,方姐,你给解释一下……不能我好容易办了件好事,搞得里外不是人吧?”

“现在刚开市,过一个小时你试试吧……怎么?曼音,不能把你激动成这样吧?”

“解释什么?你们什么办好事了,我怎么不知道?”方卉婷很愕然的给了帅朗个壁上观的态度,帅朗一噎一气急,瞪着方卉婷,正要说话,不料王雪娜似乎觉得方卉婷暧昧的笑容里有某种幸灾乐祸一般让她难很堪,掉过头,抹了把眼睛,快步走了,帅朗追了两步,猛然停住了,又回头瞪着方卉婷,不客气地道着:“成心是不是?不帮忙是不是?……她现在把我当骗子,秦格菲不认识我,传出去是帅朗骗的她,你们的好事也就跟着完了啊。”

得了一番内幕,上官老板乐滋滋地走了,秦格菲却是意犹未竟,正要拿着电话给闺蜜打个电话时,恰恰电话响了,武曼音的电话,四方建筑的经理秘书,因为两位老板是朋友,两位二奶兼秘书几次见面也成了朋友,一接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武曼音的惊声尖叫:“哇……菲菲,真拽,还真是涨停板了,哇,还有张大单顶着在吸货,现在买都困难了……”

“哦,这个忙看来我得帮。”方卉婷笑着应了声,看着帅朗急色的表情,很突然地问了句:“哟,看来你在乎的妹妹不少啊……妹妹也挺在乎你的啊。”

“这还差不多,好吧,那我抽时间约他……”秦格菲一听有自己一份,得意地笑了,俩人小声嘀咕了半天,秦格菲又透露了一个消息,此时股价在十八块六,据邰博文透露,离心理价位还有一段,可以放心大胆地买地,接近高位抛货的时候他会私下通知,一般庄家吸货时,眼光好消息快跟庄总能大赚一笔,看来上官老板是在间接地摸底了,不说别的,那天在尚银河的私人酒会上不过寥寥几句点评几个股,都让他有惊艳的感觉。

嗯?啥意思?帅朗一愣,明显地觉得方卉婷投射过来的目光里那份玩味,那份复杂,让他觉得又有点患得患失了,一愣之下,方卉婷哼了哼,抬步向门厅走去,这个事,看样得给王雪娜交交底了,虽然是骗,但也没后事之虞,就即便真是阴差阳错,退回去肯定没问题,刚一走,后面的帅朗沉不住气了,一省得方卉婷话里的深意,快步追上来小声表白着:“方姐,真的方姐……我其实在乎你更多一点。”

“你想得那么容易呀?这才是真正的金口玉言,张口就是钱……”秦格菲为难了,上官云成给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应承着:“咱俩谁跟谁呀,我挣的能少了你那份……”

“啊呸,你个骗子,能相信么?”

“啧,哎呀,这有什么难的,你的公关能力我还不相信,光金器收藏卡你已经推销给他300多万的货了,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有什么秘密你还打听不出来?”上官云成很自信地说道,有时候二奶除了自用,还有点其他作用,那,这就是了。

方卉婷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了,直进了门厅,把帅朗撂外头了。这事办得,还真是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了,可真把帅朗给郁闷着了……郁闷了半晌,偷偷看看门厅里,方卉婷正揽着王雪娜说着什么,像一对姐妹俩,这俩人偶而投过来了一瞥,都没好眼色,搞得帅朗无处发泄,一想这不能人财两空吧,于是拿着电话,直拔着郑冠群的电话:

内幕、内幕……炒幕的最欢喜这两个字,最喜欢相信的也是这两个字,特别是这次验证了内幕消息,看来引起上官老板足够的好奇心了,秦格菲一撇嘴,得意了,哼哼叽叽:“嗯……这个嘛,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他那么忙,我又不好意思打电话打扰他……我怎么知道?”

“喂,郑叔,我可给你们搞回二百多万来,展览的费用得你们出啊,不能我买单……什么,回头再说,那你得给个准信,不能你们警察信誉比我还差,赖这点账吧?刚开始时候咱们可说好了啊,你想办法解决一部分,不能到现在一毛钱都没给我吧?我给你弄回钱来,你还不给我?……喂喂……”

“走开……让员工们看见。”秦格菲打掉了这双咸手,不自然地坐正了。上官云成兴趣明显不在美人身上,一支身神神秘秘问着:“菲菲,那位邰老板,还有什么内幕没有?”

电话被挂了,帅朗诅咒了这老滑头一番,正要再打个电话骚扰,不料电话在手里响起来了,一看,是杜玉芬的,心情一下子蛮好的,接着电话:“怎么了杜姐?想我啦?”

“我能有多少钱?有多少你还不知道?”秦格菲对准老公态度很恶劣,以前傍着他很有成就感,不过现在没来由地会浮现邰博文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对比如此鲜明,成就感变成厌恶感了。上官老板可不在乎小娘子这态度,嘻笑着,拉着菲菲的小手,肥手轻抚了下,很淫荡地安慰着:“哟?怎么啦?几天没去你那儿生气啦?”

“……可不想你,你给姐赚了一百万,不想你都说不过去……你在不在市里?在啊,那下班来接我,一块吃饭……赚什么钱?呵呵,卖个关子,吃饭再告诉你……呵呵,我说话很嗲?我当然嗲啦,我快笑掉下巴了……呵呵,等你哦……”

煞风景的来了,秦格菲恨不得把来人踹出去,是金伯利老板上官云成,人可没有名字帅气,矮矮胖胖的个子,走起路来肉拽的一颠一颠,正满面喜色地奔进来,看着小蜜兼副总经理也在看行情,兴奋地说着:“了不起,了不起,说涨停就涨停……菲菲,你买了多少?”

嘟嘟的盲音响起,电话挂了很久,帅朗眼骨碌溜溜转着,没听明白,杜玉芬一下子怎么变得这么暧昧,说话这么嗲,口吻这么暗示,难不成单身生活严重饥渴,想起咱来啦?

“涨了,涨了,真来了个涨停板……菲菲……”

帅朗狐疑地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像,不过回头看看还在说话和方卉婷和王雪娜,俩人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忍不住喟叹着,哎,明明我很努力了嘛,为啥就没有美少女的缘份呢?都是些熟女对咱有兴趣,这事闹得……有点悻悻然地离开世纪花艺园,展览厅有警察保护着,保安就是刑侦队的队员装扮的,安全方面自然是无虞了,只是帅朗从王雪娜很厌恶的神色上看到了有点缘份已尽的意思,就即便她知道真相,也会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那罪魁祸首,帅朗觉得除了自己还真找不出另一个替罪羊来。

这小白脸,有两下子啊……秦格菲又搭起了腿,回味着俩个人几次的幽会,既善解人意,又懂怜香惜玉的邰博文简直让她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自从把自己当本钱兑出去,从金店售货员成功晋升二老板的位置,秦格菲其实对男人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这个男人,仿佛又唤回了她曾经对白马王子的憧憬,恨不得把他捧在手里、抱在怀里、溶化在身体里……噢,对了,正想着前天俩个人在森岛渡假村的幽会呢,秦格菲不自然地抚着自己的脸蛋,似乎对自己的美丽不再有那么很骄傲的自信,不过感觉……感觉他好像挺喜欢自己……

无聊地出了花艺园,打了辆车,直驶飞鹏饮业,找杜玉芬去了,感觉杜玉芬今天的口吻有点怪,不过对于这位生意的伙伴,生活中知己,帅朗可从不拒绝邀请,但凡一邀,一准有事。

秦格菲对着电脑屏幕,来了个极度给力的动作,腰一使劲,旋即裎亮的筒靴搭到了办公桌沿上,楼下就是金碧辉煌的金饰店,刚刚开门,这真是开门见喜了,秦格菲又一次蜷着腿凑到精致的笔记本屏上细细看了一遍K线图,没错600×23,昨天收益6.2%,今天开盘涨停,一想想自己账上增长的数字,这种满盘皆涨喜欲狂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可能帅朗没有想到出售这一对假拓片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把案情引向的深入,转账的账户来自立讯电子,卖拓片时间段两个电话通向同一个人,信号能成功定位,也在立讯电子,甚至于追踪的刑警根据秦格菲的信用卡消费地点,找到了她和这个新加坡商人幽会的监控,这个极似端木可能设置的替身浮出水面了:

“涨停板,又一个涨停板……耶!”

邰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