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雷说的也是实情,并不全是针对陆中祥的保守。在案件侦察之初,如果搀杂了太多人的想法,反而会扰乱主要办案人的思路。从本质上来说,破案不是个集思广益的活,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特别是一些与罪犯斗智斗勇的案子。
“老赵,你也别太谦虚了,您可是老刑警了,什么案子到你手里掂一掂,也就知道几斤几两了。是不是有点保守啊。”陆中祥侧着脸,拿眼斜瞅着赵钧雷。这是他上任刑警中队队长之职后的第一个大案,陆中祥急于要知道这个案子的头绪该怎么理。毕竟从理论上学的东西,机关里写材料的东西,与实际侦察还不一样。而赵钧雷恰恰是多年实际工作的典型代表
“只是实话实说,如果觉得有必要,我会主动向你汇报的。”赵钧雷淡然的说。
“没什么意见,情况给你们介绍好,不想因为我的主观影响你们的判断。反尔不美。”赵均雷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类似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只是这呼出的气中混杂了浓浓的烟雾。
这时秦天豪从水闸管理处的屋子跑步来到车前。
“嗯——”陆中祥沉吟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他比赵钧雷小六岁,在刑侦界是赵钧雷的晚辈。
“报告陆队,鉴证科说这边完活了,尸体一会拉回到法医室解剖。”
赵钧雷把昨晚的情况简单地同陆中祥叙述了一遍,客观,写实,不搀杂丝毫主观意见。
“这么快就完了,是个认真干活的样吗?”陆中祥在赵钧雷这里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有点丧气。胸前憋的一股闷气,正没地方发。
“老赵,具体情况你和我说说。”陆中祥递了支烟到赵钧雷手里。
“这……,他们说现场早没有了,信息只能在尸体上找了。”秦天豪一脸的尴尬,声音低了八度。
外面还下着雨,陆中祥和赵钧雷两人出门上了一台警车。
“……”陆中祥虎着脸,不说话。
秦豪带着鉴证人员进了屋子,在张振明的引导下检查尸体,原本屋内的人员也出来找了个避雨的地方等着。
赵钧雷最看不惯陆中祥对下属颐指气使的样子,说了一句:“要不叫小张带你们到昨晚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说完,他打开车门,下车自顾走开了。这也算是给秦天豪解了围。
张振明闻声,打了个立正,说:“是”。
背后传来陆中祥的声音:“叫张振明过来。”
陆中祥驱车到水闸管理处,第一个走进屋,又捂着鼻子蹓了出来:“老赵,你出来一下。”说完,禁不住,他还是咳了两声,又伸着头对着张振明说:“小张,你配合鉴证科的人,看看尸体。”
分局刑警中队的一帮人,跟在陆中祥后面,在张振明的指引下,到尸体发现的位置,巡堤人员报案时尸体的位置都走了一遍。雨还在下,海堤下的路依然泥泞,不时有人摔倒。踉踉跄跄一行人来回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赵钧雷走出门外,看了由远及近的一队警车,转身进屋,说道:“兄弟们相互叫一叫,清醒一下,把衣服穿穿好,分局的人到了。”看着还有些人在酣睡,虽不忍心,他还是把大家叫醒,振作一下精神。他不想让分局的人看到自己的人个个东倒西歪,被轻视了。
南港警署的人,在王其刚的带领下把车子从避风的下坡平台,一辆一辆开到海堤上来。只等分局的人马勘察好,一起打道回府。
南港新城的治安情况一直保持良好。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主要是几所大学的师生。流动人口少,人口成分单一,隐患也就少了许多。这下倒好,平时没案件,这一发就发了个大案。而且是所长不在家的时候,也该他老赵顶着,后面少不了折腾。赵钧雷不怕案子,毕竟自己是干了多年的老刑警,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只是他本能的预感到,这可能只是个开始。
面对分局的这帮人,赵钧雷也只有叹气的份。大案要案由市刑警总队负责,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警署里的驻所刑警也就解决了。分局这一级能干多少事,主要看自觉了。陆中祥上任伊始,想他也是立功心切。再加上前不久听说分局分管刑侦的黄副局长面临晋升,这个时候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分局不出点成绩,面子上也不好看。在警界混子大半辈子的赵钧雷把这一切看的透透的。
昨夜,外面是狂风肆虐,暴雨倾盆,屋内是阴风阵阵,臭气熏天。赵钧雷一夜没合眼,身边烟蒂丢了一堆,几个“烟枪”凑到一起,一夜烟雾缭绕。屋里浓重的烟味将尸臭还冲淡了些。他一夜未睡,不是因为气味难闻,而是被眼前的这个案子,压的喘不过气来。
赵钧雷在海堤上等着陆中祥爬上来,走过说了一句:“陆队,有句话提醒一下。”
这时,赵钧雷带着的十几名弟兄,还在蓝水湖入海口的水闸管理处里守着那具女尸。屋内屋子里的气息已经使在场的人们嗅觉麻木。尸体隔着袋子依然散发出一股腐肉的臭味。台风稍微小一些,就有人打开屋子前后各半扇窗,以减弱尸臭的浓度。
“你说。”陆中祥最怕赵钧雷不给意见。
“陆队,我们在蓝湖入海口的水闸管理处,您下高速后,向海堤方向开,上了海堤左转,再开两公里左右就到了。”陆中祥是张振明的顶头上司,虽然他派驻在警署工作,但编制上还是属于分局刑警中队的人。
“这事不要声张,保密是第一要做好的。”赵钧雷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虽然对陆中祥的做派不满,但该说的话还得说,工作上可不能含糊。
陆中祥,三十五六岁,留着偏分头,戴着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他同是警校毕业,却一直在作机关工作,对一线刑侦的工作套路还不很熟悉。在刑警这个行业缺少一线的实战磨练,很难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侦探。但他却有一颗好胜的心。之所以电话不打给赵钧雷,是因为两个人脾气有些不合。赵钧雷看不惯他的做派,陆中祥也懒得看赵钧雷那摆资格的老脸。
“嗯、嗯,知道,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陆中祥连连点头。
“小张,你们具体的位置在哪里?”陆中祥坐在指挥车的副驾驶,车子开出滨海市的外环线,他向张振明确定位置。为陆中祥驾车的是中队青年警察秦天豪。
“那我们就撤了。”说完,赵钧雷带着所里的车辆,离开了这个原本风景秀丽,如今暴尸于野,守尸一夜的梦魇之地。
台风登陆的次日(7月14日,星期六)早晨六时,天已大亮,虽说风暴中心已经离境向内陆去了,但台风的尾巴和带来的降雨却依然强劲。陆中祥带了重案组和鉴证科的人马,拉着警笛,呼啸着向南港新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