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了一个开阔地带。莱拉估计已经离那辆福特面包车大约50码2，能看见的只是一层打着漩涡弯来扭去的白色面纱，但远处传来活泼的响声：湖滩！那是湖水尚未冻结之处的波翻浪涌。雪落水中顿时溶化，所以还能看见湖水。湖面是一层白色的毯子，看上去很结实，似乎可以在上面行走。20码以外，一座码头伸出在冰面上，就像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头。
他们只得跋涉于暴风雪之中。达尔走在前头，身后是杰根斯；杰根斯拿枪对着达尔的后背；接着是莱拉，克尔跟在她身后用枪对着她。莱拉的手套在休息站里就不知掉在了哪儿，此刻她已觉得双手麻木，只好不停地握紧拳头再松开，以保持手指血液循环。
达尔停下了。
“快走！”克尔喝道。
雪花再次密集起来，模糊了视线。
杰根斯推了达尔一掌，达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莱拉觉得他会跌倒在地，但他依旧站稳了脚跟。
“现在怎么办？”杰根斯叫道。
达尔的双手仍被绑在背后，可莱拉想不出办法让克尔给他松绑——除了提醒克尔她自己的双手并没被绑着。
克尔在莱拉身后大声吼道：“站上码头！你们全体！”
克尔挥着枪管：“行了，走吧！”
杰根斯立刻摇头：“为什么？”
杰根斯掏出折叠式小刀，蹲在达尔脚边，割断了绳子。莱拉再次考虑踢他一脚夺过刀子——但克尔肯定会扣动扳机！杰根斯站了起来，把小刀滑进了衣兜。左边衣兜。
“你只管照办！”
克尔脑袋一歪，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然后朝杰根斯示意：“解开他的脚。”
他们开始走向码头。地上积雪成堆——有些地方已达莱拉腰部！另外一些地方则高于她的膝盖。寒冷刺痛着她的脸部，呼吸都很困难。一跨上木板建成的码头，达尔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杰根斯没注意，也跟着一滑而倒在了达尔身上。
“我父亲的双脚还绑着；这样的天气他怎么走？”
克尔连忙冲到莱拉前面，用枪指着他俩：“快起来，该死的家伙！你们两个！”
克尔举起枪：“你说什么？”
片刻之后，杰根斯才从达尔身上爬了起来，接着用袖子擦脸：“这该死的冰雪！”
她看着克尔：“不行！”
“把他弄起来！”克尔声音严厉。
必须创造翻盘的机会，至少得试试。她瞥了一眼达尔；达尔似乎完全醒过来了，正望着她，表情好奇。他也在这样想吗？
杰根斯把达尔拉了起来。
“开步走！”克尔指向暴风雪。
“继续走！”克尔吼道。
“往哪儿？”莱拉问道；此刻她既没武器，也没护身之物；达尔也没有。不过，也许，假如我脑筋转得快，也足够聪明的话……
“我走不动了，”达尔转头叫道。“也不知哪儿是码头的边缘。”
“恐怕并非如此吧，”克尔把光束闪回到莱拉脸上。“你拿枪指着甘特纳，我来对付她。”然后转向莱拉，“走吧。”
这话击中要害！莱拉想道，好可怕！克尔企图要他们在码头上走着走着自己掉下湖去！
杰根斯脸一沉：“不是这样的，先生。我是严格按照你的吩咐行事的。只是……呃……没那么容易。”
似乎克尔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啊，这个险他们非冒不可！”
克尔咕哝了一声，然后对着杰根斯：“是吗，杰根斯？他们只是运气太好？”
达尔小心翼翼地向前跨出了一步。杰根斯也跟着跨出一步，转头叫道：“他说得对，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也许我们只是运气太好，”莱拉说道。
克尔走在莱拉身后，喘着粗气：“好！那么，你们排成一列！”随即他推着莱拉向前走，莱拉撞向杰根斯，杰根斯就推着达尔。父女俩一起站在了码头边上。莱拉偷偷瞥了一眼父亲，见他面无表情，就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可不能放弃啊！
“休息站人太多了，”克尔神气活现地说，似乎他从未提起过莱拉的母亲；他扫视了一眼杰根斯。“我想确保这一次万无一失。你干了三次，可他们还在我面前。要是我不能把状况搞清楚一些，也许会认为除了你的无能，还有其他因素让我处于险境。”克尔猛地把手电光射到杰根斯脸上，后者连忙举手把脸遮住。
克尔在他们面前占据了一个恰当的位置，杰根斯站在他身旁。
莱拉一下子走神了——深埋心底的渴望陡然冒了出来，她真想知道：我有几分像母亲？容貌？声音？还是言行举止？可这个男人却是我的敌人，想杀了我！我不能问他！
两支枪都对着父女俩！莱拉吞了一下口水。
最初克尔没有回答。然后，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空洞的苦笑。“你还真的是你妈的女儿！”
“听着，你，杰根斯！”
克尔一下子把手电光射到莱拉脸上，使得莱拉什么也看不见。莱拉想扭头躲开，根本不行，于是干脆转身背对着他们，挺直腰杆。“为什么？”
“我？”
“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莱拉指着杰根斯，“为什么不在休息站杀了我们？”
“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
突然一阵大风把雪花吹得绕着他们打着旋儿。
一股寒气窜上莱拉的脊梁！他想干什么？
杰根斯下了副驾座，走过来打开滑动门，抓住达尔双腿，开始把他拽出来。达尔发出一声呻吟。莱拉心里一下子松了：他能发出声音，无论多么痛苦，都表明他醒过来了。杰根斯抓住达尔的双肩，把他靠车而立；达尔却蹲了下去——原来他的双膝是被扣在一起的。杰根斯把他拉起来，把他靠在滑动门上。这一次，达尔用力站了起来。
“为什么呀？”杰根斯问道。
那人并不回答——也没必要。
“你会明白的。”
“你是菲利普·克尔，我舅舅！”
杰根斯犹豫不决，明显十分困惑。
她转身时，那道手电光停留在她脸上，然后移到了一边。
莱拉突然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最好按他说的做。”
“转身。”
杰根斯逼近莱拉，用枪管顶着她的太阳穴：“闭上你那臭嘴！”
她停在了面包车的滑动门前面。
“把枪拿开！”克尔厉声喝道。“我的枪对准了她。”
“停下。”
杰根斯照办，并且站到了莱拉身边。
莱拉照办。那束强光跟着她。
“好了！看看站在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哪！”克尔得意地笑道。“我妹妹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还有我雇来的杀手。”他朝向杰根斯，“看来你已经成了我的麻烦。行动三次，失败三次！真是白费了我的金钱。你还有什么说的？”
“绕到面包车后面！”他说。
“我说过，都怪天气太糟糕。”
莱拉梭下了车。站在面前的男人，头戴毡帽，身穿厚厚的派克大衣，脚蹬靴子；一手拿着一支强光手电筒，另一手握着一支枪。
“还有你无能！”
“下车！”一个男人的声音命令道。
“我现在就要完成任务了。”杰根斯随即把枪管戳进莱拉腰间。
驾驶座那边的车门突然打开了，冷风鞭打进来。一束强光射到莱拉脸上，莱拉连忙紧闭双眼；闭着眼睛，依然感到那束强光还停留在脸上；然后，强光移开了。
莱拉痛得往后退缩。
莱拉开着面包车缓慢地进入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车道，车轮在雪地上吱嘎作响；车道尽头，现出一座大结构建筑物的轮廓。面包车停在一座雄伟壮观的房子前面——那房子显得既坚固结实又虚张声势。
“我可不这样看！”克尔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开进去！”杰根斯命令道。
子弹在杰根斯胸前开了孔，他一脸惊愕，随即倒下，鲜血喷射而出，手枪掉在了白雪覆盖的木板上，弹跳了几下。
片刻之后，铁门开了。
莱拉一下子僵住了，惊得嘴巴大张！
杰根斯指路，驶进一条巷子，巷子尽头，一道铁门阻断了通路。一边是带有门卫室的建筑。他掏出电话：“我们来了。”
时间凝固，但不知是永恒还是只有一毫秒；杰根斯终于条件反射般地踢了一下腿，然后四肢着地。
到达格兰德·哈芬1郊外时，已是半夜。厚厚的白色毯子下面，三条支路弯曲如弓，前面路上的车辙几乎都填满了雪粒，城市宛如已被遗弃，他们似乎是大地上唯一的生灵。莱拉驾着车，一眼瞥见了湖面；沿着湖岸线一带已经冻结，冰冻的湖面厚厚实实，已被大雪覆盖。。
“趴下！”莱拉向达尔发出嘘声。“趴在地下。”她不想看见达尔倒在自己身旁，只盼着飞雪掩盖着这一切。
莱拉抓紧方向盘，慢慢地倒出了停车位，驶出了休息站。
“见鬼！”克尔咆哮道。
“出发！”
杰根斯倒在了莱拉身边，尸体缩成了一堆。莱拉飞快地把手伸进了杰根斯左边的衣兜，摸出了那把折刀；然后转身，伸向达尔，割断了绑着达尔双手的绳子。她依然紧紧握住那把刀子。狂风阵阵鞭打着她，大雪也不断地击打在她脸上；尽管如此，她还是开始爬向杰根斯的手枪掉落之处。 突然，一只脚从雪中踢过（肯定是克尔的脚），踢中杰根斯的尸体，尸体随即掉下了码头，随即是一声重物砸在冰上的闷响，接着传来不祥的破裂之声；然后，除了狂风呼啸，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只好照办；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动作缓慢，砰的一声落在了驾驶座上。杰根斯坐在了副驾座，拿枪指着她。钥匙已经插入点火装置，杰根斯伸手发动了引擎。
莱拉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同时火光一闪，爆炸声撕裂了空气——克尔再次开枪了！射向达尔吗？莱拉本想大声呼叫，但那就等于告诉克尔自己的位置！于是她开始爬回刚才看见达尔之处——但他已不在那儿了！
“快点，去驾驶座！”
“你们两个恶魔！”
莱拉缓慢动了起来，伸手蹬腿，活动肌肉。
又是火光一闪，又是一声爆裂，而且离自己更近！
“快，赶快！”
莱拉依旧四肢着地，爬向相反的方向；一边爬行，一边伸手，大弧度扫过去摸索杰根斯的手枪；不料手在地上摩擦，发出了较为明显的声音——真希望被狂风所掩盖！
莱拉刚抬起头，一阵恶心涌上来——她强压了回去。
第三声枪响。比以前近得多！克尔有可能看见她吗？一阵冰冷的寒风穿过她的身体，她只觉“嗡”的一声，全身肌肉绷紧！
“听着，你马上起来，很容易；爬到驾驶座！千万别干傻事！”
“你他妈的就死啦？”克尔在她身后，不断逼近。
杰根斯咧嘴而笑；嘴巴张开，那股气味更重！“不必担心。”他一只手用枪指着莱拉，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刀子，割断了捆绑莱拉手脚的绳子。莱拉正想着猛踢他的睾丸并夺取刀子，但他离得太开，根本够不着。
她孤注一掷地又一次伸手去摸那把手枪。谢天谢地，终于摸到了！比起她那把38式来，又大又重！她刚开始寻找保险，就意识到肯定已经打开了；偷偷把折刀塞进衣兜，然后双手握枪，趴在码头上，等着透过飘雪看清楚了才出击——好！她扣动了扳机！
她试图坐起来，同时再次看向达尔。达尔一动不动，也不再有呼吸的迹象。她一下子慌了神：“你把他怎么啦？”
听见莱拉尖叫之时，达尔就开始爬向打斗之声。飞雪中，只见隐隐约约的两个身影。克尔与莱拉扭成一团，莱拉正在奋力挣扎；但她的双臂好像已被克尔扭住！
杰根斯用枪管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你能，而且非开不可！”
“救命呀，达尔！”
她舔了一下嘴唇，只觉头脑沉重而呆滞：“我的头……我……没法开车。”
朝着莱拉的声音，达尔从码头的木板上爬过来；但他双臂逐渐麻木，触感不断消失。
“该起来了，你要开车。”杰根斯说，随即把枪管在她脸上触来碰去，上下来回。
“他才不会救你，”克尔狞笑道，“忙着救他自己还来不及呢。”
一股恶臭袭来，她转过头去；只见杰根斯跪在她身旁，用枪管蹭着她的脸颊。他想对我下手了？想要强奸我？还是已经……衣服还在身上，外套也在。
达尔大叫一声！40年前，他没能保护亚力克诗；这一次，悲剧决不能重演！他奋力站起，向着克尔声音的方向猛扑过去！克尔随即倒地，手枪飞了出去。达尔趁机抓住克尔，在地上翻滚了一转并把他按在了下面。克尔挣扎扭动，想要挣脱；达尔抓住克尔的外套，用自己的体重死死压住了克尔。
莱拉在虚空中奋力向上游去；朦朦胧胧中，她逐渐觉得熟悉起来，黑暗也没先前那么浓厚了；慢慢地，她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躺在那辆福特E系面包车的车厢底板上，手脚已被捆着；旁边还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达尔！还活着吗？莱拉眯起眼睛，只见他胸部起伏不停，顿时一阵欣慰掠过全身。
莱拉叫道：“我手里有枪！”
她掏出38式，打开保险，然后接着前行。突然传来一声嚎叫！她本能地转身，但为时已晚！杰根斯头朝下向她扑过来，她想躲开，但是风雪使她动作稍慢，杰根斯猛地把她按在了墙壁上！她刚回过神来，突然头痛欲裂，只觉天旋地转；38式从手中滑落，地面隆起迎了上来！
克尔不停挣扎突然拱起脊背，已经开始从达尔身下挣脱出来！假如达尔还想完全按住他，就必须抱住他再翻滚一次！于是达尔立刻抓紧他随即一个熊抱加翻滚！这个动作导致他俩滚到了码头边上。
不料狂风把她喊出的话语扔回到她脸上！她只能继续前行；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走到那一端的入口啊！终于走拢了，但什么也没看见，即无动静，也没脚印，更无达尔！于是她开始搜寻另一面，这一面朝着出口坡道，似乎更黑，但似乎要安全一些，风也没那边那么狂暴。她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地上有一些痕迹，于是停了下来；尽管雪花不断地飘落在上面，依然看出是两组脚印：一组突然中断，被长长的纹路所代替，似乎是某物——或某人——被拖走了。
“当心哪！”莱拉尖叫道。
“达尔？”她高声叫道。
太迟了！因为停不下来，身下的木板已经消失，他俩掉下了码头，重重地砸在了湖里，下落的力道砸开了冰面，一股灼热的疼痛射穿了达尔的大腿——他不禁大叫一声。
莱拉蹑脚蹑手，紧靠墙壁而行，两眼紧盯地面，仔细搜寻脚印：无数白色漩涡，令人眼花缭乱。
“我来救你！”莱拉大叫道。
夜正黑，风正狂，雪正紧——什么也看不清！
冰上的能见度高得多。达尔发现杰根斯的尸体就在几英尺之外。
但休息站的前后两面都在黑暗之中。她紧缩了一下身子，伸手去摸38式，然后走了出去。
杰根斯旁边还有一个身影——克尔！他一动不动——受伤了还是在使诈？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让莱拉到冰上来冒险！
莱拉心儿猛跳，双手颤抖。达尔有麻烦！她看看四周。休息站两端都有一道玻璃门让人们进进出出，泛光灯把门口及周围照得透亮；要不是狂风大雪，可以一直看到公路上；而此刻的能见度还不到三英尺。在这样的门口，杰根斯恐怕也干不了什么。
“不行，就待在那儿！”
“抱歉……”她急忙出去，正遇到一个男人进来。那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困惑。
“可你不能……”
“我非常肯定不是！”那声音答道，“到底怎么……”
莱拉刚刚开口，就被一阵低沉的破裂声打断——达尔愣住了！接着砰的一声，然后又是一声，声音越来越大！
“达尔？”
克尔动起来了，双臂挥舞，双腿乱蹬。“天哪！”他惊叫道，“破裂！冰面破裂！救命呀！”
“嗯哼？谁在那儿？” 一个声音问道。
达尔能听见远处波浪的拍击声，但分不清湖水与冰面的交界之处。他扭头看向湖岸——只有20英尺！他却动不了：疼痛击穿大腿，宛如经受酷刑！
“达尔，你在吗？”
达尔感觉到冰面在漂移。克尔挣扎着向他这边爬过来：“看在上帝分上，救救我吧！”
男厕所里出奇地干净；里面有六个隔间，三个小便器。谢天谢地，没人在解小便，但在第二个隔间门下面，她看到了一双脚。
冰面再次漂移，巨大的裂口突然撕开——就在达尔所躺之处！
莱拉有点儿慌了。应该请下一个如厕的男人看看。她看了下时间。达尔离开以后差不多已过了10分钟——再也等不住了！她飞快地看了看周围：没人！于是溜了进去。
克尔也在那块冰上，杰根斯的尸体就在他旁边。“见鬼！救命呀！”
莱拉找到了卫生间，在门口等着；只见出来一个灰白头发的男子，接着出来的是一个牵着小男孩的男人。不见达尔。
“不管他！这边来，达尔！这边！”莱拉的声音。“朝我的声音爬过来。”
也许他进了男厕所。
“不要停止说话，莱拉！”达尔喊道。
莱拉走向自动售货机——也许他想要喝一杯咖啡：也不见人！
“我需要帮助！”克尔哭叫道。
但并没看到！
“这边，达尔！”莱拉叫道。“这边来！我知道你能做到。”
寂静，不祥的寂静！大雪消除了所有的声音！莱拉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行于大雪之中，每一步都感到心灵受到了磨损！终于到了门前，随即推门而入，在人群中搜寻达尔——他个子很高，一眼就该看到。
达尔只能双手用力艰难地向前挪动——双腿已无用处——前进极为缓慢，力气快要用完 ！
她想就停在通道上，不熄火——马上又觉得不行；于是紧靠着那排车辆慢行，试图寻找一个车位，终于在尽头找到了一个空位——离那辆摩托车只隔两个车位！她悄悄地把38式装进了衣兜就下了车。
克尔身下那块浮冰虽大，但已开始倾斜；他本来跪在上面以保持平稳，此刻因倾斜而滑向湖水，不禁伸手乱抓想要稳住，但根本办不到！于是他再次尖叫起来，声音里满含恐惧：“这天杀的！救命！我要淹死啦！”
必须找到达尔！于是她慢慢地开着车子，绕着通道驶到了平房后面。匆忙之中，加大了油门，滑行而进，把方向盘猛地打向右边；车子继续滑行——这是要在已经停好的车辆之中挤出一条路！面包车直线前进只剩下几英寸的空间！她只好抓紧方向盘，回到当初的停车位，结果却发现已被另一辆车占领！
达尔自己也只差几英尺就到了浮冰的边缘。他不能冒这个险！湖水溅上他的双手与双脚，如针刺一般。
杰根斯刚到此处！
突然，克尔那块浮冰的另一边翘了起来，克尔滑进了水里，杰根斯的尸体跟着他滑了下去。克尔双臂乱挥乱打，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然后悄无声息。
过了几秒钟，莱拉在车上再也待不下去了——因为达尔在里面！她发动引擎，倒出车子，慢慢地巡驶过那一排车辆；快到尽头时，突然发现了那辆摩托车！她认出了车子两边的塑料保险杆。大多数车子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这辆摩托却还是光秃秃的。
“爸爸，你还好吗？”莱拉的声音里充满恐慌。“快回答我！”
达尔开了车门，伸腿下车。莱拉目送着他消失在了白色的漩涡之中，胃里翻腾起来；于是向副驾座那边倾下身子，抓起座位下面的手提包，掏出了38式。
达尔正大口喘气，无法说话；尽管全身冰冷，四肢麻木，但他不能放弃！身下的这块浮冰可能已开始破裂！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宛如刀子穿透全身，他依然强迫自己朝着湖岸爬去。突然，达尔一眼瞥见了莱拉，只见她双手握枪对着湖里——她知道我不是克尔吗？达尔想要叫出声来，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盼着她不要开枪。
“里面那么多人，他敢做什么？”
就在这时，达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求你啦，达尔！”
火星万点纷纷落下犹如放了烟花，漂泊于湖面却又熄灭——香烟！达尔慵懒地睁开双眼，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抽烟。此刻他已在担架上。天光暗淡，雪花很小，满眼一片白色。可怎么不觉冷呢？思绪集中到身体上。好舒服，而且暖和！指头触摸到有点儿刺痒感的绒毛式的东西。羊毛！原来身上盖着毛毯。
“不行。”
一个身穿滑雪服的男子把手上的烟头弹入了雪中。“你吓了我们一大跳，”他说道；滑雪面罩遮住了他半个脸。“我是格兰德·哈芬的救护人员，你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我跟你去。”
“怎么回事？”
“我要进去查看。”
“你掉下了码头，大腿骨折，而且差不多冻僵了——凭声音判断的。不过你会没事儿的。”
她望了望停车场：“也没看见那辆摩托。”
“怎么……谁救了我？”
“没有。”
“你女儿把你从湖里拖了上来，然后用她的身体为你遮风挡雪，一直等到我们赶来。”
莱拉的面包车缓缓而行。“你看见他了吗？”
1格兰德·哈芬：美国密歇根州一个城市，位于密歇根湖东岸，为渥太华郡郡府所在地。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莱拉才赶到这儿，只见前面有一个公路休息站；她沿着一道斜坡向一座玻璃门平房驶去。平房前面那一排停车位快要停满了，房子里面灯光明亮，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交谈热烈；一旦风暴平息，这样的友谊就会随风而逝。
2码：英制长度单位，1码约0.91米。
密歇根州霍兰德市城外，196与31两条公路交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