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顺流前行,前方的雾气依然很浓,视野里一片苍茫。
很快,风向恢复了正常,风力越来越小,雨也似乎停了下来。
那雾气中,似乎携带着一缕幽香,左蒙仔细嗅了嗅,莫名地觉得这种香气似乎从哪里闻到过。
船舱内外的人抓紧护绳,船身渐渐横摆。
而在下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精神恍惚。
“真奇怪!”左蒙眉头紧锁,大喊道,“大家别慌,风不大,没有水浪!”
左蒙行经水上多年,从未出现过晕船的现象,可这是怎么了呢?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觉到船身出现了明显的晃动,风向乱扰,导致航向紊乱,船开始在水中打转。
他强行镇定精神,看了看手里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指向,依旧是混乱的,一瞬一变。
“左校尉!风向乱了!”操帆的船夫喊道。
“糟糕,罗盘混乱也就算了,脑子也跟着迷糊,这是中了什么邪?”左蒙惊诧。
“这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左蒙说,“罗盘我带出来时检查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回身望去时,见船上所有的人,都有些目光迟滞。
“怎么回事?”陈佐尧一惊。
陈佐尧扶着额头,身形有些摇晃,左蒙快步上前,将他扶住,“大官人,你没事吧?”
左蒙回到舱门前,手里托着一块罗盘,但是罗盘似乎坏掉了一样,指针乱摆,“糟了,大官人,这状况来得太突然了,罗盘出问题了!”
“忽然有些头晕,不碍事。”陈佐尧站稳身形,摆了摆手。
“已经看不见水路了。”陈佐尧转身回答。
“怪。”一旁的柳音离忽然说了一句。
柳音离见状,走到船舱门前,望了望外面模糊的视野,“我们的船,迷在雾气里了吗?”
两人的视线齐齐望向她。
精兵们在船边结下护绳,而后手执兵刃,时刻保持警惕。
“哪里怪?”陈佐尧问。
水面茫茫一片,已经看不见路了,掌舵的船夫给出示意,操帆的船夫将帆降下几尺。
“风停了,雨歇了,太安静了。”柳音离展开手臂,凌空感受着,“这里可是彭蠡,越安静,便越不对劲!”
“我去安排。”左蒙转身离开。
两人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便警觉起来,望向四周。
陈佐尧不禁心弦一紧,“让精兵们都打起精神来,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等下没准会有什么险况生出。”
船上的精兵似乎发现了什么,全部将手中的兵刃握紧,神色警惕。
“不管是装着偷取税银的漕船,还是私运黑火的,记载的都是只行经彭蠡。”左蒙说,“如若不出意外,我猜测我们很快便能见识到这彭蠡之上的诡谲之处。这船,就让它随波逐流好了。”
迟骋从船尾跑过来,与左蒙对视一眼后,说道,“您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是么?”
天下着小雨,可那雾气却越来越浓。
“看来,我们已经在经历彭蠡大泽之上的诡秘现象了。”
“迷雾?”陈佐尧恍然惊觉,扭头看向弥漫在水面上的白雾。
“那,那是什么?”柳音离指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物体说道。
左蒙扭头看向他,“六月初三,虞字号六十七遇湖上迷雾,折损于彭蠡。”
随着船只的靠近,不远处那物的样子也逐渐被看清。
“哪句?”
那漂浮在水上的,是一支不大的小舟,而在小舟之上,载的竟然是黑色的棺椁!
“水面不似路面,寻不到车辙,但不知大官人可曾还记得码头簿子上的记载?”
“怎么会有这东西?我们来时没有见到这样的小舟。”陈佐尧说。
“这一路并未发现那艘船留下的痕迹,彭蠡水域辽阔,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是,航向何方。”陈佐尧说。
“那边还有!”迟骋指着另一个方向。
“我们的船已经在彭蠡水域内了。”左蒙说道,“以这个雨势,恐怕会下很久。今年的雨季比往年早些,这超出了行船计划。不过这里风平浪静,问题应该不大。”
船上的人四下环顾,浓雾稍稍散开,而在那朦胧的雾气之间,若隐若现地有数十个棺椁出现,围拢在漕船四周。
船夫掌舵,精兵警戒,陈佐尧与左蒙撑伞立在甲板上,望着雾气朦胧的水面,神色忧虑。
“哪来的这么多的棺椁,当地人有这样的祭祀或下葬习惯吗?”陈佐尧不禁疑问。
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水面渐渐笼罩起了一层薄纱。
他虽然不迷信鬼神之说,但此情此景,仍免不了有些心惊胆颤。
此时已过晌午,可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如同刚刚夜尽破晓。
“未有所闻。”左蒙摇头,“而且从那棺椁的尺寸上看,似乎并非成年者的棺椁,里面若有尸体,放置的应该是幼童。”
水面开阔起来,船行进起来便更加轻松。
“祭祀用的……童男童女?”迟骋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于水上行经两昼夜,过信州,终于抵达彭蠡大泽。
“河中鬼怪,乃是从泗州城内传出的谣言,不可相信!”左蒙说着,突然一怔,“等等。迟骋,你细看,此情此景,我们是否在何处经历过?”
原本先行北上,再沿漕运大渠行进,速度会更快。但之前探查发现,载着真白银的虞字号六十七漕船,走的是小路。为了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陈佐尧一行人决定寻迹追溯。
迟骋望着那些棺椁,又看了看水面上的迷雾,“在泗州!抵达泗洲前的那个深夜,我便见过此景!后来,后来船就翻了,银子就消失了!”
漕船行在水上,船上只有人,没有商货。
迟骋有些惊慌失措,左蒙强压住心头的恐惧。
彭蠡大泽因此扩展成了如今这般广阔的水域,同时也造就了风急浪险的“扬澜”之名。
“银子是假失踪,船是遇险滩翻的,与这应该没有关联。”陈佐尧难能可贵地保持着清醒,他站出来,提醒二人道,“左校尉,你说的漕船失事前看见的幻像,就是这样的?”
先前的彭蠡湖并非很大,但在隋唐之后,中原气候变得暖和,致使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湖泊均有扩展。
“没错!就是这些棺椁!”左蒙说道。
彭蠡为内陆第一大泽,有史以来的记载可追溯到汉代。
“我知道了,这也是幻觉!是幻觉!快,赶紧醒过来呀!”迟骋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样子笨拙且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