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男人说，目光看向对面的酒店。“你知我知。”
她考虑了一下，然后做了决定。“好吧，”她说。“如果没什么坏影响，而且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的话。”
***
“门卫很好解决，”他说。“释放一点个人魅力，再给多点钱——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你最好的朋友。”
突然响起的音乐声让他们在彼此的怀里醒来。
“还有门卫。”
迈克尔从枕头里抬起了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钟。要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别的地方醒来就好了，他什么代价都愿意给。他知道莉亚娜要准备今天的事情，所以就任由音乐放着了。她朝他挪得更近了一点，嘟囔着说了些什么。
“你也可能会挣两百万美金的佣金。有谁会知道呢？”
迈克尔圈住她，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颈后。他们都没睡好。晚上他不止一次翻过身，发现她正看着他。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又警觉，目光呆滞，毫无神采——她在想着哈罗德和赛琳娜。
“我会惹上麻烦的，”她说。“我的执照可能会被吊销。”
昨天早上她姐姐在一处优雅清秀的康涅狄格的墓地里下葬了。他站在她和她父母身边，悼念这个他不认识，却本可以轻易救下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一样。
“只有我会来。”
昨天下午莉亚娜试着休息的时候，路易斯打电话过来了，又用圣地亚哥威胁了他。迈克尔沉默地听完了电话，沉默又苦涩。但路易斯丝毫不知迈克尔已经知道圣地亚哥不存在了，他也不知道迈克尔再也不相信是乔治•雷德曼杀了他的母亲。见到那个人，看着他是如何说起他母亲改变了他的想法。他本想戳破他父亲的谎言，但他反过来自己说了谎话——他向路易斯保证他也想让杀了雷德曼，而且说和这个男人见面让他更坚定了这一信念。
“这是违法的，”女人说。“我不能这样做。”
他说的话还回旋在他脑海中。“我问过他了，爸爸。我问他妈妈是怎么死的。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他拒绝回答，好像我问他就是在指控他谋杀一样。”
“听着，”他说。“如果这个晚会这么重要的话，我不介意今晚自己来确定一下这里的景致。给我一把钥匙，明早起飞前我就还给你。”
“你意外吗？”路易斯说。
女人感觉到他不相信她的话。
“要说不意外都是骗人的，”迈克尔说。“我不信任你。我从来就没信过你，这次之后更绝不会信你。但现在这对我来说，也是我自己的事了。看到雷德曼那个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就是扣动了那个扳机的凶手。我想让他血债血偿。不过你要理解，这件事一结束，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会把圣地亚哥的债还清的——你保证过的——你也会给我钱让我重新开始。一大笔钱。这是我的条件。你不答应我就立马不干了。快告诉我你想让我干什么，我会照做的。”
他直直地盯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沉默充斥着整个空间，好像路易斯本来以为他儿子会说些别的话似的。或许是些别的让他失望的话，但他肯定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不，不，”女人说。“不用您这么麻烦的。只是我今晚受邀要去参加对面的晚宴。莉亚娜•雷德曼是我朋友。她亲自邀请的我。我必须要去帮忙，今晚事情一定很多。”
“好吧，”路易斯说。“明天我再打给你。到时候再详谈。”
男人注视着她，等待着她回答。“不行的话，”他说，“我可以去别处看的。我真的得今天搞定这件事。”
迈克尔暂时解脱了。他挂了电话，知道要让他的计划起效，要保护莉亚娜和她家人的话，他就得担起这个改变他一生的责任。他要让他父亲相信他是真的下了决心。
但这间公寓放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要价是两千五百万美金。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这个人是几个星期以来第一个对这间房子真的感兴趣的。她不能错过卖掉这间房子的机会，无论从职业生涯，还是自己钱包的角度考虑都不行。
莉亚娜翻身朝他看着，双眼在房间柔和的灯光里格外温润。她真美，他不禁想到。就是失去性命，他也要确保她和她的家庭免受伤害，也要确保他父亲能够停手。如果迈克尔弄错了，如果乔治•雷德曼确实杀了他的母亲，那他就一定要被绳之以法——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女人面色如常，脑子却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她之前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人帮忙，才拿到了第五大道酒店的开幕式邀请函。她买晚装花了好些钱，都和定制的差不多价格了。她今晚肯定不能带客人来看这间公寓。今晚能搭上的那些人非富即贵，实在是机不可失。
他捋了捋她额前的一绺头发。“你准备好了吗？”
“不行，”男人说。“明早我就离开这个国家了，几周后才会回来。到时候说不定你都把这间房子卖了。”他从窗户边转过头来，看着她。“我今天就能买下这里。但我必须得先看看晚上的样子。如果夜景和你说的一样美，我就马上开支票付全款给你。”
莉亚娜耸了耸肩。“没有。我反而希望他们今晚没对我抱多大期望，”她说，“我完全没心情准备。”
“当然可以，”她说。“明晚我就能带你来看。”
他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很喜欢，”他说。“不过我能不能下次再来看看夜景呢？”
昨晚躺在床上的时候，迈克尔突然想到，要是是他父亲杀了赛琳娜，那他差不多肯定同样给莉亚娜想好了死法。路易斯根本就不想让莉亚娜管理他的酒店。他给她这个工作单单是想公然羞辱她父亲而已。而且路易斯绝不会就此停手。迈克尔知道他父亲肯定已经计划好在雷德曼被杀死前，让他的家人先全死光——让乔治体会一下路易斯多年以来的痛苦。
女人什么也没说。“你喜欢这个视野吗？”
收音机的音乐停下了，开始播报早间新闻。他们昨晚特地把音量调大了，就怕睡过头。要是平常，他一定早就关上了那台机器。但这间房也装了窃听器，收音机音量这么大，斯波加蒂肯定就听不到他将要说的话了。
“然后今晚又要给那间酒店开幕，”他说。“她倒是恢复得挺快的，不是吗？”
“那就别做了，”他低声说。“别去了。”
“是的。”
莉亚娜听起来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呢？”她说。“我必须得去。”
“她难倒不是昨天才给她姐姐下葬吗？”
“不，你不必去的。给瑞恩打个电话辞职吧。你昨晚和我说你不想要这份工作，其实我们今天就能回欧洲去。”
女人走到他身后。“还有对面那栋楼，”她说，“纽约最大的酒店。四千个房间，这周末所有房型都已经订满了。今晚就是开幕晚宴。你一定听说了莉亚娜•雷德曼现在掌管着这家酒店吧？“
“我不能这么对路易斯，迈克尔。他为我做的太多了。这是不对的。”
男人走到另一边的窗边，双手背在身后。他的视线穿过五十三街，看向城市里最新的那座酒店。
“路易斯是在利用你。你自己跟我这么说的。难道不是你告诉我，你接受这份工作只是为了伤害你父亲吗？”
男人穿过敞亮的走廊，走进了书房。她跟了上去。“这是我最爱的房间，”她说。“光看这些窗户人们就想买了。那才是真正的纽约的样子。两百个人在这里聚会完全没问题。而且夜景简直是动人心魄。有那种夜色做背景，想想这里会有多美吧。”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她听出了话中的讽刺，不禁大笑起来。“是他们让我们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这间公寓今年登上了《建筑文摘》。”
“是就是吧，但昨天情况有变。你父亲很关心你。他来这儿就是想亲口告诉你哈罗德的事情。昨天赛琳娜的葬礼上，我看到他想牵你的手。昨晚他还打来问你是不是还好。别把这个好转的迹象打破了，莉亚娜。你终于有机会和你父亲重新来过了。你难道不清楚这有多不容易吗？要是我是你，要是我能有一个这样关心我，爱我的父亲，我肯定珍惜都来不及。不要再把他推开了。”
“是吗？”
“我没打算这么做，”她说。“但我一定会参加今天的开幕式。这不再是关于我父亲了，迈克尔。这是关于我自己，和我的能力。整个纽约城的目光都会聚集到那里。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终于要注意我了。为了这一刻我实在是等了太久。要是我甩手不干，去替我父亲工作——要是他请我的话——要再等到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要多久。”
“我听说房主很喜欢艺术，比较特别的那种，”他们经过客厅走进餐厅的时候，地产经纪人说道。“他们老家在冰岛，家财万贯。听说他们太想念故土了，才会把房子全布置成白色的，像是走失在暴风雪中一样。”
她急躁地看着他，让迈克尔大吃了一惊。
这间公寓宽敞又通风，总共有两层，亮点是夺人心魄的城市全景。公寓里里外外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木制墙裙，浴室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书房的白色壁炉，入眼的一切都是白的。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说。“从小到大，我一直看着他和我姐姐出尽风头。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他们做的我都可以做到——但我就是没得到过这样的机会。“她迈下床，不着片缕地走向了浴室。
“我们去看看房间吧，”她说。
“我不想谈这个了，”莉亚娜说。“我今晚一定会去那间酒店。我也希望你能去那里支持我——”
她等了一会儿，给了男人一点时间观察。
她突然停下了嘴边的话，转头看向收音机，双眼骤然放大——她听到WestTex公司早上刚刚易主雷德曼国际的消息——据称乔治•雷德曼此前花了一百亿美金大举收购了这间深陷困境的航运公司。
“这里真的很特别，”地产经纪人站在空荡荡的宽敞大厅中央，声音在光秃秃的白色墙壁间回响。“你知道的，第五大道上的公寓很少有空出来的，特别是五十到六十街上。这儿还有阁楼，就肯定更有吸引力了。”她等待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你想告诉别人自己住在第五大道上的话，这里就对了。市内基本没有比这间更好的了。”
“道指今早开盘后，请关注雷德曼国际的股票，”评论员说道。“股票走势对乔治•雷德曼至关重要。批评人士称，一旦跌势不改，雷德曼集团可能首当其冲，遭遇收购。与此同时，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的情形确是一片大好，这位希腊航运巨头几分钟前公布了消息——他已成为伊朗最新的最大石油出口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