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睡着。”
“我没想到你会在半夜里来问我这个。”
“我的看法重要吗？”莎瑞雅丝问。
“你觉得书怎么样？”
“我们的书你都读过，所以你的看法重要。”
她给他倒了咖啡，不过他婉拒了。
“但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两本书可以在市场上共存，无所谓谁比谁好。”她说。
不安和急躁促使他来到莎瑞雅丝的门前。而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T恤，刚刚能遮住她的臀部。她没有穿胸罩，在看到卡西克靠着拐杖站在门外的时候假装很惊讶。她欢迎他的到来，缓缓地走在他前面——她希望他会盯着她看，希望他不那么专情，希望他比表面上更花心。
“畅销榜和书的好坏无关，它们只是告诉你哪些书卖得最好。这是两码事。”他说，“跟我说说吧？你觉得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卡西克来按她的门铃，她从门缝里看见他的时候，简直乐开了花。
“达曼是个普通的作家，但他比你强。”莎瑞雅丝说。
回到房间，莎瑞雅丝等了三个小时。她每隔三十分钟就会穿过走廊去查看304房间的灯有没有熄灭。夜里一点多钟，她通过内线电话给304房间留了一条语音信息。我读完了，但不能透露太多。
“是吗？”他问，并努力保持礼貌。但她注意到了他声音里的恶毒。
凡尼卡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容：“我们拭目以待！”
她几乎能听见他的想法。她怎么敢？她知道什么？该死的。
“如果我今晚读完这本书，我会告诉你们。”
“我觉得不读印度作家的书不会错过什么。”她说，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她知道，自己越是拒绝回应，就越能激起卡西克想要打她、占有她的激情。她能看见他眼睛里愤怒的火焰。
卡西克点点头：“304房。”
“好吧。”
“308房。你们也住在这里吗？”
“我觉得你的故事太……俗气了。”她解释说。
“你住在这里？”卡西克问。
“你在挖苦我吗？”他尖锐地说。
“我会告诉你们的。”莎瑞雅丝挥着书说，“我该回房间了。”
经典。责怪读者，然后试图确立优越地位。她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了。她垂下眼睛看着咖啡，而后抬起头。
“他觉得我说他写得更好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凡尼卡说，“每次他听见他的编辑称呼达曼是下一个明星作家，他就觉得他的时代结束了。”
“我说的是爱情。”
“我们无须这么做。”卡西克反对说。
“为什么？你受过情伤？”
“这是礼物。请你读完以后告诉我谁写得更好，是他还是达曼？”
“我不想说这个。总之，我觉得你的书适合相信爱情的人，比如你和你的女友凡尼卡。但它不适合我。也许有一天我会喜欢它，但不是现在。”
“谢谢，你真是太好了，我可以买……”
卡西克放松下来。她不喜欢书不是他的责任，是她自己的责任。
过了一会儿，凡尼卡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本卡西克的书。她让卡西克在上面签了名，然后把书送给莎瑞雅丝。
“啊，那太好了，等你找到爱情的时候我可以送你另外一本书。”卡西克说，脸上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我们无须这么做。嘿！你的酒喝完了。”他说，挥手叫来服务员添酒。
“好男人都有主了。你就是证明！”
凡尼卡打断他说：“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卡西克觉得他是一名好作家，比他自己还好，不过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废物。”她看向卡西克，“我们送她一本你的书让她比较一下吧？”
卡西克紧张地笑笑。她站起来，给自己又倒了杯咖啡。她感觉到卡西克的视线跟着她，然后她故意走回床边。
卡西克假笑说：“他不是我的朋友，但我认识他。他是……”
“你知道德里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吧。”莎瑞雅丝说，“我就是德里人。”
“该死，我希望他不是你的朋友！”莎瑞雅丝说。
“那是偏见。我也是德里人！”
凡尼卡笑笑。
“所以你才和另一个作家比高下？谁更强？我还是他？他还是我？这就是德里人的特性。”
注意到这点后，莎瑞雅丝说：“因为我上次读了一本印度作家写的爱情小说，简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是一个叫达曼·罗伊的家伙写的。”
“这是作家的特性。”
卡西克皱起眉。
“但也是德里人的特性。”莎瑞雅丝说，淘气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不怎么读印度作家的书。”莎瑞雅丝说。
“不过，我在想，谁会赢得这场比试呢？”
凡尼卡笑起来。“他是畅销书作家。上网搜搜看！你会看到的。”凡尼卡热情地说。
卡西克看上去很尴尬。
“我可能是写了几本书，但在这一行还是新手。”卡西克说，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莎瑞雅丝得意地笑笑，说：“抱歉，我想我有点儿醉了，我收回我的话！”
莎瑞雅丝回他一个微笑：“你女友告诉我说你是一名作家？”
“我会赢的。”他说，眨眨眼。
“你好，我是卡西克。”卡西克说，“我应该和你握手，但……”
“哈！典型的德里男孩！”
“她是莎瑞雅丝。”凡尼卡介绍说。
莎瑞雅丝咳嗽几声。
莎瑞雅丝挥挥手，似乎在说“不用”，但凡尼卡一直坚持。莎瑞雅丝在他们的桌子边坐下。
“你要水吗？”卡西克问。
“和我们一起坐吧。”她说。
她点点头。卡西克从椅子里站起来拿了一瓶水走近床边，伸手把瓶装水递过去。莎瑞雅丝接水时轻轻把手拂过他的胯部。卡西克红着脸退后几步。莎瑞雅丝转过身笑了。
不久，凡尼卡叫住她。
“看你，真怕羞！”
莎瑞雅丝在盘子里装满菜品，拿了一杯红酒，绕着桌子寻找空位。
卡西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会让你和他分开很长时间的，和你聊天太好了，请向他转达我的敬意。”莎瑞雅丝说。
“达曼没那么容易打败你！”她用手掩着嘴说，“我不该那么说。”
“我叫凡尼卡，你真贴心。”
卡西克露出微笑，自负于自己的男子气概和自我意识。
“你们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莎瑞雅丝说，“我叫莎瑞雅丝。”
“我告诉过你。”
凡尼卡红着脸指向卡西克。
“嘿？看这里。”她指着他的胯部说，“所以你才……勃起了？”
“真漂亮！他是谁啊？”
她大笑。
“不是，我陪我未婚夫来的，他是作家。”凡尼卡说，亮出手上的戒指。
卡西克不安地笑了笑。“没有。”他抗议说，“我没有……我没有……”
“你是作家吗？”
“卡西克，我以为作家说谎的水平更高。你真让我失望。”
“是的。”
“我没说谎。”卡西克争辩。
“菜品不错，对吧？”
“你没有吗？我可以打赌。”
“嗨。”凡尼卡回答，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没有！”
“嗨。”莎瑞雅丝说。
“那我们赌。让我看看？”
现场的作家中，卡西克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他个子最高，长得最英俊，怀里搂着漂亮的女友凡尼卡。拄着拐杖的他格外吸引人们的视线。莎瑞雅丝在等待时机，一直等到凡尼卡在自助酒会上喝醉。终于，她在自助餐台边碰到了凡尼卡。
“什么？”
晚宴名不副实。花了大价钱的读者成群地站在一个角落里，而作家们却懒洋洋地聚在一起，时不时会有几个读者鼓起勇气走到自己喜欢的作家面前，要个签名和聊上几分钟，作家兴致缺缺地回答他们的问题，然后读者回到他们原来的队伍里。
“让我看看！”
达曼变得越来越暴躁、懒惰和善变。他失去理智的过程非常缓慢，莎瑞雅丝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他们要么为了她丈夫争吵，要么他抱着她痛哭。他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绝望地抱怨她的离开。有两次，她到他公寓的时候看见房间被弄得一塌糊涂。他一周内两次弄坏了笔记本电脑。“有新电脑的话，我会写得更好。”他说。但莎瑞雅丝买的新电脑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他像犯错的小狗一样哭着在她脚边乞求。达曼越是变得磨人，她越是发现自己充满内疚。她必须要让一切回到正轨。
“如果我输了会怎样？”
他把她的请求当耳边风，反而提议去尼穆拉纳进行短途旅行。莎瑞雅丝恼怒不已，差点儿没忍住给他一耳光。情况越来越糟糕，在她抓到他抄袭以后，他写出来的东西越来越荒谬。他在自欺欺人。
莎瑞雅丝从床上站起来。她走近一点儿说：“我们稍后再决定。”
“他们会嘲笑我。”他说。
卡西克笑了。
第二届孟买文学节正在举办，但情况不太好。资金的短缺促使组织方想方设法地赚钱，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向感兴趣的读者售卖最后一天举行的作家晚宴入场券。一张入场券高达3000卢比，但莎瑞雅丝不在乎。这一周的前几天，莎瑞雅丝请求达曼去文学节上交流交流，并给自己找一家出版社，可他对她的建议嗤之以鼻。
房间的角落里，一台手机录下了整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