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马克汉姆当时是三个引爆炸弹的人员之一。”
“是什么呢?”赖默的表情变成了深谋远虑。
赖默竭力掩饰,但莱拉看到了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太晚了!你肯定看过新闻。他们火烧我家,烧死了我的家人;向我开枪,把手榴弹扔到我房间里!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需要能够阻止他们的东西,需要证据来支持……”她停了一下,“……我认为正是你所知道的东西。”
赖默再次看着她,似乎十分纠结;然后他坐下来,把一只手伸到头上。“我从没想到会被迫处理这件事。”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事情发生了,我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回事。不管怎么说,我无法阻止。当时我还是个新手,其实就是跑腿的。明白吗?我只能服从命令。”
他双唇紧闭,似乎要打口哨,但并没发出声音;然后踱着步子到了厨房,返回桌旁时,他俯视着莱拉。“希利亚德小姐,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想要答案,是出于正当的理由;但有些事最好是放下,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
莱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唯恐吓着了他。
“但这出生证的信息有误;我的生父不是凯西·希利亚德,而是达尔·甘特纳。”
“托尼·利奥塔主持调查组,所有的决定都是他做出的。”
她把出生证递给赖默;赖默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了桌上。
“哪些决定?”
莱拉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赖默先生,我是塞巴斯蒂安·克尔的外孙女。这是我的出生证副本。看看我母亲是谁。”
赖默抬起头来。“你需要知道的全部答案就是没有证据。找不到证据。永远!”
“希利亚德小姐,我期待的是一位当事人因为财产争端、离婚或者别的民事纠纷来找我。这个……呃……我无能为力。”
莱拉十指扣在一起,扣得太紧,指关节都发白了。
莱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场的一切早就毁灭掉了。”
赖默全身僵直!然后他费力地站了起来:“小姐,你应该走了。”
“但的确还有物证。”
“我知道另外还有两人卷入了该案,”她接着说,“一人已死,但另一人还在。”
“我并没那么说。”
赖默双唇紧闭。
“我不明白。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如此……不安?”
看来他知道某些内情!莱拉可以肯定。她坐得更直一些:“达尔·甘特纳是唯一被起诉的人,但那是一起很大的爆炸案,需要预先谋划,提前准备,他没有帮手不合情理。”
赖默吐出一口气。
赖默显出理解的眼神。
莱拉步步紧逼:“听着,赖默先生!你要我放下,我尊重你的意见,可是有人处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我需要帮助,而且我认为只有你才能帮我。我呼吁你的正义感!”
莱拉举起一只手掌:“求你啦,别赶我走。一位我最亲近的人卷入了该案;我们正在努力寻找该案的真相,寻找零碎的资料。”
赖默伸手遮住双眼。
“研究?”他两眼收窄。“恐怕我帮不了你,小姐。”他的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声响。
“肯定找到了证据,对吗?”
“我并没有法律问题,也不是来寻找律师的,赖默先生。我正在做一些研究……对于过去的事。”
他放下手,仰视着莱拉:“你从没在我这儿听到过什么。”
赖默的好心情消失了:“我只是临时参与调查,重点放在爆炸与纵火方面;可是,这和你面临的法律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莱拉点点头,心脏狂跳。
“你参与调查该案——至少有一段时间——对吗?”
“现场碎石中找到了一条手链。”
赖默一脸不可解读的神色。警官的职业表情。
“手链?”
莱拉谨慎地答道:“大约40年前,克尔商场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店里的一位秘书记录下一份参与调查该案的人员名单,名单上就有你。”
“是那种具有身份标识的粗粗的金属链子,多年以前青少年们常戴的那种,小伙子们送女友的……你知道……为了表明确定恋爱关系。”他停顿了一下。“虽已损坏,融化了一些,但还是能认出那上面的首字母缩略语:TAM。”
他身子靠向椅背,眉毛扬起:“你怎么知道的?”
“西奥多·爱迪生·马克汉姆4,”莱拉呼吸急促地说。
“你以前是芝加哥警察局的一名警官吧?”
“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你要明白。只能证明在某一个时间点上他在那个商场,而且有可能是在几周以前,有可能是在商场购物。”
“毫无疑义,至少我可以试试。”他身子动了一下,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这表明他在现场。”
喝完第二杯咖啡之后,莱拉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赖默先生,我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我有些问题也许只有你可以回答。”
“的确如此。可是,这个国家没有哪一个法庭会因此认为他有罪。”
赖默邀请莱拉进屋喝一杯咖啡,聊起自己如何在西边一个模仿中产阶级的爱尔兰人社区长大,如何把那里的一些装饰品都带到了帕克里奇:搭在家具上的小型装饰桌巾,看上去全都又黑又沉。莱拉试着把话题引向自己的意图,但赖默滔滔不绝地地讲起上中学的孙儿们,以及一个在市政厅工作的孙女。
“这个手链后来呢?”
赖默似乎很高兴,但那双蓝眼睛里却是莱拉见过的最凄凉的眼神;头发也几乎掉光了,只剩下顶上一小撮白发犹如王冠。尽管莱拉对玛玮丝·迪特里希的话有些怀疑,但是见到了赖默,还是松了一口气:也许赖默可以提供的情况太多了。
赖默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呢?找到它的警察把它作为证据交了上去,一周以后就不见了,就从物证室里消失了,而且连同有关它的任何记录!”
她终于按响门铃之后,赖默立刻就回应了,几乎像是在等着她。
莱拉吓得屏住了呼吸。
于是她第二次去图书馆查阅,发现帕克里奇2有一位律师名叫汤姆·赖默,进一步搜索,赖默曾是芝加哥警察局的一名警官。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三点过了——她曾答应会在黄昏以前回到爱心公园。不过,她还是打印出了路线图,沿着图伊大道3向西而行;转了几个弯之后,就来到了汤姆·赖默的房前。
赖默耸了耸肩:“常有的事,希利亚德小姐。超乎你的想象。某人有关系。施压。行贿。奇迹。魔法。消失。”
她只好返回车里,再次查看台历。爆炸以后的第一轮会议是两天以后召开的,但与会人员的名字却难以辨认,显然不是玛玮丝·迪特里希的笔迹。莱拉再往下翻。终于,一周以后的一次会议里,她发现了另一次下午三点的会议记录里的两个名字:侦探托尼·利奥塔,警官汤姆·赖默;赖默是爆炸与纵火调查室的。
“谁施加了压力?”
莱拉的手指犹豫了一阵才开始摁下汤姆·赖默的门铃。和乔安娜·克尔通话以后,她拨通了达尔。因为乔安娜声音冷酷,惶惶不安,莱拉想弄明白她有多少实话;但本尼家里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只好在一家图书馆面前停了车,进去上网搜索FBI特工达尔顿和侦探利奥塔,这两个名字她是在玛玮丝的台历里面看到的。但在《芝加哥论坛报》里,莱拉看到了达尔顿的讣告—— 他已于12年前死于癌症!托尼·利奥塔似乎尚在人世,住在索戛纳什1,北边的一个高档社区。不过,她找到那个地址,按了门铃,却无人应答;试了好几次之后,只好去问邻居。一位老太太告诉她,利奥塔一家是在佛罗里达过冬的雪鸟,不到三月底绝不会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如果你懂得起,就不会想着去查明白。”他摇摇头。“我只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那个手链,也找不到那个记录。实在很抱歉。”
他站起来时,发现皮椅子已经有了裂口。假如这个开黑色本田车的是为了一个案子来找他,他很可能会接下来;不必每天工作12小时当然很爽,但能额外挣钱也很爽啊,尤其是珍妮最近已经退休了。他刚刚伸起了腰杆,门铃就响了!
1索戛纳什:位于芝加哥北部的一个社区,离市中心约18公里,是20世纪初发展起来的一个芝加哥中产阶级社区。
今天没什么事情。明天他要上法庭,在司考基,处理侄儿超速罚款的事宜。他本来是一个律师,不过现在很低调,案子也接得很少了;他没挣到过大钱,最大的案子是一桩过失致死人命案,最后是保险公司赔钱了事。不过,他依然能够勉强维持生活——至少,珍妮知道每天结束时他都要回到家里。
2帕克里奇:芝加哥西北郊一小镇,距离城区约24公里。
他升起前面那间屋子的百叶窗,但还是认不出那辆黑色的小车是什么牌照,也看不清谁在开车,只觉得像是个女人。
3图伊大道:芝加哥北部及其西北郊的一条主要大街。
汤姆·赖默先是听到了汽车声,然后才看见了那辆车。就73岁的年龄来说,他的视力都算是糟糕的;还患有坐骨神经痛,而且一天不停地撒尿。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听力依然敏锐:不仅能够捕捉高低变化的声调(那是来自妻子珍妮的唠叨),而且什么都听得见!也许老天爷把他的其他感官弄钝了,就是为了提高他的听力!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那辆车一停下来,他就听见了引擎的空转:有点儿刺耳,像金属片碰撞,像是需要修理了。
4 西奥多·爱迪生·马克汉姆:原文是Theodore Addison Markham是泰迪·马克汉姆正式名字的原名全称,TAM是其首字母缩略语;Teddy(泰迪)是Theodore(西奥多)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