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曼想着要不要去医院看望卡西克。虽然他讨厌他，但还是为他感到难过。
“我会联系贾扬提。”她说，然后离开了。
“我可以进来吗？”贾扬提问，没等他回答就大步走进来，“合同十分清楚明了，为什么现在不签？”
达曼点点头。
达曼感觉贾扬提不像往常那样自信，声音颤抖，还玩弄手中的笔。她像老了好几岁。不管她多令人讨厌，但毕竟他们合作了这么久，还创造出了销售奇迹。
“他还活着，但脊椎伤得很严重，两条腿也多处骨折。医生说他接下来几个月都要在医院度过了。”她悲伤地说。
“我不确定……”
“他没事吧？”
“你在考验我的耐性，你之前有几个星期的时间考虑是否转投其他出版社。这份合同很重要，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没有什么是你看不懂的，赶紧签字，明白吗？”贾扬提说完拍了下桌子。达曼突然如醍醐灌顶。她很迫切。她之前从没说过合同对他们很重要。
“该死！”达曼说，脑海中想象着他扭成一团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的情景。
“不行，贾扬提。我可能要找人审阅合同。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贾扬提恼怒地举起手。这是迄今为止最不专业的贾扬提了。她接受不了卡西克的事，而他知道原因——她最好的作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毫无用处，他交不出签了约的两本小说——这意味着她的出版日程要开天窗了。
“他怎么了？”
达曼说：“这份合同配不上我的才华，酬金太低了。”
“我们的一个作家出了意外。卡西克·伊耶，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
“外面怎么了？”
“卡西克得住院几个月，不是吗？这意味着他在今年写完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没什么书可以出版了。”达曼说。
她点点头，说：“可以，我通知贾扬提一声。”对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达曼问道：
“所以呢？”
“我想带回家检查一遍，我不想犯一点儿错。”达曼说。
达曼压低嗓门肯定地继续说：“所以接下来几个月里由于卡西克无能为力，我的书突然变得更加重要起来，不是吗？这意味着你要提高稿酬，并且要换一个出版日期。”达曼笑笑。
二十分钟后，贾扬提和另外两个编辑才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他们沉着脸，仿佛快乐被抽干了似的。不久，法律部主管进来查看达曼的合同签得怎么样了。
“这不可能！”
他向外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小骚动。贾扬提和两个编辑在激动地说着什么，又是捂脸又是摇头，不一会儿他们全都拥进了总裁办公室。显然，他们讨论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办公室。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那儿说着什么，脸上不同程度地出现他在贾扬提脸上看到的震惊表情。
“我相信你有办法。”达曼说，将合同塞回给贾扬提。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你说过，合同对你很重要。”
达曼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仔细看了两遍，每次他觉得没问题了，就会重新再看一遍，试图找到一个问题，但他找不到。他想等阿芙尼看过合同之后再签字。他向后靠在椅子里。
贾扬提坐在椅子里，气得脑袋冒烟：“我不能相信你是一个利用其他作家的不幸来当合同的跳板的家伙。”
她让达曼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法律部的主管。他们握握手，贾扬提和法律部主管离开了，留下达曼一个人阅读合同。显然，他们不需要再谈酬金和时间安排，合同非常标准，没有什么隐藏条款，简单的十页纸而已。
达曼笑着说：“难道你没有因为他对我不公吗？我确实为他难过，但同样也心存感激。也许我会去医院里看他，顺便告诉他我心里的想法。请把新合同发给我，我会很乐意重新考虑的。”
贾扬提说：“很高兴你和我们签约。虽然书的出版时间比你期望中的迟一点儿，但我们保证会竭尽全力让它引起轰动的。”
“休想。”贾扬提说。达曼转身面对贾扬提。她站起来朝他走了几步，直到她的呼吸能喷到达曼的脸上，然后再一次说：“休想。”
他有点想去厕所，于是站起来走向洗手间。等回到会议室的时候，贾扬提已经和另一名女性坐在那里等他了，她介绍说那是法律部门的主管。
“你确定？”
“我可不像房东。”他抗议说。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这让他很难过。每次她提起来的时候，他都会说这不怪她，但他没说的是，他总是在夜里睁着眼睛想——如果他答应莎瑞雅丝了，事情会变得怎样。
贾扬提咆哮道：“我确定，我的宠物反咬我一口让我很不爽。”
阿芙尼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每晚都在他的公寓过夜。洗手间里有她的牙刷，衣柜里挂着她的两套衣服。她表现得像一匹害怕被处死的瘸马，但达曼并不打算和她分手。当发现她在半夜哭泣时，他花了很多时间安慰她。“我希望我能解决这一切，我希望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她一边在他怀里小声啜泣一边不断地说。“让我帮你。”她曾这么说，然后递给他一张和保险金额相等的远期支票。当然，他拒绝了。
“我不是……”
自从那天之后，莎瑞雅丝经常挑阿芙尼在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不断重复她的要求。“分手的回报是你的事业。你确定她值得吗？”她一遍一遍说。
“你是，达曼，你就是个杂种。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杂种狗！如果不是我，你以为谁会知道你的名字？去你的，去你的书，去你的合同。你给我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滚出去。你以为你能压倒我？用你的作家身份对付我？”
他又看了看表。阿芙尼还没到，也没接他的电话。她最后接电话的时候达曼控制不住地问：“你到底在哪儿？你不能抛弃我！”她说她会在十五分钟内到。“那是地铁的声音吗？你为什么不开车或打车？”她在电话里气喘吁吁，说了几句有关峰时价格的话。随即，他便挂断了电话。
“贾扬提！”
达曼在集书出版社的会议室里等贾扬提·拉古纳特，半小时里喝光了三杯茶。昨晚他梦见贾扬提笑容灿烂地走进来说，英国一个大人物读了他的书后想要帮助他走向全球。但早晨的阳光唤醒了他的美梦。
“你这颗愚蠢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你是作家，但我觉得你不该陷入幻想。你怎么会觉得你对我、对这个部门、对这个公司很重要？”她笑着弹弹手指说，“我一个月里就能造出另一个你。你不该辞职的，因为从现在起你永远不可能在这里出书，而且我还要打电话给所有的编辑朋友，告诉他们你的小把戏。达曼，让我们看看谁会给你出书，你的写作生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