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十回了，这是第十一回。”他说，“你确定你要喝成这样吗？你已经喝得太多了。”
“我跟你说过他是个大混蛋了吧？”阿芙尼含糊地说。
“当然！我的酒量很好，他的酒量才差。”阿芙尼咯咯笑道，“你知道他喝醉酒出了车祸的事吗？”
她毫不浪费时间地开始灌酒，而卡伦则使尽浑身解数来打动她。他非常风趣、充满魅力，而且文质彬彬。如果她集中注意力的话，这会是一次不错的约会，可他说的大部分内容她都没听进去，不过她发现对方真的很英俊，很有吸引力。
“你跟我说过。”
“当然，我们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她说。
“他其实没喝多少。这太蠢了。考虑到这一点，你认为他真的要和我分手吗？”她问。
“你想喝点儿什么吗？”卡伦问。
“我不认为！”
卡伦穿着深色的长裤和白色的衬衫，看上去比工作时要年轻。他们拥抱了一下，然后卡伦为她拉开椅子。这个人才配得上我。
“别，告诉我吧？你是怎么想的？坦白地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全世界都想知道！你……”
他的工作台也变了，从房间远远的角落挪到了现在的距她两个位置的地方。他借过阿芙尼两个订书机和无数支笔，虽然阿芙尼把它们都搞丢了，可他没抱怨一句。过去几周里，他帮着复核阿芙尼发给上级的演示邮件，帮她改正里面的错误。上周，她跟卡伦说他们应该找个晚上出去喝一杯，他非常绅士地提议去喝咖啡，而不是喝酒。但她想大醉一场。
“你喝醉了。”
她准备去见一个工作上的朋友，他叫卡伦。她不知道卡伦是真心喜欢她，还是有别的想法，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真的在这上面花了很长时间。几个月来，卡伦总是和她一起喝咖啡休息，吃完午饭后给她口香糖，次次都借给她手机充电器，以至于她都不用自己带充电器了。
“我没醉，我好得很。你知道谁不好吗？你知道吗？”阿芙尼慢吞吞地说。
但到此为止了——包括那些眼泪、沮丧和自责。她不该是这样的，她要忘记过去开启新生活。她不会再为他哭泣。所有的气愤、怒火和绝望已经渐渐消失，只留下令人痛苦的无边空虚。今晚她要填补这个空虚，就算失败了，起码也是小小的报复。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我不爱他了。
“让我猜猜？达曼？”
他们会去她和达曼以前经常去的地方，同样的咖啡馆、同样的酒吧和同样的电影院。他甚至还特意刮了脸。他们手牵着手，欢声笑语，非常快乐。这让她的心碎了一地。这样过了五天，她终于受不了了。现在我成了莎瑞雅丝，躲在一边偷看。我成了跟踪狂。
“你真聪明！我就知道你很聪明。我早该和你谈对象。我还会和你约会。我母亲也肯定会非常喜欢你。你知道，你才是适合我的类型。我们开始交往，好吗？我们今晚先接吻，把关系定下来？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回报你，可不是这样的。好吗？我保证，”阿芙尼把手放在胸口上说，“我保证。”
刚开始的几天，她什么也没发现。他整天待在公寓里，只在晚上下楼散会儿步。有时候，他上午会去英国委员会图书馆待上一小时。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为他难过，想要从车里冲出去拥抱他。她甚至觉得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希望，但当她发现达曼几乎每隔一天就和莎瑞雅丝见面的时候，她的希望全都破灭了。
“你在为难自己。我该送你回家了。”卡伦坚持说。他挥手叫来服务员结账。
她会穿上工作服，开车到达曼公寓楼的外面，然后一整天坐在车里，饿了吃薄饼，渴了喝水和健怡可乐。只要他一出门，她就开车跟着他。每天回到家，她的背都疼得要死，肠胃也很难受，她反复质问自己，咒骂自己，但第二天又重复着这一切。
“你想摆脱我？是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摆脱我？”
三周前，达曼在社交媒体上屏蔽了她，于是她请了病假开始跟踪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一切。
“我在保护你，免得你明天尴尬。我在优步上叫了一辆车，我会送你回家。你觉得你这样还能回去吗？”他问。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让她感觉轻松，她反而更加内疚。他可能会死。我差点杀了他。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离开病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什么时候爱达曼爱到打算为他失去一切的程度了？她到那个称她是卡西克最贴心的粉丝的护士那儿问了他的病情，随后回到出租车上，赶去赴一个约会。
“当然，我父母接受了达曼。毫无未来的底层作家，他们为什么不会接受我喝醉了呢？真是愚蠢的问题！我在重新考虑和你谈恋爱的决定。谈还是不谈？”她边说边在椅子里动来动去，“谈还是不谈？”
她下车直接向卡西克的病房走去。穿着红色短裙的她，看上去与医院格格不入。几个人朝她看过来，前台的护士在阿芙尼经过的时候朝她笑笑。她不知道我做过什么。过去几周里，她经常来医院，在卡西克的病房外徘徊，希望能看他一眼。大多数时候，他因为吗啡的效力很快就睡着了，但今天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她立刻认出来这是卡西克的女朋友凡尼卡，他的好几本书都以她为主角。他们彼此握着手，卡西克笑得非常开心。
卡伦付钱的时候，阿芙尼说：“达曼永远也付不起这些。”她压低嗓门，喃喃低语，“哈，他破产了，不要跟别人说。不过莎瑞雅丝会帮他回到正轨。”
“对，就停在左边。等我十五分钟。”阿芙尼说，“我把包留在这里。”
“没错。”卡伦站起来说，“你需要帮忙吗？”
他是我的初恋。自怨自艾正在慢慢消耗她的生命。她已经被痛苦吞没了。
“不要！”阿芙尼抗议说。她刚站起来就倒了下去，幸好有卡伦扶着她。这时，全餐厅的人都在看他们。阿芙尼竖起中指骂了几句。她两只手抱住卡伦，凑上去吻他的嘴唇，卡伦躲开了，但阿芙尼不依不饶，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卡伦往后缩，但这次阿芙尼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过去几周里，她过得很消沉，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其中最先想到的要么是“杀了那个莎瑞雅丝”要么是“杀了自己”，她很快就意识到虽然这两个想法都很幼稚，但她有能力做到。我差点儿就杀人了。这样的情绪如影相随。她感觉她的生活正在逐渐失控：她正在变成那种没骨气的软弱的人——这种人在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后，就开始无意识地毁掉自己的生活。
卡伦推开了她。“你不爱我吗？”她问。
自她和达曼发现他的车在公寓停车场被烧毁，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芙尼和达曼最后一次交谈还是三周前在苏米特的公寓里。他至今没有联系她，甚至没有发过一条问好的短信。去他的，我不需要他！
卡伦没有回答。他紧紧抱住她，带她走出餐厅。即使这样，她仍胡乱挥着双手，不断喊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下一个路口右转。”阿芙尼给出租车司机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