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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种办法也可以。”

“该、该不会叫巫女之类的过来,说要召唤出西园寺沙也加的灵魂什么的吧?”

啊?这种办法也可以?矢岛在心中疯狂吐槽。

怎么做?矢岛开动脑筋思考。

“这次是一起密室案件吧,不仅在推理爱好者中人尽皆知,新闻和综艺节目也接连几日大肆报道。虽然案件本身也确实很有爆点,但大家最想知道的难道不是这起密室杀人案件的谜底吗?你说对不对,矢岛?”

“做得到。”

“嗯,听你这么一说,或许是的。”

“这种事……从现实层面来说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花两个小时做一期大型特集节目,向听众征集短信或传真,再把推理小说作家和退休了的警察叫来当嘉宾,让他们展开讨论。就像‘直播到清晨’[1]一样。”

“即使主持人不在,节目也能做。”石丸一脸坦然地断言。

石丸这个男人在性格方面再烂不过,在节目制作上却是个天才。

“那……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最重要的主持人不在了,这要怎么做节目啊?”

就像选中完全是外行的西园寺沙也加为主持人,最终成功打造出人气电台节目那时一样,石丸总能利用瞬间的灵感和强硬的手段,接连不断地做出史无前例的事。虽然矢岛并不认为密室之谜真能通过一次密室解谜特别节目解开,但至少可以肯定,那会是一期既紧跟时事又十分有趣的节目,搞不好能达成惊人的收听率。

石丸那对眼白很多的单眼皮眼睛正在熠熠发光。

离开石丸的办公室后,矢岛又回到工位坐下思考。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地思考思考。你听好,我不是经常说一句话吗?对于我们电台人来说,只要转变一下想法,危机就能在瞬间变为机遇啊。”

“矢岛先生,矢岛先生。”

和电视台的收视率相同,收听率对于广播电台的人而言就是绝对的评价基准。身为编导的矢岛自不用说,就连身为编排部部长的石丸也无法忽视那个数字。

被叫到名字的矢岛回过头,看到睫毛卷翘的兼职员工惠梨香正单手拿着话筒站在那里。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前台似乎有找你的客人。”

“rating日”就是统计收听率的日子。广播电台和电视台不同,不会每天都统计收听率,而是规定在每几个月里的某一周,由调查公司统计收听率。

“咦?客人?我没有约人啊。是谁?”矢岛一边确认手帐一边问道。

“你是不是傻?你这家伙,今天可是‘rating日’啊。”

“说是一位叫手塚雄太郎的律师。”

“我的想法是,换成局里的主播,做个点歌节目。”矢岛站在石丸的桌前,一动不动地回答道。

时间已经到了一点。

调查结束后矢岛回到秋叶原FM,刚在工位上坐下,就被编排部部长石丸叫了过去。编排部可以说是广播电视台的关键部门,而作为这个部门的部长,石丸肩负着与节目相关的最高权限与最大责任。

晚上好,我是漫画家西园寺沙也加。

“喂,矢岛,今晚的‘西园寺沙也加的推理之夜’要怎么办?”

感谢您一直收听这个节目。不,正确来说,应该是感谢您“曾经”收听这个节目,对吧?

“搞不好是的。”

今天是几号呢?这段声音会播放出来,也就意味着我,西园寺沙也加已经死去,或是离死不远了。在几天前,我接受了妇科相关的癌症手术。从那时起,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以防万一,我尝试着录下了这段遗言录音,并且把这份录音交给了我信赖的律师。如果我遇到什么不测,就会请他在这个电台节目里发表。

听了这句话,矢岛又想起她在家里经常穿粉色的毛衣。

录下这份录音的主要目的有两点。一是为了向各位听众表达感谢。虽然我作为一名漫画家留下了很多作品,但我并没有所谓的漫画助手,我的家就是名为工作场所的密室。独自画漫画是一件艰苦又孤独的工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作品中偏向灵异风格的较多,有的时候会遭到没怎么读过我的漫画作品的人毫无理由的诽谤与中伤,也曾令我有过一段在精神上备受打击的日子。然而自从担任电台这一媒体的主持人以来,我收到了各位听众朋友在百忙之中发来的短信和信件,令我切实地感受到了和各位一起制作节目这一创造事物的本来乐趣。和各位一起拥有的那段时间是我的珍宝。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是吗?上身是不是穿着毛衣,红色或粉色的?”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不对,是必须告诉各位。如果你们认为这是一种背叛,我会觉得很难过。西园寺沙也加这个漫画家其实是两个人。虽然用这位举例让我不甚惶恐,但大家可以看作是和漫画家藤子不二雄老师相似的情况。没错,创作出许多优秀作品的漫画家藤子不二雄老师,是藤子·F.不二雄老师和藤子不二雄A老师的共同笔名。同样是作者有两人,并且作品里还活跃着与作者同名的侦探的例子,还可以举出著名巨匠埃勒里·奎因。然而他似乎不太为最近的年轻人所知,这实在令人感到遗憾。

“我真的不太记得衣服的事了……”矢岛回答着,想起沙也加在家时也总是穿着牛仔裤,“啊,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牛仔裤。”

顺便一提,西园寺沙也加这一笔名,是结合主要负责出点子的我的本名西山沙绫,和主要负责作画的我的妹妹西山瑠加这两个名字得来的。

“关于刚才问的死者的着装一事,想再问问你,最后去见被害者时,她是不是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

主要负责开展艺能活动的是我,而我的妹妹对媒体十分排斥,所以在不知不觉间,西园寺沙也加这个漫画家形象就固定成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不能吐露太多详细情况,但如果能再早一点对各位说明这件事或许更好。真的非常抱歉。

就在矢岛因安心而偷偷地吐出一口气时,加藤又换了一个问题。

基于以上原因,漫画家西园寺沙也加今后也应该会继续活动,她的代表作《名侦探西园寺沙也加事件簿》里的名侦探西园寺沙也加想来也会继续活跃在作品之中。每次当有形形色色的人拜托她“请您到案发现场来”时,相信她都会对案件进行推理,并且充满自信地对真凶说出“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吧。当然,解开谜题的关键掌握在我的妹妹西山瑠加的手中,但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濑口小声说着,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瑠加,你是有才能的。你的才能不仅限于做一个绘画机器人,明天的西园寺沙也加,就要靠你了。

“是吗?”

然而各位听众,十分抱歉的是,这个电台节目只能到这里就结束了。瑠加恐怕不能主持这个电台节目。非常抱歉。

矢岛握紧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拼命摇头。

那么,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不,我想不起来,抱、抱歉。”

但是请大家不要如此悲伤。信不信由你,各位也总有一天会到这边来的。好了,那么,请期待在天国重逢的那天吧……以上来自西园寺沙也加,即西山沙绫。

沙也加一直很喜欢这个英国品牌,在她家出现款式相似的领带可能仅仅是个偶然。沙也加送给自己的那条领带肯定还在自家衣柜里。

从演播厅的音箱里传出了已逝的西园寺沙也加的遗言录音。另一个西园寺沙也加,即西山瑠加,听后流下了大颗的眼泪。由于她提出“想要参加姐姐最后的广播节目”,所以电台请她来直播厅做客,没想到开头的这段遗言实在太具冲击性。

这只是个偶然罢了。

身穿黑色连衣裙、戴着雪白的珍珠项链的西山瑠加有一头漆黑的长发,长着一张和姐姐很相像的美丽面孔。她身旁的漫画编辑井泽尚登一脸担忧地抚着她的后背。这名编辑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戴塑料黑框眼镜的青年,他不理会矢岛的多次劝说,坚决不愿坐在椅子上。矢岛斜眼看了一眼表情微妙的石丸,向演播室下达了指示。

“怎么样,矢岛先生?”

随后,一名穿着绿色皮夹克的娃娃脸律师坐在了矢岛旁边的椅子上。

突然,矢岛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既然自己承认了与死者是恋爱关系,想必已被列为怀疑对象,再加上自己还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如果此时再承认拥有和凶器一样的领带,简直就和说“我就是凶手”没两样啊!接下来会马上以杀人罪关进牢房吗?

几天前,这名自称手塚雄太郎的律师来电台找矢岛,出示名片的同时递出了一张CD。那张CD里录有西园寺沙也加中的姐姐,也就是西山沙绫的遗言。

此时此刻应该说出“我曾从沙也加那里收到过和这条领带一模一样的生日礼物”吗?

一年前做了妇科肿瘤手术之后,以防不测,西山沙绫录下了这段遗言。手术前后沙也加仅住院几天,所以事后从未听她提起过此事的矢岛对此并不知情。

矢岛咽了一口唾沫。

手术很顺利,这张CD也就被遗忘了。没想到发生了杀人案件,负责保管CD的手塚雄太郎律师便遵从沙也加的遗言,把它交给了秋叶原FM的矢岛。事情就是这样的。

濑口单手撑着桌子,靠近矢岛。

谨慎起见,电台找专家对CD进行了检查,确认了CD中的女声声波与西园寺沙也加留在电台节目里的声波完全一致。声波是人类声音的波形展现,可进行分析,也可以和指纹一同被当作用来确认身份的方法。其实即使不采用这种方法鉴定,仅凭CD中阐述的事实是只有西园寺沙也加姐妹才知道的事,也可证明那就是西山沙绫。

“矢岛先生,你见过这条领带,对吧?”

就连和西山沙绫是恋人关系的矢岛,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找来西山沙绫做主持人的石丸也不知道这件事。在出版业界也几乎没人知道漫画家西园寺沙也加是个二人组合,只有责任编辑井泽知晓。

矢岛眨眨眼,凝视着那条领带。

为何知者甚少,是有明确理由的。而且这个理由,与妹妹瑠加不能担任电台主持人的理由相同。

名叫濑口的刑警第一次开了口。

这理由就是,另一个西园寺沙也加,也就是妹妹瑠加,她无法说话。

“矢岛先生,能再好好想一想吗?”

矢岛偷偷瞥了一眼瑠加。正一脸认真地注视着演播厅的她,侧脸和她的姐姐很像,但和一头卷发、总是搭配完美妆容的沙绫相比,瑠加的妆容较淡,给人清纯的感觉。

矢岛控制着自己,勉强回答。

“以上为你带来的是,西园寺沙也加的推理之夜……”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至于是哪里,我暂时想不太起来。”

矢岛在这时按下了取样器的按钮,开始播放“sticker”,并给旁边的调音师下达了进广告的指示。

如果这条领带就是自己从沙也加那里收到的礼物,又为什么会缠在死去的沙也加的脖子上呢?

穿着绿色皮夹克的手塚雄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矢岛的举动。

“你见过它吗?”

这名有些奇特的律师提出“如果要播出遗言,必须让我也在现场”,于是节目一开始就来到演播厅观摩。

矢岛在今年二十九岁生日时从西园寺沙也加那里收到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条同品牌同颜色的领带。

手塚似乎对演播厅里的器材,特别是对这个取样器十分感兴趣。的确,只要按下一个按钮,取样器就会播放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若孩子们看到,怕是会按个不停。

是一条产自英国的名牌领带。

可这个叫手塚的律师也太天真无邪了。

这是一条黄色条纹的领带。矢岛把领带翻过来,看着商标,手开始颤抖。

虽然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但看起来应该比矢岛大,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这把年纪的他却一脸认真地不停追问矢岛:“这个机器,我出多少钱可以卖给我?”节目正式开播前正忙得团团转的矢岛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确实对这条领带有印象。

“等、等等,请不要碰。”

“请等一下,我仔细看看。”

不知何时手塚已把手伸向了取样器,矢岛慌忙出言制止。

“你有印象吗?”

“啊,不好意思。进入广告之后听众就听不到演播室里的声音了吧,所以我还以为碰碰也没关系呢……”

矢岛接过套在塑料袋里的领带。这想必就是案发时绕在沙也加脖子上的那条领带吧。

他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播放广告期间,演播室里的声音是不会被播出的。

“请。”

“啊,但即便如此,你随便触碰器材还是会让我很头疼,请老实地坐在那把椅子上。”

“等、等等,能让我仔细看一下吗?”

“对不起。”

矢岛感到心跳突然变得剧烈。

手塚带着一副如被训斥的小狗般的表情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条套着塑料袋的领带被轻轻放在矢岛的面前。

真想把这个人赶出去,就因为他说自己是“西园寺沙也加的律师”,才容忍他到现在的。

“矢岛先生,你对这条领带有印象吗?”

实际上,虽然手塚夸张地说自己是什么律师、顾问,但他其实算是沙也加的酒友。不过据说因为他是个狂热推理迷,沙也加非常喜欢他,熟识后遇到法律方面的问题便会找他咨询。

这时,濑口小声对加藤说了什么。加藤轻轻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从桌上的茶色信封里抽出了一件物品。

“广告过后请再说明一遍节目主旨,然后立刻开始募集短信。”

其实是经常喝到断片儿。

矢岛通过耳麦向演播室里的主播发出指示。这时,检查节目素材的AD小林突然“咦”了一声。

“是的,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偶尔会喝到断片儿。”

“啊,阿矢,这个遗言录音后面听着像朝鲜语一样的,是什么啊?”小林皱着眉问道。

“过去也有过喝到失去记忆的时候?”

“やスジ□□りや、エン□リ□ね、アサー□□シラ、メン□ソラジャン□み□ゥオー、いでアノー□むす□アグねっしぃ、エど□こ。せ□ヤウエ□こんデソン、□べね□ビッチ、サムーが□ヤダ□しぇる。おな□だ□―んのお、えーな□テシュゾーの□、まさぁ□さ。イーサイ、えー□みんさん、せドイ□つせっせすみや、ア□ガ□ににしさ”

“嗯,是的。”

手塚拿来的CD中,录有一段意义不明的话。

“矢岛先生,你平常经常喝酒吗?”

“是的,遗言结束后稍隔片刻,确实有那么一段噪音。我觉得搞不好是什么暗号,就没有删除。小林先生,你能听出是什么吗?”手塚热心地凑过来问。

加藤看向濑口,矢岛也不由得看了过去,然而对方还是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唔……比起暗号,听上去更像是某种咒语啊。”

“呃,刚才我也说了,其实那天我醉得相当厉害,连去过沙也加家里这件事都只能勉强记起,至于衣服之类的细节就真的记不太清了。我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一段也在声音素材里。”小林说道。

“不记得了?为什么呢?”

“啊,这可怎么办?要播放出来吗?”手塚问道。

“呃……我不太记得了。”

“啊……但在节目里播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加藤敲击了几下电脑键盘,又翻看了一下手边的资料,问道:“说起来,十二月一日,你最后一次和被害者见面的时候,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矢岛苦思冥想,依旧不知所措。这时调音师焦急地说“广告还有三秒结束”,矢岛急忙冲着演播室举起了右手。

“这样啊……”

这期直播节目获得了空前的反响。

“嗯,我想不出来。之前我从没思考过备用钥匙的事,所以一时也想不出来。”

由于播出了已经去世的西园寺沙也加从天国发来的留言,听众们想必都吓破了胆。

除了自己以外,沙也加可能还在和其他男性交往,只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因为工作需要一直待在公寓里的她而言,真的需要特意给对方配一把备用钥匙吗?

节目开始三十分钟后,twitter热搜关键词榜单就全被西园寺沙也加相关词语占据。大量短信发至电台,内容包括对故人西山沙绫的悼念、对妹妹瑠加的加油鼓劲,以及对密室杀人案的推理。矢岛在时间允许的最大限度之内对这些内容进行了介绍。

矢岛思考了片刻。

关于密室之谜,有人猜测是使用了针线之类的物理诡计;有人提出了利用动物或昆虫的奇思妙想;还有很多荒唐无稽的推理,比如说把门窗换掉了,等等。被邀请为嘉宾的推理小说作家和退休警察将这些推理进行分析后一一否定。

“除了她之外,你还知道有什么其他人可能有她家的备用钥匙吗?”

其中尤其令听众热血沸腾的是,西园寺沙也加仍在某个地方活着的推理。这段突然公开的由她本人留下的遗言录音,和突然公之于众的西园寺沙也加其实是二人组合的事实,似乎强化了她在人们心中的神秘形象。

“备用钥匙?不知道,我没见过。”

“实际上西园寺沙也加还活着,死的是妹妹。为了寻找真凶,沙也加正在设置巧妙的圈套。”

“那你知道她家有备用钥匙的事吗?”

“主持电台节目的西园寺沙也加是假的,真正的西园寺沙也加是个八十岁的老奶奶。”

“没有。我们并不是同居关系。”

“西园寺沙也加其实是自杀的,她在用自己的身体向警方发出挑战,看警方是否能解开谜团。”

“庶民真是无法理解有钱人的想法啊。”加藤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配过西园寺沙也加家的备用钥匙?”

这些如都市传说般的猜测在网上大肆流传,电台节目的播出进一步刺激了人们的想象力。

“是的。反正,我认为她没有和我结婚的意思。不过我们的交往还是很顺利的。”

“关于这起密室案件,各位,有什么想法?”

“的确,死者三十六岁了。”

利用播放广告的短暂间隙,矢岛询问在场嘉宾。

“但她很想要孩子,毕竟年龄也差不多了,她还曾经说过当未婚妈妈是她的梦想。”

“这是一起本格式的密室杀人案,而且被杀的还是侦探。想必是一个相当狡猾的凶手使用了十分巧妙的手法。”

本以为年轻的加藤会附和自己的推测,没想到他只是一脸意外地应了一声。矢岛把视线转向濑口,对方正背着手眺望窗外,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推理小说作家主张这是一起真正的密室杀人案件。

“是这样吗?”

“我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那种事。我支持西园寺沙也加是自杀的说法。如果是那样,密室之谜也能迎刃而解。”退休警察反驳道。

“沙也加自己已经拥有可供她玩一辈子的钱,所以结婚并不会给她带来经济上的好处。即使不是像她那样的大富豪,最近只要是收入还算可观的女性,都不会那么积极地想结婚了。”矢岛回答。

对于矢岛来说,是无须在节目现场得出结论的。相反,两方越是针锋相对,节目便越有趣。

“结婚没有好处,这是什么意思?”加藤追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这个密室,是很单纯的密室啊。”

事发一周前,矢岛曾在喝醉的状态下向沙也加求婚。然而当场就被悲惨地拒绝了。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矢岛回头一看,手塚雄太郎正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

“我最近提过结婚,但她以‘结婚又没有什么好处’为由,拒绝了我的求婚。”

“凶手使用的应该是很古典的方法吧。像是利用绳子、针之类的,我觉得搞不好是很常见的类型哦。”

“真的吗?那……你们聊到结婚之类的事了吗?”

“手塚先生,请你适可而止。你确实是沙也加的顾问律师,但对于今天的节目来说你是一个外人,请不要进入演播厅。”矢岛抑制住大骂的冲动,尽量冷静克制地对手塚说。

矢岛一边忍耐着早就料到的对方投来的怀疑眼神,一边尽量故作冷静地说道。

“唉?啊,不好意思。不是,我看大家好像很烦恼,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了。”

“多少有过几次争吵,但基本来说很顺利。”

“用不着。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讨论,请你老老实实地在那边的椅子上坐好。”

“你和她的交往顺利吗?或者反过来说,最近有没有吵过架?”加藤一脸坏心眼儿地问道。

矢岛说到这个份儿上,手塚只好再次以被训斥的小狗般的表情回到了椅子上。

“是的。嗯,你说得没错。”

广告之后,节目进一步升温,大量短信甚至导致服务器崩溃,再后来就连电台的主页都打不开了。

“也就是说,你是在负责她的电台节目时,与她在私人层面上也变得亲近,最终开始交往的,对吧?”

不愧是名侦探西园寺沙也加。

“是从去年十月开始的,所以……已经有一年多了。”

即使死去,也是能让听众为之狂热的王牌主持人。

“你开始负责西园寺沙也加,也就是去世的西山沙绫的节目,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呢?”

节目的庆功宴结束后矢岛打车回了家,到家一看钟表,已经凌晨五点多了。虽然摄入了不少酒精,但矢岛还没醉。身体确实带有一种轻飘飘的兴奋感,但大脑深处却拒绝了酒精的侵蚀。

年轻男女在电台一起工作,会发生职场恋爱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编导,在对节目产生热爱之情之后,很容易顺势与节目主持人或助手发展为恋爱关系。实际中编导和声优或主播结婚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说起来也能理解,无论节目再怎么成功,毕竟自己的恋人被杀害了,他不太那么轻易能喝醉。

“大约一年前。”

矢岛的脑海里浮现出和沙也加在一起时的回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矢岛先爱上沙也加的。

一瞬间,濑口的眼睛似乎迸发出精光,矢岛的心里警钟大作。

那时,一门心思只知道工作,没有交往对象的矢岛,无条件地坠入对美丽又多才多艺,而且是个名人的沙也加的爱慕中。刚开始交往时,矢岛二十六岁,沙也加三十三岁。虽然两人相差七岁,但矢岛一向不喜欢和自己同龄或比自己年纪小的异性,不喜欢那种幼稚感,因此这点对他来说反而很有吸引力。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沙也加是一名强悍的女性。

“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之间是恋爱关系吗?”身形高大的刑警单刀直入地问道。

不论多忙,外出时她都会画上完美的妆容,并且每天都要细心地护理那头让她自豪的卷发。无论是漫画还是电台这边的工作,她都会拼命努力,努力到令矢岛担心她把自己逼成那样会不会过于疲劳。虽然她本人及作品经常遭到恶评,但她从未表现出失落。

加藤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看向濑口。濑口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回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的眼神。

然而,交往后矢岛才明白,那其实只是脆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我和沙也加在私人层面也很亲密,所以也曾因私事去过她家。”

特别是当自己的作品遭到网友或媒体的攻击时,沙也加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把气撒在矢岛身上,哪怕矢岛在一点小事上惹她不满她都会发一通火,或是在深夜说想吃某个地方的高级冰激凌。起初矢岛还认真地烦恼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时间久了,知道原因后,他开始觉得沙也加的脆弱十分惹人怜爱。

矢岛突然停下了话语,正在打字的加藤抬起头看他。矢岛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但一想到终究会暴露,便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比自己年长七岁,但沙也加毕竟是一名女性。

“是的。毕竟她是个大忙人,我还曾经在深夜去她的公寓开工作会议。而且……”

在不知该如何下决定,还有搬运重物和搞不懂家电的配线等时候,沙也加都会坦诚地向矢岛请求帮助。而且她非常不擅长家务和做饭,连一些基本常识都不具备,经常有脱线的地方。起初矢岛认为沙也加是一名强悍的成熟女性,但最近他已几乎感受不到二人之间的年龄差了。

“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吗?”

矢岛认为沙也加是不擅长对人撒娇的类型。也许正因为矢岛比她小七岁,反而让她能轻松对待。

“她给我发了Line,说有重要的事,问我能不能去她的公寓见面。”

能跟沙也加交往,矢岛真的感到非常幸福。

“矢岛先生,你为何要去被害者的房间呢?”

然而两人并没有认真地用语言确认过彼此的爱意,并且沙也加很忙,二人甚至少有像样的约会。所以矢岛也不安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沙也加的恋人。

“呃,在那之前我在居酒屋喝多了,之后我确实去了她的公寓,但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了。”

他还曾经觉得,或许对沙也加来说,比起恋人,自己搞不好更像个性伴侣。

“怎么回事?”

沙也加在以中老年为首的男性中很受欢迎,她长得那么漂亮,又爱喝酒,据说过去还曾发生过喝醉之后和陌生男人共度春宵的事。

“啊,其实那时候我醉得很厉害,所以不太记得确切的时间了……”

而且她很会照顾人,所以经常有男人会产生错觉,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矢岛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但光这一年内就有数次可疑电话打来,他还曾看到过类似的短信。每次遇到这种事,矢岛都会很烦闷,然而最终他一次也没质问过沙也加。

“晚上十一点,确定吗?”

这几个月,他们几乎没怎么行过男女之事。

“晚上。大概……应该是晚上十一点。”

再加上求婚被拒绝。

提问似乎是加藤的职责,那位名叫濑口的目光锐利的刑警只是把手背在身后听着。

是不是除了自己之外,沙也加还有别的男人呢?

“时间大概是几点呢?”

在沙也加以那种方式死亡之后,这一怀疑在矢岛的心中逐渐加重。

“是的。”

然而,如果是那样,到底是谁杀害了沙也加呢?

叫濑口的四十岁左右的黑皮肤刑警始终以笑脸相迎,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另一位名叫加藤的年轻刑警拥有日本国家橄榄球队队员般的魁梧体格,比身高一米六的矢岛高出两个头,矢岛猜他的体重恐怕是自己的两倍。

那个晚上,矢岛离开那里之后,又有人按响了沙也加家的门铃,恐怕还是熟人。而那个人,用那条黄色的领带,把沙也加勒死了。

“十二月一日,也就是你发现被害者的遗体的两天前,对吧?”

黄色的领带?

“十二月一日。”

矢岛想起上午被问讯的事,立刻在衣柜中翻找。蓝、黑、绿……领带架上挂着近二十条各色领带,地上还掉了几条。接着矢岛又翻遍了西装和夹克的衣兜,查看了所有背包。

这个宽敞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会议室。屋里有两名刑警。矢岛被要求坐在位于房间一角的茶色长桌前的蓝色折叠椅上。

但不管怎么找,也没能找到沙也加送他的那条英国品牌的高级黄色领带。

“你与西园寺沙也加,也就是西山沙绫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注释:

虽然说是“自愿协助调查”,但电话那头的警察带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威严。从秋叶原站步行两分钟便可到达万世桥警署,从秋叶原FM出发则需要五分钟。接到电话时矢岛正在准备晚上的直播节目,接着,上午十点,他来到了万世桥警署里的一个房间。

[1]“直播到清晨”(朝まで生テレビ)是朝日电视台的一档深夜谈话节目,一九八七年开播,每次主题不同,主持人田原总一郎会与到场嘉宾在直播现场展开热烈的讨论。

警方联系矢岛是在数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