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打响后,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日军进攻部队,龟缩在战壕以及工事之内的四十九军将士出乎意料地顽强,他们利用已经配置好武器和弹药的阵地,使用轻重机枪和杂七杂八的步兵炮、山炮、迫击炮和掷弹筒对日军进攻的先头部队进行了猛烈还击。大批的六零迫击炮和八二式迫击炮炮弹发射出来,密如雨点一般,在日军进攻部队的人群之中爆炸,给日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就在大久保三郎下达了绝不暂停进攻,继续猛攻高安的四十九军阵地命令的同日,当天上午八点整,日军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的又一次进攻高潮开始了。这个旅团在之前一整天的战斗之中仅仅损失了五百多人、三辆坦克和十辆左右的摩托车,损失并不算太大,战前大久保又发表了一篇颇有煽动性的战前动员。因此日军士兵的战斗精神十分高涨。在大久保三郎热切的目光期待下,整个旅团分成左右两股大军,在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97式三轮摩托车的配合下,从北边向着高安城北部的四十九军外围防线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但是大久保三郎原先期待的摧枯拉朽一般的进攻狂潮却并没有出现,战局的进展方向让所有的日军军官都感到吃惊。
虽然日军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不怕机枪以及一般50毫米以下掷弹筒、迫击炮的轰击,但是在中国守军阵地之前密集埋设的地雷不断轰击之下,坦克的履带也难以承受,第二道防线前停着四五辆被炸断了履带、无法动弹的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这些坦克只能不断地向着中国军队阵地倾泻着炮弹和机枪弹。但是时间一长就会成为中国炮兵的活靶子,被彻底击毁,烧成一堆废铁。
但是这次冒险进攻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第一旅团马不停蹄的进攻使得自己整个部队的侧翼被暴露出来,而且独自进攻高安守军,部队伤亡比较大,士兵疲敝,即使攻下了高安,也没有什么力气去组织防守了。这次冒险的进攻使得大久保三郎这位旅团长在今后的短时间内成为了英雄,但是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受到了整个日军十一军高层的鄙视……
见进攻势头不妙,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旅团长大久保三郎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他命令自己的侄子大久保永信亲自率领一个步兵中队,从第二道防线东北方向直冲上去,吸引了四十九军防守火力的猛烈反击。前线的两个步兵大队借助这个机会,利用残存的三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开道,趁机攻进了防线之中,战车小队的三辆97式奇哈坦克沿着阵地正面,碾碎了好几个简易工事,冲进了四十九军某团的防线内部,在一个机枪火力支撑点附近,和驻守的一个营发生了激烈交火。
但是这个事后看来愚蠢至极的命令,此刻对于大久保三郎的个人前途和在军队之中的威望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他坚守了自己战前不断前进、永不停下脚步的诺言,在整个师团之中赢得了“疯虎”的称号。
即使97式奇哈中型坦克是日军陆军的主力装备,但是因为数量不成规模,在独自面对防御工事中的近身步兵时,其损失率也是惊人的。
大久保三郎仔细地思考之后,做出了冲动而又疯狂的选择,他不顾自己军队士兵的疲态以及人数上的劣势,向司令官冈村宁次将军夸下海口,签下了五天之内攻下高安城,全歼四十九军的军令状,决定继续对四十九军阵地展开猛烈进攻,而不去等待增援的第二旅团的到来。这个决定大胆地抛弃了整个旅团的侧翼,并且使得整个旅团的军官根本没有时间梳理已经有些混乱的部队配置,事后看来这个冒险的举动虽然使得战局在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内偏向了进犯的日军,但是对于整个赣北地区尤其是高安的争夺上来说,却是个愚蠢的决定。
这个营的士兵隐藏在加宽加深的战壕之中,等到日军坦克碾压过战壕顶的时候,使用一面粘有黏胶的炸药包贴在坦克的底盘或者后引擎盖上,其余人利用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等一切他们可以使用的武器攻击坦克。经过一番激战后,虽然这个营最后被日军全歼,但是日军剩余的三辆坦克全部在这个机枪火力点附近被炸穿了炮塔或者底盘,不是坦克组全员死亡就是引擎趴窝。
如果在第二旅团到达前,仅用手中的这点兵力贸然进攻,虽然也有攻占高安的把握,但是势必伤亡较大,会丧失继续南下和西进的能力,而且侧背方向会失去保护,可能会受到来自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的反扑。
就在大久保三郎组织第二梯队向前突破时,让日军老兵为之胆寒的由柴油桶改装而成的“大将军炮”,又被中国守军从战壕里抬了出来。装填有重达十公斤炸药以及无数的铁钉,碎弹片等组成的炸药包的“大将军炮”,对地面的日军步兵进行了猛烈的轰炸,尽管这种柴油桶改装而成的“大将军炮”装填麻烦,精度差,射程近,但是对于蜂拥而上的密集人群,其弹药散射的特点却是正好对口,几轮齐射之下,“大将军炮”射程之内的日军进攻部队居然也损失惨重。
大久保三郎闻知这个消息之后沉吟良久,他和手下的大队长、参谋军官共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既然四十九军军部在前方中国军队的第二道防线以南三四十公里的高安城中,那么第四十九军主力除了在第二道防线上的这一个步兵师之外,其余的军团主力以及火炮部队,应该都龟缩在了高安城内,如果第一旅团贸然发起正面强攻的话,可能会受到来自城中的炮击的威胁。而且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并没有完全被击垮,依旧在距离几十公里外的凌江口、锦江右岸的袁浦等地。
在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激战之后,当日中午十一点十四分左右,大久保三郎眼见进攻部队战果不佳,伤亡也比预期的严重,无奈只好将进攻部队暂时撤下,重新组织编组。而对面的中国军队也趁着日军暂时后撤的机会,开始运送伤员,进行救治,并且命令全体士兵不得休息,进行土工作业,将那些战壕又加深了一尺。
那名参谋军官连夜启程,在九月十五日早晨六点半就乘坐摩托车赶回了旅团指挥部,欣喜地向大久保三郎报告道,原本应该配合一零六师团进攻会埠的一零一师团第二旅团,由于会埠的中国守军已经损失惨重,撤出阵地,向宜丰转移,所以已经改变进攻方向,向大伙所在的高安方向跟了上来。
原来四十九军的士兵们脚下都有一个木制的小马扎,用来垫在脚下,便于趴在战壕壁上举枪射击,而后撤的时候,这些小马扎也随着武器等一同被运走。
从四十九军被俘士兵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令日军一零一师团的第一旅团上下欢呼雀跃,许多参谋和步兵大队大队长主张立即进攻高安外围的第二道防线,一举突破高安防线,全歼防守高安的四十九军。但大久保三郎在得知了这一喜讯之后,欣喜之余却表现得十分谨慎,他先是派侦察小队反复侦察对面四十九军在第二道防线的兵力部署防御情况,接着又委派一名作战参谋回到战线后方去,着重看看其他友军,尤其是一零六师团的跟进情况如何。
而日军士兵身高普遍偏矮,站在原先的战壕里就必须踮着脚尖才能稳定射击,如今又加深了一尺,日军步兵即使踮着脚尖,也只能堪堪将脑袋露出战壕,根本无法举枪进行精准的射击瞄准。
虽然自己的部队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发生,但是总体的战局还是对己方有利的。大久保三郎旅团长亲自坐在一辆97式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前往比较靠近前线的战壕之中指挥战斗。他发现自己的部下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和行军,已经非常疲惫,武器弹药的补充也不够。如果继续向高安的中国守军推进,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糟糕,但是一想到帝国军人的荣誉以及军部颁发的奖章,他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在刚才的试探性进攻之中,中国军队第二道防线侧翼的一个步枪排四十多人被全歼,抓获了包括排长在内的俘虏十余名。经过简单而残酷的审讯,在打死了五名年长战俘之后,一名伤痕累累的年轻战俘终于吃不住痛,气息奄奄地告诉日军的审讯官:“四十九军部就设在前方的高安城里,现在面对着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撤出战斗、日军大军逼近的不利战局,整个军部已经乱成一团,一些住在城内的军官们的姨太太和子女们已经打包了金银细软,和逃难的民众先行撤往上高等地了。现在整个高安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会埠以南,上富以东。
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试探性进攻,在朝天鸣了几次枪,向着中国守军阵地胡乱开了几炮之后,大久保三郎亲自用望远镜观察前线的战况,发现情况确实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简单容易。按照他的预期,面对装备落后的中国守军,他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攻占高安。但是现在中国守军却采取了逐次抵抗的消耗战略,龟缩在高安城里不出来。日军如果贸然强攻,伤亡一定不小,这样就会再也无力南下。自己军中装备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虽然损失不是很大,但是却面临着严峻的后勤保养维修问题。剩下的坦克传动机构以及柴油引擎,难以适应长途的行军以及潮湿多雨的湘潭、赣北等地的气候,现在只有八辆还能正常使用。虽然维修的工兵正在紧张抢修,但是现有的装甲兵力已经很难在预定时间里完成攻克高安的目标。
林振飞率领的新一团部队原本试图进入会埠城,与守城的六十军汇合,但是十五日一清早就接收到了会埠城已经被日军一零六师团攻陷的消息。从日军开始攻击到突破六十军阵地,攻占会埠全城只用了二十多个小时。现在林振飞率领着经过一夜行军、已经十分靠近会埠的新一团,转头南下,向上富阵地撤退。
第一天的进攻中,虽然中国守军的损失要远远超过自己的部队,而且也顺利地击溃了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并且占领了高安外围的第一道防御阵地。但是面对一天损失五六百人的情况,大久保旅团长依旧感到十分不满。所以在第二天的进攻发起之前,他命令一个步兵中队试探性地向中国军队的外围第二道防线发起了进攻,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要吸引中国军队的防御火力,或者直接对中国守军造成杀伤,而是要摸清中国守军的防御兵力和火力部署配置情况,报告给作为指挥官的大久保,随后便于大久保制定针对性的进攻策略。
林振飞部队与上富守军以及前线六十军之间的通讯并不十分畅通,日军和中国守军双方都动用了大量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彼此之间的电磁干扰以及山体丘陵的阻隔,使得信号时断时续。通讯兵使用的调频电台也很难收到信息,除了耳机里滋啦啦的刺耳的电磁干扰声以外,来自军部和前线友军部队的有用信息很少。
十四日晚上战斗结束之后,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的指挥官大久保三郎清点了一下自己部队的损失情况,发现自己的部队居然损失了三辆97式奇哈坦克,而且都是在触雷的情况下被地雷炸断了履带,动弹不得,被中国守军用步兵炮轻松瞄准击毁,这让他十分恼怒。战争开始时他和一零六师团的两个旅团是旅团级部队之中装备97式奇哈中型坦克最多的部队。根据电台报告,首日的战斗除了他之外,北线的一零六师团的第二旅团损失也不小,他们下辖的一个步兵大队在会埠东北遭遇了中国守军主力的伏击,装备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面对着中国守军花样百出的反坦克措施,居然被击毁了三辆之多,连大队长都被中国军队的敢死队员直接炸上了天,这真是帝国军人的耻辱。
白天,日军航空兵的侦察飞机在天上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如同嗡嗡叫的蚊子一般不断在中国守军头顶上晃悠,时不时还会掉下两颗炸弹或者用机枪扫射一番。东北方会埠方向的隆隆的炮声虽然已经逐渐稀疏下来,但是这只能证明当地的六十军部队对日军一零六师团攻势的阻击已经逐渐减弱,直至会埠完全被攻陷。林振飞团长拿起军用望远镜向着东北方看了看,视线中仍然没有出现追击的日军的影子,黄泽成、孙天勇率领的那一支小分队也迟迟没有和自己联系。
一零一师团是冈村宁次的王牌部队之一,装备有在侵华日本陆军之中比较稀有的装甲部队,97式奇哈中型坦克虽然有利于他们摧毁敌人的战斗力,但是却缺乏足够的油料和后勤保养。在公路上和卡车步兵一起前行的坦克车经常抛锚,趴窝。由于缺乏维修和油料,进攻部队只能将它们丢弃在路边,等待后续部队前来维修。而且97式奇哈中型坦克名为中型主战坦克,自重却只有可怜的十五吨,装甲防护力也很薄弱。中国军队中装备的普通山炮都能击穿它的装甲,让它变成一堆燃烧的废铁。97式奇哈中型坦克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他们步兵机动作战中最薄弱的一环,甚至是累赘。中国守军在建立防御工事、战壕对付日军进攻的同时,还在阵地外围布设了大量的触发式、绊发式地雷。日军进攻部队依旧采用传统的三角队形突破战术攻击,导致了一定的损失。经过了一天的激战,日军进攻部队的疲态也开始显现。
日军为了攻克六十军驻守的会埠,除了派遣一零六师团为主攻部队之外,还抽调了一零一师团的一部加入战斗,并将大部分的装甲部队调到了会埠方向。现在会埠已经被攻克,那里与日军一零一师团猛攻的高安之间距离并不远,以日军半摩步化部队的行军速度,一昼夜就可以到达高安城下。现在一零一师团正在全力进攻高安的四十九军,已经攻克会埠、得到了休整机会的日军部队,一定会组织一支拥有装甲车辆和摩托车的轻型机械化部队,来增援攻城的一零一师团。
高安守军的顽强坚守精神也给进攻的日军一零一师团的后勤补给造成了一定影响,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在经历了与五十八军、三十二军整整一天的激战之后,消耗的弹药已经严重超支,炮兵弹药的存储量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缺乏友军以及更多的炮兵支援,又缺乏足够的火炮弹药,其实日军进攻部队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战机!稍纵即逝,时不再来!”林振飞放下手中的军用望远镜,一字一顿地喃喃道。
为了牵制住高安的中国守军五十八军、三十二军和四十九军,让他们龟缩在阵地和防御工事里,无法增援会埠、上富等地与一零六师团激战的六十军,一零一师团的这个旅团需要在没有足够炮火和装甲战车部队支援的条件下,正面进攻早有准备的中国守军防御阵地。中国军队精心构筑的城防体系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战场上日军武器装备的优势,越靠近高安城,在人数占劣势的情况下,日军进攻部队就越觉得艰难,缺乏足够的攻城炮火,让日军一零一师团对于高安城的攻城战的效果大大下降。
林振飞是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作为一员久经考验的中高层军官,他对伏击战的战术非常精通。他不甘心就这么率领着一个团的兵力龟缩到上富这种小村庄里去,眼睁睁看着日军部队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国土上、自己的军队面前从容不迫地互相增援,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必须让骄横的让日军先头部队吃点苦头,学些教训。他当天一清早就命令新一团的士兵停止南下,就地设防,他要在这个通往上富、会埠、高安三地的岔路口来一次出其不意的伏击,打乱日军的进攻计划。
但是驻守高安内城的四十九军并没有气馁,他们在城外数道战线上逐次抵抗进犯的日军,随后进入城内再度转入防御态势,在城外的第二道防线上挖掘大量的战壕据守,高安的城墙都已经加高加固,并且搭设了不少的火力射击点,准备给狂妄的日本人在人员、武器和装备上造成一定的损失。
突然,通信兵背着的电台的耳机之中,在滋啦滋啦的杂音下,一个与前线友军部队之间预定的暗语信号不断重复着传来:“王八出洞,王八出洞,青龙归海,青龙归海……”
九月十五日凌晨四时四十三分,天刚蒙蒙亮。一整晚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的高安以北外围阵地中国守军四十九军的士兵们,在晨间的雾霭之中猛然发现在自己的战线前方有超过一万日军一零一师团的部队和数十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四十九军的阵地正面平均宽四十到五十公里,而进攻的日军一零一师团一部以最小的伤亡实现了对高安以北第一道外围防线的占领。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激战,日军只有五六百人阵亡,损失了三辆97式奇哈坦克和十多辆97式三轮摩托车,但是中国守军的伤亡人数却在两千人以上。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的防线都已经被突破,这两支军队不得不向凌江口和锦江右岸之灰埠、袁浦一线转移。
听到六十军熟悉的暗语声,林振飞等人心里忽然无端地狂跳一阵,这个暗语里的王八是指日军一零六师团中以装甲车辆和摩托车为先导的第一步兵旅团的先头部队一部,而其中的青龙就是指附近的六十军部队。这条密语就是指,会埠和奉新方向的日军增援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正以装甲车辆为先导,向着高安方向增援,沿途的六十军等中国守军不要硬拼,要立即向预定的撤退方向聚拢,以数倍于敌人的兵力进行阻击。日军一零六师团的第一步兵旅团是一零六师团的先锋兼精锐,自开战以来一直是一线平推,强力进攻中国守军的各个阵地。中国军队之前都是以数倍于敌的兵力层层防御,依托人数和工事等优势进行抵抗,还没有进行过这种预设阵地伏击,以少打多的情况,虽然心里明知很可能会不敌,但是想要灭一灭日军威风,改变战场之上不利局面的想法,还是让林振飞决定按计划就地设伏,和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日军精锐好好较量一番。
“两天?他妈的,那时候日军的一零六师团和一零一师团已经攻下上富和高安了……”陆蕴轩大感失望,一向保持冷静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开始骂娘了。
“真不知道团长是天生胆大包天还是得了失心疯,居然凭借手中的一个并不满员的轻装步兵团,去伏击日军的精锐旅团的摩步化先锋……”二营长包海口中低声咕哝着,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挖掘着战壕,用砍倒的树木架设工事,并且在公路和山坡上埋设一些地雷。他一直觉得从部队整编到投入战斗,尤其是这次伏击作战实在是太过于仓促,也实在是太冒险了,这根本不是战斗,纯粹是玩命。自己手里只有一个并不满员的轻装步兵团,缺乏重火力武器,士兵也大多是整编的败军和新招募的新兵蛋子,现在却要分成三份去公路两边的山头上以及公路正中挖掘的战壕和工事里包围阻击敌人。这次增援一零一师团的小鬼子可是一个旅团,光是其中的这个摩步化先锋部队都有装备十辆左右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可能。在这种丘陵高地的开阔地带进行阻击,这位三十多岁的团长大人可真是疯狂得可以。
“至少要两天时间,因为我们缺乏牵引的卡车,只能用军马和骡子来拖运大炮,山路崎岖而且还经常有日军战斗机的轰炸,前进速度十分缓慢!”
林振飞并没有发现自己手下气急败坏、低声咒骂的样子,或者是他发现了但是并没有理会。在他看来,伏击战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按部就班的伏击战都被敌人摸透了,还有什么奇袭的效果可言?自己一个步兵团就敢于伏击日军最为精锐的步兵旅团先头部队,这种情况,一向高傲、极度蔑视中国军人的小鬼子根本想不到。中国的这些由军阀部队整编过来的步兵部队,战术一向保守,每次都是按照固定的套路迎接日军的进攻,战术极为僵化死板。久而久之,日本军队的战术也开始变得简单起来,无非就是步兵冲前,大炮轰,大炮轰完,步兵冲。他们压根就不相信,装备落后、训练糟糕、人员战斗素质低下的国军部队还会有诡诈多变的战术素养。
“那宜丰方向呢?据说那里有我们的炮兵部队,他们手里的那些德国、意大利进口步兵炮和山炮最快什么时候才能调到一线战场支援战斗?”陆蕴轩有点不耐烦了,没有更多的重火力装备,如果再没有大口径火炮的火力压制的补充,面对装备占优、士气高涨的日本士兵,这仗可就真的难打了。
但他们这次遇到的是从不按套路出牌的林振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正是伏击战成功的最大要素,也是林振飞指挥作战时候最常用的战术手段。
“日军的一零一师团一部正在向高安守军方向集结前进,日军这次牵制攻击的大概有一个旅团的兵力,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伤亡很大,来自他们的增援可能暂时还指望不上。”通讯兵无奈地叹了口气,“防守高安的主力四十九军没能抵抗住日军的进攻,电文急报正面阵地已经被日军突破,现在五十八军和三十二军已经撤出战斗,分别向凌江口和锦江右岸之灰埠、袁浦一线转移。”
林振飞收好军用望远镜,回头看了看,士兵们早就将迫击炮和轻重机枪藏在了土丘后面,上面盖上了用野草和树枝编成的伪装,偌大的阻击阵地上,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有人埋伏在这里,仍旧是一片荒凉的、长着野草荆棘的开阔地。这伪装可是事关伏击的成败以及士兵的生命,虽然时间比较仓促,但是林振飞却丝毫不敢马虎,和二营长包海分头指导,亲自示范,到中午一点半左右已经完全就位。
“高安的情况怎么样?四十九军、五十八军有什么行动?”陆蕴轩长叹了一口气,静下心来问道。
据依旧在会埠城南牵制着日军的前线部队报告,日军的第一旅团已经从会埠出发,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计算,他们应该在半小时后经过这个伏击圈。虽然战斗很可能马上就要打响,有些新兵蛋子显得有些紧张不安,但是几个年长的士官倒是完全不为所动,有的趴在隐蔽处闭眼假寐,有的在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武器,还有的在用水壶喝水,甚至还有的正拿出信纸和缴获的钢笔写着家书……总而言之,虽然有人会感到紧张而微微发抖,但是全体将士都是以一种严肃认真的不服输,甚至是必死的态度,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黄泽成点点头,林振飞是他的老上级,他对于自己还是很看重的。既然答应了团座一定把孙天勇救出日军重围,并且接应突围而出的一连弟兄们,他黄泽成就肯定能办到。对他这样注重自身荣誉的军人来说,一句承诺,比任何保证都更重要,他相信自己如果完不成任务,宁愿战死沙场,跟小日本同归于尽,也不愿回去见他。
林振飞满意地一笑,感到十分欣慰。经历了与藤原大队的一番激战,自己手中的这支部队成长了不少,面对又一次即将到来的恶战,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变得处变不惊。这才是真正的军队,虽然武器装备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时刻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心态平和而沉静。虽然面对大战恶战,略微有些紧张,但也不会惊慌失措。一支军队的那股子傲气和良好的精神面貌所组成的军魂,就是通过无数次这样的残酷的战斗,一点一滴锻炼积攒起来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真正的百战精锐。
“刚才我试图和团部的电台联系,但是联系不上,耳机里都是电磁杂音—”通讯兵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不过团长临走之前让我转告你,这次一定要保证搜救孙排长和接应一连弟兄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之后让我们前往宜丰和团部汇合,嘱咐你不要让他失望!”
林振飞跳入了战壕里,还要再说点什么鼓励一下身边的士兵,突然阵地前方的地平线上传来隆隆的震动声。他深呼吸了一下,拿起了望远镜,喃喃道:“战斗就要开始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气氛显得十分压抑,黄泽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对着那名通讯兵招了招手,低声询问道:“跟团长他们联系上了吗?他们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地面隆隆地颤抖着,林振飞从望远镜的镜筒之中看过去,只见几公里之外,一支三四千人的日军主力部队在六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二十辆十轮大卡车以及十七八辆97式三轮摩托车的护送之下,向着新一团伏击阵地驶来。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炮塔上还有士兵举着望远镜四下查看,不过从这么远的地方看过来,这里的大地一片平坦,只生长着杂乱无章的野草和荆棘灌木,显然这里不会有什么敌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