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衣有没有这样的一面,就是,就是那种总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服从别人的命令的那种性格。”
总是按照别人的话,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下生活的少女——壁虱。她更接近于录像所知道的,亚衣的性格。少年们的话,根本无法消除录像心里如同扣错钮扣般的不协调感,甚至让这股感觉愈来愈浓。
“濑川吗?不会吧。因为她的长相也蛮可人的,反而是那种相信周围的人比自己差的类型。”
录像重新活动了下胳膊,反复地回味着少年们的话。
“那个叫壁虱的孩子,应该不是真名吧,能告诉我们她的真名吗?”
“大概濑川也很在意剩下那两个人的眼光和态度,所以就找到这种能和壁虱单独说话的场合了。濑川和壁虱原本是青梅竹马的。”
“名字吗?只记得有xx两个字。去查看下那时候一年级的学生名单就知道了。哎,你知道吗?”
“啊,真的吗?”
个子高的人也会挥动着帽子摇着头。也难怪,壁虱这名一听就是那种存在感极低的外号。
“不是那样的。放学后,濑川和壁虱两个人偶尔会聚在一起说话,我看过几次。”
“为什么她转学了?”
“你这双眼睛看谁都像好朋友。”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被欺负的事情被养父母发现了?”
高个子突然抢话道,只见他嘟起嘴,努力想要自己的想法盖过自己的朋友。
“亚衣的样子有什么变化吗?如果彼此是好朋友的话,我想壁虱转学离开她应该会很难过。”
“不,不,我觉得濑川和壁虱是好朋友。”
“不,那时濑川也没有来上学。”
“那家伙的话,她自己应该没有亲自动手吧。但是对于小组剩下的两个人的为所欲为却保持沉默,我觉得这是同罪的共犯。她本该伸出援手的,却见死不救。”
“是吗?”
“亚衣也在嘲笑欺凌那个叫壁虱的孩子吗?”
“是的。因为那时发生了那起暴行事件。”
两个人面面相觑,扭着脖子摇着头。
“暴力事件?”
“咦,这么说来真是不可思议啊。但是为什么呢?”
录像一问,两个人就又瞪圆了眼睛。
“不,不,不是在健康检查中暴露的吧。好像是…背上有一个叫‘弃儿’的纹身吗?”
“你真的是记者吗?”
“唉,你知道吗?大概是在初一年纪的时候,她隐瞒了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孩子的事实。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全班都知道这件事了吧。是,是健康检查,对吧。”
“啊,不。哦哦,对,我想起来了。亚衣被殴打的暴力事件。”
录像拼命地掩饰道。
那种模棱两可的话明显是不知道的样子,录像暗自祈祷可以蒙混过关。
“啊,对,我忘了,亚衣是领养的吧。那件事全班同学都知道吗?”
“对,就是这样。”
“明明是记者,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两个人摇了摇头,好像纸老虎一般。
录像这么一问,两个少年都瞪圆了眼睛。
“她休息了多久?”
“啊,是吗?”
“从今年三月初到年末。因为赶上了春假,所以缺席上课大概有三个星期左右。”
“是啊。濑川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亚衣回来的时候,壁虱已经转学走了吗?”
录像如是说道。
“是啊。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那种在这条街上很少见,和养父母住在一起的孩子吗?”
录像用食指压住太阳穴,努力整理起自己的思路。亚衣在加入寺田HOUSE之前一直没有上学。而与此同时,青梅竹马的同班同学转学了。总觉得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身材高大的少年反复说道。
“亚衣四月回来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吗?”
“因为这里是新城,所以开发前就住在当地的家庭的孩子很容易遭受歧视。毕竟买了新居,搬过来的家庭基本上都是有钱人。而壁虱那个女孩,衣服总是破破的,身上也散发着臭味,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遭受的歧视自然而然就更多了。”
“嗯。因为班级不同,所以不知道有什么更细微的转变,但是人设上基本完全没有变化,还是老样子高冷,目中无人。”
“对对,说白了就是奴隶。她总是听从三个人的吩咐支使,是个总是无精打采,切切诺诺的怪女孩。和家里的父母也没有血缘关系吧。那三人小组对她的态度也挺反复无常的,有时把她当姐妹,有时则是呵斥和命令,有时还故意让她在人前出丑,都是取决于心情不同的常事。啧啧,女生真可怕。”
“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很关心她。”
录像复述后,少年严肃地点了点头。
高个子少年嘟囔着,一旁的矮个子少年则一脸不悦的望了过去。
“像你描述那样的家伙?”
“确实吧,毕竟刚刚复归就又失踪了,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不对,不对,我想起有个像你描述那样的家伙。不过在四月份就转学到二中了。”
矮个子语气颇为坚定地说道。
“但是,她和‘壁虱’关系很好。”
“对了,这个外号叫壁虱的女孩子,能帮我查一下她名字吗?如果有照片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壁虱’?她不是那种会被吸纳进她们圈子的人。”
录像一打开纸币,两个少年立马就转变了神色。
“那是什么?”
“部室里应该有开学典礼的纪念照片,我去拿。”
“不,还有壁虱。”
“名字问剑道部的小铁吧。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应该还记得。”
“谁?须贺家的xx吗?”
不顾炎热的阳光,两个少年快步走向了升降口。
个子高的人插嘴道。
录像放宽心坐在了停车拦网上。到此为止,收获完全超出了预期。
“其实还有一个人。”
最让我吃惊的是,亚衣盲目顺从的乖女仆性格并不是她的天性。在教室里学习的她,好像是那种会乐于冷眼相待同学的类型。关于暴行事件有必要进行进一步调查,而且,与录像所认识的那个亚衣形象最相近的反而是壁虱。
“有的,有的。大概从一年级开始,包括亚衣在内的同班三个人就组成了一个小组。当然既不是什么辣妹钓鱼小组也不是勤奋学习共勉组,给人感觉就是他们有点成熟,和同龄的我们有点格格不入,和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的样子。”
“我知道啦!壁虱的真名是真谷。”
“她有朋友吧?”
第一个回来的是那个高个子的少年。
看不起周围的人吗?这与录像脑海中熟悉的顺从少女给人的印象不同。
“为什么?”
“是啊。但是,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总觉得她有种轻视周围的感觉,我也不太懂,但完全不是那种热衷化妆或违反者校规的类型。”
“真实的“真”,山谷的“谷”。名字是日向子,真谷日向子。”
“是什么样的少女呢?我想知道现实的真相,而不是那种像在综艺节目上那样,所谓耳熟能详的故事。”
原来如此,是真谷日向子啊。随处可见的名字,少年们想不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身材矮小的人行云流水般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有了,照片。”
“我知道。我们是A组,那家伙是B组,在班里不是一派人。但我们学校人很少,基本上都认识。”
不到一分钟,矮个子的少年也现身了,从书包的口袋中露出了透明文件夹。少年像是摘了鬼头一样,一脸自豪地拿出了照片。
“那我问你,你们认识亚衣吗?”
A4尺寸的合影中,摆满了面露紧张表情的少男少女们。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吧。阳光照射得很好,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很清楚。坐在中央的两个结合人就是班主任吧。
当问到有没有方便说话,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时,少年们便带他们参观了职员用的停车场。因为那边还有另外一个停车场,所以处于暑假时期,车流稀少的停车场好像并没有使用。
“首先,这就是亚衣。”
两个人得意地笑着,互相戳着肩膀。十二,三岁那时的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傻吧。
少年指着的是照片左端微微弯腰的少女。高鼻梁,让人感觉像是欧美人一般。当然,这与录像所认识的亚衣模样是完全一致的。
“你不知道吗?联合人指的是男女人格同住共存的吉博士这样的结合人。以前就有人说他在那里,但谁也没找到过真货。我们啊,是神秘研究部成员啊。”
“那么,这就是壁虱。”
录像一插嘴,两个人就都瞪圆了眼睛。
少年移动手指,指向了一旁。壁虱是剪着齐眉短发的矮小少女。微微吊起的双眼,冷冰冰地瞪着照相机——
“怎么回事,什么联合人?”
但是,
“嗯嗯,先生,你想知道些什么啊?”
录像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加上部费的话,勉强可以住一晚吧。如果找到的联合人,碰巧是个亿万富翁就更棒了。喂喂,是吧。”
少年指着的是——
“对啊。但是月刊杂志上写着他住在八丈岛上。只有两万的话,我们只能选择露宿了。”
“这孩子?真的吗?”
“你说过,只要有坐船去伊豆诸岛的旅费,就能找到联合人。”
“是啊。你看,长得很像壁虱吧。”
矮个子的少年抓住个子较高的少年的胳膊前后摇晃起来。
不知为什么,少年拍手大笑道。而一旁的录像则一动不动地看着照片。
“真的吗?”
比美子在学校被同学当作奴隶对待吗?确实,住的公寓好像很破旧,但在录像的印象里,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交往而烦恼的类型。是养子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听说。
“如果能让我听听你们的话,就会有一万块到手了。如果你们的话有用的话我会再加一万。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还有一件事,录像在集体照上看到了比美子的模样才意识到。河童头被穿在少女瘦小的身体上,就像店里的市松人偶一般。
两个人顿时沉默了。大概是学校颁布了密封口令吧。录像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了两张纸币。
突然在耳边,回响起了一周前的那段会话。
“那你们也认识亚衣吧。”
——什么样的朋友好呢?
“是啊。”
老鼠在波斯菊海姆公寓询问时,亚衣是这样回答的。
“你们是二年级学生吗?”
——和她差不多大的,像人偶一样瘦小,温柔的女孩子比较好。
“……”
总觉得点与点是相互连接的。亚衣的意图并不是想找一个同龄少女同行受辱。更实际来说,她,是以那个少女——日向子为目标的。
录像用略带高压的声音说。
——学校的朋友……,我不太想见。
“我想问一下从四个月前开始就失踪的濑…濑川亚衣,可以吗?”
之所以这样开口,是因为她知道比美子已经转学到了第二中学。或许是为了让录像几个人在第三中学以外的学校寻找少女伴侣而说的暗示性话语吧。但是寺田HOUSE带来的却是与比美子完全不同的人——茶织。亚衣在心中一定很失望,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比美子最终捡了条命。
“啊,哎,那是什么呀?”
亚衣的愿望是在死前与青梅竹马的朋友重逢。也许是幻想通过陪伴濒死的自己,就可以从活地狱中拯救正在被同学欺负的好友——日向子吧。
两个人像被狐狸迷住了一样停下了脚步。两名中学生都长着像是初长毛发的小学生的幼小脸庞,为了遮住一只眼睛,都留着颇长的刘海。一个比录像高,另一个则和录像差不多高。
“谢谢,相当棒。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一篇好报道。”
“对不起,我是日刊广场的哈塔耶。”
让矮个子少年握住纸币,录像重新戴上金黄色的针织帽,离开了第三中学。
录像把帽子压低,点头向少年们靠拢。
以为能见到比美子,所以录像又动身走了五公里左右来到了第二中学,不巧,暑假期间的校舍里没有人影。
若无其事地在校门周围徘徊,两个纤细少年从升降口走了过来。两个都把塌塌的书包放在肩上。
北总便利铁路的上行列车比下行列车更加冷清。纵观车厢前后,完全看不到乘客的身影。车内广告中的空位也很明显。
亚衣就读于位于新城西北的白鸟第三中学。这个地区建校最晚,镶着玻璃的校舍崭新如刚刚建成一般。没有校园和体育馆,所以看起来简直就像办公大楼。脚下的花坛里,杜鹃花等间隔排列着。
坐在四人桌的交叉座位上,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虽然解开了原本无法理解的,亚衣说出的那句话的意图,但还残留着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那就是亚衣在三月遭遇的暴行事件。
逐渐听到管弦乐的失调演奏。一靠近校舍,棒球部和足球部的口号就重叠在一起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奇怪声音的是剑道部吗?估计既不是专业人士,也不是烈日下白白辛苦的门外汉。
用“濑川亚衣暴行”的关键词进行了检索,屏幕上依次弹出了几篇阅读可信度较高的报道。
肩膀和左右上臂疼痛,大概是因为还残留着昨晚的疲劳吧。扔掉亚衣和茶织的尸体,回到公寓是在深夜三点多。
关于亚衣遭受的暴行事件,几乎所有的报社网站都在四月中旬刊登了报道。三月二日下午十五点过后,距离浅草站步行五分钟左右的路程,独自一人的亚衣在胡同里被一名未结合男子袭击,之后被带到空房里强奸了。
从荻洼出发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天鹅新城中央”站。从车站到目标中学,还要再走十五分钟左右。戴着金黄色的针织帽,在平时从面包车的车窗眺望过的街道上快步走着。
事件好像是在亚衣从亲家的法事完毕后回到家的途中发生的。好像杉并区并有分开生活着的亲家菩提寺,所以和今天录像走的路线大致相同,亚衣一家人前往了白鸟新城中央站。之所以没有和寄养父母在一起,好像是因为从十七点开始要出席补习班的课程,所以突然从斋时退席了。
耳朵上戴着耳环的年轻情侣坐在站台上哈哈大笑着。
报纸上报道,亚衣打算从总武部线换乘浅草线,所以在两条线路交汇的浅草桥站下了车。距离下一班电车到来有20分钟左右的时间,为了消磨时间,亚衣离开了检票口。闲玩了一会,少女走回浅草桥站然后打算坐车离开,而这大概就是运气的尽头,不幸的开端。丧服少女经过了两个小时的凌辱,最后被遗弃在路边。巡逻中的警察发现了已经不成人样的少女,此时已经差不多快到十八点了。
“里面都是‘粪’,‘弁’,‘便便’吧。”(文字游戏)
第二天犯人就被抓到了。警察向举动可疑的男子打招呼时,男子马上脸色一变就逃跑了。被警察逮捕后,凶手简单地坦白了自己的罪行。犯人住在文京区,是一名在浅草医院上学的疑难病症患者。虽然报纸上也刊登了犯人的照片,但并不是录像所认识的人。
为什么?”
也许是出于保护少女隐私考虑,在事件发生之际几乎没有被报道过,但当亚衣失踪后,这事件也再次被旧案重提,成为了关注的焦点。虽然不可能把诱拐少女的罪过归结到正处于拘留中的强奸犯人身上,但由于多名记者的主张,被捕者是被冤枉,真凶另有其人的说法也在社会蔓延开来。一个月前被强奸,一个月后被绑架,真是让大家流泪同情的不幸之人啊。
“‘北总便利铁路的运费’真厉害啊。”
当然,这种说法无疑是错误的。监禁亚衣的是寺田HOUSE的三个人,而且我们并没有在路上袭击她。被逮捕的男子似乎主张“是少女亚衣要求他做的”,但最终似乎还是承认了违背了少女意愿,与其发生了性行为。
向老鼠撒谎说是去新宿看单管新上映的电影。如果开车去的话,由于移动距离会暴露目的地,所以录像决定从荻洼换乘JR和私营铁路。据说,随着白鸟新城住宅地的开发扩建,被耽搁多年的“北总阀门铁路”也开始完备起来了,只有车站的月台和中央大厅非常宽敞,重要的乘客非常少。
录像关掉手机抬起头来。
因为现在是淡季,平时点菜少,作为接送员的录像和鹦鹉可以轮流休息。话虽如此,因为即使没有工作,也只不过是在波斯菊海姆的公寓里随便消磨时间,所以一个人去千叶感觉还是很新鲜的。
窗玻璃的对面,暮色的街道缓缓流淌着。
周一午后。录像一个人访问了天鹅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