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作家靠想象,但你不是。你不仅在噩梦里看见过我,对吗?”
“那些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作家就是干这个的。”
对,还有别的噩梦,或者你可以叫它们梦想,但我依然没看见你的脸。“我想你该走了。”达曼说。
“你记得的,宝贝。它们就藏在你的潜意识里。”她说,“否则你怎么会在脸书上写那些故事?发生在果阿邦的那些事?还有那些细节?”
服务员送来莎瑞雅丝的咖啡放在她面前。“我来这儿是想和你说点儿事。”她说。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回短信,然后又放了回去。“是阿卡什,他问我结束没有。他过五分钟来接我。我不想迟到,你也不想让阿芙尼发现我和你在一起。要是发现自己只是情妇,而我这个粉丝才是你的灵感来源、灵魂伴侣和爱人,她会多么难堪啊。”
莎瑞雅丝嘲弄地摇摇头:“那你还记得我们上路前一天的事吗?”达曼脑中一片空白。我们只是在车里共度了一段时间。没什么其他事情,不是吗?
“你丈夫知道了又会怎样?”达曼反击道。
达曼被问住了。他说:“但我记不清你的脸。”
“他是一个傻瓜。他觉得我爱他就好。宝贝,我别无所求,只要你让我们的爱情活在书里,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和一个不爱甚至一点儿也不喜欢的男人度过下半生。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宝贝。”莎瑞雅丝说,停了一下补充道,“因此,如果贾扬提用更多的钱来收买你,你要拒绝,明白吗?”
“如果记得,你为什么仍然怀疑我不是莎瑞雅丝?”
“你在说什么?”
“你。”达曼说,“如果你真是莎瑞雅丝的话。”
“她会要求你在下一本书里放弃我的角色,她会要求你停止写我的事。”
“谁开的车?”莎瑞雅丝问。
“真是荒谬,是她建议在第一本书里保留莎瑞雅丝和达曼这两个名字的。”达曼反驳说,“莎瑞雅丝,这一切没有意义。没人在意我的书里用谁的名字!”
“大多数我都记得。”
“不是她让你在第一本书里用我的名字的吗?今天,她会让你用阿芙尼的名字,阿芙尼也会站在她那边。阿芙尼今天也会来,不是吗?”
曾经的几个月里,他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幻想里和噩梦里寻找一张脸孔,但当这张脸现在直直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没办法把它融入头脑中的故事里。这种感觉奇怪又令人失望。他对这个幻想的“梦中女孩”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尽管他曾经生动地想象过两人之间的爱情,也曾在脑海里想象过两人的过去和未来。但是,除了令人烦恼的恐惧,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这有什么关系?”
达曼看着她。两人眼神相遇的时候,他在脑海中搜索着一丝反应,好让自己能填满空白的记忆,开启忘却的时光之门,让他重新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但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是谁建议让阿芙尼加入会谈的?你,还是阿芙尼?或者是贾扬提在你脑海里埋下的种子?想想吧,她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叫上阿芙尼呢?我们签完合约后可以找个不错的地方吃午饭。那天正好是星期六,她不用上班。’她是这么说的吗?还是‘这次仔细检查合约好吗?找个人看看,你的家人,或者你女朋友?’是谁出的主意?”
她摇摇头,擦掉眼泪:“达曼,那晚的车祸你还记得多少?”
“是我让阿芙尼来的。”达曼撒谎说。
莎瑞雅丝的眼睛红了,一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满是愧疚地低语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在果阿邦遇见你时就已经订婚了。我离开医院时你生死不知。虽然我竭力拖延婚礼,但我父母根本不听。我结婚四个月后你仍旧昏迷不醒,医生说即使你醒了也会智力受损或瘫痪在床。我能做什么呢?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祷让你醒过来,你真的醒了,还记住了我的名字。从此以后,我只能活在你用我们的名字写的那些故事里。故事里的莎瑞雅丝是我,达曼是你。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就是我们的爱情。”“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达曼说,“我只是用了你的名字,仅此而已。我写作的时候没有想着你,好吗?我不记得你的任何事。你必须停止现在的所作所为。”
“真让人惊讶,身为作家,你居然这么不会说谎。无所谓,就当是贾扬提出的主意好了。你准备怎么答复?”
“我只知道你不该在这里,知道吗?你的存在害了我的书。不管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太迟了。你走吧,不要再联系我了。”
“我不知道。”
莎瑞雅丝皱起眉。她深吸一口气,因为生气而涨红了脸。她忍着怒火微笑着说:“你生气是因为我在你苏醒后发给你的那些邮件,还是因为我现在结婚了?”
“你要答复不行,宝贝。你没在听吗?你不是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我可不喜欢再被羞辱。达曼,你听见了吗?我不会让阿芙尼在书里取代我,我会……”
“这和你无关。”达曼说,“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不该来这儿。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太迟了。你不能随心所欲地在我生命里来来去去。我不记得你的任何事,我也不想记得。你听明白了吗?”
“够了!她是我女朋友,而你……谁也不是。”达曼发火说。
“我穿得有点儿太正式了,和这个咖啡店有些不搭。我和阿卡什准备去他朋友家里吃午饭,我可不想做个邋里邋遢的妻子。婚姻生活很烦人。告诉我,你还做噩梦吗?”
“谁也不是?达曼,我是你的毕生所爱。你知道的,宝贝,我爱你。你是我生命中喜爱和珍视的唯一。如果你的书里没有我,我该怎么办?我的心愿仅是如此。”她的眼睛红了,闪烁着泪光。
“莎瑞雅丝,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拜托,看到我你完全不用惊讶。我相信你每天都在想我。你一直在期待和我见面交谈,不是吗?你肯定有问题,我猜,很多问题。”
“不,你不能。”莎瑞雅丝说,声音严厉,泪水滑落她的脸庞,“请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和对你的爱意,不要让我做个坏人。我是在帮你。”
“怎么是你?”
“你该走了。”
达曼把电话放到一边,埋头读自己带来的书。他一直停在同一页,重复阅读某个段落,一阵椅子摩擦坚硬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他,或许其实他根本没有集中注意力。他抬起头,张口结舌:莎瑞雅丝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她的包。
“你现在对我没有一点儿礼貌,是吗?”莎瑞雅丝拿起包说。她擦掉眼泪,站起来走近达曼,俯身在他的右脸轻柔一吻。“我爱你,宝贝。拒绝她的提议,否则……”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然后啜泣着转身离开咖啡馆。
阿芙尼笑起来:“没事的,达曼,我十五分钟内到。巡警正盯着我呢,再见。”她挂断了电话。
达曼想起他母亲在几个月里不断唠叨的话——“搭她的车是一个错误”。
“她遇上堵车了。你到哪儿了?”达曼说,“你最好在我签这个蠢合约之前到这里。”
莎瑞雅丝疯了。
“她到了吗?”阿芙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