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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光男语出让两位刑警有点惊诧。他说:“我从来未见过谭姨。”他后悔某件事的情绪不稳定,障碍了他的表达。他用左手旋掉一种植物皮似的拧残缺不全的右手拇指,许久才说,“因为我赌博。”

郁冬冬问他知道多少谭韶芬市长的家里情况。

可以理解,一个不争气的弟弟,怎好领到市长面前。如此说来,卫光男不了解谭家的情况,也就提供不出谭韶芬被暗杀的有价值的线索。

“很好,姐姐就是谭姨一手从江口调来的,并安排她做自己的秘书。”卫光男说到姐姐的缘故,脸色回暖一些,他说:“姐姐说她正和谭姨商量,今年春节后安排我到市运输管理处去上班。唉,她们都不在了。”

当中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卫光男呆呆地望着几净明亮的窗户,正有一只硬壳类的昆虫自由自在地爬行。他一定联想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问:“开车撞死人,我有没有死罪?”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姐和谭韶芬的关系怎样?”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郁冬冬同小高交换一下眼色,谁能回答这样的问题呢?

“我怀疑他们不是为敲诈勒索钱财,而是……总之与我姐的被害有关。”卫光男说。

“卫光男你主动交代开车撞了于庆德,属于自首行为……”郁冬冬这样说是讲明道理,也算是安慰。她说:“关于这场车祸制造过程,你还要讲清楚些。”

在场的小高插话道:“道理说绑架你的人,为了钱的话,该逼迫你与家人联系,谈赎金什么的。”

“我全告诉你们。”卫光男说。

卫光男说这正是自己迷惑不解的地方。

……

“在你被人绑架的一个月里,她没来看过你吗?”郁冬冬问。

看看,这一天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刚懂一点儿事,父母就去世了,我姐……她太爱我啦。”卫光男的口气充满悲痛,他说,“姐说过可以替我去死。”

晨曦细雨般地浸润着清泉山庄,九号别墅里大旗从二楼楼梯上爬起来,身体软绵绵像被人抽出筋骨,努力挣扎几次,扶墙慢慢地站起来,头晕目眩的。他吃惊自己穿着睡衣,昨夜的最后一个细节浮现在眼前:半打开身体的小町花朵似地绽放在沙发上,等自己到二楼看眼张冰冰回来。大概走到这儿就躺倒了,再也没起来。

“你怎么认为你的姐姐会被人要挟威逼?”

“不好,张冰冰。”大旗想到自己的使命,心里一激凌。飞来一股神奇的力量,一下子使他补足了钙似的,四肢坚硬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张冰冰的房间,空荡荡的,没了人影。他转身冲向小町的住处,同样没人。

“他们一定抓住我撞死人这件事的把柄,以此要挟姐去做某件事……”卫光男推测说,“姐姐没能使他们满意,或是替他们干了件惊天大事,他们杀人灭口。”

天呐!大旗遇热蜡似的软瘫下去。

郁冬冬用眼神问卫光男:你的根据是什么?

闯下大祸啦。老哥有特别交代:倘若张冰冰出现什么闪失,你大旗身上可就要缺点什么。

他说:“姐姐因我而死。”

挖脚心,断手指,挑断大筋……大旗周身被汗水淹个响透,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你认为你姐姐会是因什么被暗杀的?”郁冬冬问卫光男。

“逃跑。”大旗忽生这种念头。张冰冰给逃走的失职非同小可,受到惩处是必然的,与其说眼睁睁地受到酷刑成为废人,不如趁此他们还不知道的机会逃离。

郁冬冬对这个名字已不陌生,在椰岛啤酒屋,孙威讲他的好友于庆德死于车祸时,提到万达。当然,郁冬冬不知道,胡凤鸣在调查枪械库保管员赵泽明时,也牵涉到“老哥”。

大旗穿戴整齐,走出别墅的楼门,迈向台阶的脚再也抬不起来。一个人影山般地挡在面前,他这一生恐难逾越过去了。

卫光说到这个人的名字,迟迟疑疑,像血从指缝里缓缓地渗出来:“万达。”

“大旗,到哪里去呀?”二镖子手斜伸入怀里。

“是啊,他是谁?”

大旗羊羔见到狼似的憟憟恐惧,他再也说不出连成句的话。“我、我,出,不!到……”

“老哥精心策划的事咋会失手呢。”卫光男接下去把本该是刑警问他的话,自问道:“‘老哥’何许人也?他恁厉害?”

“古太太好吧,我们进屋看看去。”二镖子说。

郁冬冬问:“警察没找到你?”

大山向前推进,大旗只有向后退,他鸟卵一般怎阻挡住大山的压来。粉身碎骨、成为齑粉是必然的结局。求生的欲望使他想借助人类的同情心,他扑嗵跪下。哀求道:“镖哥,看在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放过我吧。”

“是我驾车撞的。”卫光男这时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浮现悔恨的神色。他说:“原本只想撞残废他,没想到他死了。”

“怎么放?”二镖子问。

一场车祸就这样炮制出来,受害者是市神奇制药厂厂长于庆德。

“让我逃走……”

“你可以去做一件事,欠的债吗,就一笔勾销。”二镖子向他摊牌。

“你做梦。”二镖子的头稍稍朝后摆动一下,意思是说,你看那是谁。

卫光男感到那是魔鬼的笑容。

大旗的目光眺向大门口,黑色的大轿车顿时胀满他的眼眶,后座的车窗玻璃摇下一道窄缝,一股蓝色烟雾袅袅飘出。他小鬼见到阎王爷一般,已不抱得到饶恕的幻想。胸腔里鸽子似的咕噜出两个字:“老哥。”

“呃,瞧你吓的孙子模样。”凶残在二镖子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他鲨鱼一般的嘴角挂着蔑视的微笑。

“站起来!”二镖子喝道,他从骨子里看不起贪生怕死的窝囊之辈。接着狠骂一句:“趴子!”

刀子刺进柚子的刹那间,卫光男觉得肚子被冰凉的铁器豁开,湿滑的东西顺着腹部沟壑下流。

趴子,原指被阉的公羊,此话引伸为软蛋、熊包。受到这话的刺激大旗弹簧似地弹直身子,表情有些慷慨赴死的凛然。他说:“镖哥,该咋整就咋整,别手软。”

二镖子将刀子扎在面前一只青柚子上,那情形就像切开柔弱的肚皮。他道:“问它,问它答不答应。”

嘿嘿,二镖子冷笑。

卫光男顿感脚后的一条筋抽搐一下,疼痛迅即传遍全身。他在某部影视剧里见过被挑断脚筋的场景,那个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简直不敢想像。他再也没有力量沉默啦,战战兢兢地说:“能宽容……”

“镖哥……”大旗给笑愣了好一阵子。

“要不,你牺牲一条大腿筋?”二镖子凶残的目光朝卫光男的踝子骨处射来,其锋利绝不照他手中的刀子逊色。

“在这儿动手是不是高看了你自己?”二镖子藐视的目光离开了大旗,说:“呆会儿回到车上,听老哥发落。现在,你跟我到楼上去,说说事情的经过。”

真正的赌徒是不赖账的,卫光男没有逃走或求饶的意思,眼盯着那把刀子,想像锋刃刺进胸膛,血沿着刀身流淌……他的脊背发凉。

九号别墅昨夜发生的事情,在行驶的车辆上大旗战战兢兢地向万达讲了一遍,手下的人跟老哥说话没谁底气太足,尤其是闯了祸的人。

“两万元拿出来呀!我可有言在先,账在这总统套房里结清。”二镖子正用一把匕首刮下巴颏上的胡子,说,“咋整?”

万达半躺半卧的姿势在座椅上,阖着双眼听大旗讲,不看他一眼也不吭声。如此的态度,更让大旗心悬吊起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讲述。

这一次,二镖子没用拙劣的先扣人质,然后通知卫光男的姐姐送钱赎人的卑鄙手段,而是直接与卫光男摊牌。

“你嘴苦?”万达听大旗讲完,问:“喝了小町递给你杯子里的水?”

“老哥”手下的二镖子与卫光男一对一的掷骰子,地点选择在蓝河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鏖战三天两夜,结局是卫光男输了大钱。

“我去洗澡……回来喝了我自己杯子里的水,没等走到二楼,就眼前一黑。”

在卫光男的赌耍生涯中,有一次疯狂的豪赌。

驾驶车的二镖子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蜷缩着身子的大旗理解为厄运的脚步渐渐逼近,他的心里充满恐惧。

月亮把水似的光泼洒到晒布崖上,再瀑落到九号别墅楼顶,听得到月光流淌的声音十分美妙。卫光男的叙述就如晚秋的月光,让人感觉到清冷。

“大旗啊,你的疏忽惹下了麻烦……唔,就不追究了。”万达奋力朝后仰首,说,“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你去找到她们两人的下落,人嘛,活的死的都无所谓。”

卫光男脸仍然苍白,他说:“一定是老哥他们杀了她。”

“哎哎,我一定办到。”大旗对如此处理他的结果大感意外,还用考虑么,只要是万达叫他干的事,他可赴汤蹈火去做。

“他们是谁?”郁冬冬紧跟追问。

“这次别让我失望。”万达说。

卫光男听到姐姐被暗杀的消息并没像郁冬冬预想那样悲痛欲绝,只是脸刷地吓白了,声音平静。他说:“是他们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