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都这般年岁了，有喜欢过的人么？”裴无命突然问。
“瞧你这幅不正经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啊！”金允秀咂舌，“不过这故事，还真叫人伤感。”
金允秀盯着他迟疑了片刻，把头扭开，“没，绝对没有！我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怎么可能去主动喜欢谁呢！况且，想要得到我的男人那么多，我若真的想嫁人，随便挑一挑不就行了？”
裴无命顿了顿，继续讲，“后来他哥哥要斩杀俘虏，她因为舍不得我死，悄悄把我给放了。我回去以后回到了军营，战场上奋勇杀敌，成为了一名统将。后来我带着人马杀回辽营想把她抢回来，却听人说她已经被许配给外族联姻了。其实她被留在军营里就是等着联姻那一天，那一天到来了，她人不见了。有人说她已经嫁到西夏去了，有人说她拒绝联姻自尽了，反正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那是我一辈子，唯一觉得自己动过的一次情。”
裴无命摇头笑了笑，拿起一边的汤碗起身，“海上夜里风大，你早点回去歇息。别动什么歪心思，这四海茫茫的，你跑不掉的。”
“久而久之你就喜欢上她了。”
“喂。”金允秀忽然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以前我没做将军时，行军打仗被俘虏过，被抓起给一个辽国的郡主做奴隶。小郡主很凶，爱对奴隶抽鞭子。我也不是善茬，他打我我就反抗，手脚被束缚我就咬她。后来打着打着，我们就成朋友了。她看起来很嚣张跋扈，她哥哥忙着行军打仗没时间理她，也没人敢和她玩，所有她就有什么话都跟我讲。我有时候会嘲讽她，有什么会安慰她，久而久之……”
裴无命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哦？”金允秀好奇地把耳朵凑过来。
“你觉得我和她像么？”金允秀压低了声音问。
“当然是假的。”裴无命毫不掩饰地回答，“不过，那个故事不是胡乱编的。”
裴无命的目光闪避了一下，“也许吧。”
片刻之后，金允秀用手肘碰了碰裴无命，“哎，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连你说的那个跋扈的商家千金也是假的吗？”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甲板上异常安静，但却有种年华静好的感觉。
金允秀撇了撇嘴，但眼里却漫上一层笑意，“臭男人……”
“你想多了。”裴无命把视线收回来，和她并肩看着天上的月亮。
夜空晴朗，月色依旧如水。只是夜深之后，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金允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眨了眨，狐疑地笑了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你是大宋将军，我是贼啊！”
回到房间之后，周珩站在房间中环顾，有种说不上来的冷清之感。
“秘密什么的，你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棋局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秘密的揭开也是迟早的事情。”裴无命看向她，“你在海上没少做坏事，我把你绑在身边，拉你入伙，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好一点的下场。”
他扭头望着唐芊语，问了句，“你之前说灵儿生了病，被送去就医，这都快两日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金允秀把汤碗放在一边，“你是想讨好我然后从我口中套出一些秘密。”
“有消息，一直由童婆照顾过着呢，送去的时候说问题不大，但是要个把月的疗养期，这个期间不能让灵儿接近我们。”唐芊语搪塞着说。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人，我得多照顾一些。”裴无命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灵儿到底怎么了？”周珩皱起眉来。
喝完之后她打了个饱嗝，在船上他和裴无命闹脾气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喝了这碗汤才略微有了一些饱腹感。
“只是一种这怪常见的怪病，我知道你爱女心切，我又何尝不是呢。”唐芊语走到他近前，轻轻抱住他，“但此时形势紧迫，对于医病你我二人又无能为力，眼下把她放在那边，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无事献殷勤啊。”金允秀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却很诚实，伸手接过了那碗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唐芊语依偎在他怀中，可暗地里神色却有些苦楚。
“放心吧，没毒。”裴无命补充了一句。
周珩忽然将她抱紧，长叹一口气，“希元要来了。该相遇的，可能永远都躲不掉吧。”
金允秀扭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惊讶。
“他主动送上门来，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唐芊语抬头，“你该不会想对他怀柔吧？”
“来吧，喝碗鱼汤去去寒。你内伤尚未痊愈，顺带补一补。”
周珩松开唐芊语，“毕竟是故友，若是在这种场合下相遇，难免令人窘迫。可我俩又注定是形同陌路的人，情义已然了断。我只希望在此事过后，我们一家都能平安无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有什么大抱负，能陪在你们母女身边就好。”
裴无命无奈一笑走开了，半晌之后回来，手里端了一碗热汤坐到金允秀身边。
“夫君真这么觉得么？”唐芊语看着他，“即便把江山、天下都放在你眼前，你都不会有任何想法么？”
金允秀对此冷冷一笑，“老娘还不想死呢！”
“自古帝王，多自称孤家寡人。若想得江山，必定要舍弃小家，深陷流离之中。可打了天下又能怎样呢？权欲金钱于我如浮名，如花美眷我早已拥有，又有一个掌上明珠。早先在杭州城里的舒坦日子，便是我此生最大的追求，天下于我有何用呢？我想给你们一个温馨的家，过安稳的日子，如今这份颠沛动荡，本不是我想要的。”
手脚上的镣铐除了沉一些，对她的活动并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在与陈佐尧等人分开之后，裴无命对她显然放宽了看管。不过船边依然围满了守卫，裴无命说这是怕她想不开跳下去，手脚上的镣铐太重，她会被淹死。
唐芊语听着他的话，心底最柔弱的部位被触动了。
金允秀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澄澈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亮精致的五官。
她扭头望向那空荡荡的婴儿床。
夜晚的海风有些清冷，但海上的月景却不错。
可是，他们真的还能回到那个安稳幸福的生活中去么？