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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个年纪稍大的山贼护卫开口说道:“我们是清风寨的山贼,每个人手上多多少少总有几条人命,几桩案子。如果我们按照你说的帮你们混上了清风寨,干掉了张氏兄弟,但是难保你们不会翻脸不认账。万一你们过河拆桥,完事之后用大军把我们包围,把我们全体‘突突’了,这个后果责任谁来担负?”

尽管身边的那些马队的弟兄们都已经加入了国军的战斗队列,他们似乎也没有反对拒绝的意思,似乎国军开出的待遇条件还算不错。而且这个长官还承诺了可以将自己的身份漂白,以后就不用再过整天提心吊胆、打打杀杀在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了。这些良好的条件确实让部分喽啰们脸上浮现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但承诺是承诺,现实生活是现实生活,没人敢把自己的性命、前途压在一个与己无关的战斗和一句类似空头支票一般的美好承诺上。

陆蕴轩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这个尖锐的问题,一旁的黄泽成少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楂,冷冷地说道:“你们可以选择不去,那么你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也不会有出卖兄弟的恶名,也不必担心我们会过河拆桥,拒不认账。只不过你们会被永远地埋在这个山冈上而已!”

陆蕴轩看着一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清风寨喽啰们,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直接去跟清风寨上的自家兄弟刀兵相见,也不需要你们马上答应加入我们国军编制,上前线跟小鬼子玩命。我只需要你们骑着自己的马匹,扛着枪,把我们当成你们的俘虏,押送到清风寨上头去,并且答应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事成之后,你们想要加入国军队列的,我们就能让你正式成为军人。想漂白,当良民的,我们也可以将你们以往犯的罪过一笔勾销。你们愿意干吗?”

“黄长官,我唐某人敬你是条汉子,刚才才跟你讨价还价。你答应我什么来着?站在你面前的都是赣北绿林里响当当的忠义的汉子,我们即使掉了脑袋也不会干出卖弟兄的事情!您现在的话语和做法是在威胁和强迫我们吗?”一旁靠在木屋屋檐下的唐耀祖收起了听之任之的表情,几步走上前来,拉着黄泽成的手,面色严肃地问道,他要为自己手下的这几个老弟兄的生命安全负责。

“韩大哥,小三子,这—这是—确实是马队里的那帮弟兄们啊!”随着黄泽成清亮的口哨声,老黑皮等清风寨的喽啰们一起张大了嘴巴,将目光投向了浑身湿透、端着各种种类步枪,从树丛里走出来的一行人……

陆蕴轩看到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连忙给黄泽成使眼色,走上前去,用双手紧紧拉住了双方的手,他微微一笑,对唐耀祖和在场的每个清风寨的山贼说道:“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你们和自己的弟兄作对!不过无论如何,为了铲除张氏兄弟,挫败清风寨降日计划的成功实施,以及行动的保密性,我们必须强迫你们跟我们一起去,但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各位……”说着,他伸出五个指头,在唐耀祖和各个喽啰面前晃了晃,不紧不慢地说道:“五个大洋,你们看怎么样?”

“精彩精彩,不愧是唐三爷手下的最为得力的、脑子最灵活的小头目!果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佩服佩服!”黄泽成哼哼冷笑了两声,颇为赞许地拍了拍手,上前了两步,冷漠地说道,“你前边猜得不错,那个马队确实是被我们剿了。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你们的那几十个弟兄我们可舍不得全杀了,把他们留下来,我们还有大用场呢!”黄泽成说完,冲着两侧的树林方向再次吹了一声口哨。哨声一响,只见树影晃动,呼啦啦一阵树木草丛的响动,忽然从原先突击小队士兵埋伏的地方又涌出了一彪人马,仔细一看,正是刚刚归顺不久的原先那马队的二三十号人。

“五—五个大洋,陆长官,您的意思是……”老黑皮忽然感觉有些激动得头晕目眩,稍显语无伦次地明知故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韩布衣韩老爷子,张嵩张二爷,还有韩老爷子的干女儿‘俏罗刹’韩璐瑶,还有我们那几十个兄弟,都遭遇不测了吧?现在你们又要用相同的手法对付我们,你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妙啊!”老黑皮转头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没错,五个大洋!这次铲除张氏兄弟,招降清风寨的事情成功之后,你们在场的每个人可以得到五个大洋!”陆蕴轩再次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他的样子虽然随意,但语调中却带出了一丝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的味道。吸引人的引诱的语调和金钱的数额,让所有清风寨喽啰心中都是微微一跳。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老黑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几个清风寨被俘的喽啰们听闻之后也是难以置信,惊诧地大吼着追问道。

五个银灿灿的大洋啊—几乎是一个壮劳力辛苦一年的收入!

只见老黑皮激动地原地来回转着圈,跺着脚,指着微笑不语的陆蕴轩和黄泽成,以及一副事不关己、听之任之表情的唐耀祖和憨娃子,恶声恶气,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狠狠地大声嚷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娘的,我们骑着快马,冒着瓢泼大雨,在清风山周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都没看到一丝一毫韩布衣韩老爷子和张二爷押运的下山采购的马队的影子,原来早被你们打了伏击,所有的马匹武器物资都被你们给吞啦!”

虽然清风寨的山贼们下山打劫一次商团获得的金额远高于这个数字,但是被山寨的几个大寨主、大头目瓜分之后,轮到这些底层的小头目、喽啰手中的赃物和金钱数额就很少了。

“我们下山采购的马队怎么了?老黑皮你别一惊一乍的,看你那怂样,眼睛瞪得跟个猪尿泡似的,有话好好说!”几个清风寨上的被俘的小喽啰、唐耀祖的护卫立刻将眼光投到了他们的这个得力的小头目身上,急切地盼望着老黑皮揭晓谜底,说出答案。

因此当陆蕴轩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出口,在场的大部分人当场就心动难耐了。

老黑皮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狐疑地看着在场的这几十个衣衫褴褛、个个受伤挂彩的士兵,略显不屑地问道:“你们就带这么几号人、这几十杆破枪就想要攻打有千八百人盘踞的清风寨?而且还把唐三爷和我们这一二十号人也扣住了,难道……”他突然像触电一般一下子从坐着的树桩上跳了起来,指着陆蕴轩和黄泽成,颤抖着声音,眼睛睁得溜圆,激动地大声说:“难道……我们清风山下山采购的马队……”

“你想用银元收买我们吗?你当我们清风寨的汉子都是什么人?我们可都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大伙都是同生共死的结义弟兄,我们绝对不会为了几个小钱就轻易出卖弟兄的!”那个年纪稍大的护卫眼睛骨碌碌一转,装出了一副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样子大声呵斥道。

陆蕴轩微微一笑,从岩石之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两侧裤腿上的污泥,认真地说道:“我杀小鬼子不单单是要为这对刘姓小姐弟报仇,我是想要把所有的日本鬼子都从被占领的中国的土地上赶回他们的东瀛老家去。我要尽我所能,不让刘家小姐弟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已经受够了侵略战争带来的苦痛,现在该是摆脱这些痛苦和磨难的时候了!所以现在,我们急需有爱国热情,拥有抗日意愿,敢于流血牺牲的地方武装和人员志士的帮助。这次我们跋涉几十公里,来到这险峻的清风山下,就是要把这清风寨从日本人手里夺过来!把卑躬屈膝、甘做走狗的张氏兄弟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但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喽啰们遗憾不满、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眼神。

唐耀祖完全被陆蕴轩那曲折悲壮的故事经历所深深地吸引,他似乎已浑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陆蕴轩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赞许道:“我唐某人果然没有看错你们!陆连长你果然是条响当当的真汉子!你的故事很精彩,十分动人,让我们老哥几个着实是感慨良多。那两个刘姓小姐弟都是好人,他们值得你这样跟小鬼子去玩命!”

“十个大洋!爱干不干!”看到那个年纪稍大的护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陆蕴轩也懒得去争辩什么,直接将伸出的巴掌变成了拳头,伸出了食指,两手的食指交叉比划了一下。

想到这里,李得胜、杨尚武、憨娃子、老黑皮都已然是泪流满面,紧握双拳,悲愤不已。

这话甫一出口,在场的清风寨的喽啰们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随即就有几个人互相用眼神对视了几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似乎已经打算就此妥协了。

每个人此时此刻都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盼望着自己能够早日返乡的爱人;想起了自己父母的叮嘱,兄弟姐妹的崇敬,以及自己曾经由于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无奈放弃过的那份真爱;想起了在日军的刺刀之下,流血的双亲,哀嚎的兄弟姐妹以及死不瞑目的她;想起了燃烧的村庄和化为焦土的田地;想起了日本兵那滴血的刺刀和猖狂放肆的笑声。

老黑皮一把拉过那个年纪稍长的护卫,有些结结巴巴、略显艰难地说道:“陆长官,您—您是说事成之后,我们在场的每个弟兄都可以得到十个大洋吗?”

故事讲完,在场的清风寨的喽啰们和持枪守卫的几十个士兵都是默默无语。

陆蕴轩真诚地点点头,微笑着说:“事成之后,在场的每人分发十个大洋,货真价实,绝无虚言!”他的声调中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态度,一直透入了在场每一名山贼的心底。

陆蕴轩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为什么自己会将这段与刘家小姐弟波澜迭起的相处讲得如此生动,如此高潮迭起,如此令人荡气回肠。他只是静静地讲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没有一丝一毫去刻意地夸大和修饰。但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佛都在他的面前重现,而那几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也好似放电影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地更迭、浮现,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陆蕴轩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他一向视为自己从军生涯当中一个小小的插曲的事件,已经不知不觉间深入了他的心底,再也难以抹去……

十个大洋啊,山贼们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十个大洋可以在附近县城最好的酒楼,点上一桌最好最贵的菜连吃十天,可以在县城里买一户漂亮的小宅子,可以买一个女人当老婆,还可以……每个山贼的眼中都射出了炽热的眼神。

憨娃子等山贼喽啰们无奈地听着陆蕴轩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开始还有些被迫的意味,但很快他们便被陆蕴轩生动而充满感情的讲述所吸引,这些山贼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基本上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但却深受戏剧和评书当中英雄好汉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影响,听到了陆蕴轩孤身一人潜入日军海军基地,测绘日军布防图,被叛徒出卖,化装潜逃,负伤躲避,又跟日军追捕队狭路相逢的故事,他们个个都是热血沸腾。他们开始和回忆往事的陆蕴轩一起,沉浸在了这段难以割舍的往事之中。

就在陆蕴轩在山贼们跟前承诺许愿的时候,陆蕴轩身后凶神恶煞一般的杨尚武和李得胜,端着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很恰到好处地在山贼们周围大大咧咧地转悠了两圈,其余的几个士兵也有意无意地拉动了一下自己手中步枪的枪栓,哗啦哗啦,清脆的上膛声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喽啰的耳朵里。或者事成之后每人拿十个大洋,然后选择加入国军作战队列一起吃皇粮杀鬼子,或者身份漂白之后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好日子;或者犯傻劲拒绝配合,做给钱都不要的二百五,立刻被就地正法,击毙在这个荒凉的鸟不拉屎的密林高岗上。清风寨的山贼们虽然大多目不识丁,大字不识几个,但毕竟不是傻瓜,在金钱活命和兄弟义气之间迅速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倒是唐耀祖摸着自己的胡子,靠在木屋的屋檐下听得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身后的那些指着自己要害的黑洞洞的枪口。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们答应我们的条件可绝不能反悔!”唐耀祖和憨娃子、老黑皮三人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之后,冲着陆蕴轩和黄泽成大声喊道。

憨娃子、老黑皮和那些五大三粗、目不识丁的山贼们听得莫名其妙,还以为眼前这个陆姓军官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或者得了急性突发失心疯。刚才还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在那儿赤裸裸地喊打喊杀地威胁,怎么一转眼就开始跟大伙侃大山,聊起了自己的光辉岁月?还讲起了他和一个山东小女孩的爱情故事?

“我们绝不反悔,口说无凭,立字据为证!”黄泽成从自己身边一名随从的帆布背包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从美国进口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写下了几笔,递给了唐耀祖:“唐三爷,请你签字吧。”

在场的众人突然看到,面前的这个叫做陆蕴轩的年轻军官随便找了块岩石坐下,原本冰冷平静的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仿佛平静寒冷的水面突然翻起了阵阵波纹,他那饱经风霜、风尘仆仆的脸上浮起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一瞬间,一个冷血残酷的杀手,一个指挥若定的战场指挥,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故事讲述者,他开口轻轻说道:“那是在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二月的一天上午,我作为重庆政府派驻济南的秘密特派员手下的一名情报人员被派往侦查青岛的日本海军基地内的情况。在那里,由于叛徒出卖,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此部分详见番外之陆蕴轩篇)

唐耀祖接过钢笔,在笔记本上别别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随即在屋檐下,向着雨中的大伙展示了一下。在场的清风寨的山贼们立刻欢呼起来,互相击掌推搡,庆祝自己的发财机会,丝毫没有刚才那种绝不违背江湖道义、出卖自家兄弟的大义凛然之感。

看着唐耀祖、憨娃子和老黑皮等一干清风寨的山贼们一脸迷惑和惊疑不定的样子,陆蕴轩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还是先让我给你们讲讲我亲身经历过的一个故事吧!”

看着眼前这群兴高采烈、群情激奋的莽汉山贼,陆蕴轩也微微感到有些佩服这群汉子,刚才在自己这些荷枪实弹的士兵的金钱和武力的双重威胁之下,这群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脱离团队集体,自己跳出来投降,接受招降条件的,可见这清风寨的山贼集团内部还是非常团结的。这些山贼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如果能够尽力拉拢,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对他们听之任之,或者让他们投降了日本人,那确实是一件极其让人头疼的事。

陆蕴轩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唐耀祖的肩头,诚恳地说道:“我们不用你们背叛清风寨,违背结义的誓言,只要你们帮我们这几十人一个小忙而已!”

九月十六日下午两点三十分,清风山周围的雨势稍微收敛了一些,一行几十人的马队就不紧不慢地行进在山道之上,当前的是一匹高大健壮、浑身墨黑的东洋马,马身之上没有半根白毛,在马的笼头和马鞍之上更镶嵌有纯金饰品,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这时一旁长时间沉默不语的唐耀祖突然插言,他艰难地说道:“两位长官,你们要知道,我们是清风寨一起入伙结义的弟兄,我们个个都是歃血为盟过的,我唐某人绝对不会做背叛我们兄弟情义的事情!”

骑在马背之上的赫然是头戴竹编斗笠、身穿蓑衣、高大威猛的清风寨三当家,巡山东寨主唐耀祖。

现在众人都是身不由己,只要不让他们上刀山下油锅,干什么都成,大不了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是一左一右两匹深棕黄色的高大东洋马,这个年代能够一下子拥有好几匹紧缺的作为战马的高大东洋战马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在两匹深棕色东洋马的中间也是一前一后的两匹棕色马身、白色马腿的东洋马,但这两匹马上乘坐的却不是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清风寨小头目,而是换上了当地人衣着装扮的陆蕴轩和黄泽成两人。

不过在场众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窝窝囊囊、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山沟里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倒不如看看这两位军官有什么要求。

在打头的五匹高大的东洋马身后,是排成两列的五六匹寻常的土马,每匹马的马背上都坐着一名头戴硕大斗笠、挡住大半个面容、身穿蓑衣背着步枪或者腰插驳壳枪的清风寨小头目。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些骑马的山贼,而是这支马队之后还跟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浑身湿透好似逃难的难民一般的兵卒。其中有几个还穿着土黄色的军服,细看之下正是陆蕴轩和黄泽成率领的那支突击队之中的士兵。

众人脸上一黯,紧接着就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没有人出来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人能够参悟话中的玄机。

“唐三爷您真是厉害,随便下山巡视一番都有这么大排场。你看看这东洋马,这身子骨多结实。这可以作战的战马可是紧缺货,我们独立团团部都还没能力配备上骑兵部队呢。”陆蕴轩骑在东洋马宽大的马背上,扭头看了一眼整个马队的气势,伸手摩挲着座下战马的脖子,爱不释手地微笑着对身边的唐耀祖说道。

黄泽成傲然地冷冷一笑,对士兵们挥挥手,示意让蹲在地上的清风寨众人都站起身来,他超然地说道:“选择生,或者选择死!这选择权完全在你们自己手中!”

“只不过是几匹东洋马罢了,这赣北、湘东交界的地头上,有点实力的山大王的坐骑都是这种高大、负重能力强、充满爆发力的东洋战马,只要手上有枪有银子,什么东西得不到啊!这有啥可稀奇的?”唐耀祖洋洋得意又稍显不屑地说道。

唐耀祖暗叫侥幸,原来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并不是要过河拆桥,只是玩了一次红脸白脸的双簧而已。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好像就有这种强大的力量,能够熟练地控制你的感情,让你难以反抗,好像棋子一般配合他们的计划行事。这时从地上站起身来的老黑皮眼珠骨碌一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颏问道:“我们老哥几个可以有什么选择?”

“呵呵,这东洋战马在你们江湖绿林的手中只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罢了,但是在我们前线士兵的手中,可就是杀敌立功的好伙伴了。骑兵们只要骑上这种东洋战马,战斗力就能提高一个档次。”陆蕴轩微笑着对唐耀祖说道。

憨娃子、老黑皮和那些垂头丧气的小喽啰们顿时眼前一亮,瞬间感觉好像溺水濒死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求生的稻草,自然是要死死地抓住这个生机不放手。

“这个嘛—陆长官你说的也在理!这宝马历来得配英雄,这样的好马让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劫道抢掠的山贼莽汉骑乘,确实是有些浪费。”唐耀祖虽然自己也是山贼头子,但是他一向自视甚高,不屑于与那些不讲江湖道义的莽夫恶棍为伍。他话锋一转,对陆蕴轩好奇地问道,“陆长官,你看,这么大的雨势,山路又泥泞,你手下的士兵,包括新归顺于你的那些小崽子们,居然都没有一句怨言,你有什么门道,可以让手下的弟兄们如此服服帖帖的?你透露一些带兵的诀窍给我唐某人,我也好学习一下。”

站在一旁的陆蕴轩饶有趣味地看着在场的个个山贼,看到憨娃子脸上悲愤、痛苦和不甘的神情,以及一旁的唐耀祖惊诧莫名的表情,他嘿嘿一笑,心道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微微一笑,说:“但是—蒋委员长让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鉴于你们对我们这支部队的友好态度,没有对我们采取敌对行动,而且唐三爷也是绿林之中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卖个面子给唐三爷,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呵呵,我可没有啥秘诀,也没多大的门道。概括起来无非是十二个字—迫之以力,动之以情,诱之以利!”陆蕴轩哈哈一乐,简单地说道。

憨娃子、老黑皮和剩下的那几个蹲在地上,被大大小小二十多支枪指着脑袋的清风寨喽啰们这下子彻底绝望了,他们没想到自己一次普通的下山巡视竟然会遭遇这么一支小股部队的突袭,会葬身在这个可以说是清风寨眼皮底下的偏僻的山冈上,而杀死他们的还是一支衣衫褴褛,武器杂七杂八,人员几乎个个挂彩负伤的“杂牌军”。

“这话是啥意思—我唐某人是个粗人,这么文绉绉的话,我可实在是搞不太明白。”唐耀祖摇了摇头,似懂非懂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一脸茫然。

“我放走你们,你们一旦离开,肯定会向清风寨上的张蛟通风报信,一旦走漏消息,我们的行踪就全暴露了,我们的行动也就全毁了,为了我的弟兄们的安危着想,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黄泽成冰冷的眼神看着憨娃子和唐耀祖,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我们这支小部队为了隐秘机动,一旦俘获敌人历来不留活口!这是规矩,不能随意更改!”

“简单说来,就是用自己手中的武力来胁迫、震慑他们;用友情、爱国的热情来感化他们;用金钱功勋来引诱、诱导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奋斗努力。”一旁的黄泽成插嘴说道,“这些都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教诲,我们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与文化,老祖宗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好好去学习!”

“我们把马匹、武器、食物和这身蓑衣斗笠都给你们,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放我们走!”憨娃子强忍着心底的愤怒和不安,几乎是央求着说道。老黑皮和两个年轻的喽啰心疼自己座下的好马,刚想出言阻止,一旁李得胜就用他那牛蛋似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三人想了想还是性命要紧,只能继续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保持沉默。

“嗯,咱中国的历史嘛,倒确实是十分之久远的,圣人先贤也留下了不少的教诲和典籍。但到了现代,他们这些子曰诗云已经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值得我们这些后辈去关注了!”唐耀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显得对陆蕴轩和黄泽成的话颇为不以为然,“虽然咱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国,但现在却跟一个古板守旧、不思进取的老倔驴一样,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所以啊,我唐某人小时候也念过两年私塾,但是总觉得先生教的东西没有丝毫用处,所以在学堂待了两年,我就离家出走到外头闯码头去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先生教的那些诗文辞赋,都被我扔到狗肚子里去了,哈哈。”

“不成!”黄泽成冷酷地一口回绝道。看了黄泽成冷漠阴毒的眼神,呆立当场的清风寨喽啰们个个心头大震,黄泽成的这一句话无疑宣布了在场众人的死刑。想到生还无望,老哥几个就要葬身在这大雨滂沱的深山老林里,老黑皮几乎要跳起来向黄泽成扑去,但逼近的上了膛的枪口,让他们只能重新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

“我不能苟同唐三爷您的观点,这是十分片面的看法!”黄泽成出言反驳道,“我们都知道现在的中国饱受内忧外患,内部军阀割据,各自为战,地方派系林立;外部还有日本人的大肆侵略,广大的国土沦陷敌手。确实在很多方面与世界水平有巨大的差距,但我们的国家毕竟是有深厚的历史底蕴的国度,也远远不至于像有些外国人所认为的那样愚昧落后。我想只要将日本人赶出中国,结束军阀割据的状态,全国上下同心协力努力搞发展,只要一二十年,我们国家必将重新崛起于世界之林!”

现场的气氛顿时冷到了冰点,“你,你们—”那名叫做老黑皮的小头目听闻黄泽成那阴冷的语气之后,又惊又怒,眼前的陆蕴轩和黄泽成谈笑之间,却流露出要杀掉他们全部人的意图,这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冷酷态度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发寒,而原先还倚仗着能为自己人说话的唐三爷,此刻却站在这两人身后,似乎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已经默许了他们的这一斩草除根的行为,这让老黑皮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是该束手待毙还是拼死一击,来个鱼死网破。这时一旁的憨娃子也是感到莫名其妙,心里暗道:“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不为难这伙弟兄们么?怎么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这冷酷劲确实不像是作假啊!难道他们真的要……”想念至此憨娃子连忙说道:“你—黄长官,陆长官,刚才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不为难兄弟们吗?我们现在就把马匹、武器和食物奉上,只愿各位高抬贵手,放弟兄们离开,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