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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颜悦色?”

“我爹吓傻了眼,他与狼大眼瞪小眼地望有两袋烟的工夫,都快出夹干道啦,它还没有下车的意思。”老刘毫无目的地抡刀砍向路边的蒿草,刷,几棵蒿草的头部被削落。他说:“我爹寻思,它不一定要吃自己,要吃蹿到车上来趁其不备就从被背后咬断脖筋。八成它走累了,搭段车……”

“那倒没有,反正态度蛮好。”老刘说,“我爹想呵,见了日本人点头哈腰说软乎话,就少挨不少嘴巴,这狼总不会比日本人还凶吧?于是他对狼说,‘要不您老人家回腿往里坐坐……愿坐多远就坐多远。”

他纂紧大鞭杆慢慢转过头去,天妈啊!一头冷汗便下来了。一只狼像搭车捎脚的人坐在车耳板上,专心致志的听他唱曲儿……

“狼没说谢谢,真不讲究。”胡凤鸣为这个离奇的故事添油加醋地道。

刘老板突然听见,“噌”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他的心一下子就悬到嗓子眼儿,下面的唱词儿无法连贯了:百;灵也是;哨,毛驴……

“它爹肯定没教它。”老刘也幽默一句。

毛驴树下拴……

“后来呢?”

百灵树上挂,

“后来啥事也没出,狼坐了一会儿就下车走啦。”老刘口气很轻松,结局自然圆满。

柳树三道弯。

胡凤鸣回味这个故事,有个疑问提出来:“你爹咋断定是只老狼?它告诉他的?”

门口有棵柳,

“牙掉了,腮也塌了……”老刘说出他爹如何鉴定狼是年老还是年轻的。

他从《大西厢》串到《蓝桥》:

雁翎坨子沉寂,天下的墓地都沉寂。

两朵鲜花一盆盛。

“那堆大杨树。”老刘指下坨子南坡,说,“万家的老坟茔地。”

摆罢天地洞房入,

他们朝那边走过去,一堆堆荒塚随处可见。几只终年与鬼魂作伴的乌鸦栖在枯树上,没叫,景象就十分凄凉了,如果它们叫呢?

夫妻二人拜花灯。

从老树树龄看,万家的坟地相当古老,且规模,占据半个坨子,可见当年万家的势力和家境。偌大的墓中,有块抢眼的由树木围起的坟地,成为墓地中的墓地。

请来了公子张君瑞,

“这埋的就是那个娜娜。”老刘指着一座坟说,“要不是解放了,她不会埋在这里。”

刘老板唱歌的底气不足了,声音有些发颤。唱着唱着就串了调,也串了词儿。他唱道:

“为什么?”胡凤鸣问。他已经从刘家父子口中了解到娜娜与万小辫生了个儿子,母亲过世,儿子可以将生母葬在此地。

月亮照射下的夹干道阴森森的,两侧的沙丘长满黄蒿子,黑魆魆的,保不准儿就冲出一只狼来。拉车的马警觉地竖立起耳朵,不时打着响鼻儿。

“娜娜不属于万家人,不是万家人就进不了祖坟茔地。”老刘说,“他们的事始终偷偷摸摸做,万家不承认她。听我爹说离开万家时娜娜腆着大肚子,掉在地上的包袱得蹲下身来捡,哈不下去腰。生孩子那天正赶上万小辫病死咽气,孩子没见到自己的亲爹,按照当地风俗习惯,她给儿子起奶名叫梦生。”

欺压老百姓。

梦生;万达;梦生。胡凤鸣完全清楚了万达的身世。他问老刘娜娜坟旁的那个坟包是谁?

拉出“康德”皇帝坐朝廷,

“古莲凤的。”老刘张口便说出。

长春改新京,

古莲凤?胡凤鸣来到兴安镇第一次听到的名字,那么她是谁,埋在娜娜的坟旁,肯定与万家或娜娜有关系。

二更月正东,

老刘说:“说来话长。”

走南闯北的车老板,在夏天的夜晚赶路,青草没棵的野狼时时出没,刘老板要说没一点恐惧那是玄乎了点儿。给他仗着胆的是三匹膘肥体壮的马,大鞭杆子也算是应手的家什。还有一招儿,唱歌,用唱歌为自己仗胆。

尽管万家妻妾从中作梗,仍未阻止当家的与大鼻子女人上炕。他们如胶似漆地往来,万家连连出现横事:大太太被冬天房檐冰溜子落下扎死;二姨太竟与始终在长兄身边务农的幺弟私奔了;腊月初八夜里遭胡子抢劫……三姨太请来算命先生,受了贿赂的算命先生信口雌黄,说娜娜是丧门星,给万家带来灾祸……万小辫含泪轰走娜娜,悄悄塞给她两根金条。

老刘讲述遥远年代人与狼的故事。

“娜娜生个男孩,两人相依为命。梦生十六岁时母亲去世,他一直未结婚。”老刘的话变得吞吐,说:“他不缺女人。”

“哎,你别不信。”

胡凤鸣想到娜娜旁边的坟葬着的是古莲凤,由此推理,老刘说的万达不缺女人指的就是她吧?他猜测道:“古莲凤是万达……”

“狼坐他的车?”胡凤鸣干脆不信了。虚构的童话里,老狼什么事都可以做,和人一起共进晚餐……“老狼没和他唠唠?”

“你想哪去了,”老刘打断胡凤鸣的话,他指着那个坟包说,“古莲凤是姓纪的女人。”

“那是哪百国的事嘞!”老刘在秋天的田野里行走,酷似一尊移动的铜像。他说,“我爹这一辈子没少和狼打交道。一只老狼坐过他的马车,听他唱二人转。”

“姓纪?”胡凤鸣从老刘的叙述中渺渺地听出与纪刚有关系,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尚不清晨。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是你说有狼的。”

老刘想了想,说:“纪东风。”

哈哈哈,老刘放声大笑,从眼睛溢出的泪珠雨水在结实脸膛上。他说:“你们街头(城里)人呐,怪有意思的。”

是他,纪刚的档案中记载,他曾用名除了东风,还有文革。

“遇狼……”

“她们两个的命都够苦的,”老刘心地满善良,说时眼角湿润了,“梦生到二十几岁还没找到对象,谁肯嫁给成分高(地富反坏右)的人呢?在兴安镇上有个国民党骑兵营长撇下的小老婆,她带着十几岁的闺女古莲凤过……梦生和她打伙(姘居)的事,是到各家齐尿的人给发现说出来的。”

“唔,你带刀干吗?”

老刘使用上那把镰刀,把娜娜坟前的枯草刈除,弄块空地,变魔术般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烧纸来,准备烧。

他提到荒原上的凶恶食肉动物,胡凤鸣对老刘携带镰刀外出就不感到奇怪。他说:“你该给我也带一把。”

“你这是?”

“那儿背。”老刘望了一碧如洗的天空,说,“狼这天气猫(躲)在洞里。”

老刘用打火机点烧纸,说:“替我爹,在早他亲自来,这几年腿脚不行啦。”

去雁翎坨子的路上,胡凤鸣问:“你咋带把镰刀?”

娜娜坟前燃烧着纸钱,胡凤鸣一下想到,一个赶马车的老板与一个被东家赶出大院的女人之间可能发生什么了。这是人家的隐私,没必要去弄清楚。眼下顶要紧的是弄明白纪刚与古莲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