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听我朋友的话，他是作家，不要和他恋爱。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傻瓜，不是吗？我早该答应他……”
“现在一切都讲得通了。”她说，因为抽泣而语不成声。“这就是你不想让我见你父母的原因。我真蠢，我太蠢了。该死。”她用双手捂住脸。
“你别哭，听我说。”
“我说的都是真话，好吗？你……”
“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
“别喊，阿芙尼，听我说。没错，莎瑞雅丝回来了，但我没有和她交往。我只见过她三次。”
“阿芙尼……”
阿芙尼抬手，她拿起包转身就走。
阿芙尼用手背擦干眼泪，看着他说：“你觉得我有多蠢？你连着几天不见人影，还不接我的电话，结果我得到的就是这些。”她指着纸，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他，“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达曼抱住她。“给我五分钟。”他说，“你还记得新书签售会那天搭便车的女孩吗？那个叫阿什的，她就是莎瑞雅丝。她之前在英国委员会图书馆化名和我搭讪，但我不知道她就是莎瑞雅丝。是的，我确实在梦里梦见过她，但我不记得她的脸。苏米特没跟你说吗？我基本上记不得果阿邦的任何事情。她跟踪我们，跟踪你，甚至试图接近普赫库。有一天，她假装成粉丝和她一起从地铁站走到家门口。”
“够了。”达曼打断她，“没人来，好吗？我没有背着你乱搞，而且在你给我看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阿芙尼问，脸色依旧苍白。
阿芙尼甚至不敢直视他：“我读了她发给你的短信。她多长时间来一次？你还爱着她，是不是？你怎么……”
“她不喜欢那本书，认为在书里遭到了我的冒犯。”
达曼绷着脸。
“这种想法毫无道理。”她说。达曼让她坐下来，然后说出了迄今所发生的一切。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喃喃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她就在这儿，对吧？是她骂我的，对吧？”
“你怎么会记不得果阿邦的事？”
“听我解释……”
达曼跟她说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心因性失忆。阿芙尼在网上查相关资料的时候，他说：“大脑有时会把痛苦的记忆藏起来，以免让身体受到伤害。这是一种应对机制。这种情况在遭受亲戚猥亵的小孩子中间十分普遍。他们会封锁记忆，好让自己和作恶者的关系不受影响。”
她用袖子擦掉眼泪：“我知道莎瑞雅丝的存在，苏米特跟我坦白了一切。”
他告诉阿芙尼，家里人和苏米特是如何坚持不懈地提醒说开车的不是他，而是莎瑞雅丝。“但她告诉我，开车的是我。我似乎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阿芙尼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不要再骗我了。”她的身体因为哽咽而颤抖。
阿芙尼关掉浏览器，把手机放到一边，说：“所以，你并不爱她？”
“什么……怎么会……”他知道是谁干的。
“当然不爱。”
“谁干的？”阿芙尼大声问。阿芙尼的名字被涂掉了，达曼和阿芙尼一同出现的语句上写满了各种难听的词语。
“但这意味着她也闯进过这里。”阿芙尼看着故事大纲说。
达曼拿起纸，上面打印着他下一本书的故事大纲，不过，现在许多内容被粗暴地删除了，每一页上都挤满了用黑色记号笔画上的大叉。
“看起来是她。”
“这是什么，达曼？”阿芙尼指着桌子上的纸张问。
“这很严重。”她说，“我们要怎么做？坐到这儿来。别再转来转去了，你把我搞晕了。”阿芙尼说。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接着说：“我不知道。我刚才……对不起。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达曼说了一声抱歉。
“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我以为它会过去。”
“呵，静音？”
“达曼，你打算怎么对她？她毁了你的理想，天知道她还会做什么。”
阿芙尼拨打他的号码，手机响了。达曼挂掉电话。
“我们得想办法和她谈谈。”达曼说。
达曼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手机，把它掏出来。“肯定是静音了。”他看看屏幕说。
阿芙尼叹口气，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抱住他。
“该死！你在这干什么？你怎么……怎么进来的？”达曼问。“你的手机呢？”阿芙尼问，她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眼睛因哭过而刺痛。
“苏米特在得知莎瑞雅丝回来后很震惊。”
他离开几码远，一脚踹开门，嘴里高声大吼，随即戛然而止，他放下了手中的木棒。
“他讨厌她。”
回到家之前，阿芙尼又打了十五通电话。他停好车，上楼进了公寓，在跨上最后两级台阶时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他走近几步，发现门半掩着，于是双拳紧握踮起脚尖走过去。他心跳加速，豆大的汗珠从前额滚落。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有人。他东张西望，寻找棒球棒或棍子什么的，最后找到了一根木棒。
“我感觉到了。”她说，停顿一下补充道，“有没有可能她不是莎瑞雅丝？”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她在那天晚上一遍遍说。她不知道，折磨达曼的不是合约，而是噩梦。那些梦境和噩梦里始终不变的画面出现了新的变化——是他在开车。自从莎瑞雅丝和他说过那些话以后，他的身体似乎本能地拒绝接受。是我开车又怎样呢？有什么不一样吗？很多夜里他都会发烧，但第二天一早就会恢复。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否则就会如大军压境——父母会到他的公寓来逼着他去医院。
“你什么意思？”
汽车起步后，他才注意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是阿芙尼打来的。他决定晚点再回电话。没必要增添她的烦恼，她已经够担心的了。上次见面的时候，阿芙尼就被他的蓬头垢面和虚弱不堪吓坏了。
“如果她只是一个对你着迷的读者呢？如果是她发现自己和书里女孩的名字一样，所以就模仿书里的角色呢？也许她只是恰好叫莎瑞雅丝，却假装自己是车里的女孩。”
达曼被路过的卡车震天响的喇叭声惊醒。他浑身是汗，两只手抖得厉害。车停在一条主干道的路边，他正在前往英国委员会图书馆的途中，但不知道怎么会停在这儿。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多。他发动汽车，将空调出风口调小了些，又在杂物箱里翻出一块抹布，用它擦了擦座位，然后清理一下自己。
“我也这样想过，但不可能。”达曼说，“她用的邮箱和莎瑞雅丝的一样。”
我想要触碰她。“我爱你。”我说。但她没听见我的话，而是像一颗点燃的炮弹，被一阵剧烈的翻滚甩出车外。风把她吹走了。汽车又在翻滚，我的眼中失去了她的身影。然后，大火吞噬了一切。
“达曼？关于这个邮箱，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莎瑞雅丝可能并没有回来。”
“你爱我吗？”她问。话音未落，血肉横飞。她的下巴碎了，扭曲得不成样子。汽车飞向半空，再次翻滚起来。我仍旧坐在驾驶座里，双手离开方向盘，对抗着冲击。我的腿断了，折成恐怖的角度。一阵钻心的痛攫住我。汽车底朝天地翻倒在地，轮胎空转个不停。猛烈的冲击几乎扯断我的背。她朝我伸出手，碎裂的小臂骨头刺破皮肤，怪异地戳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