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妈的！”凯西实在忍不住了！“他们是亚力克诗的孩子，不是你的！我绝不会像扔掉昨天的报纸那样抛弃他们！我……我来抚养！”
“他们？他们是私生子，不是我的孙儿孙女！克尔家族绝不能背这样的黑锅！”
克尔的双眉倏地扬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能抛弃他们！他们可是你的孙儿孙女，是你的继承人呀！”
凯西随即点头，眼里满含挑衅。
克尔放下手臂；有那么一瞬间，脸上似乎出现了裂口，同时掠过一丝悲悯的阴影。“亚力克诗太年轻，她整个的人生还没开始。”随即裂口关闭，恢复到横眉冷对。“相信我，没孩子的夫妇会极为高兴地收养这对双胞胎；假如他俩分开了，就会有两对夫妇有这个福气。”
“你已经决定做他们的父亲？”
“要是亚力克诗地下有知，她绝不会原谅你的！”
“难道不行吗？”
克尔靠墙而站，双臂交叉：“明天早晨，我要带着女儿的遗体飞回印第安纳，不会带上那两个婴儿。”
“真的？”
他转过身来，只见塞巴斯蒂安·克尔刚好就在他们身后！凯西不知道克尔是否听见了刚才的话，但他已不在乎了。
此刻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凯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然是真的；我就是他们的父亲。老顽固！”
“凯西！”雨彩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坚定而急迫。
“那么，你的姓名会出现在他们的出生证书上？”
但凯西并没听：“毁灭他俩生命的魔鬼！”
“毫无疑义！”
雨彩的目光越过他。“凯西……”
一时间，克尔缄默不语；然后：“你呀真是个傻瓜。”他身子前倾，离得很近，凯西脸上感到了他的鼻息。“我不知道你在保护谁，”他的语气柔和下来，“也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是否与那颗炸死我女儿、毁灭我商场的炸弹有什么联系。”克尔直起腰来，“至于这两个婴儿……假如你们妄想有一天声称有权继承我的财产，或者是以揭露孩子的身世来……那就让我告诉你会有什么后果：你——和你的女友——”他瞥了一眼雨彩，“将会以商场爆炸案的嫌疑人被指控而被捕，再加上谋杀两名保安和我女儿的罪名。”
“你说什么，雨彩？”凯西深感绝望，“我们怎么办？那家伙就是个魔鬼！”
“你休想！我……我们和那颗炸弹毫无关系！”
雨彩把指甲挖进凯西的胳膊里：“我们必须停止这一切了。可两孩子怎么办？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克尔瞪着凯西。
“抱歉。我不该告诉你们的。”说罢，护士把丹尼放回摇篮式童车里。凯西和雨彩步履蹒跚地回到医院走廊。
“我们没去那儿；你没有证据。”
雨彩惊得合不拢嘴：“他不能这样做！”
“你敢肯定？”
“什么？”凯西叫道，嗓音嘶哑。
凯西的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了FBI特工来到公寓的情景。除了照片以外，难道他们还拿走了什么？难道他们偷偷地放了窃听器，抓到了什么可以指控他和雨彩有罪的只言片语？一切皆有可能！
终于，她神情沮丧地看了一眼凯西：“我不应该跟你说的，知道吗？”卡拉耳语道，“他声称你们既不是孩子的父亲，也不是母亲，没有权力抚养孩子；他租了一架私人飞机，明天就把亚力克诗的尸体空运回去。”她停顿了一下，“但是不会带着双胞胎回去。”
克尔的神色表明，他似乎知道凯西在想什么：“当然，你也明白，对于谋杀案的追查没有诉讼时效的限制。”
凯西眉头一皱：“卡拉，肯定有事发生了……我看得出；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自己被捕，或被起诉，谁来抚养俩婴儿？上帝保佑不会！凯西看见一个黑洞，洞口大张，他所知所爱的一切都不可阻挡地滑了进去：达尔、雨彩、双胞胎婴儿、亚力克诗、他的未来！全都因为他想要坚持正义。
护士摇头不语。
“我当然明白。”他柔声说道。
“怎么啦？”
“好。”克尔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作为对你默认的答复，我准备给你一张相当数额的支票作为孩子的抚养经费。”
20分钟以后，雨彩回来，凯西已给丹尼喂食完毕；但护士从他手里接过婴儿时，眼光却躲向一边。
“我不要你的钱。”
“今晚要抽！”
“我再问一遍，肯定不要吗？”
“可你不抽烟呀！”
“你那些肮脏的臭钱，我一个子儿也不要！”
“抽支烟！”
“真是傻得可爱！”克尔叹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相信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
“你去哪儿啊？”凯西问道。
克尔冷冷一笑，走向门厅；凯西看着他逐渐走远，直到消失。
克尔及其随从离开了，凯西气得胃子扭成了一团！雨彩也气得大踏步往外走。
两周以后，雨彩把背包跨上肩头。
克尔一下子转过身来：“亚历山德拉还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最宝贵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为时已晚……请原谅，我已经看够了。”他随即走向出口，同时转向那个白外套：“请原谅！我已看够，到此为止。”随后他压低了声音，凯西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就那个包？”凯西问道。
凯西突然回忆起他和亚力克诗购置可移动婴儿床的情景：他俩一起去了德文街4的拉扎尔婴幼儿用品店买回来的。“克尔先生，您知不知道，您的女儿是多么地爱……多么地想要这俩孩子？这世界上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们！”
雨彩的物品和她来时差不多。“我总是轻装简行。”
“年轻的女士，”克尔说；听那语气，似乎“女士”3这个词儿最不应该用在雨彩身上。“恕我直言，我并不在乎孩子的父亲过去是谁，或现在是谁。那两个婴儿从来就不应该……孕育。”
“保持联系？”
雨彩一下子火了：“可你的意思是……她……我们不知谁是孩子的父亲！这你可就错了！”
“肯定的。”她说。
克尔转向雨彩，尽管轻言细语，语气却如岩石般坚硬：“我什么权都有，她是我女儿！”
凯西不相信雨彩的话，他再一次查看整个公寓：家具都在，餐具也在；但雨彩曾把亚力克诗的遗物打包捐给了救世军5，凯西也曾把达尔，泰迪和佩顿留下的不多几样东西同样捐了出去。
雨彩惊得嘴巴大张：“话不能那样说，克尔先生！您无权……”
“你什么时候离开？”
“这么说你也和她在一起啦？”
“一旦双胞胎可以旅行的时候。”
凯西竭力忍住自己的火气：“我是她……一个亲密朋友。”
“威尔米特6没那么远吧？”
“上次我看见和她一起那个男人，是个又高又黑的无业游民；你是什么人？”
凯西没有回答。
“我们……我们是室友。我们住……住在一起。”凯西指着雨彩，“她也是。”
“他们知道吗？你父母？”
“你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还不知。”
凯西身高5英尺10英寸2，克尔高出他一头。
“决心下定了吗，凯西？你现在承担的，可是一个非常巨大而长期的责任！”
“克尔先生，我叫凯西·希利亚德。”
他笑了：“这个决心呀，比起我以前做任何事情的决心，都还要坚定。”
克尔转身，扫视整个房间；目光落在凯西身上时，凯西感觉脸上发烫。于是凯西站起，把孩子交给其中一个护士，然后走了过去，雨彩跟着他。
“那好吧，我看的确如此。”雨彩蹒跚地走向凯西，张开双臂笨拙地拥抱他，凯西也伸手抱着雨彩，但面朝旁边不让雨彩看着他的脸。
长达心跳一拍之后，领班护士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在说，你虽是商界大佬，但你的权威并没延伸到我的育儿室；然后她看着那个和克尔一起进来的白外套男子；见男子点头，便指向凯西：“就是那儿。”她轻声说道。
“亚力克诗说得对，你知道的。”
“我是塞巴斯蒂安·克尔，” 他对护士说道。“我想先看看那俩婴儿；就现在。”
凯西抽出手来：“你指的是……？”
育儿室的两扇门猛地开了，一名大汉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男子（很像是FBI的特工）；另一人穿着白外套，表明他是医生或医院的管理人员。大汉一边走向领班护士一边扫视整个屋子；然而，开口轻言细语，令人惊愕不已：
“你就是个连接器，凯西；过去，你把我们大家连接在了一起；现在……”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做的；你只需……”待莱拉喝完了那瓶奶，凯西对雨彩说道；随即在莱拉背上划着圈儿轻轻地抚摸，这是护士们教他的；突然，他的手停住了——门外传来喧闹声。
“不是我，是她。”
凯西拿着一瓶婴儿配方奶水喂给莱拉，只见她咕噜咕噜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黑黑的头发，又多又密——当然啦，这来自达尔。护士们说，婴幼儿头发浓密是极大的幸运。凯西轻轻地抚摸过莱拉的脸颊。丹尼尔，却像德怀特·艾森豪威尔1一样，是个秃顶。护士们曾谈论每一个婴儿长得像什么什么的。凯西还记得，他和亚力克诗当时是怎样咯咯咯地傻笑来着——虽然才过一周，恍若一生一世！
“坚定信念，不忘初心！我们知道真相。”她的手抚摸过凯西的脸颊，然后推门走出，接着让门在她身后关上。
看来她已知道此事，而且医院里每个人很可能都知道。这也好，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向好意的问候者们一一解释。
凯西听见雨彩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是楼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是外面车辆人流的喧嚣声。他等了片刻，然后跟着雨彩的脚步出了门，来到拐角的投币式公用电话机面前，投了10美分，拨通医院的电话，和一个护士交谈了几句；挂断之后，又投了10美分，然后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雨彩勉强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俩上楼去了育儿室。两个小家伙躺在各自的摇篮里，一点儿也不知道父母的事。亚力克诗已给他们取名：男孩“丹尼尔”，女孩“莱拉”。凯西向值夜班的护士挥手致意，护士一脸悲伤地看着他。
“妈？我是凯西。”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只是不想独自一人；请陪陪我，好吗？”
“啊？天哪！”
她捻弄着一绺头发，含糊其辞地说：“从一开头我就不想管婴儿的事；他们总让我紧张兮兮的。”
“我要回家！今晚！还给你们带来一个惊喜！”
“雨彩，留下来，求你啦！”
1德怀特·艾森豪威尔（1890—1969）：美国陆军五星上将，第34任美国总统（1953—1960）。
雨彩摇摇头：“我想回家了。”
25英尺10英寸=177.8厘米。
“我也不知道。”凯西忧郁地说；随即站了起来。“跟我一起去？”
3克尔所用“女士”一词原文lady指受过良好教育、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
“只是看看？打算怎么办？”雨彩问道。
4德文街：芝加哥市北部的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离市中心约10多公里
“我得上去看看那两个婴儿。”
5救世军：成立于1865年的基督教教派，总部位于英国伦敦，以街头布道和慈善活动、社会服务著称，其分支机构和成员分布于欧美多国。
凯西不想再待下去了，但也不想离开，也不知该咋办；雨彩也和他一样，头昏脑涨，浑身无力；他俩就这样待在急诊室的候诊室里。不知过了多久，凯西终于看了一下时间——晚上7点已过，在医院已经待了8个多钟头！他身子前倾，两只倒肘撑在大腿上。
6威尔米特：芝加哥北郊小镇，离市中区约23公里；位居《商业周刊》2015年伊利诺伊州最宜居之地排行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