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虎和项龙城召集衙门所有的衙役,来到大堂上议事。那个瞎眼的霍斯仁也被请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旁听。司空虎清清嗓子道:“这件案子越来越大了,已经有朝廷命官被害。我们先把罗有才被害一案解释清楚吧。罗有才的死因暂且不表,先说那间密室。”
大家没有人能睡着觉了。
项龙城回头道:“大人有线索了?”
司空虎一脸阴霾,要衙役们把罗有才的尸体放到停尸房里去,自己却站在被焚毁的窗户前面,出神发呆。他面前的一扇窗户上面,有两个用手指戳出来的孔洞。司空虎伸手轻轻拂拭着窗纸,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两个……?”
司空虎道:“那间密室,问题出在屋子里的那堆柴火上。我们根据常识,现在并不冷,罗县令在屋子里生柴火所为何来?再看看被焚毁的窗户,就明白一切了。凶手先把细细的麻绳绑住门栓,再通过破洞的窗纸伸到窗外。凶手关上门,来到窗外,用麻绳拉拽门栓,于是一间密室就形成了。当然事情没有完,里面的细绳被凶手从窗外抽走,但是破损的窗纸却是一个破绽。凶手的弥补,就是那几根柴火。凶手离开房间之前,先点起一堆柴火,来到门外之后,再把破损的窗纸点燃,让大家误以为窗纸是被柴火烧破的,而非本来就是破损的。”
众衙役议论纷纷。
项龙城默然点头。
一个衙役道:“死人是不可能在死后还栓上门的。只能是罗县令自己不想活了,栓上门自尽的!”
霍斯仁慢慢拍手。
司空虎冷冷道:“他没有自尽的理由。”
司空虎问道:“县令罗有才,籍贯何处,所学何人,是何时中榜及第,大家可曾知道?”
众衙役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众人低下脑袋,不吭声。
“罗县令自尽了!”
司空虎冷峻地说道:“你们不讲,说明罗有才来历可疑。”
司空虎来到门边,捡起被撞断的门栓。
一个年岁较老的衙役回答道:“他的官是买的啊。”
听到司空虎的喊叫声,衙役们立刻觉出危险,都披上衣服围过来。大家用肩膀撞开门。只见罗有才已经没有呼吸了,左边肺叶处,插着一把匕首。
司空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就觉得这个罗某人不学无术,举止荒诞,定有蹊跷!你们老实说,他当的这些年县令,断了多少冤假错案,害死几条无辜性命?”
司空虎推门,牢不可开。
众人不敢作声,继续低着脑袋,眼睛看着地板。
那个看客走后,司空虎继续在衙门里转圈,不知不觉来到罗有才的房门前,发现屋子里有火光,窗纸上也有焦痕,透过窗纸,往里窥探,只见屋子里静悄悄,罗有才倒在地上。一堆点燃的木柴,摆在罗有才脚边。火势已经蔓延到窗户上,将窗户点燃。
一片火光,从衙门后院腾空而起。
司空虎一听,也是哭笑不得。这个罗有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糊涂官,仅见他以手痒杀人作为罪名,把项龙城关押起来,就可见一斑。本地人竟然把罗有才当成开心果,这帮百姓似乎也不靠谱。
司空虎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大堂,众衙役如蒙大赦,也跟在他后面。火光掩映中,一个脸上刀疤,身背鬼头刀的男人,站在屋檐上,俯瞰着整个院子。
看客小心翼翼道:“大理寺丞有所不知,我们青原镇的人都喜欢罗大人。”看到司空虎一脸狐疑,急忙解释道,“不是喜欢他断案清楚,而是他断案迷糊,往往把真凶放走,或者把原告抓起来。大家觉得罗县令很逗闷子,所以专门来看他断案,有的人是赶了三天远路,千里迢迢来看他给大家解闷的。”
司空虎朗声道:“管家兄,躲躲藏藏多没意思?不如下来喝杯清茶,交个朋友啊?在下的好朋友小清,是狐王孙带走的吧?罗县令的死亡,也是狐王孙的手笔吧?”
司空虎随口问道:“兄弟你有冤屈,要告状吗?”
阿刽摇摇头,不理司空虎,而是向项龙城伸出手。项龙城纵身一跃,来到屋檐上。阿刽一拳打来,项龙城侧脸躲过,右手捏住阿刽的拳头,右臂往回一带,阿刽的身子立刻往前倾斜。
司空虎推开房门,趁着月光,来到院子里活动筋骨。院子里根本没有人,他一边伸胳膊踢腿,一边来到大门口。一个过路的看客,在衙门前面探头探脑。司空虎奇怪,深更半夜怎么有人来衙门,便向他招招手。看客慢慢走过来。
阿刽退后一步,转身离开屋檐。
司空虎毫无睡意,他看着夜空的星光,回想起自己年幼苦读的经历。年幼受苦,全是为了成年之后的前程做铺垫。此时回想一下,难免感慨。
项龙城紧紧追上。
项龙城的鼾声,从隔壁传来。
两人的身影在屋檐上掠过,阿刽来到一个偏院,落在地上。这里是一个死胡同,也是阿刽早就选好的决斗地点。鬼头刀的寒芒在夜空中森然闪烁,寒光过后,鬼头刀已经来到项龙城的左侧脖颈,项龙城急忙闪身,一道细细的刀痕,留在了项龙城的咽喉左侧。
案子按照狐王孙的预想,进展顺利。与此同时,狐王孙的破绽也是越露越多,司空虎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心中豁然开朗。这件案子,线索全在两个死人身上——冯胖子和秦玉。只要弄明白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秘密,就可以解释一切。
项龙城摸着颈上的刀痕,吸一口气:“好刀法!你为狐王孙办事屈才了,不如投靠朝廷,后世流芳,岂不是好?”
司空虎站在窗前出神。
阿刽傲然道:“我对名利地位没兴趣,我唯一的兴趣是与高手过招。狐王孙已经对你们失去耐心,他指令我,杀掉你和大理寺丞。”
夜色暗沉。
阿刽手腕一翻,刀光闪烁,鬼头刀立刻侵到项龙城的右侧脖颈处。但是项龙城手指伸出,探向阿刽的手腕。他的手指动作很快,而阿刽的鬼头刀身重力沉,鬼头刀来不及砍下,阿刽就觉得手腕一麻,急忙双腿踢出。项龙城侧身躲过阿刽的腿,阿刽的鬼头刀也趁势收回。
霍斯仁收回掌力,拍拍手。
掌声从脚下的院子里传来。
项龙城一口答应,来到霍斯仁面前,一掌推去,对方双掌平推,接住他的掌力。一声闷响,旁边的墙壁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墙上的口子越来越大,一堵墙壁轰然塌了一半。一群衙役闻声而来,看到二人如此内力高深,都惊诧不已。
司空虎已经跟了过来,笑道:“管家兄,咱们的对决还没有结束呢。我在如梦馆的信笺上,写明破案的期限是三天,如今三天未过,你们不能食言而肥。“
霍斯仁:“我已经残废了,你要抓住狐王孙,替我报仇,也为民除害。我想领教一下你的内功。”
阿刽把鬼头刀扛在肩上,道:“我和项龙城是半斤八两,我回去找帮手,咱们走着瞧!”
项龙城走过来:“霍兄。”
司空虎负手而立,微笑着目送阿刽远去。
双眼受伤的霍斯仁坐在凳子上,一个郎中正在帮他处理眼疾。项龙城站在不远处看着。霍斯仁的眼睛已经无法治愈,郎中在伤口撒上一些三七粉,也是于事无补了,只能用布条将他的眼睛包扎起来。郎中走后,霍斯仁忽然道:“龙城兄。”
司空虎和项龙城回到衙门的大堂。天色发亮,衙役们扑灭了院子里的火。火势并不大,只是冒了几股浓烟。仵作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道:“大理寺丞,停尸房的三具尸体怎么办?罗县令被害,我们是否告知朝廷?”
衙门后院。
司空虎这才想起,大家只顾救火,把停尸房里的三具尸体忘了一个干净。假如火势蔓延到停尸房,那三具男尸势必殃及。司空虎等人快步来到停尸房所在的院子,看到停尸房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三具男尸也被烧成焦炭。
司空虎看着两具尸体,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负手离开停尸房,到客房里面写信去了。
衙役们七嘴八舌乱嚷起来:“还是慢了一步!狐王孙用管家阿刽引开我们,自己去焚尸灭迹。”
罗有才立刻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司空虎抬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我们上当了。”
司空虎道:“本官写一封信,把高力士请来,或许有帮助。”
衙役们不明白。
停尸房里,现在已经摆放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冯胖子,一具是那个侍卫头领秦玉。司空虎、罗有才和仵作站在尸体旁边,面面相觑。仵作解开秦玉的衣服,尸体身上有好几处刀伤,但是都是旧伤,伤疤也已经脱落,只剩下淡红的印痕。仵作用剪刀剪开尸体的皮肤,开始摇头:“死者被武功高手踢伤了内脏,能够撑到衙门已属不易,狐王孙的管家内力绝佳,狐王孙本人武艺如何更是难以揣测。两位大人,我们是否向朝廷求助?”
司空虎看着停尸房的残垣断壁,眼下狐王孙的破绽越来越多,唯有一样事情闹不明白。那就是,狐王孙,也就是吴王,真的是一个闲的没事干,喜欢大费周章捉弄人的江湖混混么?他回头,看到那个瞎眼的霍斯仁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支着耳朵听院里的的动静。司空虎确定,一切谜底就从此人身上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