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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亡羊补牢 犹未迟也

“上了,上了好几天呢……站长同意我们搞点小生意,他还入股了呢。”帅朗兴致勃勃说着,看着老爸脸色,恭维了句:“爸,还是您英明,给找了个领工资的地方,这地方除春秋两检的忙忙,其他时候就没人管。”

“我……我上的夜班。哎爸,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打电话?”帅朗顺口编了句,赶紧把烟扔了,又忙着给老爸掏烟,却不料老爸手一挡开,愕然地看看儿子,又看看店面,一个偌大的招牌,上书“苟忘批发部”,一念苟忘,这倒笑了,斥着儿子道:“我怕我打个电话,就不知道你在这儿到底干了点什么?我怎么听站长说你就没上班?”

“哎……”老帅看着儿子兴致勃勃,无语了,好像对自己费劲心思给儿子谋的这差事究竟是对是错,连他也说不准了,叹了句一指招牌道着:“让你上班你溜号,溜号就溜号,还穿着单位的制服在这儿招眼,招眼就招眼,起这么个名字‘苟忘’,你就把十几书都读狗身上了,也不能起这么碜个名字啊?”

“别别……”帅朗回头一看,赶紧地拦着苟子小声道:“我爸。”把苟子拦回店里,回头嘿嘿笑着迎上来,帅世才却是虎着脸,瞪了儿子几眼,穿着变电站的制服,歪扣着蓝帽子,乍看乍像个二流子,看得帅世才气不打一处来了,翻了一眼问着:“怎么不上班?”

“爸,这你就不懂了,这地方不需要文化,越烂越容易记住……喂喂,慢点倒,老屁,路上慢点啊,下次配货后天,我电话通知你,你火车站老肥商量商量,一次性给咱们配够,别来回跑……你们忙吧,别管我了……”帅朗给老爸说了一句,回头安排着卸货的走人,倒喊了若干句,安排完了,又是笑吟吟奔上来,正要和老爸说话,却不料一辆破工具车呜地停到店门口,从车上又下来俩位穿变电制服的,和帅朗打着招呼,说了几句,回头和店里数着货,一件一件往工具车上搬上了,帅世才听着好像是给那儿配货,只不过这人、这用车,看着老帅大眼瞪小眼,一把揪着儿子训着:“你用单位的车做生意?”

一说,几个帮工都呵呵笑了,帅朗弹了弹烟灰,看着货快卸完了,出了门给司机、送货了,每人口袋里塞了包烟,苟子一看却是不好意思了,赶紧地从柜台拿了条,奔出来和帅朗客气着,正推柜着,吧唧一下,帅朗后脑勺挨了一家伙,帅朗没看见是谁,苟子倒火了,指着骂着:“嗨、嗨,你谁呀,打我们老板?穿着警服就能打人?”

“啊,这车路上交警不查,私家车上路老被罚款。”帅朗诚实地道,一看老爸知道老爸担心什么,安慰着道:“没事爸,平时单位人开着车主要是下河打鱼,现在是物尽其用了。”

“放心。”苟子叨着烟,一听这话不屑道:“周边十几个村电工我都认识,不少还是跟光屁股长大的,谁惹咱,咱掐谁家电。”

“你差不多点啊,不能太不像话了,单位车,单位人,都出来做生意了,工作谁做?”帅世才看不过眼了。

“现在是零售批发通吃,不过关键是批发配货啊,你要能把花园口景区的货扫了,那钱可有的赚了……对了,景区派出所、管委会,还有景区混得油的痞子,都说到啊,该吃吃、该喝喝,生意不好不怕,别生意好了人家找你麻烦。”帅朗复制着在黄河景区的经营经验,一听这话,田园扛着货进来嘿嘿笑着问:“苟老板,行不行呀?我们在黄河景区那生意可全是打出来的。”

“爸,我们站长同意的,不耽误工作,有事马上就回去了。”帅朗正色道。

“没事,这个你别操心,他小舅子、小舅子他女朋友、还有我老丈人,都能来帮帮忙。”苟子点着火,笑着道。

“过来过来……”帅世才看着儿子应得头头是道,说不上话来了,招着手,把儿子叫过一边,帅朗撇着嘴,嘚啵着说着:“爸你不要干涉的我生活好不好,我得挣钱,我得买房,我得娶媳妇,不搞点外快那怎么办?”

说着从柜台后出来了,那位女的也示好地对着帅朗笑了笑,是苟子老婆,俩人对帅朗有点感激不尽,苟子出来掏着烟给帅朗递着,帅朗随意地叨在嘴上点着火,又想起个事来安排着:“还有,人手不够,你得多招几个。”

“闭嘴,我是跟你说其他事……省厅专案的郑冠群处长和市局的那位小方找你有点事。”帅世才道,帅朗一听愣了,眼一瞪吓了一跳:“我没犯事呀?这段时间忙这个店,我那儿都没去。”

“苟子,你盘下货啊,这货是能换不能退,尽量别出现余货啊。”帅朗提示着,那位尖下巴一脸鼠相的呲眉笑脸点点头:“嗯,知道知道……来来,抽颗烟。”

“不是你的事,看把你心虚的……听好了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估计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不知道的不要乱说。”帅世才揽着儿子,小声安置了句,帅朗斜瞥着老爸,懂了老爸的意思了,走了几步,看到警车的车门开了,方卉婷和郑冠群同时从车里下来了,看到一身警装的方卉婷,扶着车门微微一笑,帅朗不自然地顿下脚步了,傻傻地看着,也笑了……不料一笑,老爸可不客气了,大手来了个脖拐子推了把:“正经点,没出息。”

店铺里,俩位穿着变电制服的正和一位女人整理着货架,正是十一湾变电站的同事,看来第三产业有了个很好的开端了,四五十平的铺面,一半堆着样品,一半暂且充作库房,有了黄河景区那个店面坐庄,有了饮料一级分销的进货价格,支撑起这个铺面真没不怎么费劲。

帅朗火了,侧头剜了老爸一眼,好没面子。老郑和方卉婷看着这爷俩你瞪我,我瞪你,呵呵笑了,刚迎上来,郑冠群倒像早有预谋一般,拉着帅世才,好像故意给方卉婷和帅朗留个独处时间一般,找了个理由走开了,帅朗看看这俩老头勾肩搭背一走,这倒乐了,几步奔上前来,直到方卉婷面前站定了,一站定,一脸的笑容,不过要说什么却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只是高兴、只是喜色一脸笑着,手足无措地笑着。

“不算清你糊弄我怎么办?告诉你啊,再给我进贵了,从你的工资里扣……滚,干活去。”帅朗训了句,捎带着踹了田园一脚,这胖子勤快倒勤快,就是有点粗枝大叶,被帅朗训了番,也没当回事,继续指挥着同来的几位帮手卸着货。

一刹那间,方卉婷感觉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似乎对这位非亲非故的人在冥冥中有着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一种挂念,看到他笑意如故、看到他生龙活虎,看到他仍然是那么很倾慕地在自己面前稍显局促,一种释然,一种骄傲,一种窃喜都莫名地涌起在心里,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哟,帅电工?越来越帅了啊……呵呵。”

“哇!哇!……不是吧?”田园看着单子,密密码码好几张,一小点差池居然被挑到刺了,惊讶地说着:“二哥,你现在多在身家,一毛二都算这么清?够你一包烟钱么?”

“那是,我们站上就数我帅。”帅朗乐了,一下子找到俩人谈话的感觉了。

饮料,主要是饮料,还有各色的小食品,爆豆子、妙瓜子、咸花生、玉米花、核桃仁还有面包方便面火腿肠,帅朗一件一件数着,一会儿那儿不对了,回头喊着:“老屁,过来……少了好几样,果汁才两个花样,旺仔奶呢?巧克力豆呢?还有恰恰瓜子进贵了啊,你在哪儿进的,贵一毛二……”

方卉婷倒爽快,一摆头:“怎么?陪我走走,看看这儿的镇上风景。”

湾则镇,通向花园口景区的最后一站,因为傍着景区的缘故,在此地能看到的过往旅游大巴甚至比中州市区还要多,距市镇乡和景区的三岔路口,成排的商铺,从土特产到旅游用品一应俱全,一辆十六辆的大货厢正顶着一家批发部,后厢开着,四五个人正卸着货。

“嗯,好啊!中午别走了,这儿有家黄河鲤鱼烧得不错。”帅朗道。

老郑一脸郁闷,悻悻然气哼哼地坐到车里,方卉婷手掩着嘴,忍着笑,坐到了车后座里,原本不怎么理解帅朗怎么会安安生生钻到这山沟里,不过现在非常理解了,要是在这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旷旷工、钓钓鱼、这山清水秀地方的小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哟,估计不行,下午还上班呢……帅朗,你穿这身,挺像个产业工人的啊。”方卉婷走着,瞥了眼,开了句玩笑,帅朗就着话头吹嘘上了:“工人好啊,别看工人没权,工人阶级现阶段是领导阶级。”

“旷工?打鱼?……这班上得真叫舒服啊。”

“你少贫了啊,我现在怎么就不能听你说话。”方卉婷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帅朗也回敬了一个坏坏的笑意问着:“不是吧?我怎么见你看到我挺高兴,没见你发生呕吐啊。”

“管什么呀?您不了解底层,这山高皇帝远的,两条烟就能把站长收买了……连站长都替他打掩护,还是我诈出来了。走,快十点了,站长说了,他们几个下午还要去打鱼,别下了黄河滩上,那可真难找了。”帅世才急匆匆说着,奔上了车。

“呃……快了!”方卉婷被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噎了下。

“别急,郑处,他们站长说就在镇上呢,好找。”帅世才安慰着,老郑很郁闷了,奇怪地问着:“旷工站长都不管?”

“要不坐那儿,吐的时候方便。”

“旷工?”老郑一愣,旋即一脸懊丧,方卉婷没来由地好笑,咬着嘴唇忍着笑。

走了不远,帅朗笑着指指,路边河堤之上,说着拐下了路沿,方卉婷小心地几步跟上,高跟鞋下坡着实不怎么舒服,帅朗随意地一伸手,方卉婷也不介意的直让他拉着,走到了几十米外的河堤之上,帅朗一屁股坐下来,两腿耷拉到河面之上,顺手掏着份《电力报》撑开,方卉婷很自然地坐到帅朗身边,然后很不客气地伸手夺了帅朗叨到嘴上准备抽的烟嗔怪着:“这么好的环境别破坏了,抽烟对健康有害你不知道啊。”

不料刚站片刻,心情刚好了点,老帅急匆匆奔出来了,一个人,郑冠群以为又有意外,赶紧地问着怎么了,不料老帅气咻咻地道着:“这小兔崽子,旷工溜了。”

帅朗笑了,能感觉到此时的溶洽气氛中多少还有点刻意为之,不过还是忍不住喜欢,喜欢俩人这样会心笑着,喜欢俩人这样自然的交往着,刚刚移过眼神,正和方卉婷偷瞥的眼睛对视下,俩个人却是不怎么自然了,像眼光被灼到一样,瞬间分开了。

下车,前车上的帅世才打了个招呼,先进站里叫儿子了,约定中午到不远处湾则镇上边吃边聊。老帅一走,下车的方卉婷四下一瞧,登时也被这地方的景色吸引了,绿中带黄、黄中有红的颜色蔓延在眼中,实实在在感觉到“金秋”这个词用得有多么形象,变电站建在一处高地上,站在门口,极目天舒、碧空如洗,雨后清新而凉爽和氛围加上头顶暖暖的秋阳,四下静谧的环境偶尔会被空中的一声鸟鸣惊省,几只或成群的沙鸥飞过,让身处此地倍感格外惬意,比窝在办公室里可不知道舒服多少倍了。

“嗯……你过得好吗?”

十一湾变电站不远也不近,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最后的两公里路却更难走了,十月中旬连续数日的阴雨天气,在路面上积了摊淤泥,还把路冲了个口子,养路的正在维护,两辆警车绕来绕去好容易才绕到了十一湾变电站的门口。

“你过得好吗?”

……

几乎的相同的声音,相同的问题从俩人口中几乎同时迸出来,一下子俩人相视愕然,然后俱是一笑,方卉婷仰头笑着,帅朗侧着头笑着,笑着时候眼光正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是一弯翘翘的红色高跟鞋,正悠悠的晃着,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弯弯的、红色的、捉摸不定的影子。

方卉婷顿了下,抿抿嘴,怪怪的感觉……

很靓,帅朗自下而上偷窥着,肃穆的警服掩饰不住身材的俏丽,阳光下方卉婷白皙的皮肤泛着好看的光泽,如此近的距离,帅朗能闻到微凉的风中淡淡的体香,再近一点,有意识地趁着方卉婷笑着再凑近一点,郁闷了,衣服穿得太厚,从领口自上下而只能看到白色的线衣,即便如此,风纪扣里的春光也足以养照怡情了,白腻、细致的肤色,帅朗觉得一掐肯定能掐出水来……

“帅世才,就当家访,我想你们俩个人,总有一位能说得动他吧?”郑冠群笑着道,前行一步走着。

“哟哟哟……轻点……”帅朗耳朵一疼,被方卉婷揪住了,越界了,被发现了,方卉婷咬着嘴唇瞪着帅朗,揪着帅朗的耳朵,把他的脑袋摆正,视线离开自己这才放手,训斥着:“有这样看女人的吗?你也太下作了。”

“谁?”方卉婷拉着办公室的门,问了句。

“我们那站上方圆五公里连兔子都是公的,这不好长时间没见美女了吗?看看怎么了。”帅朗道。方卉婷威胁地“啊”推了帅朗一把,旋即又拽住了,吓了帅朗一跳,回头方卉婷却咯咯笑着:“再胡说,小心我把你推到河里啊。”

“好吧,我和您一起去,虽然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可这件事一定要让他知道……对了,郑老,不违反纪律吧?”方卉婷腾声站起身来,焦急地道,还没忘征询郑冠群一句,郑冠群随手收拾着东西,笑了笑:“不违反,不但要告诉,而且要全盘告诉他,能在警匪之间游刃有余穿梭的人,小觑不得,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我们的态度生硬了,如果我再早一点意识到,说不定不会是现在这么一锅夹生饭的局面,我对他虽然好感不多,可恶感同样也不多,而且今天我还请到一位,你放心,就当是私事出去逛一回。”

“真舍得很重大知情人推河里呀?”帅朗不经意地说了句,一说,方卉婷的手一缩,眉睫一眨,有点黯然了,帅朗一愣,可不知道那儿说错话了……对了,帅朗马上反应过来了,此番前来,绝对不是专程谈情说爱来了,况且,就真谈情说爱,那对象也未必会是自己,于是在这一刹那,也同样黯然了。一下子仿佛在俩个人之间插进来很多无法面对的尴尬。

“还有更奇怪的,死亡的吴荫佑,他的父亲也和端木良择一起劳改。”郑冠群再曝奇闻。方卉婷神色一凛,想到什么了,吓了一跳。郑冠群对这个态度非常满意,笑着道:“端木虽然是个骗子,可他的危险性有多高你看到了,凡是沾是端木的人,不是死亡就是失踪,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涉及到什么恩怨,不过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帅朗毫无防备还蒙在鼓里的话,那是不是有危险?如果有危险,做为朋友,你难道不肯帮帮他?”

是啊,很尴尬,方卉婷舒了口气,有点闷,掏着口袋,把东西递给帅朗,只说了句:“你看看吧。”

“这能说明什么?”方卉婷问。

帅朗狐疑地接着,看上了,照片、PDA,王修让失踪的案情以及一个月前专案组的大致案情通报,非保密性质的,不过罗列的细节足够多了,或许是遗传的缘故,帅朗在这些时,很专注,像一位专业警察一样那么专注,方卉婷几次侧头看他,他都那么专注,专注到让她有一种错觉,觉得身边这位是同事,是战友,是朋友;错觉之后,又有点遗憾,他既不是同事,也不是战友,而是和这个案有扯不清道不明关系的知情人,有嫌疑的知情人,否则郑冠群就不会这么下大力气来这儿挖消息了。

“对。”郑冠群道,指着照片说着:“但失踪的当天,帅朗还在绿城宾馆滞留着,肯定与此案无关,不过奇怪的是,从王修让的遗留物品里,我们发现了这几份旧档,是端木良择的,我专程走了一趟信阳,几地的信息综合到一起我才发现,王修让的父亲当年居然和端木良择,也就是端木界平的父亲一起在信阳劳改。”

“帅朗,我其实并不想来,最起码不想穿着这身警服来。”方卉婷莫名地提醒了一句。

“又是帅朗?”方卉婷气坏了。

“我知道。”帅朗无动于衷地说着,继续看着。

“稍等一下再做决定。”郑冠群掏着随身的手包,抽了一摞照片递给方卉婷,方卉婷看了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几份档案的影印件,正诧异着,老郑解释着:“这就是这半个月的收获,此人叫王修让,也是拍卖会同台竞拍的一位买家,家属报案他在晨练的时候失踪,已经一个月了,派出所对他家人进行了询问,发现此人交游很单纯,唯一来过家里的一位,你猜是谁?”

“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不想把这种感觉和案情混为一谈,更不想在工作里掺杂私人因素。”方卉婷又道着,头仰着看着远处的风景,心却记挂着旁边的人,似乎生怕他误解。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更不能去了……郑老,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您,我们交往的不深,可也不浅,没错,我对他是有好感,他这个人虽然很玩劣,可也很仗义,是做朋友的不二人选……我申请回避怎么样?”方卉婷道,很诚恳,不再躲躲闪闪。

“我知道。”帅朗的声音依旧。

“我相信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是明知道自己在这番争端里处在绝对的劣势,所以又想起我们来了,我们滞留对他来说,恰恰是一种最安全的庇护,这一次不把我们当垫脚石了,当保护伞了。”老郑说完了,长叹了一口气,有点事后诸葛亮,追悔莫及的感觉了。感叹地说着:“等风头过了,好了,他又是个重大案情举报人的身份,继续逍遥去了。你不觉得这桩桩件件,有点高度雷同了吗?”

“谢谢你的理解……今天上午郑冠群找我,他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坐下来谈谈,我其实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谈,但我觉得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一下,有所防备,我没有想从你这儿套点什么消息的意思,你不必为难,回头我告诉老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方卉婷说着,不自然地已经把个人因素掺合到了工作里。

方卉婷扑哧声笑了,这事办得,够恶心人的了,怨不得续兵捆起这货来,要拿他当饵。

“我知道。”帅朗还是同样的声音。

反应不强烈,在郑冠群看来,似乎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这胖老头手指一划拉,又来了:“第三件事,咱们都经历过了,几个月前还是个无名小卒,九月份居然在拍卖会上一掷万金,五百万眨眼花出去了,虽然代理人的身份我们说不出什么来,可你认为正常吗?……之后就有了个端木的恩恩怨怨,端木通过撬动梁根邦的势力屡次对他下手,都被他一一破解了,甚至发展到架炮群殴的地步,还记得那个嫌疑人老枪吗?据他说,景区动手不久,他被人从背后扣了条麻袋揍了一顿,然后塞进车后备箱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帅朗倒好,直接举报他在什么位置了……”

“那就好。”方卉婷终于按捺不住了,扪心自问表达的很清楚很明白,却没有听到自己期待听到的话似乎很不甘心,侧过头来,很复杂地看着帅朗,帅朗看完了,这才回过神来,把东西递回来,突兀一笑,笑着问着方卉婷:“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如果不是期待线索的话,那就是被我玉树临风的电工气质迷倒了是不是?”

方卉婷不吭声了,其实她离得帅朗更近,有些事隐隐地感觉到了,只是没有说破罢了,现在被老郑说出来了,反倒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放松了,在此之前倒有点认为帅朗是被自己的魅力倾倒了,如果真是一位自己的仰慕者,方卉婷还真对他有所歉疚之意。

“呵呵……哈哈……电工还有气质?”方卉婷哑然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了半晌,好容易忍住了,指着帅朗要说话,不料帅朗又来一句:“喂方姐,你不能小看我们电工啊,正宗国企员工如假包换,要是国企员工追个警务人员,你觉得是不是挺像天作之合的。”

郑冠群注意着方卉婷的表情,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虽然说的是好事,但口气并不是肯定,而是话锋一转道:“可你们不知道的是,他当时正因为涉嫌景区治安案件被滞留,我这些天仔细打听了一番,当时他正和正浓、飞鹏两个饮业巨无霸公司争夺市场,飞鹏在景区设的十几个摊位被人塞了假货、而且摊被掀了,因为这个重要人物的离场,此事不了了之,分局想管,只能通过景区派出所管,而景区派出所一推诿,被市局专案组的请走了,于是都在猜测这个人的来路,倒没人管了,奇怪的是后来帅朗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和飞鹏饮业站到一条阵线上了,他就是从这儿发的家……我现在怀疑,我们是他发家的垫脚石。”

方卉婷又是一噎,旋即一笑,乐不可支了,很开怀、很爽朗地哈哈笑着,本来严肃的心境被帅朗搅得乱七八糟没头绪了。半晌才省悟过来,装好的照片的PDA,看着帅朗,笑着道:“别胡思乱想了,小心点,别再糊里糊涂陷到案子里,让别人担心。”

那一次,方卉婷也记得很清,在酒店诱捕,帅朗很有江湖人那种豪气,自己也受了感染,白酒糊里糊涂干了半瓶,最后喝多了,还是被小木送回去的,也就小木还老实,要是帅朗送的,方卉婷肯定要担心这货要乘自己酒醉非礼一番……

帅朗笑了笑,心里烫烫的,不知道这句算不算婉言拒绝,只不过即便是拒绝也让他觉得心里被烫得热乎乎的,下意识地挠挠后脑勺,有点为难,这个为难处还是说出来了:“小心不小心无所谓,我这一身事,就再摊上点也扯淡,我进你们专案组我根本不害怕,就判我几年大不多花点钱买个监外执行……”

方卉婷愣着的表情让郑冠群有点误读了,以为生效了,缓缓道着:“第二件事,也是在你们追踪电信诈骗案茫无头绪时候,帅朗出现了,还记得当时嘛,你和木堂维向专案组汇报说帅朗有重大知情反映,然后从他被滞留的黄河景区派出所接走了人,当然效果还有的,他告诉了你们怎么去找这帮银行卡贩子,一举端掉了几个窝点……”

方卉婷一听,嘴唇一咬,恶狠狠的表情,瞪上了,帅朗呵呵一笑无所谓地说道:“别瞪我,现实就是如此,连做假证的和派出所的都穿一条裤子,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我是在想我为难的地方是,我帮不帮你们,你说我要帮,回头又得被他们当有嫌疑的三查五审,你说我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我不是犯贱么?可要不帮,我一看着你犯难,我就于心不忍呀?”

方卉婷愣了下,感觉到话里有话。或者,那一次抓传销分子在机场路,对于她有特殊的意义,那一次,四目相接的心动犹在、激情热吻的余韵未尽,也就是那一次,俩个人牵牵扯扯,总也走不到一起,却也拉不开距离,这一次帅朗离开专案组,仅仅是用她不知道的手机号给她回了一个短信告诉出来了,而方卉婷的回信是暂时不要联系,有点担心万一帅朗和通信还被专案组技侦监控着,真要捅出来又是麻烦一堆……一个月没联系,偶而能想起,此时再提往事,方卉婷却发现,还是那么清晰。

“你…你不会真和端木有关系吧?”方卉婷听着言外之意能帮到,反而吓了一跳。

看着方卉婷沉默,郑冠群说着:“你们因为做‘女魈’的外围调查揪住了帅朗审了三场,一无所获,不过他却告诉了你们一个很意外的线索,协助当时的卢副局长领导的防抢反骗专案组端了一个传销窝点,抓获了一百多位涉嫌非法传销人员,那,结果是,举报重大案情,他没事了,那个疑似‘女魈’的线索也没人有时间去细查了……”

真的,还是吹的?方卉婷有点失态,一把拉着帅朗的肩膀看着帅朗的表情,那份担心明明显显地写在脸上,而且在她看来,似乎帅朗表情里的那份不以为然,还真像知道点什么……

方卉婷没吭声,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第一次相识,是了,一眨眼就想起了,是在东关胡同口,帅朗劈面就揍了小木一顿,那个时候,直觉地把这个人当个街痞混混之类的了,根本没有想到能发展到今天,他还会和这样的大案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老帅,你欠的人情,你准备怎么还我吧?”

“别这样……我不是来挑起你的对立情绪来了,你听我说,我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调查到端木的消息,可对帅朗的行踪详细查了一遍,还是有发现的。”郑冠群道着,平复着方卉婷的忿然情绪,有时候解铃还需系铃人,而现在,似乎很重视方卉婷这个解铃的身份,就听他细细说着:“……你不要认为他是在帮你,我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如果真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他的水平离端木也不远了,还记得你们的初识吗?”

郑冠群回头瞟了眼,突然转移的案情的讨论,问着帅世才。

“是,郑老您别忘了,他帮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整个专案组,您要非这样说,我申请回避的权力总还有吧?”方卉婷也来了句,同样不客气。

帅世才一愣,想到了上次帅朗被专案组滞留,还是通过铁路公安处的陈处长和郑冠群搭上了线,意外的是这位郑处并没有架子,而且很客气也很帮忙,帅世才笑着道:“郑处,这一个月我可是鼎力相助啊,江相派的来历,信阳劳改农场那几位的底子,还有吴荫佑生前的社会关系,我可都给您挖了个差不多啊……这么着,但有差遣,我是唯您马首是瞻。”

“你已经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了……”郑冠群转了方向,很不客气地指出来了,一指点着:“他帮过你,帮过你很多,你不忍心看到他和案子有牵连,对不对?”

“看来你还是挺在乎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呀?”郑冠群笑着道。

软钉子,方卉婷给了软钉子,明显看出老郑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而且,从心底里,恐怕也不愿意再以调查的身份出现的帅朗面前,更不愿意,再看着帅朗那双带着近乎仇视和不屑的眼光。

“哎,没法子,子不教、父之过,无愧于党和人民这句话我敢说,可一看着儿子,我这心里就有愧了……郑处,您的大恩我帅世才记心里着呢,您放心,就没这一茬,这个骗子我也想办法把他挖出来。”帅世才叹了句。

“不合适。”方卉婷摇摇头,很坚决:“我还是别去了,您要真抱着这个心思,我到内勤里给您推荐几位漂亮的。”

“呵呵……那是工作,我说的人情是另外一桩。”郑冠群神神秘秘道。

“那我还是算了,我和他之间真没有什么可聊的,您觉得把公事里掺杂进私人关系很好吗?”方卉婷客气的婉拒着,不过脸上有点欲盖弥彰地不自然了。老郑却像开玩笑一般道着:“我没别的意思,有你这么个女娃家出面就比我这个糟老头强,那小子你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说话他未必搭理我……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骗子,当然要找最了解的骗子的人,在我们能找到的人里,看守所里有,可未必能和我们站到一个台阶上;警队里有,不过和我们眼光太雷同了;剩下的呢,我还真找不出来比反骗警察培养出来的更合适的人选了……”

“还有什么?”帅世才奇怪了。

方卉婷脑子飞快,得出了一个让她略显紧张的结论,老郑捕捉着方卉婷脸上的变化,蓦地笑了,笑着摇摇头:“没有犯事,想找他聊聊。”

“那,自己看。”郑冠群回手一指,帅世才一看,瞳孔急剧放大,整个人僵化在原地了,俩个人是走了不远又绕回来的,却不料此时恰恰看到了方卉婷拉着帅朗的肩膀,好像拉着肩膀还不舒服似的,又揪上帅朗的耳朵了,帅朗嘻嘻哈哈躲着,四只手来来回回像打太极推手,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这样子,免不了让人怀疑有那么点意思了。特别是看着儿子竖着手附到方卉婷耳朵上说什么,一下子让帅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着:“哟,我儿子是出息了啊!?”

“怎么?帅朗又犯事了?”

不过马上省得不对劲,回头惊讶地问郑冠群:“郑……郑处,这不会是真的吧?”

“对,就是那儿。”

“怎么?你不满意,警官大学的高材生,根正苗红,总比给你往家里领回个不三不四的强吧?告诉你啊,市局的一朵花,省厅那帮小年轻掂记着她的都不少。”郑冠群故意说道,不料一说起反作用,老帅一摇头:“那就没戏了,我儿子这得性我就没敢往后想,能给我安安生生不出事我就烧高香了,过两年我寻思着到单位给他找个差不多的成个家我这责任就尽到了……这,肯定不可能。”

“十一湾变电站?”

自然不可能,感觉到俩个人悬殊着实很大,且不说家世问题,光这历史清白一点恐怕就要被绝大多数家长拒之门外了,一摇头,郑冠群笑了,笑着一拍老帅的肩膀道:“骗子诫言叫:一切皆有可能。你儿子深谙其道,你太小看他了。”

“小事,去一趟十一湾变电站,想不想陪我去?”

“不……至于吧?”帅世才不知道郑冠群所言何意,稍显紧张地问。

“也是。”方卉婷不争论了,笑了笑,试图换着话题问着:“郑老,您今天怎么有兴趣到市局来了?”

“你这个当爹的是不合格啊,我估计你肯定不知道你儿子手里掌握了多少资源,景区的生意几乎是垄断经营,我们侧面打听了打听,见过面的对他可交口称赞,包括咱们派出所的,你干了多少年警察了,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我就不相信你不清楚?我估计到明年这个时候,花园口景区说不定也要到他的掌控之下……他是个明白人,不是一味的诨,如果不明白,恐怕在景区那个特殊环境里他根本站不住脚。你知道他领导了多少人?光景区做饮料和工艺品生意的,不下四五百人,那叫振臂一呼,应者云从呀,比我们说话都管用,这么个儿子还需要你尽责?”郑冠群缓缓说着,帅世才对此事虽然略有所知,但还是被郑冠群的话惊得心跳了跳,接着话茬问着:“郑处,您说这些,什么意思?”

“道理我懂,可要过上十年八年,再抓住他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像命案,有些案子延续了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凶手才落网,虽然是正义伸张了,可从另一个方面讲,却是在给受害者的亲人刚刚抚平的伤口再撒一把盐……”方卉婷反其道而行,给了一个让郑冠群另眼相看的理由,老郑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姑娘的思维和常人稍有区别,顺着这个思路,老郑脱口而出道:“是啊,所以我们要不遗余力还原案子的本真,即便是让受害人的亲人再伤痛一回,总比带着遗憾一辈子强吧。”

“别担心,我对他没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端木一个人,我一直觉得帅朗是解开这个死结的钥匙。”郑冠群说了句,拍拍老帅的肩膀以示安慰,叹了句:“我快退了,我想在我退的时候给我从事了一生的职业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知道你心里不甘,续兵和老范他们刑侦上也没闲着,一直瞅机会在做侧面调查,有消息的话说不定我们专案组还会再组织起来……”老郑娓娓道着,安慰着方卉婷,方卉婷笑了笑,对于这位行将退居二线的前辈倒没有什么恶感,只是觉得案子走了一半有点太可惜了,郑冠群仿佛也窥到她这份心思一样,话锋一转道着:“别灰心,以我当警察几十年的经验,像命案、大案这些要犯,就像施了魔咒一样,总要山不转水转有一天转到我们手里,没有三十年不漏的大瓦房。”

说了句,郑冠群像是力不从心,背着手前行着,帅世才蓦地一动,怔了下,落后了两步,旋即快步追上了,小声说着:“郑处,我理解,不是我不帮您,警力和消息来源实在有限,现在我就说端木很可能还潜伏在中州或者附近城市,也没人相信呀?”

嗯……方卉婷来了个泄气动作,有点心有不甘,虽然专案组那趟没白呆,参案的人员因为电信诈骗案的都受到了表彰,不过各人的心里都知道真正的幕后并没有浮出水面,没有最后落网,案子就永远不会结束。

一说,郑冠群听得这个结论,微微一怔,回头诧异地看着帅世才,半晌才开口道:“我信!我也准备给你一部分资源。”

“呵呵,怎么你们几个人,童辉、续兵、小范包括你,碰见我第一句话都是这句?”老郑笑了笑,不过摇摇头:“要有进展,一个电话就召集起人来了,还用我开口。”

……

应声而进,方卉婷一愣,旋即高兴地站起来,是郑冠群,喊着郑老,赶紧让坐,倒水,放下水,这才喜笑颜开地问着郑冠群道:“怎么了郑老,是不是案情有进展要恢复专案组侦破。”

俩人很远处,帅朗和方卉婷正就一个原则的问题争执着。

等着,我看看,谁地里有好东西,让你们偷我的……方卉婷突然发现有家游戏菜地界面里还养着几口猪,乐了,移着鼠标就要下手,却不料笃…笃…笃敲门声响,方卉婷反应奇快,手摁了快捷键,马上打开内网公安知识的学习画面,扮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很矜持地喊了声:请进!

“我真和他没什么关系,你怎么不相信我,这事生什么气?”帅朗解释着。

不过也有办法,开机、动鼠标、点QQ,登陆……然后大惊失色嗫喃着牢骚着:谁把姐种的人参偷了,还偷得干干净净……完了,一瞧是好友里那几位网警和公共安全上那群夜猫子,方卉婷知道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这帮子一天能在网上泡十几个小时,干活不一定多,可偷菜绝对偷得最多……

“懒得跟你生气,碍着我什么事了?”方卉婷一听,腿荡着踢了帅朗一脚,一支肘起身道着:“算了,你好自为之吧啊。”

气鼓鼓地连早饭也没吃,直奔单位来了,烦躁了一阵子,其实坐下来,又觉得不该顶撞老妈,可就是忍不住到火头上口不择言。心情稍静之下,翻着当天的报纸,新闻,直接略过,不是领导访问就是城市扩建,和咱无关;时事,马上略过,不过国内闹腾就是国外闹腾,没意思;草草略过直到最后几页,现在看报,就看广告,瞅瞅那个商厦打折,购身应时的衣服;要不瞧瞧那家饭店开业,邀上几个朋友换换口味。却不料今天连感兴趣的广告都没发现,直翻到封底的广告却是一家立讯电子公司的开业致禧,气得方卉婷把报纸扔过一边,消遣的东西也没了。

“嗨,我真和他没什么关系嘛,你怎么不相信我。”帅朗伸手一拉方卉婷,拉住手,不过方卉婷一甩,不理会了,帅朗一急,一伸手拽着方卉婷衣角:“别走,把话说清楚,我没惹你啊?”

方卉婷也针锋相对:我还烦呢,等我嫁出去,你让我回来我还不回来呢!

“是啊,你没惹我,我看不惯你,行了吧?”方卉婷回头斥了句,实在看不惯帅朗故作神秘,不知道轻重的得性,一说帅朗还不放手,方卉婷吧唧甩了帅朗一巴掌打在手上斥着:“放开。”

其实今天从早上就烦,昨晚上网睡得晚了点,早上懒床了,又和家里唠叨的老娘拌了一回嘴,老妈对于这个入错行投错胎的闺女一直就有怨念,同事朋友加上亲戚介绍的对象不下一打,有一多半交往不过一两次,一准被闺女这脾气吓跑,好容易有个亲自托人上门说媒的,还是省公安厅的一位高干,老俩口打心眼里喜欢,嗨,闺女倒不乐意了,拗着连约会也不去……老妈借题发挥了,数落了闺女一通好吃懒作、眼高于顶加上花钱心里没数、家务一点不会的毛病,最终归结了一个论点:你嫁不出去,自个搬出去住啊,省得我看着你烦。

放开了,不过帅朗一笑一摆手:“我虽然和他没关系,不过他是我的偶像,我有几成把握能猜出他在哪儿来,你性子这么急,我怎么跟你说呀……不听拉倒。”

可人免不了有点贱格,忙了吧犯愁,闲了吧,又发慌,比如此时,闲得方卉婷愣愣地看着茶杯里慢慢挥发出来的茶色,悠悠地等着水稍凉了,拧了盖子才抿了口……一般情况下,喝上这么两杯,基本就到下班时间了,越这么清闲,还让人越烦躁,无聊之下翻翻台历,十六号专案组暂撤了,可从十六到今天快两周了,台历上居然什么都没记,也就是说,根本没干什么工作,想想倒也有,每天介就是在这喝喝水,看看报,和隔壁分管公共信息安全的几位同龄人聊聊天,反正时间糊里糊涂就过去了,过得还很烦。

方卉婷一愣,瞬间火大了,回过头来,不走了,摁着帅朗双肩,作势要往河里推,帅朗搬着堤沿紧张地大喊大叫着,生怕这暴力妞真一时心血来潮把自己推下去洗个冷水澡,边推方卉婷边在背后来了个膝撞教训着帅朗:“叫你能……叫你拽!还吊我胃口。”

反骗中心的办公室,现在就她一个人,编制倒算一个部门,不过主任是兼任的,在宣传部办公,副主任也是兼任的,在网警大队办公,搞来搞去就剩她一位光杆科员了,据说还要配人,可这号不上不下油水水大的部门,基层的上不来,中层的不下来,估计配上还没准到什么时候了,加之前段时间被征调到专案组,其实这个反骗中心一直就徒有虚名,只是偶而会在公网上发布几条侦破诈骗的信息和防骗知识之类的,说起来是轻松之极。

“哎哟……哎哟……救命呐……”帅朗大呼小叫着,一反身搂着方卉婷的腿了,状似傻熊搂玉米一般搂着方卉婷的腿,头靠在大腿上直感觉那儿的温度和弹性,方卉婷本来就是作势,撞得打得本来就不疼不痒,谁可料帅朗来了这么一下子,搂得这么紧,顿时把她搞了个手足无措,脸红耳赤地推着帅朗,谁料这货粘得挺紧,推也推不开,急中生智的方卉婷一指喊着:“快放开,你爸和老郑来了……”

方卉婷刚到办公室,翻过一页时,像往常一样提笔准备写几句当日的安排时,却又似乎烦燥似地把笔扔过了一边,打了办公桌柜门,拿着杯子,放了袋速泡茶,倒满一保温杯,然后坐下来,懒懒地靠着办公椅,享受着渐升渐高一会儿就能晒到自己身上的阳光。

“啊!”帅朗不呼救了,一紧张一啊,一回头,大睁眼睛,看见老爹和郑冠群走得很远,一省得上当,再回头,手一松,到手的佳人,溜了,一下子说不出的懊丧。

二十八号,霜降,天气,晴。

“哼!……哼!”方卉婷食指和拇指做个了拧个姿势,鼻子哼哼着,脸上恶狠狠地表情,不经意又被这货吃了顿豆腐,偏偏还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这么恶狠狠地威胁,登时让帅朗想到了监控中心那次吃的老拳,马上一缩脖子手拦了下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就怕水……嗳你别这样,你要刑讯逼供,我可要抗拒不从了啊。”

剪彩开始了,邰博文快步下了台阶,和一干来捧场的领导、老板一一握手,谦恭有礼地谢着诸位,偶而看到私人酒会上认识的那几位女人,还会来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戏,演得越来越深入了……

眦眉瞪眼作凶恶状的方卉婷扑哧一笑,被帅朗逗乐了,哼了哼,手一扇,轻轻地给了帅朗一巴掌,貌似余怒未消地坐了下来,不客气地说着:“帅朗,我警告你啊,别拿女的不当警察,真打起来一个人收拾你俩仨。”

“这还差不多,怪不得把格菲迷住了……”武曼音给了个甜甜的媚眼,转出楼道自动分开了挽着手,一笑又回复了正襟走路的姿势,丝毫不见谈成一单生意的端倪。

“哦啊?”帅朗双手捂胸紧张不已,对着方卉婷的威胁瞪着眼,好恐惧地说了句:“我好害怕。”

“那我不说,你得算我一份……别这种态度,有什么为难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实力嘛。”武曼音道着,拉着邰博文的胳膊摇了摇,极尽妍态,邰博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知道又有人咬饵了,笑着道:“可以,不过炒股就是玩玩啊,就像赌博,小赌怡情,千万别发展到大赌伤心的程度啊……没事妹妹,冲你和格菲的交情,赔了我给你垫本,赚了算你的。”

方卉婷刚一放松,不料这货的好话来了:“怪不得小木说没人敢招惹你,连对象都找不着。”

“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联合坐庄,一块炒作……”武曼音爆了个闺蜜那儿听来的消息。一说,邰博文一紧张,神色凛然地,差点捂上武曼音的嘴,又觉得动作不雅,着急地摆着手:“别别,别提这回事,我这水平顶多也就是跟庄,离几十个亿大盘坐庄操纵价格还差远了……格菲也真是,怎么这事也乱说。”

“什么?我抽死你。”方卉婷一扬巴掌,帅朗一躲,抿着嘴笑着,那样根本不惧,一时让方卉婷装不下去了,悻悻地收回手来,气咻咻地哼了哼自言自语着:“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混蛋……还有小木,回头再收拾他。”

“妹妹,这个不合适吧?股市无赢家,我要赔了,于心何忍呀?”邰博文正色一脸,很诚恳。

“对,收拾他,这小子造你谣了。”帅朗义愤填膺道。

“去去去……”武曼音有点脸红,推了邰博文一把,俩人向外走着,武曼音看样有事,追问着:“……看你从会上躲回来了,我就跟进来了,听格菲说,你们一起在证券行开了个大户室,这十几天进账二十多万了……我手里也有点闲钱,怎么,算我一份怎么样?”

“造什么谣了?”方卉婷一个不防,进圈套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你值不值得下手……”武曼音得意地一挺,给了个很傲的挑逗姿势,宴会上这个小白脸着实出彩,仅仅舞过一曲,舞得很让她有点心动,不过更心动的,恐怕是面前这位的身家不菲了,一逃一逗,邰博文眼珠上下动着,给了个贱贱的笑容,小声附耳道:“试过才知道,你没问格菲呀?”

帅朗正色一说:“刚认识你们俩时,我偷问小木,方姐是不是你对象,真漂亮啊……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他说方姐您漂亮是漂亮,就是忒厉害,所以谈过好几个对象都被你吓跑了,呵呵,我看小木是不是也被吓跑了,嘿嘿哈哈……”

“知道又怎么样?我喜欢,她乐意……怎么,你也想对我下手。”邰博文调侃着,回过神来了。

方卉婷本来竖耳听着,一听本来一肚子气,不过马上又被帅朗这没心没肺的傻笑逗着了,也无奈地笑了,和这个人,有点生不起气来的感觉。笑了笑,剜了剜,又哼了哼,表情里既有尴尬、又有愤忿、还有几分脸红,打不跑、吓不跑、骂不跑的,还真不多见,身边这位脸皮厚的绝对算一个。

密商了良久,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把手,刚出卫生间,啊声吓了一跳,却是被一位圆脸蜷发的女人在臀部猛拍了一把,那女人旋即咯咯直笑,邰博文一看,是四方机械老总的小蜜,自从和秦格菲有了肉体关系,捎带认识了秦格菲这位闺蜜武曼音,这位比秦格菲还骚,经常对他动手动脚。把心事重重的邰博文吓了一跳之后,武曼音似乎很高兴,乐不可支了笑了番指着邰博文说着:“哇,别装纯情啊,我知道你和格菲有一腿。”

“好好,别生气了啊,全当是开玩笑,以下进入正题……那个方姐,不管他们把我当知情人也行、嫌疑人也罢,事情明摆着,我就这窝在这地方,不可能和案情有什么牵连,对吧?”帅朗换着话题,消除着刚刚意外带来的尴尬,不经意间,把方卉婷和自己划到了一条阵线上,方卉婷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地说着:“你别吊儿郎当,这个嫌疑人很重要,对于我们警察无所谓,抓不完的嫌疑人……对于你就得慎重了,牵扯到这个案子,就即便是清清白白的,也有可能被无休止的调查毁了正常生活,我倒真不希望你和这事有关系,就老老实实在这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当个电工,也不是件坏事。”

邰博文听着,频频点头,对于徐姐有所了解,在大陆几乎是点石成金的人物,这次能够联袂做个底价上亿的局,不管怎么说也能成为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了。

“谢谢啊,方姐。”帅朗脸色一正,谢了句。

“嗯…我知道了……放心,别的好说,就这个大户有点难度……”

“谢我什么?”方卉婷一愣。

细细地说着,从九月底到中州已经一个多月了,钱如流水地花出去了,效果嘛还没有显现出来,邰博文只怕出资的着急,却不料电话里那位徐姐不但不急,而且还夸他做得对,同样在谆谆讲解着:“……尚银河是个混了几十年的人物,没有那么容易轻易把钱交给你个外来户,实在不行,我们就花几千万把设备给你运到中州,把戏演得更真一点……你身边的这些名流你可以想想办法,给他们描绘一个投资收益远景,以我们给你制造出来的身家,你拉拢投资是水到渠成,不过你注意时间的把握啊,银行贷款到位和拆借资金到手相差不能太久,否则到手也拿不走……”

“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的处境呗。”帅朗诚恳地道。不料得了方卉婷一个白眼:“得性,你还知道个好赖呀?”

立讯电子公司的楼里,在卫生间接的电话,扣了电话,邰博文窥得四下无人,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拔了个号码,轻声说着:“徐姐,尚麻子这边的事有点麻烦……我这阵势做得够大了,今天开业连分管招商的副市长都请到了,私下里我私生子的身份都传开了,尚麻子都没露面,只是他的助理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请我出去叙叙,详细情况电话上没说,我回绝了,我感觉还能再吊吊他胃口。”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方姐,想撇清都没那么容易了,郑老头这家伙眼光好,快赶上我爸了,居然又能找上我。”帅朗道。

……

“啊?你……你真有隐瞒?”方卉婷惊了下。

“那不是问题,没听他说嘛,巴不得和华银合作,我们资金充沛、人脉广、他办什么事都会畅通无阻,银行可给不了这么多方便,真要是放开手,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尚银河道,收不回来的债可能有,但借不出去的钱,还真不多见。对于此事,似乎成竹在胸。

“不不不,绝对没有隐瞒和嫌疑人相关的事。”帅朗来了句双关,绕着话题道:“不过我猜得出来,将来不管谁问我,我都可能把这个猜测给他,信不信呢,在于他们。”

“可他现在和银行搭上线了。”殷芳荃道。

方卉婷眨着大眼,没明白帅朗这番态度的用意,不过对于帅朗的真真假假方卉婷早有领教,知道他有时候着实能爆出点料来,就上次通过小吃找到端木留的踪迹就够让专案组惊讶得了。

不料意外了,尚银河一笑道着:“别这么冷淡,多和人家交往交往,这支潜力股,应该值得投资。”

一停,看着方卉婷期待而诧异的眼神,帅朗又逗着:“其实你也猜得出来,这事不难,你还是把他定位在奇骗人士的位置,而不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所以你揣摩不到他的心理……这一点,郑老头就比你强,他知道来找我。因为我的未卜先知之能,他们已经领教过了……你试试,其实通过你刚才给我的那些资料就能猜个大概。”

“啪”,殷芳荃挂了电话,给了邰博文一个刺激,有点惴惴不安地回头看着尚银河,生怕尚总为这事动怒,俩个人已经超出了老板和助理的工作关系,那种微妙的关系,让殷芳荃总是很小心地不让自己身边的男性出现在尚总的视线里,而刚刚明显邰博文的调侃,很让他有点脸红的感觉。

嗯?方卉婷想了想,有点不太明白,大眼珠溜溜转了几个圈,摇摇头,迎着帅朗询问的眼光诚实地道着:“猜不出来。”

“等到那时候,你请不请得到尚总,我可不敢保证了啊……”

“哦哟,以前我觉得你很聪明,原来这么笨……呵呵。”帅朗调戏了句,看着方卉婷给脸色了,马上话锋一转问道:“比如我换一种方式问你:如果你在来的途中看到了有人抢劫、或者有人做其他违法事情,你会怎么做?”

“妹妹呀,不是我不去,我没法去呀……现在银行的贷款都跑得有点眉目了,总不能撂下吧,我同时跑了建行、工商两家,要是贷款下来了,我怎么和尚总交待……那不故意给人家难堪嘛,要不这样,回头贷款要是有难度,我再和尚总商量……”

“阻止,要无法阻止,那就报警。”方卉婷道。

“那你更应该来呀,说不定和我们老板谈谈,对你今后的发展有益处。”殷芳荃暗示了一句,回头看了看尚总,尚总似乎很享受对方的这种忌惮,更像一种变相的恭维。

“对呀,本能……这是你们警察的本能,要普通人,选择未必就是这样了,说不定会作壁上观,你从本能的角度考虑。”帅朗道。

“我没惹,是你们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其实我巴不得和华银合作呢,资金充沛,人脉又广,在中州办什么事都畅通无阻,用不了两三年立讯就成做到电子龙头的地位,那至于我现在快跑断腿了,都办不成点小事。”邰博文在诉苦了,似乎很忌惮华银的实力。

“你给我分析嫌疑人行为特征?”方卉婷不屑地道。

“我可警告你啊,别摆你的臭架子,惹了我们老板,你做生意更难。”殷芳荃很尴尬,没料到邰博文会这样说。

“我知道你懂理论,但你实践能力差了点……我问你,假设你是端木界平,你在中州被人挖了个坑,差点落警察手里,还被人家骗走八百万,你会怎么做?一点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灰溜溜地走了?况且走什么走,老窝都被人家端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帅朗问。

“当然有了,您要请,我是赴汤蹈火,说什么也得去……不过你们老板请,那就算了,我这段时间真忙,用你们中州话怎么说来着,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要知道大陆做点生意这么难,我都不来了……”

“潜逃。”方卉婷脱口而出。

“你什么意思?有区别吗?”殷芳荃问。

“错了。”帅朗道。

“别别……到底你请,还是你们老板请?”对方很认真。

“没错。”方卉婷坚持。

殷芳荃说了句:“那今天赏你个光,我们老板想请你出来叙叙,怎么样?给你安排在晚上八点,到老友茶座怎么样?”

“错了就错了,他是骗子知道吧,如果他有把握能骗过你们的视线,他还需要逃吗?”帅朗问。

电话通了,殷芳荃照例按开免提让老板听着,却不料传来了邰博文很调侃的话音:“……咦?殷小姐,稀客啊,怎么想起我来了?我可是屡次三番邀您,您都不肯赏光……”

“这个……”方卉婷为难了。

其实这是个心机的搏奕,尚银河思忖着,他要是迫不及待,肯定要来,而且还会私下请教助手是不是能够拆借到资金;不过他要是不来,那就值得商榷,说不定,应该是已经找到了融资渠道,毕竟华银的名声不怎么好,都知道是民间借贷的,利息要高过银行,有其他的合适渠道,华银绝对不是首选,尚银河如是想着,甚至于想到了资金的安全问题,不过现在看来,对方的两个亿砸进去了,变成搬不走的固定资产了,即便是对方赔了,这单生意顶多也就做成个不赔不赚的格局。

这个倒是真的为难,除了拍卖会的惊鸿一现,之后端木根本没有露面,现在谁也无从知道他究竟是逃到境外了还是就在境内,如果在境内,这么多城市哪儿不能去?即便就隐藏在中州,照样是大海捞针……一连串的死结,让方卉婷纠结着,不知道那儿是头绪。

殷助手疑惑了下,不知道尚总的意思,不过还是拔着电话号码。

一难为,就是帅朗表现自己的机会了,学着公安人士指点江山的姿势道着:

半晌,尚银河给了个莫名其妙的指示。

“骗子的思维是异乎常人的,这个还不单单是逆向思维的问题,他们惯于从普通人思维和视线的盲点去思维,你研究过端木的手法没有,比如十几年前他就想出个残疾人联盟的诈骗方法,这是利用人的同情心;比如呼市摩天大厦建筑,把你们公安局都炸了,当时正是港商红火的时候,他就找个扮港商骗钱的,顺应时代潮流啊;还有呼市的合同诈骗,他是手放开项目招标骗保证金、一手放开骗集资款,这在当时首开诈骗先河嗳……还有这次电信诈骗案,他冒充公检法机关,正是抓住了普通人对执法机关的盲从以及咱们执法机关凌驾于群众头上的国情……”

“帮我约约这个人……别说拆借的事,就说晚上有个私人的聚会,想请他过来叙叙……”

帅朗侃侃而道,方卉婷脸有点发黑,打断了帅朗的话,直追问着:“你能不能拣重点说,这些我们都分析过。”

“应该在五个亿左右,场所、办公接近两个亿;设备投资一点七亿。下个月上旬设备就要开始安装了,后续的人员、工资、储备、车辆,还要接近一个亿,按年底前投产还有一批原材料估算,他们的资金缺口应该在三个亿左右。”殷芳荃如数家珍,把立讯电子的大致财务状况捋了一遍,这和商业秘密无关,在和华银接洽之后,曾经邀请华银的人进财务看过一遍账目,殷芳荃知道,每每在放出大额的拆借资金时,第一考虑的也是对方的资产和资信,而现在,立讯已经在中州砸了两个亿,就这个底子资产,不论从那家拆借都借得出来,所差别的别是额度大小的问题了。

“重点我已经说了,这里面有一个浅显的规律你难道没发现,所有的案子,他都不出面,都是使用一个或几个替身,最终舍弃这个替身代罪,他逃之夭夭。”帅朗诧异地道。

“别奇怪。”尚银河道,看到了助手的诧异,笑了笑道着:“我一直不吭声是想看看他的耐性,其实就他们厂房这么大资产,斥给他一两个亿问题不大,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看来这些老外还是相信银行的居多……不过银行的钱可没有那么好用,能不能贷得出来,能不能贷到需要的额度,都是个问题,现在银根紧缩,银行对他们的负债率盯得很紧,他们心态应该是,既想贷给他,又怕他还不上,所以在犹豫间,只可能给他试探性的合作,而不会鼎力支持……对于,小殷,你算过没有,他们的总投资盘子有多大。”

“这个我们也知道。”方卉婷不屑地道,不解地说着:“可我们连端木也不知道在哪儿,更别提去找替身是谁了。”

机会,当然是机会,殷芳荃知道,但凡挣钱的行当,尚总总能瞅准机会介入分一杯羹,每每在这些商家企业资金捉襟见肘的时候,就是华银介入的最佳时机,可现在,殷芳荃有点奇怪,应该不是最佳时机。

“哦哟,你算是笨到家了,警察都像你这样,怪不得犯罪份子猖獗呢……话再转回来,从本能考虑,你们本能是看到犯罪就会阻止或报案,而对于犯罪而言,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如果他们在自己的犯罪专业领域被人涮了一把,你觉得他们的本能应该是什么?”帅朗问。

“是啊,胆气不小,而且心眼活泛,这么一来,政界、商界的通行证就到手了,用不了多久,他的门路就越来越宽,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刚刚的恭贺花篮里,四大商业银业,本地的城市银行、农村信用社,都齐齐到场了,银行的嗅觉可比咱们灵敏,在这里,恐怕都嗅到机会了。”尚银河很中肯地道。

“报复。”方卉婷灵光一现,迸出句来,一想到吴荫佑和死和王修让的失踪,莫名的强调了句:“对,应该是报复。”

“哦,我听说了,组织这个仪式他们的预算是三百万。”殷芳荃道,对于业内的消息,有特殊的来源渠道,也不难,多和这些名流或者名流幕后的女人聊聊,基本就没秘密可言了。

“是啊,大名鼎鼎的骗子被人使劲骗了一把,上了个恶当,他能咽下这口气吗?就像个强奸惯犯进了监狱,反倒被人XXOO了一家伙,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吐血?”帅朗笑着举了个恶心例子,方卉婷“啊呸”了一口,帅朗不以为然继续说着:“你别不信,就是这个简单的理,你结合端木的成长想一想,他爸妈是活活冤曲死了,这种人的性格要有多偏执就有多偏执,你们在中州掘地三尺找人的时候,他就大摇大摆走在大街,这足以证明他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而且这种的性格里肯定是眦睚必报以牙还牙,凡坑过他的伤过他的,他一准得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你想,他既然不把警察放眼里,那他需要潜逃吗?他既然精于化妆精于隐藏形迹,这么长时间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他需要逃吗?纵观他犯的几件诈骗类案件,有哪一件是你们追得他疲于奔命?那一件不是到事后很久才知道他是主谋……这么高明个人物,我还真想不出他需要潜逃的理由。”

“我是出于小心谨慎考虑,但凡想从我手里拆借走资金,我倒不怕谁不还,就怕他们没有偿还能力,不过这个年轻人,好像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尚银河狐疑地说道,前座的殷芳荃听着老板对邰博文的这个评价,蓦地心里一动,回了下眼,就听老板解释道:“市政府、区政策、工商、税务加上一群捧场的,这声势可做得确实不小,得花不少钱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还在中州?”方卉婷一愣,惊讶道。

“不用了,走吧。”尚银河从车窗上收回了眼光,坐正了。倒视镜里,殷芳荃看着老板一副狐疑的神情,像在思忖着什么,轻声问了句:“尚总,您怎么对这家还有兴趣,咱们不是不准备给他拆借了么?”

“有可能在,也有可能趁个合适的机会回来……但他这个替身,现在肯定在中州,说不定已经兴风作浪起来了。”帅朗道。

不过尚银河注意到了,沿大门排开的恭贺单位,工商、税务、招商、甚至于还有区政委破天荒地送花篮,再往下,却都是耳熟能详的单位名称,四方机械、华泰汽贸、飞鹏饮业……缓缓地走过,司机开得很慢很慢,到了另一端,车速更慢了,司机出声问着:“尚总,要不我再绕回来。”

“会是谁呢?”方卉婷问,很白痴的问题。

而今天这么躬亲,让殷芳荃揣度不到尚总的意思了,几次的瞥眼,尚总正透过车窗专注地看着热闹的现场,市委的傅市长正在致辞,没有注意到这辆缓缓驶过的普通车辆。

帅朗一笑道:“不知道,你们自己找吧,不过线索就应该在已知的案情里,谁对他不利,他会用别人想不到的方式接近谁,这是骗子的惯用手法……我之所以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他就是最好的防范,只要出现一个陌生人,我马上就会警觉。”

一说慢点,司机很意会尚总的意思,每每在做一项决策的时候,尚总总会这样躬亲一下,亲眼看看现场。而坐在一侧的助手却是心里纳闷,类似的开业、奠基、典礼场合,尚总从来不光顾,那是因为,华银的资产虽然不小、可名声却不那么好,即便是有交往、有拆借资金也无一例外是暗箱操作的,如果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些公开场合,免不了有人会认为:讨债的来了。

“哦,我明白点了……据吴奇刚交待,他叔叔发了一笔意外横财,我们怀疑和拍卖会上的骗局有关;王修让呢,又是直接参与的买家……对,他可能对这些买家下手?”方卉婷捋着思路,狐疑地说着,问上帅朗了,帅朗笑了笑道着:“有什么不可能的,要我,我就把他们挨个收拾收拾。”

尚银河最到结束的时候才来的,一惯于低调行事的尚总,很意外的连座驾也没有用,和助手加上一位保镖乘了辆普通的现代轿车来的,车驶近立讯电子公司的门庭时,尚银河只是轻声示意了句司机:“慢点开。”

“我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了。”方卉婷摇摇头道:“他现在是各地警方包括国际刑警都追踪的对象,难道在这个时候还敢顶风作案?”

十点钟,准时开幕了,所有的应景开幕格式永远的高度雷同的,领导致词、主办单位谢礼、重量级的人物一起剪彩。所有的目的也是高度雷同的,通过不同级别的仪式向周边彰显自己的身份而已。今天的规格在很多人看来着实不小,请到了一位主管招商的副市长,剪彩的包括市区、区委、招商办、中小企业办一众七八位领导,这个重量级,放眼中州也应该排得上队了,更何况,仅仅是一个开业仪式。

“替身,大姐,你这脑瓜怎么转不过来,当幕后的谁亲自出手作案?连我们打架都是花钱雇民工,何况端木呢?他根本就不用现身……我估计呀,他现在正等在什么地方准备看笑话呢,这是人的劣根性,看着别人倒霉那种满足感是无可抗拒的。”帅朗给了个损人不利己的笑容。

渐渐地,人更多了,市委办公厅的、开发区的、招商办的、工商税务局的、一言以敝之,相关部门看来该来的都来了。有道是官商从来不分家,除了官面上的,邀到的各行翘楚莅临会场的却也不少,华泰汽贸、飞鹏饮业、鑫荣电子、四方机械等等一众领军人物到场,多少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甚至于还有来自于制药、饮食、娱乐等不相关的行业,明眼人看得出,这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否则交游不会这么广。

方卉婷笑了笑,此行还真是收获颇丰,就是不知道离真相的距离还有多远,也许郑冠群说得很对,恐怕身边的这位很了解骗子,一番谈话,也她也有点被说服了,想了想,侧过了脸,笑着道:“那你说还是个死局,找不到替身就找不到他,找到替身他要掐断这根线,还是找不到他,对不对?”

一簇人,停止了八卦的话题,换了一副笑脸,簇拥着刚刚下车的一位,是张主任和招商办被邀请到的俩位领导,于是话题的转向,又到了投资、收益以及可以为当地解决多少个就业机会上,从领导的话里,在场的多数听得出来,在力挺立讯。

“对,你终于聪明了,这就是骗子的高明之处。”帅朗道。

“嗨、嗨,别说了,办公厅张主任来了,咱们上迎迎去……”

“那你好像有办法?”方卉婷感觉帅朗的笑容好像在彰示着胸有成竹,帅朗神神秘秘地笑着道:“有!”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位据说是邰氏现任董事长的私生子……要不年纪轻轻,那来这么厚的底子,香港台湾的娱乐小报八卦新闻都爆出来了,因为财产纠纷,老董事长才把这位打到国内来了,据说给了十个亿封口……”

“什么办法?”方卉婷不大相信。

“不会吧,没听说邰氏在大陆有产业了,再说也没有听说这个人啊……”

“你们不是判断他一定会找上我吗,你只要二十四小时陪着我,你一定有机会见到端木界平的。”帅朗半真半假开了个玩笑,揶揄地笑着看着方卉婷。

“做通讯器材的,不大不小一个家族。”

方卉婷一笑,扭过脸了,对于男女间那种微妙的暧昧,有时候还是蛮享受的,此时方卉婷省得为什么喜欢和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了,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生气,永远有新鲜的东西让你去感受,永远不会觉得四顾茫然无措,多日来,很烦躁很郁闷的心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扫而空,方卉婷放眼看着远处的天高地迥,做了个扩胸展臂动作,心情很开朗,支着肘,站起身来,接了个电话,貌似要走。

“那个邰氏?”

此行倒也不虚,最起码思路开阔了,方卉婷倒不觉得帅朗这么判断有多高明,不过也值得一试,电话里老郑催着一块去吃饭,方卉婷踢踢还坐着的帅朗催着:“走吧,你爸让你坐东请客。”

“我听说呀,这位邰博文和新加坡邰氏企业有关系……”

“是不是,仨警察组团来吃大户来了。”帅朗一骨碌也起来了,追着方卉婷的脚步追问着:“嗨,方姐,我的提议你采纳不?”

“那有什么呀,还不是有优惠政策,来咱们这儿,到底是做实业还是圈地那得两说,光这片地皮他们就沾大便宜了。”另一位一指几十亩大的厂区,又有几分妒嫉了,据说立讯电子是市招商办引进的项目,在建厂、征地、税收上都给了不少优惠政策,几先来的,凑一块的小话自然是猜测这位电子行业新秀的莫测幕后了。

“就一个破案子,还不归我管,把姐自己都搭进去,至于么?”方卉婷一回头,剜了一眼,很傲很做作很嗲地一眼,斥着帅朗道:“你想得美,就即便是派人来,我建议派续兵来。”

“我听说啊,中州的鲜花供应商把家底都搂出来了,因为这场开业典礼,一时间是中州花贵呀。”有位旁观者调侃道,言语里不无几分羡慕,像是在慨叹外资凶猛。

“那大个子看着我犯病,我愿意他未必愿意……呵呵,喂喂,方姐,别不给一点机会嘛,那我过两天回中州,咱补上那顿饭啊。说不定咱们的关系还能再深入发展发展呢,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咱们像天作之合了……”

二十八日,周三,位于东新开发区南部工业园区,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反季节的奇景,沿着立讯电子商贸有限公司百余米的外围墙,铁艺架上的上万盆鲜花铺就了一个欢迎图案,正门的立柱全部装饰着各色鲜花应景,大院里更是蔚为奇观,一座刚搭的礼台前,人头攒动着,在忙碌着调音、装帧,做最后的准备。周围已经陆续泊下了十数辆各色轿车,正指点鲜花装扮的办公楼很有创意,而且花费不菲,一座白色的小楼,顶上、侧面、窗户,全部绽放着各色鲜花,乍一看,就像一个巨型的花篮,在东新开新区成片的建筑群里格外扎眼。

帅朗紧步追着,偷笑着试探着,话过分了,刺激得方卉婷回头,狠狠剜了帅朗一眼,不料马上被帅朗猴急兼厚颜无耻的表情逗得一笑,于是,虽然没有肯定,但对于这句很过分的话,好像也没有否定……

一层秋雨一层凉,转眼秋高气爽已经渐渐能看到初冬的痕迹,连续多日的阴雨乍晴,放亮的天色碧空如洗,萧杀的秋意过后,即便是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也能看到街边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的黄叶,能看到草坪和绿地泛着几分枯萎的黄色,能看到来往的行人,有的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