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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婚宴

杨之明道:“我杨氏一族,是大隋太子杨勇的嫡系一脉。当年倘若做皇帝的是杨勇,而不是杨广,大隋也不会亡国。我不想说独孤皇后的坏话,但是她废掉太子杨勇,是要负责的。近百年过去,我们族人一直以复国为使命,到了我们这一辈,终于得到复国的机会。大哥的复国,在大唐看来,却是谋反,于是大哥失败,被关进刑部大牢。我开始反思,复国是对是错?后来我明白了,其实只要百姓安乐,国泰民安,掌权的是大隋还是大唐,有关系么?”

项龙城想出手,杨之明摇头阻止。

杨继勋怒骂起来:“住口!你不配做大隋王族的子孙。你这个窝囊废,放弃复国也就算了,居然给朕捣乱。今天,朕要除掉你这个绊脚石。”说完从腰间抽出长剑,攻向杨之明。

杨继勋冷森森地道:“潇潇,大理寺丞,还有二弟,苏公公这一条性命,朕要你们来还!”

杨之明后退,抓起一张八仙桌,挡在身前,长剑插进八仙桌中央。紧接着,一阵掌风袭来,杨之明被打中,倒在大隋王宫的废墟里。杨继勋满脸得意,背着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般,看着废墟里的杨之明。

苏太监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插入心口。杨继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扶着苏太监的尸体,恶狠狠盯着潇潇和杨之明。那群叛军,看出蹊跷,觉得苏太监用性命作证,事态严重。众人纷纷离开座位,站在杨继勋身边。

杨之明心生一计,看到身边是一根朽烂的木头柱子,就一掌将柱子打断。杨继勋没有防备,被柱子压倒。轰的一声,地面塌陷,杨氏兄弟被埋进废墟。

苏太监傲然道:“老奴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今天老奴以死明志,请大家不要上奸人的当!”

司空虎和项龙城带头,众人跑进王宫废墟,把乱石和朽木搬开。但是麻烦来了,废墟里面压着两具尸体,大家却搞不清楚,哪具尸体是杨继勋的,哪具尸体是杨之明的。两具尸体都是相貌一样,穿戴一样,根本无法分辨。

潇潇面不改色:“苏公公,你得了这个假皇帝多少好处?是不是他告诉你,一旦继位,就让你当后宫总管?”

司空虎朗声道:“诸位,大隋王族的复国大业自此终结。我们不知道谁是皇帝杨继勋,但是杨继勋死了,毫无疑问。大家今后作何打算?”

苏太监道:“有一个人进过刑部大牢,那就是老奴。是老奴到长安城大明宫当细作,得到了给大牢里的陛下送饭的资格,放出了陛下。前天出现两个皇帝,老奴已经有所怀疑,于是昨天夜里,悄悄去试探陛下。陛下讲了老奴把他救出刑部的经过,老奴这才相信,潇潇把皇帝掉了包。”

众叛军看看废墟的残垣断壁,再看看那两具尸体。几个人议论一番,那个江南富户秦百万说道:“陛下身亡,我们群龙无首,不如散开,各奔前程。只是有一个条件,大理寺丞必须解开走出岔道的办法。我们费尽心机,想出这条妙计,你不解开它,我们不会服气的。”

杨之明道:“朕被关押之后,别人都见不到朕,怎么可能知道大牢里的状况?你爱怎么编,随便你。”

其他叛军纷纷附和。

杨继勋大笑起来:“潇潇你很会演戏。朕被关押在长安城的刑部大牢多年,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谁知道?这个假货知道吗?”

司空虎笑起来,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这座山谷,进山时会遇到许多岔道。让人迷路不难,更何况那些岔道还是各位专门挖好的。村民顺着岔道走,拐来拐去,迷失方向,回到了麒麟石像那里。要想进山,就得有一个护身符,也就是那个荷包。楚夫人,你身上的荷包,可以给我看么?”

潇潇心头怔忡,丢下酒杯,道:“你这个骗子,上次你假冒大隋皇帝,我们把你抓起来,本来要斩首示众,但是父皇开恩,留你一条狗命,没想到你竟然越狱?”

一旁的玉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守护进山的秘密,只好把荷包解下来,递给司空虎。

杨继勋道:“朕没想到,自己的养女会背叛朕!潇潇,你帮这个假货把我换掉,是为了掌权吗?”

司空虎打开荷包,里面是几片紫色的蔷薇花瓣:“护身符有两半,一半是这些蔷薇花瓣,另一半就是那些蜜蜂。蜜蜂喜欢花蜜,这山谷里的蜜蜂尤其喜欢紫蔷薇的花蜜和香气。蜜蜂闻到花香,就来到荷包附近。于是楚夫人跟着蜜蜂,就能找到大隋王宫。准确说,是跟着蜜蜂,找到王宫附近栽种的蔷薇花丛。如果没有蜜蜂的指引,那就只能永远困死在山谷里面。王宫后面为什么种了好多紫蔷薇,就是为了这个骗局。”

因为杨继勋一直隐瞒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情,所以这些叛军,都搞不明白状况。前一次,众人已经是莫名其妙,胡乱猜测。如今大家看看杨继勋,再看看杨之明,两人相貌一般无二,穿戴一般无二,就像是在照镜子。

项龙城点头:“前天夜里,我在东边第五间房间外面偷听,其实那间房间里,是潇潇养的蜜蜂。她养了好多蜜蜂,目的就是为了给人指路,我被打昏之后,为防养蜜蜂的事情被我发现,才把我抬到她的房间。案子这么简单,真是可叹。”

所有的叛军都是一惊。

司空虎道:“昨天,潇潇带我和左金吾卫大将军出山,但是不小心弄丢了荷包,被困在山里。她当然要守护荷包的秘密,只好把我支开,要我去捡拾树枝和藤蔓。然后,她趁着没人,自己去采摘蔷薇花,把花瓣带在身上,于是护身符就失而复得了。”

因为,一个身穿龙袍,头戴通天冠,足下千层履,腰间挂着长剑的人,站在不远处,一脸嘲讽地看着众人。一个老年太监,站在一旁。大隋皇帝杨继勋终于脱困,脸色虽有点憔悴,但是依旧一身霸气。苏太监也是一脸仇恨地,看着假冒皇帝的杨之明。

潇潇来到司空虎面前,一脸凄然。

杨之明举杯,但是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这是她早已想到的结局,她也从未想到逃避。

事情吩咐下去,工匠们停止搭建废墟,都开始摆放酒桌。到了正午,潇潇和司空虎站在大隋宫殿门口的高台上,向所有的叛军拱手示意。杨之明坐在上首,其他人坐在下首。潇潇手持酒杯,高声道:“父皇,今天是女儿的好日子,各位辛苦,女儿敬大家一杯。”

“大理寺丞,果然高手。”

杨之明、司空虎和项龙城来到一个角落商量,就在婚宴上,让杨之明昏倒,然后就说大隋皇帝命不久矣。

“我今天一早,按部就班,把两瓣蔷薇花瓣带在身上,果然有蜜蜂前来带路,不费吹灰之力,回到王宫。叛军一案终结,你也逃走吧,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但是倘若左金吾卫大将军再次遇到你,你必死无疑。”

杨之明是倚仗潇潇,把兄长换掉的,所以对她言听计从。这两天夜里,项龙城和杨之明已经商量好,让他假装病重不治,解散叛军,然后把真正的叛军皇帝杨继勋带回长安城。现在还来不及装病,潇潇要成亲,也只能顺着她。

潇潇笑一下,手腕一翻,一柄匕首从袖子里抽出来,手腕回转,匕首插进心口。

潇潇拭去泪痕,假作若无其事地缠着杨之明说道:“父皇,你能继位,女儿出力不少。如今女儿成亲,你要帮我。王宫没有盖完,暂且不提。今天正午,父皇摆一个婚宴,我和驸马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司空虎扶住潇潇,她断断续续道:“我要是逃了,你肯定会忘记我……我想,我死在你怀里,或许你会记住我……从今往后,你不能让其他女人死在你怀里……否则,我做鬼也会来找你晦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司空虎表情立刻变得黯然。他知道,潇潇回来,就是要死在他的面前。既然要毁灭,她也会飞蛾扑火一般勇敢面对。他沉默了。

司空虎把渐渐失去温度的潇潇放在地上,坐在那里发呆。项龙城和小清也是摇头叹息。

潇潇眼角一丝泪痕:“我不回来,岂不少了新娘?”

雨丝淅沥而下。

司空虎眼睛冷冷的:“公主,你不该回来的。”

大隋王宫后面的蔷薇花丛,在雨水中飘零摇曳。

潇潇满脸哀怨,站在不远处。

当天夜里。

司空虎回头。

杨氏兄弟死了,但是大家无法分辨谁是谁,只好先把两人掩埋,然后竖起两块空白墓碑。杨氏兄弟的坟茔旁边,有两座小小的坟,一座是苏太监的,一座是潇潇的。

“对,大家一起见证本公主的婚宴!”

司空虎和项龙城坐在潇潇坟前聊天。

夜色淡去,工匠们继续开始搭建被毁掉的王宫废墟。司空虎回来了。他见到项龙城和杨之明,就信心满满道:“陛下,我知道如何走出岔道了。劳烦大家到外面来。”

项龙城问道:“大人,杨继勋谋反,是对是错?”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了。

司空虎反问:“王族后人复国,是对是错?”

蜜蜂的翅膀。

项龙城:“我一个大老粗,不明白这个。”

他蹲下身子,拈起地上的一片翅膀。

司空虎道:“本来是成王败寇,但是我的想法有点改变。我觉得,杨之明是对的,杨继勋也没什么错,就看你处在谁的立场去想。”

项龙城转身,快步走进大隋王宫的废墟。走廊东面第五件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床,没有椅子,更不是自己遇袭醒来时所在的房间。但是他确信无疑,这里就是他被打昏的地方。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本来藏了什么东西?

项龙城不语。

大隋公主潇潇,绝不可能是一个行事荒唐的小毛丫头!

司空虎看着夜空出神:“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在武鸣家里,就看到满院子紫蔷薇,来到大隋王宫,又看到大片的紫蔷薇。谁知紫蔷薇真的是案子的谜底。咱们明天一早,回到武鸣家里,我要把武鸣一家的连环凶杀案,彻底揭开!”

昨天早上醒来,他就发现有地方出了问题。

项龙城问道:“大人有十足的把握?”

他今夜没吃夜宵,摸摸肚皮,忽然觉出哪里不对。

司空虎点头。

大隋王宫的废墟,项龙城仰望夜空。天上那道银河,朗朗高悬。他体胖怕热,开始流汗,此时忽然想,大隋王宫被迷宫岔道守护的真相,难道只能等司空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