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不能走。”她看着那个官员。“你们肯定能做点什么。”
“亚力克诗,”达尔俯下身子,“我们走吧。”
官员脸上现出一丝不快:“真的很抱歉,可……”
亚力克诗依旧不动。
另外那人插话道:“还有一条路子。”
“很抱歉,我不能有进一步的帮助了。”他声音清晰,清楚地表明这次谈话结束了。
“什么路子?”亚力克诗扭过身子。那人的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和一个女人对着镜头咧嘴而笑,女人把着摇篮,摇篮里是一个婴儿。好兆头。
亚力克诗依旧待在椅子里。
“我们有个重新安置计划,为18至35岁的印第安人制定的。如果他想加入,我们可以在交通、工作安置和供养补助方面帮助他,直到他拿到第一份薪水才结束。
他把铅笔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拉开抽屉,把铅笔扔回去。“我也不知道。”他关上抽屉。“那不归我们管。”他的椅子在地板上刮擦作响,然后他站了起来。
亚力克诗泄气了。“他只有16岁,而且患了肺结核,根本不能工作!”
“要多长的时间才能申请到救助?”亚力克诗问道。
“可这正是我现在要说的。如果他正式加入了重新安置计划,我们可以在他达到规定年龄时帮助他,而且有可能得到健康方面的资助。”
“哦。”他嘴唇皱起。“呃,那么,我……”
“他现在就需要帮助,等不到两个月以后,也等不到办完书面手续那一套。”
“可我们不在接受救济的名单上。”亚力克诗说。
那人摊开双手:“那么,我只能说抱歉;没有其他任何建议了。”
“好吧,”那人慢慢地说道,“如果你们属于接受救济的家庭,就可以得到医疗救助计划的资助。”
返回时亚力克诗和达尔走在国家大道上,经过克尔百货店。橱窗里站着一个人体模型,穿着深色的时装,装饰着人造的秋天风景。亚力克诗眼望着别处,达尔却凝神默视,表情怪异,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亚力克诗知道那人并不相信她。
上了地铁,一直到老城区,他俩都默默无言;只是在踏上了街道以后,达尔才说:“对不起,亚力克诗,我尽力了。”
“明白了。”
亚力克诗伸手放在达尔胳膊上:“不是你的错。”
“对啊!拉科塔部落苏族人,他是收养的。”
达尔抓起她的手温柔地移开了自己的胳膊,脸色严肃:“如果你还想给你父亲打电话,”他停顿了一下,“……就打吧。”
那人怀疑地瞪了他们一眼。“我还以为你说的他是印第安人。”
亚力克诗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已经打了,他们明天就来,和我们吃顿饭。”
亚力克诗连忙插话:“是的。”
父亲提议去牛排餐厅,亚力克诗并不感到意外——父亲一向注重实际;可一听到选定的是吉恩·乔治提餐馆她就有点儿惊讶了:根本没想到父亲会选择一家从市长到黑帮大佬都有可能去的地方!比起弗兰克·辛纳特拉6,他更倾向于平·克劳斯贝7呀!待到她快要到达那儿时,才意识到父亲之所以不选择高档会所(平常来芝加哥之处),很可能是为了避免尴尬——不让那些商界大佬们看见他有这样的女儿及其男友!
达尔:“呃……”
这家餐馆躲在铁轨下面,拥挤不堪、嘈杂混乱,炫耀性地装饰着名人图片,灯光耀眼炫目,烟雾宛如帘幕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亚力克诗向大堂领班报上自己的名字。
那官员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支铅笔,舔了一下,开始写字。“试试医疗补助计划。伊利诺伊州通过AFDC给予儿童医疗救助,AFDC就是需要抚养子女家庭的救助计划。他是你们的孩子吗?”
“哦,对——”领班带着意大利口音,把个“对”字拖了两个音节。“他们已经到了”,他指向楼上。
“那么,我们该咋办呢?”
他俩上楼,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的桌子全都铺着红白两色的桌布,一盏造型复杂的枝形吊灯悬挂于天花板上。一看见亚力克诗,母亲就喜上眉梢,立即起身张开双臂:“哎哟,宝贝儿,不见你太久太久了!”
“政府服务中心,要穿过卢普区。”那人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据我所知,扶持印第安人的项目多数都在保留地,这里并不多。”
亚力克诗的母亲雷妮·克尔也是一头金发,不过颜色较浅,身材苗条(也遗传给了亚力克诗),身穿守旧的粉色套装(很可能是圣·约翰8;她常常对亚力克诗说,永远不能把圣约翰与其他品牌搞混淆);人虽漂亮但神色有点儿呆滞,似乎已脱离社会太久,只有和亚力克诗待在一起,才有了生命活力。然而,今晚亚力克诗觉得母亲似乎比以前还要疏远——这是到芝加哥以来,亚力克诗第一次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内疚性的。
达尔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尽量保持冷静。“他们在哪儿呢?”
亚力克诗转向父亲。塞巴斯蒂安·克尔身材高大,但肌肉已开始松弛;与上次相见比起来,他的腰部、胸部都已变粗,双颊柔软,下巴下垂;上过浆的衣领微微触进脖子,定做的西服和领带新崭崭的;几缕细细的灰发向后梳去。
“只能去找他们。”
她亲吻父亲的脸颊,然后抚平自己的黑色裙子(买的二手货);她曾向邻居借了一个熨斗,但因从小到大很少自己熨衣物,所以效果不理想。她也努力想熨平达尔的衣服(是她从善念国际搞来的);达尔并不想戴上领带,也不想穿西装短外套,但亚力克诗坚持说,必须给父母留下一个衣着整洁的印象。
“这意味着什么?”
她注意到了父亲审视的目光:父亲审视着他俩的衣服、鞋子(她的二手高跟鞋鞋跟已经磨损,达尔穿着凉鞋),审视着达尔的头发(虽然比起以前短了,依然长过衣领)。
“印第安人事务局以前全面负责印第安人的所有事情,可是国会重新分配了职责;例如,医疗保健现在归卫教福所管,就是卫生、教育和福利局。”
“亚力克诗,你太瘦了,宝贝儿,”母亲脱口而出。“你肯定掉了10磅。”
“此话怎讲?”
“我很健康耶,妈妈!我经常都吃蔬菜,”她说道。
听达尔讲话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很不幸,你们来得很不巧。我们的项目处于过渡期。”
“我看,你应该改变一下,多吃些有营养的,就像面包肉类什么的。”
亚力克诗瞥了一眼另外那个男子,只见他靠着椅背只是听着。
“那些加工过程我信不过,爸爸;制造商们添加了很多东西在面包和肉类里,对健康很不好。”
达尔向着亚力克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他自己站在亚力克诗身后说明来意及情况。那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达尔最后说,“我们就是来寻求经济资助,让他能进疗养院的。”
“对于多数人来说,够可以的了。”塞巴斯蒂安说道,接着向几英尺以外的服务生(服务生穿着黑夹克、带着蝶形领带)发话,“两份伏特加吉姆雷特9。”
“请问有何贵干?”
父亲并没问母亲要喝什么,就为她点了——亚力克诗想着,自己已经忘了母亲爱喝什么。
BIA办公室没有窗户,装修简陋,办公桌是标准配置,桌上满是各种文件,两个男子在此上班。一个男子抬起头来(他满脸胡茬,似乎早上刮过下午五点又长了出来,尽管此刻离正午都还早)。
然后他盯着达尔,探寻的目光一直在测量、评估,大大弥补了母亲的淡然。“我估计你不喝饮料。”
凯西同意照看比利。于是第二天,达尔和亚力克诗坐地铁去了市中心。BIA藏在卢普区一栋无标志建筑的七楼上,假如亚力克诗没有注意到长长的楼道里一个小小的牌子,他俩即使从BIA办公室门前经过都不知道。
“不喝。谢谢先生。”
亚力克诗柔声道:“要是有人照看比利,我也去。”
父亲不再盯着达尔的眼睛,似乎他受不了达尔的眼神。然后,他双手交叠,对着亚力克诗皱了一下眉头:“你听说过大约一周以前,发生在加州的血案吗?电影明星遭人谋害了?”
“我亲自去。”
“莎朗·塔特10?”
“可比利不能去呀,他病得那么重!”
“正是。显然,人们在屋里发现血迹潦草的‘猪猡’这个词儿。”塞巴斯蒂安神色冰冷起来,“人们说是一群嬉皮士干的。”他冷冷地瞥向达尔。“然后成千上万的人涌向纽约北部去参加音乐节,那儿没法洗澡、没有自来水,只有下雨、稀泥和毒品。”他挥了一下手,“我给你说,我们的社会正在瓦解,不再有什么规矩了!”
“BIA的办公室啊。”
“我同意您的意见,先生,”达尔说道,“关于加州的惨案。”
“哪儿?”
她父亲的眉毛一下子扬起。
“试图求助于BIA。”见她一脸困惑,达尔补充道,“印第安人事务局。可是,管这事的那个人度假去了,接电话的全都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当然没什么结果。”他挺直了肩膀,“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那儿。”
“不过,至于伍德斯托克11嘛……”达尔微笑道,“是个例外。据说超过50万人到场,但那整个周末都没有发生暴力行为,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们也会去。”
“你去哪儿啦?”亚力克诗问道。
克尔眯起眼睛。服务生端来饮料,亚力克诗的父母同时拿起各自的杯子,小口喝了起来。服务生递过来厚厚的皮革夹子菜单,封面是浮雕印刷的字母与图案。她父亲为自己点了一份牛排,为她母亲点了一份小牛肉;亚力克诗点了一份鱼,达尔也一样。
第二天,达尔去了诺斯大道拐角处的付费电话亭,折腾了大半天才回来,脸色沮丧。
服务生离开以后,母亲向亚力克诗倾过身子:“亚力克诗,还记得斯蒂芬·弗雷德里克森吗?中学时好像比你高一个年级的?”
“这是我们大家的事儿!”亚力克诗说道;语气如此尖锐,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有点儿印象。”
“我有办法了。给我一天的时间。”
“嗯,他刚刚收到哈佛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父母兴奋极了——真了不起啊!”
亚力克诗双手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我们怎么办?比利需要帮助呀!”
“好啊!”
达尔耸耸肩:“你也不能强迫他给钱。”
“那么,你现在干什么呢?”她父亲问达尔,“还在读大学?”
“他不能强迫我。”
亚力克诗紧张起来。
“除非你回到印第安纳,否则分文不给?”
“退学了;我进了密歇根大学,但我不能肯定正规教育到底有什么重要性,至少对我来说如此。”
“什么样的条件呢?”
“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可他并不知道实情,亚力克诗。他一直都在寻找把你拖回去的方法;一旦你向他要钱,就给了他控制你的权力。要是他为此提出条件,怎么办?”
“我想要创造一个更好的社会秩序;这个社会的政府提供的服务正是人民所需要的。”
“可这次不同,是为了比利。”
他父亲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达尔一下子僵住了:这一年来她和父母的通话结果都很糟糕——父亲对她充满了可怕的偏见,认为她是“疯狂吸毒的嬉皮士”! 于是提醒亚力克诗。
第二批饮料随着所点的菜品一起端上桌来,她父亲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牛排,但她母亲谈起了邻居,即将来临的秋季时装,还有亚力克诗中小学时期的朋友们。亚力克诗尽力显示出很感兴趣,但也意识到桌上的紧张气氛,顿时胃子一紧,食欲全消,刀叉都很少动一下了。
亚力克诗转向达尔:“这样还不够好。他得进私人疗养院才行。我给我爸打电话求助。”
待到服务生终于收走了杯碟,她父亲再次双手交叠于桌上:“现在,请告诉我,你为什么需要支付医院的账单?”他目光蒙胧,“你没有……怀孕吧?”
“如果幸运的话,他可以躲在他那个寄宿公寓的房间里,”凯西镇静地说,“医生要求的一切,我们都会为他做的。”
亚力克诗有点儿畏缩,达尔下巴抽搐了一下。“没有,爸爸!是另外的事儿。有一个小男孩,十多岁的少年,我们一直在……辅导他,是印第安人,他病了,肺结核。”
“可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进结核病疗养院?现在要他走,去哪儿呢?”亚力克诗问道。
“哦,上帝呀!肺结核?”她母亲惊得合不拢嘴。“你没有……和他交往吧,对吗?”
“佩顿说得对,亚力克诗,”凯西打断她的话。“比利不能待在这儿,这对我们其他人不公平,就算他没有传染性!”
“当然有交往啊。可那不是……”
“可他的传染性没那么严重,”亚力克诗解释道,“而且我可以确定……”
“不能和他来往!”母亲声音尖锐,“你……你自己会生病的!亚力克诗,亲爱的,你必须停止!用用你的常识吧!”
亚力克诗向大家说了比利患有肺结核的情况以后,佩顿要求道;“还要把他睡的床垫烧掉!”
“我读了大量的医学文献,克尔夫人,”达尔插话道,“而且和他的医生交谈过。肺结核的传染性真的不像您所认为的那么严重,尤其是还没到急性期。请相信我,我们采取了合理的预防措施。”
“得把他弄出去!”
“合理的预防措施?”他父亲语气冰冷。“你没受过正规教育,说起肺结核来还像是在发表医学论文!”
亚力克诗想起在急诊室的经历。“或者误诊为支气管炎。”
达尔嘴唇紧闭。
“有可能,而且很可能他生下来时就感染上了。大多数感染者并不出现症状,X光仍然显示阴性。当个体的免疫系统或总体健康出了问题的时候病毒才活跃起来。就像那些在保留地的人那样。”医生停顿了一下,“肺结核过去发病率很高并且容易误诊为感冒或流感。”
“你到底有没有工作?”他不等达尔回答,同时手指在桌上敲着,“别回答我说没有,我不想知道!”他的指关节已经变白。“我养大女儿,不是为了让她……生活在悲惨之中。”
“他母亲去年离世的,可他从没说起过病情。我还以为是癌症呢。现在我怀疑她是肺结核。”亚力克诗说道。
“她并没生活在悲惨之中。”达尔伸手揽着亚力克诗。“你女儿为我们大家创造了一个温馨之家,她是最慷慨大度、优雅美丽的女子。”
“很有可能是在保留地就传染上了。”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了达尔手臂的动作,于是身子前倾,怒容满面:“别那样对我说话……好像是与我平起平坐、好像是与我在商店里讨论我的员工似的!这是我的女儿!也许你碰巧迷住了她——究竟什么原因我还不明白——但我决不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染上这个病的?”
“爸爸,别说了。”亚力克诗挥手制止。“不是达尔要钱,也不是我要;是比利需要住疗养院,我们没有这笔钱。我需要我的信托基金。”
医生头一偏:“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例如,咳嗽和打喷嚏可能传染,但触摸不会。不过,还是需要合理的预防措施:和他在一起,你们应该戴上口罩……其实,他自己也应该戴上。离开他之后应该洗手;他应该安静地隔离在通风良好的房间里,关上门;确保咳嗽或打喷嚏时都用纸巾。只要他连续服药几个星期,一旦病情缓解下来之后,就不会传染了。”
她母亲双手抱住那杯伏特加吉姆雷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亚力克诗还在琢磨那些信息,达尔又问道:“肺结核的传染性怎么样?”
他父亲喝干了自己那杯酒,放下杯子:“我就直说了吧。”他声音平静但充满怨气,“你要钱去关心一个……印第安男孩……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和我们也没有。”
“要么天天去诊所,要么去疗养院。”医生递过纸条。“你们最好尽快让他进入等候名单。”
亚力克诗立即恐慌起来。“当然没有……明摆着的事。”
“连续8天服药他都很难做到!不过半年也比18个月短得多了!”
“但牵扯到我了。”他飞快地说道,“我假定你知道,治疗肺结核是个无底洞——假如还能治愈的话!医生、疗养院、药品,他的需要及费用——可能无休无止!”他表情严峻,“你为此做好了准备吗?”
“这是标准疗程。另外还有一个新方案是6个月,但现在还没开始执行。”
亚力克诗抬起下巴:“毫无疑义!”
亚力克诗两眼大瞪:“18个月?”
“因为他……对你很重要,你和你的……”他似乎就是不愿意说出“男友”这个词。
医生伸出一根指头在鼻子下面擦了擦。“他必须每天都去,连续18个月;你们必须明白这一点。”
“先生,我只想说,”达尔突然插话道。“这孩子是……呃,就像……”
“听上去太好了!”
“你的儿子?”他父亲提高声调。“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吗?”他摆了摆手。“你们根本不知道养育孩子是怎样的过程!”
“市立结核病疗养院和芝加哥卫生局在城里开了多家诊所,他可以去拿药。他们要确保他服药,全程监控他的康复情况。”
亚力克诗觉得头痛袭来,于是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办法?”
“可是,先生……”达尔的手臂从亚力克诗的椅背移开。
医生停顿了一下。“呃,的确还有一种办法。”他的语气清楚地表明,他认为这不是最佳解决方案。
“别‘先生、先生’的叫我!”他两眼喷火。“说实话,我并不想来这儿,可我妻子说,我们应该做出努力,维护我们和女儿的关系,无论这关系多么脆弱。我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可我看到的……呃,在重要问题上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分歧不可避免;因此,再待下去毫无意义。我们该走啦!”随即站起身来。
亚力克诗和达尔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没考虑过。”亚力克诗犹豫不决地说道。“就算我们付得起费用,也有问题:比利厌恶医院,他可能会逃走。”
“爸爸……”亚力克诗再试一次。“求求您啦,比利急需帮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您肯帮助,我……我愿意回家!”
医生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比利的名字。“不过,很可能要排在等候的名单上。私立疗养院呢?”
“亚力克诗!”达尔低声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是按比例计算的。”
她父亲坐了回去;母亲嘴唇张开,身子前倾。一时间,两人都没吭声。片刻之后,父亲说道:“对你就那么重要?”
“费用是多少?”
亚力克诗避免看着达尔,“是的。”——声如耳语。
“那是全面康复的最佳机会。”
服务生及时续上了一杯。
“在医院里?”
她父亲拿起杯子:“我一生最大的快乐,就是你回家,回到你所属于的地方,亚历山德拉!而且,你如此坚强,真是值得赞扬!为此,我欠你一个诚实的回答。”他一饮而尽。“我的商店会做定期性的慈善捐赠活动,我确信我们已经向印第安人的事业做了捐赠。如果没做,我会确保一定要做。不过,就是这些。这也就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原因。你不能改变的,亚历山德拉。”他看着达尔,“你也不能。”
“市立结核病疗养医院,康复期间需要过集体生活,养成习惯。”
1威尔斯大街:南北走向穿过芝加哥市区,在老城区那一段餐馆商铺很多,是老城区的主干道。
“MTS是啥地方?”
2类似于中国的中成药,但并非依据《中国药典》,而是根据其化学成分的药理作用提取制成。
医生说,他们必须向芝加哥卫生局报告,“但这并非坏事,他们可以安排比利去MTS。”
3善念国际(Goodwill Industries International Inc):一家非盈利性组织,1902年成立于美国麻州波士顿。
医生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给比利做了检查,照了胸部的X光片子;仔细看了片子以后,把亚力克诗和达尔叫到了另一个同样狭窄的房间。他说,比利患了肺结核,这个病很难确诊,因为要花很长的时间在实验室里培养细菌;但他指出,片子里显示的气泡是因为比利肺部有很多小孔而产生的。
4《老爸什么都知道》美国广播&电视情景喜剧,1949年广播剧开播,1954(CBS)1955年(NBC)电视剧开播,直到1960年5月。
他俩仔细翻查电话簿——终于撞上了好运,找到了美国印第安人中心,就在威尔逊大道。该组织十多年前就有了,就是帮助那些走出了保留地的印第安人的。该中心要他们去找住在上城区的一位医生。他们到达诊所时,发现那医生有点儿像《老爸什么都知道》4里的主演罗伯特·杨5。
5罗伯特·杨(1907—1998):美国电视、电影、广播剧演员。
“必须找到免费为他治病的医生。”
6弗兰克·辛纳特拉(1915—1998):又译作“法兰克·辛纳屈”,美国歌手,演员,曾获奥斯卡奖、格莱美终身成就奖。
“可拿什么付款呢?”达尔问道;富乐顿医院的账单已经超过两百美元,还要几个月才能付清。医院会怎么对待我们?“一小瓶抗生素就要我们多等四个小时吗?”
7平·克劳斯贝(1903—1977):美国歌手、演员,曾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金像奖、格莱美终身成就奖,连续14年被评选为全美十大明星之一。
尽管经过了这些救治,比利的病情并未好转,他依然咯血痰多,胸腔疼痛,几乎连床都起不来了。亚力克诗从善念国际3搞到了一个旧床垫,把比利从原来的寄宿之处搬到了他们公寓里的一个角落。她给达尔说必须请医生。
8圣·约翰:美国质优价高的时装品牌,圣·约翰针织品公司创建于1962年,总部位于加州。
然后她去了林肯公园,进了另一家保健食品店。柜台里面那个女人对亚力克诗说:怕冷、嗜睡、夜间出汗需要服用碳酸钙;还建议亚力克诗去找一位顺势疗法医师谈谈,医师可以根据比利的病情对症开药。亚力克诗马上记下了医师的名字。
9 伏特加吉姆雷特:一种伏特加、鲜柳橙汁和白糖浆调制而成的饮料。
亚力克诗去威尔斯大街1的保健品商店,店老板推荐了一种抵抗呼吸道感染的综合性制品2:紫锥菊、大蒜、甘草、桉树叶;还说有一种叫做‘砷酸’的东西可以制止咳嗽与胸痛;该店虽然没有但可以为她搞到;于是她就预订了一些。
10 莎朗·塔特(1943—1969):美国好莱坞60年代的著名女演员,1969年8月9日,她与另外四人惨遭杀害于自己家里,当时已怀有8个半月的身孕,后来警方查明为邪教组织“曼森”家族所为。
到了八月,比利的咳嗽又犯了,比吸烟成瘾者还严重:再次咳出了血,而这一次,克里耐克斯已变成了红色;他显得非常疲倦,体重开始减轻,晚上还时不时的在发烧。
11伍德斯托克:指伍德斯托克摇滚音乐节(1969年8月15—18),主题是“和平、反战、博爱、平等”,地点原定于纽约西北部的伍德斯托克村,因当地政府与居民反对而面临取消,临近有人提供自己的农场作为演出场地才得以进行,到场约45万人,不料连续两天暴雨,没有发生任何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